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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王娟正在手足无措的招待客人，这是京市来的大人物，她怀里还抱着二宝，瞧见三人回来松一口气，连忙说；“妈，月明，这几个人来找云开。”
宋卫民也在，小心的陪着招待，宋青松毕竟是自家村子里出去的人物，回村后他就给这几个人忙前忙后的。
“弟妹，卫国咋没回来？”
黄栀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啊，从小三轮上下来才说：“他给老宅子上看着呢，咋了，这是找谁？”
她认得宋青松，还有宋青松现在的媳妇和闺女，穿的时髦好看在村子里转悠好几天了，不由搁心里嘀咕，咋说谁谁来找呢，地邪！
宋月明定定神，看了卫云开一眼，跟着坐下来先问宋卫民；“大爷，这是干嘛？”
宋青松国字脸粗眉，长相中等，坐在长凳上背挺的笔直，看起来气宇轩昂的，其实老态毕现，鬓边都是黑白头发，他回村后都是被人好好招待的，就连宋卫国见了他也是好声好气，骤然不被宋月明看在眼里，不自觉皱了皱眉。
宋卫民笑笑：“月明，听说你跟云开去京市的时候跟你青松大爷见过，是吧？”
青松大爷？
许岩欢和宋娉婷也皱眉，攀亲戚攀的怪勤快！
宋月明耸耸肩，轻快道：“没见过啊，就是见过这姑娘，当时说话怪不客气的，没想到原来一个老家。”
宋娉婷脱口而出：“谁和你一个老家！”
“唔，你爸不是他？难道你不是亲生的？”
“你——”她当然是亲生的！
宋青松皱眉：“娉婷！”
卫云开及时上前，微笑着跟宋卫民和宋青松说：“月明开玩笑呢，不过当时见面确实不大愉快，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宋叔，您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喊宋叔是按着京市的称呼来的，卫家老家和小宋庄相隔不远，尽管宋青松和卫家称得上是老乡，但卫渠和卫江在世的时候，宋青松想攀上卫家不容易，偶尔见过一两面，叫没叫过宋叔谁也不记得。
但卫云开说了这话，宋青松就不能不接下，和蔼又慈祥的说：“当然，当然，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当时你就到我腰这么高，十多年没见，你长大了。”
“是啊，时间过得挺快。”
“我这闺女啊，被我跟她妈宠坏了，脾气不大好，上次碰见你们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叔代她跟你道歉，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卫云开颔首：“都过去的事了，不必追究，宋叔回来这是？”
这是默认宋娉婷得罪过他，收下了宋青松的代女道歉，宋青松略有不愉，却略过不提，与他闲话家常般一问一答：
“祭拜父母，给他们修一下坟地，说起来我也小十年没回来了。”
“应该的。”
宋娉婷心想这跟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两口子就是升斗小民在土坷垃里刨食的，京市的四合院留给他们无用，他们家愿意买，这两口子乖乖奉上才是最对的选择，怎么爸爸还对他们客客气气的？连跟人家说话都带上了土气！
她悄悄拉了拉许岩欢的衣摆，许岩欢以眼神暗示她安静，卫家树大根深，即便剩下卫云开一个，如今他们旧日交往的人家都逐渐恢复实力，他们得罪不起，况且宋青松既然让出来那四合院就没打算再住进去。
宋青松不紧不慢的问了卫云开的工作和生活，其余人都静静听着没有插话，沉默的宋家人也再次认识到，卫云开不是平凡的村里人，他和宋青松对答都是从容淡定的。
“在这儿碰上你我真是高兴，晚上咱们要不要喝一杯，跟我儿子一起，宋柏恒你认识不？是我的大儿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卫云开淡笑：“真是不巧，宋叔，我晚上回去还有事儿，估计陪不了你们喝酒。”
宋青松笑容一滞，继而和善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以后去京市有事儿就去找我，其实你这工作啊，也该换换，以你的资质留在这里，可惜了！”
“各司其职罢了，不论在哪儿工作能为国家做贡献的就是发挥我的作用了，这是爷爷教给我的。”
话里有话，宋青松拍拍腿站起身：“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了。”
“慢走。”
宋娉婷也得跟着走，路过宋月明的时候冷冷哼了一声，宋月明回给她一个白眼，瞟过许岩欢的时候也无丝毫畏惧。
许岩欢心底涌起一股怒气，仿若想起当年她讨好卫江的母亲何夫人的时候，何夫人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卫家已经没落，凭什么还瞧不起她！
这三人一离开，宋卫民稍微问了两句，看卫云开的眼神都变得拘谨起来，也不知这两家当年有没有龌龊，论理，他是得站在侄女侄女婿这边的。
“没事儿，大爷，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稳稳当当把他们送走就行。”宋青松来此就是个小插曲，有男女主收拾他们呢。
黄栀子轻拍了下闺女的胳膊：“咋说话呢，啥送走啊，不好听。”
宋月明撇撇嘴，没当一回事，宋卫民又拉着卫云开说了几句话才匆匆离开，他是小宋庄的村长，村里出去的大人物不多，回乡的更少，他怎么都得招待好了，最好能给小宋庄带回来点好处。
剩下他们一家人，黄栀子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小心地问：“云开，刚宋青松说的话啥意思啊，没事吧？”
在她心里，卫家就剩下卫云开自己，宋青松兴许是正牛气的时候，别给惹到人家，到时候不好收手。
“妈，没事儿，就是说说话，他们走了就清净了。”大约还存着来看一看卫家后人如何的意思，两家交情淡如水，宋青松哪有功夫操这闲心？
“那就中，那就中，你俩不是回去还有事，那快回去吧，别耽误事儿。”
“行。”
黄栀子又忙不迭的收拾东西，装了十来个豆酱蛋子给他们带上，还要塞点番茄黄瓜被宋月明拦住了。
“妈，家里天天管那么多人吃饭，菜都不够吃，就别给我，我那儿有吃的。”
黄栀子这才停手，目送两人骑车子离开才松一口气，转身回家跟王娟一起做饭，看她抱着二宝麻利的往灶膛里添柴火，脸上都是汗珠子，莫名心软一下，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等他俩娶上媳妇，家里缓缓，就攒到攒到给你俩盖房子，少不了你的。”
算是一句交代了，王娟听着心里一松，再过两三年孩子也能都大了，现在家里还能住下，有婆婆帮着带孩子，就算再来俩妯娌也没她便利，当即笑着答应一句。
黄栀子心里也不堵了，就是眼见着家底快掏空了，默念生孩子都是来讨债的，甭管咋的，这辈子的任务快完成啦！
……
宋青松一家回到暂住的院子，是本家兄弟准备儿子娶媳妇用的新房子，提前空出来招待这一家人，甫一进家门，宋娉婷就忍不住嘟囔：“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市？我不想住在这里，天天都要热死了！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宋青松皱眉不说话，许岩欢瞪了女儿一眼，示意她忍耐。
“老宋，你今天特地去那家一趟干什么？”
半下午的时候宋娉婷出去溜达回来跟她说见到现在住着四合院那两口子了，谁知随口一提让宋青松听见了，他就追问那人是谁，又问了宋卫民刚好找到正主，特特跑到人家家里，结果卫云开什么态度，还端着从前的架子。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总归是老领导的孩子，去看看也不多，况且，他留在这儿，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宋青松漫不经心的，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向外走。
宋娉婷看着他的背影气呼呼的问：“爸爸去干什么？”
还用问？能去干什么？从回来到现在，宋青松总要到那边去，看看老宅子，最重要是见见大孙子，宋柏恒在职位上表现出色，宋青松愈加看重这个儿子，每每想到此处，许岩欢的心里仿佛有上千万只蚂蚁在咬，当初怎么就让贺梅香轻轻松松回老家了，倒教宋青松惦记一辈子！
“贱人，爸爸和你结婚了，那个老女人还要见他！”
许岩欢蹙眉质问：“和谁学的这样说话？以后不许这么说了，让你爸爸听见肯定又要教训你的。”
虽然许岩欢心里也是这么的憎恨贺梅香，早年对宋青松不假辞色，回来打了她们娘儿俩的脸就同意让宋青松多帮帮宋柏恒、让他进门见孙子，真是可恶！贱人！
宋娉婷撅着嘴巴气呼呼的，许岩欢头疼不已，早知道当年宋青松说要把女儿送部队的时候就不该一时心软拦了下来，养成这样天真又蛮横的性子，以后被人算计怎么办？
宋柏恒家
宋青松抱着刚刚两个月胖乎乎的小孙子心满意足，杨敏陪着婆婆贺梅香在厨房忙活，宋柏恒坐在庭院里，离宋青松远远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给孩子照相了吗？”
“没。”
“明儿我带着孩子去照张相，等我回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胖小子蹬了蹬腿，宋青松哎哟一声，满脸的骄傲。
宋柏恒沉思片刻婉拒：“不用了，我会带着孩子照相去。”
“……记得给我寄一张照片。”宋青松也奈何不得，不在身边长大的大儿子却是最像他的那一个，这让他心里有一缕遗憾，若是能在他身边长大，加上他的教育，宋柏恒的成绩会更上一层楼吧？
“天晚了，您该回去了。”
宋柏恒从宋青松手里抱走孩子，一副下逐客令的架势。
宋青松无奈起身离开，临走前往厨房窗户看了一眼，贺梅香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他心里感觉怪怪的，气愤又羞恼。
他走后，婆媳俩端着饭菜到堂屋，贺梅香接过来孙子小心哄着。
“妈，明天咱们换换衣裳去城里照相吧？”
贺梅香不喜欢照相，但有孙子一起就点点头，杨敏眸子里透出一抹好奇，她从来到这里就没照过照片，对此十分好奇。
宋柏恒看懂她的好奇，心底涌起一抹怜惜，妻子在杨家日子不好过，他又常年在外，都没能多陪陪她。
“家属院就快建好了，这次有我的份儿，等能随军了我给你写信，到时候你跟妈一起过去吧？”
杨敏惊喜极了：“好啊。”
贺梅香也笑，媳妇儿听话懂事，能夫妻团聚最好不过。
回到家里，宋月明将黄栀子给的豆酱蛋子拿出来两个，这东西是地方特产，清明时节开始做，黄豆煮熟放在簸箕里发酵，加辣椒碎、八角花椒等作料粉，以及大量的盐，发酵到黄豆长毛，再捣碎揉成团，气味特殊，跟许多气味儿特殊的食物一样，喜欢它的闻着就流口水，而不喜欢的，闻到这股味道就会躲的远远地。
宋月明从前吃过一次，是奶奶的老朋友亲手做了送给她的，豆酱蛋子切成薄片，再切碎，锅里多加点油，把切好的豆酱蛋子放入油中多煎一会儿，再打入鸡蛋，鸡蛋炒熟就能出锅，期间不用加任何调料，吃的时候直接拿刚出锅的新馍夹在里面，咬一口格外香、格外满足。
卫云开吃不惯这个，刚来魏水村的时候宁肯吃大头菜、芥菜疙瘩都不愿意吃豆酱蛋子炒鸡蛋，但看宋月明吃的很香，又能把那股味儿给忽略了。
“你真不吃？”
“不吃。”他拒绝的特别坚决。
宋月明不强迫，等吃完故意走到卫云开身后，搂着他脖子说话：“我吃这个不会吐，神奇吧？”
“……神奇，月明，我给你烧洗澡水去，行吗？”她趴在自己身上，卫云开不敢用力躲开，怕摔着她和孩子。
“不行，我跟你说话。”
卫云开很想屏住呼吸，可又不得不开口说话，宋月明炒菜时衣服上沾的那股味儿若隐若现，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宋月明哼了一声，忽然放开他：“那你去吧，快点，我要快点洗完睡觉。”
“好。”
卫云开大步往厨房走，对调皮的她很无奈，快走到厨房时回头看她，想逗逗她，谁知她已经转身去房间了。
这晚，宋月明不止洗了澡还洗了头发，上床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香皂气息，干净清爽。
她洗完卫云开才去洗，擦着头发回来时看到她背对自己躺着，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这么快睡着了？”
宋月明没理他，兀自躺着，等卫云开上床躺到她身边，她又挪远一些，这要是看不出她在生气卫云开就是个傻子。
“月明，怎么了？”
宋月明没说话，他撑起身看她：“月明，你生气了？我刚才是在跟你闹着玩。”
“哼。”
“月明。”
宋月明转过身，平躺着看向他，目光里都是控诉：“我身上只是沾一点你不喜欢的味道你就不让我靠近，那要是我怀孕以后不好看了，你肯定也会嫌弃我的。”
天地良心！卫云开结巴了一下：“我、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啊！”
“哼，我才不管，反正你以后要是嫌弃我，我也嫌弃你！不要你！”
“我哪儿敢……”卫云开从身后抱着她，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想咬一口都舍不得，最后闷闷的说：
“月明，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那样的，我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就跟我说，我会改的，好么？”
宋月明傲娇的哼了一声：“成吧，那我有没有惹你不高兴？”
“没有，你已经很好很好啦。”
“咦，你耳朵怎么这么热？”
卫云开浑身一僵，含糊其辞道：“没有，刚洗澡水太热了。”
他不擅长说这些话，但喜欢说给她听之后，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宋月明没有继续吃豆酱蛋子炒鸡蛋，高盐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有其她现在特殊时期更要注意。
卫云开看那菜没端上来松了一口气，他还打算吃一口明志呢，现在逃过一劫，真好。
饭后，卫云开去上班，宋月明啃着番茄去给照相馆开门，又拎点水给墙边刚种上的的蔷薇浇浇水，忙活完这一切身上出了点汗，回到店内吹吹电风扇。
上午客人不多，一家子带着要去外地上学的孩子来全家福，那孩子单人照一张，挣到菜钱就不算白忙活，宋月明拿起犹带墨香的报纸慢慢看，她定了两家报纸，打算多注意着外面世界发生的变化。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门外有人问了一句：“你们这儿能照相吗？”
宋月明抬起头，看到门外来人也是一怔，杨敏抱着儿子与她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宋月明坦然点头：“可以照相，黑白的，两块钱一张底片给你。”
“噢。”杨敏扭头看向宋柏恒。
宋柏恒也很意外，他记忆里宋月明嫁给乡里农机站的技术员，长久不见早已将她抛之脑后，倒是贺梅香问了一句：“这照相馆是你的？”
“对。”
沉默之后，宋柏恒道：“我们给照个全家福，再给孩子拍个照。”
生意来了，为什么不做，宋月明点点头：“那进来吧。”
她打开另一间房门，拉开灯，回头是三人目光都集中在墙上的照片上，均是意外，从前“宋月明”讨好贺梅香格外殷勤，并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竟然会给人拍照片。
“你们想在怎么照？那边有镜子梳子可以整理一下，要画眉毛涂口红吗？”
三人都摇头，宋月明想起来抽屉里有买回来给照相的小孩子贴在额头之中的红点点，拿出来一张问：“孩子要贴这个不？”
贺梅香动了动嘴：“贴一个吧。”
宋月明拿下来一个，粘在食指尖，轻轻给杨敏怀里的胖小子贴上，白白嫩嫩的加上这一抹红色，跟年画娃娃似的。
全家福，贺梅香抱着孙子一张，夫妻俩一张，抱着孩子一张，宋柏恒又让杨敏和贺梅香各照一张单人的，孩子单人一张。
照到一半的时候，胖小子扯开嗓子哭，宋月明将拍照的房间让给杨敏给孩子喂奶，刚好有人来照片，她将照片交给人家，来人心满意足的走了，这儿拍照不便宜，可是拍的清楚洗出来的也好看，值这个价！
贺梅香觉着这样的宋月明很陌生，试探着问了两句：“你啥时候学会拍照片了？都没听说过。”
“跟人学的，开个照相馆而已不值当见谁都说一遍。”
“这照片啥时候能洗出来啊？”
“一个星期，到时候来拿就中。”
接下来就是持续的冷场，谁也没说话，等胖小子吃完奶，又乖起来拍照继续。
拍完出来，迎面碰上卫云开下班回来，看到门面房开着门直接将车子推过来，手里还提着四五根油条。
“你们来照相？”
“对啊，卫技术员，真没想到这照相馆是你们家开的。”
卫云开笑笑，请他们吃油条，三人都推辞，眼巴巴看过来的胖小子还不能吃，简单寒暄两句，宋柏恒准备付钱。
一共六张照片，合照和孩子照片多印放两张，一共该十六块钱，宋月明假客气道：“给十五块钱就行。”
宋柏恒递给卫云开十六块钱，略略推辞一下，收下钱给了收据，三人带着孩子离开。
卫云开将钱递给宋月明，宋月明没接：“留着给你花吧。”
“不用，我手里还有钱，你收着吧。”他将钱送到收钱的抽屉里，里面放的都是找零的毛票，钱放进去又把锁给锁上。
两人吃了午饭，趁着午睡的一点时间，随便闲聊几句，宋月明好奇地问：“你和宋柏恒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他比我大好几岁，我记事的时候他应该回到乡下生活了，不过宋青松现在的夫人和她是一个团的女兵。小时候见过宋青松，没太深的印象。”
“那可真是有缘啊。”
“你这说法怪别扭的。”
“唔，当我没说。”有缘也是一段孽缘，也不知道当初让为云开确定杨敏这个表妹身份的信物何时才能出现。
卫云开捏捏她的手，低声道：“碰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到是想找到姑姑，到时候再去京市给爷爷一个交代，他和奶奶一直觉得愧对姑姑。”
宋月明无言以对，想什么来什么，只能安慰一句：“该遇见总会遇见的。”
“你说得对。”
过了几天正好是周一，照相馆里没什么生意，宋月明闲着没事儿就回家看看，家里的房子盖起来了雏形，宋青松一家子也离开这儿回了京市。
黄栀子说：“走之前把他爹娘的坟修了修，是咱村里最气派的两座坟，人都死了，给谁看去？”
不过是求个心安，父母活着的时候，宋青松不在跟前孝顺，发达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去世，他能做的就是给父母死后哀荣。
宋月明对此不置可否，走了才清净呢。
这一家子来去匆匆，留给村子里说不尽的八卦，黄栀子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她看着闺女的肚子已经有点弧度，开始希望能生个外孙出来。
对娘家人来说生男生女无所谓，只要是闺女生的，那就疼呗，可站在闺女的角度还是希望能生个儿子，让闺女在婆家站稳脚跟，何况以卫云开的情况来说，多生几个孩子更好。
但黄栀子不敢给闺女压力，只说：“别管生个啥，把云开抓住，让他听你的才是最当紧的，我看你婆婆，哼，她可是盼着你俩多给她点东西多给点钱，你别让云开听她的！”
“云开不算糊涂，妈，你放心吧。”
“我咋放心啊，唉。”
临走时，黄栀子将大宝一件旧衣裳塞过来：“你拿着放到枕头底下。”
宋月明不解：“这是干啥？”
“哎呀，你别管干啥，拿着就行了！”
宋月明蹙眉，她看黄栀子欲言又止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这东西是做什么的，果断摇头拒绝：“我不要，你留着给大宝穿吧，我怕硌得慌。”
“你这妮子咋恁不懂事，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咋还不想要？”
“妈，我真不要，你再给我我就烦了，闺女儿子都是命。”宋月明从来不怕生个女儿会怎样，她有自保的能力自然也有养大女儿的能力，早早选择生下孩子是想有个与自己血脉相依的人，让她的心在这里扎根。
黄栀子也不恼，表面气呼呼的将衣裳收回来：“不要就不要吧，你这会儿可别生气，还哕不哕了？”
“清早起来会有一回。”
“行，熬过去这一月就好了，你跟云开可别……”
“妈，我知道！”
从娘家出来，宋月明叹一口气，又精神抖擞的骑车回家，到街上就是大马路，一路慢悠悠的不算累就当是锻炼身体。
路过杨敏和宋柏恒的家门口，正好几个人都在门口站着说话，还有刚刚结婚嫁到杨敏对门的王桂芝，远远地就叫住宋月明：“月明，你这是回家啊？”
“嗯。”
“你家现在在哪儿了，我听说你开了个照相馆，真的假的？”
“真的。”
杨敏在一旁抱着孩子，出声问了一句：“照片过两天能去拿吧？”
“行，就快洗出来了。”
宋月明和这些人都不熟，闲聊两句很快就走了，阳光下锃亮的女式自行车都能反光，看起来格外的时髦漂亮，王桂芝暗暗咬牙，一个二个的都比她过得好，宋月明随随便便加了一个人不到一年就到城里开照相馆，真是老天没眼！
回去之后，宋月明就把前几天的照片给洗出来了，捂的严严实实出来时一头汗，差点中暑。
次日，杨敏没来拿照片，来了意料之外的人——王桂芝和她的新婚丈夫宋树礼，捂了一个冬天的王桂芝比去年白点，她丈夫宋树礼个头不高，人还算白净，很普通的男青年。
王桂芝笑眯眯的，身上穿的衣服崭新，是结婚之前婆家送的彩礼，走到照相馆四处打量后满带艳羡的说：“月明，你这照相馆还怪好找，进城就能看见，这房子是你家的？得花多少钱才能盖起来啊。”
宋月明挑了挑眉，不理她别的话，径直问：“你来照相？”
“是，我们结婚都没照相，这不知道你这开着照相馆，就想来看看，月明，你可得给我照的好看点啊！”
开门做生意的，谁还会把生意往外推？宋月明点点头：“对，两块钱一张，你们要拍几张？”
两块钱？王桂芝还没答话，宋树礼就先皱眉，他们得要多长时间才能攒出来两块钱，照片不能吃不能喝，照了干啥？他以眼神示意王桂芝赶紧离开，但王桂芝不愿意放弃，她这辈子还没一张自己的照片呢！
“月明，咱俩关系恁好，你就不能给我便宜点？你给杨敏拍多少钱一张啊？”
“她也是两块钱，我这是小本生意，你手里有钱还跟我计较这一分两分的，不至于吧？”
王桂芝根本没感觉，她从前被宋月明呼来喝去的次数多多了，也不差这一次，继续笑眯眯道：“月明，咱俩可是一块儿长大的，我没照过几次相，你这啥都有，给我照一次呗？”
宋树礼脸上挂不住，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王桂芝这么没皮没脸的简直让他跟着一块儿丢人！
“桂芝……”
王桂芝充耳不闻，还想上前抓住宋月明的手央求，谁知宋月明下一句是：“你先前跟我借的钱还么没还，要不你先还了我再给你照相？”
“不是，月明，你咋跟我说这？”
“我怕你照相也不给我钱啊！”
王桂芝终于脸红了一点，复又后悔来照相馆就是个错误，在丈夫怒气冲冲的目光下继续坦然道：“那月明，你把杨敏他们一家照的照片叫我看看呗，要是照的好看我才舍得花这个钱，是不是？”
宋月明想也不想的说：“人家的照片为啥叫你看？你想看谁呀？哪个不是天天见？再说谁的照片给谁家，不能让外人看。”
王桂芝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就是想看看宋柏恒而已，他下次回部队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要是能趁机拿走他一张照片就好了，可心里想的绝对不能让宋树礼知道！
偏偏宋树礼不是个笨人，他敏感多思，原文里就是他先发现王桂芝不正常的心思，在家警告之后才让杨敏察觉，对王桂芝防备起来。
此刻，宋树礼正在思考，结婚之后王桂芝常跟他说和宋大队长的闺女关系多好多好，宋月明一定知道她从前的事儿，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刺她，而从宋柏恒回来探亲，王桂芝就往他家跑的特别勤快，没结婚前跟他说话都会拐弯抹角的问宋柏恒以前的事，他本来就烦，现在想想刚娶进门的媳妇该不会……？
宋树礼呼吸急促，看向王桂芝的眼神很不善：“走，回家！”
王桂芝顿时吓破胆，难道宋树礼猜到她的心思了？
“树礼，你干啥呀，我就是跟月明说说话，你拉我干啥？你别瞎想！”她画蛇添足的加上了这一句。
“你跟我回去！”宋树礼将王桂芝的反应定义为心虚，要不然那么着急干啥？
宋月明则是没想到一句话而已，竟然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对上王桂芝带着怒气和恨意的目光，一时间无话可说。
宋树礼拽着王桂芝往外走，还未动脚就看到一对夫妻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宋柏恒和杨敏，两人来照相馆拿照片，神色有些尴尬，撞见邻居夫妻吵架，劝不劝都说不过去。
只是杨敏狐疑的看一眼宋月明，她对王桂芝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现在怕是故意挑拨的吧？
王桂芝则隐晦期待的看一眼宋柏恒和杨敏，希望宋柏恒能帮忙说一句公道话，宋树礼恼的不行，他们家的事儿王桂芝跟一个外人求助算怎么回事？
宋树礼更是觉得戴了一顶绿帽子，握起拳头就要打人！
宋月明连忙后退：“要打架出去打，在我照相馆里打架，我马上打电话找公安啊！”
“树礼，别动手！”宋柏恒上前拉住他。
宋树礼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王桂芝，你给我等着，我回家再收拾你！”
他说完什么也不管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王桂芝瞪着宋月明：“你故意的！宋月明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宋月明蹙眉：“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你故意找到这儿想占便宜，我闲的没事干了才会跟你说话。”
王桂芝在宋柏恒面前很要脸面，听罢她说的竟然捂着脸呜呜呜哭着跑出去了，临走抛下一句话：“宋月明，你就是会欺负人！”
“……无理取闹！”
宋月明从抽屉里拿出来洗好的照片：“喏，你们看看吧，要是没问题就把收条给我看一下。”
她直接略过刚才的事一字不提，面上带着三分倨傲，杨敏心里不喜欢却也不好说什么，接过照片看一看，确实不错，遂将收条递过去。
宋月明拿出印章，在收条上敲了一个“照片已取”的字样又将收条还给她。
“你……”杨敏想说一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迎着宋月明看过来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又摇头。
“没什么。”
宋月明打了个送客的手势，中间看都没看宋柏恒，两人没有久留，只能走出照相馆。
这时，宋柏恒才开口问：“你刚才想跟她说什么？”
杨敏摇头，对丈夫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她有点怪。”
想想可能也没什么，如果宋月明不喜欢宋柏恒了，那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取了照片宋柏恒就得准备回部队，两人没在城里多逛，走到汽车站刚好碰上王桂芝，本就是邻居，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只是上车时，车上只有两个座位，宋柏恒将座位让给王桂芝，他站在过道。
王桂芝和杨敏说着话，心里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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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王娟正在手足无措的招待客人，这是京市来的大人物，她怀里还抱着二宝，瞧见三人回来松一口气，连忙说；“妈，月明，这几个人来找云开。”
宋卫民也在，小心的陪着招待，宋青松毕竟是自家村子里出去的人物，回村后他就给这几个人忙前忙后的。
“弟妹，卫国咋没回来？”
黄栀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啊，从小三轮上下来才说：“他给老宅子上看着呢，咋了，这是找谁？”
她认得宋青松，还有宋青松现在的媳妇和闺女，穿的时髦好看在村子里转悠好几天了，不由搁心里嘀咕，咋说谁谁来找呢，地邪！
宋月明定定神，看了卫云开一眼，跟着坐下来先问宋卫民；“大爷，这是干嘛？”
宋青松国字脸粗眉，长相中等，坐在长凳上背挺的笔直，看起来气宇轩昂的，其实老态毕现，鬓边都是黑白头发，他回村后都是被人好好招待的，就连宋卫国见了他也是好声好气，骤然不被宋月明看在眼里，不自觉皱了皱眉。
宋卫民笑笑：“月明，听说你跟云开去京市的时候跟你青松大爷见过，是吧？”
青松大爷？
许岩欢和宋娉婷也皱眉，攀亲戚攀的怪勤快！
宋月明耸耸肩，轻快道：“没见过啊，就是见过这姑娘，当时说话怪不客气的，没想到原来一个老家。”
宋娉婷脱口而出：“谁和你一个老家！”
“唔，你爸不是他？难道你不是亲生的？”
“你——”她当然是亲生的！
宋青松皱眉：“娉婷！”
卫云开及时上前，微笑着跟宋卫民和宋青松说：“月明开玩笑呢，不过当时见面确实不大愉快，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宋叔，您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喊宋叔是按着京市的称呼来的，卫家老家和小宋庄相隔不远，尽管宋青松和卫家称得上是老乡，但卫渠和卫江在世的时候，宋青松想攀上卫家不容易，偶尔见过一两面，叫没叫过宋叔谁也不记得。
但卫云开说了这话，宋青松就不能不接下，和蔼又慈祥的说：“当然，当然，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当时你就到我腰这么高，十多年没见，你长大了。”
“是啊，时间过得挺快。”
“我这闺女啊，被我跟她妈宠坏了，脾气不大好，上次碰见你们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叔代她跟你道歉，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卫云开颔首：“都过去的事了，不必追究，宋叔回来这是？”
这是默认宋娉婷得罪过他，收下了宋青松的代女道歉，宋青松略有不愉，却略过不提，与他闲话家常般一问一答：
“祭拜父母，给他们修一下坟地，说起来我也小十年没回来了。”
“应该的。”
宋娉婷心想这跟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两口子就是升斗小民在土坷垃里刨食的，京市的四合院留给他们无用，他们家愿意买，这两口子乖乖奉上才是最对的选择，怎么爸爸还对他们客客气气的？连跟人家说话都带上了土气！
她悄悄拉了拉许岩欢的衣摆，许岩欢以眼神暗示她安静，卫家树大根深，即便剩下卫云开一个，如今他们旧日交往的人家都逐渐恢复实力，他们得罪不起，况且宋青松既然让出来那四合院就没打算再住进去。
宋青松不紧不慢的问了卫云开的工作和生活，其余人都静静听着没有插话，沉默的宋家人也再次认识到，卫云开不是平凡的村里人，他和宋青松对答都是从容淡定的。
“在这儿碰上你我真是高兴，晚上咱们要不要喝一杯，跟我儿子一起，宋柏恒你认识不？是我的大儿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卫云开淡笑：“真是不巧，宋叔，我晚上回去还有事儿，估计陪不了你们喝酒。”
宋青松笑容一滞，继而和善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以后去京市有事儿就去找我，其实你这工作啊，也该换换，以你的资质留在这里，可惜了！”
“各司其职罢了，不论在哪儿工作能为国家做贡献的就是发挥我的作用了，这是爷爷教给我的。”
话里有话，宋青松拍拍腿站起身：“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了。”
“慢走。”
宋娉婷也得跟着走，路过宋月明的时候冷冷哼了一声，宋月明回给她一个白眼，瞟过许岩欢的时候也无丝毫畏惧。
许岩欢心底涌起一股怒气，仿若想起当年她讨好卫江的母亲何夫人的时候，何夫人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卫家已经没落，凭什么还瞧不起她！
这三人一离开，宋卫民稍微问了两句，看卫云开的眼神都变得拘谨起来，也不知这两家当年有没有龌龊，论理，他是得站在侄女侄女婿这边的。
“没事儿，大爷，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稳稳当当把他们送走就行。”宋青松来此就是个小插曲，有男女主收拾他们呢。
黄栀子轻拍了下闺女的胳膊：“咋说话呢，啥送走啊，不好听。”
宋月明撇撇嘴，没当一回事，宋卫民又拉着卫云开说了几句话才匆匆离开，他是小宋庄的村长，村里出去的大人物不多，回乡的更少，他怎么都得招待好了，最好能给小宋庄带回来点好处。
剩下他们一家人，黄栀子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小心地问：“云开，刚宋青松说的话啥意思啊，没事吧？”
在她心里，卫家就剩下卫云开自己，宋青松兴许是正牛气的时候，别给惹到人家，到时候不好收手。
“妈，没事儿，就是说说话，他们走了就清净了。”大约还存着来看一看卫家后人如何的意思，两家交情淡如水，宋青松哪有功夫操这闲心？
“那就中，那就中，你俩不是回去还有事，那快回去吧，别耽误事儿。”
“行。”
黄栀子又忙不迭的收拾东西，装了十来个豆酱蛋子给他们带上，还要塞点番茄黄瓜被宋月明拦住了。
“妈，家里天天管那么多人吃饭，菜都不够吃，就别给我，我那儿有吃的。”
黄栀子这才停手，目送两人骑车子离开才松一口气，转身回家跟王娟一起做饭，看她抱着二宝麻利的往灶膛里添柴火，脸上都是汗珠子，莫名心软一下，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等他俩娶上媳妇，家里缓缓，就攒到攒到给你俩盖房子，少不了你的。”
算是一句交代了，王娟听着心里一松，再过两三年孩子也能都大了，现在家里还能住下，有婆婆帮着带孩子，就算再来俩妯娌也没她便利，当即笑着答应一句。
黄栀子心里也不堵了，就是眼见着家底快掏空了，默念生孩子都是来讨债的，甭管咋的，这辈子的任务快完成啦！
……
宋青松一家回到暂住的院子，是本家兄弟准备儿子娶媳妇用的新房子，提前空出来招待这一家人，甫一进家门，宋娉婷就忍不住嘟囔：“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市？我不想住在这里，天天都要热死了！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宋青松皱眉不说话，许岩欢瞪了女儿一眼，示意她忍耐。
“老宋，你今天特地去那家一趟干什么？”
半下午的时候宋娉婷出去溜达回来跟她说见到现在住着四合院那两口子了，谁知随口一提让宋青松听见了，他就追问那人是谁，又问了宋卫民刚好找到正主，特特跑到人家家里，结果卫云开什么态度，还端着从前的架子。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总归是老领导的孩子，去看看也不多，况且，他留在这儿，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宋青松漫不经心的，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向外走。
宋娉婷看着他的背影气呼呼的问：“爸爸去干什么？”
还用问？能去干什么？从回来到现在，宋青松总要到那边去，看看老宅子，最重要是见见大孙子，宋柏恒在职位上表现出色，宋青松愈加看重这个儿子，每每想到此处，许岩欢的心里仿佛有上千万只蚂蚁在咬，当初怎么就让贺梅香轻轻松松回老家了，倒教宋青松惦记一辈子！
“贱人，爸爸和你结婚了，那个老女人还要见他！”
许岩欢蹙眉质问：“和谁学的这样说话？以后不许这么说了，让你爸爸听见肯定又要教训你的。”
虽然许岩欢心里也是这么的憎恨贺梅香，早年对宋青松不假辞色，回来打了她们娘儿俩的脸就同意让宋青松多帮帮宋柏恒、让他进门见孙子，真是可恶！贱人！
宋娉婷撅着嘴巴气呼呼的，许岩欢头疼不已，早知道当年宋青松说要把女儿送部队的时候就不该一时心软拦了下来，养成这样天真又蛮横的性子，以后被人算计怎么办？
宋柏恒家
宋青松抱着刚刚两个月胖乎乎的小孙子心满意足，杨敏陪着婆婆贺梅香在厨房忙活，宋柏恒坐在庭院里，离宋青松远远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给孩子照相了吗？”
“没。”
“明儿我带着孩子去照张相，等我回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胖小子蹬了蹬腿，宋青松哎哟一声，满脸的骄傲。
宋柏恒沉思片刻婉拒：“不用了，我会带着孩子照相去。”
“……记得给我寄一张照片。”宋青松也奈何不得，不在身边长大的大儿子却是最像他的那一个，这让他心里有一缕遗憾，若是能在他身边长大，加上他的教育，宋柏恒的成绩会更上一层楼吧？
“天晚了，您该回去了。”
宋柏恒从宋青松手里抱走孩子，一副下逐客令的架势。
宋青松无奈起身离开，临走前往厨房窗户看了一眼，贺梅香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他心里感觉怪怪的，气愤又羞恼。
他走后，婆媳俩端着饭菜到堂屋，贺梅香接过来孙子小心哄着。
“妈，明天咱们换换衣裳去城里照相吧？”
贺梅香不喜欢照相，但有孙子一起就点点头，杨敏眸子里透出一抹好奇，她从来到这里就没照过照片，对此十分好奇。
宋柏恒看懂她的好奇，心底涌起一抹怜惜，妻子在杨家日子不好过，他又常年在外，都没能多陪陪她。
“家属院就快建好了，这次有我的份儿，等能随军了我给你写信，到时候你跟妈一起过去吧？”
杨敏惊喜极了：“好啊。”
贺梅香也笑，媳妇儿听话懂事，能夫妻团聚最好不过。
回到家里，宋月明将黄栀子给的豆酱蛋子拿出来两个，这东西是地方特产，清明时节开始做，黄豆煮熟放在簸箕里发酵，加辣椒碎、八角花椒等作料粉，以及大量的盐，发酵到黄豆长毛，再捣碎揉成团，气味特殊，跟许多气味儿特殊的食物一样，喜欢它的闻着就流口水，而不喜欢的，闻到这股味道就会躲的远远地。
宋月明从前吃过一次，是奶奶的老朋友亲手做了送给她的，豆酱蛋子切成薄片，再切碎，锅里多加点油，把切好的豆酱蛋子放入油中多煎一会儿，再打入鸡蛋，鸡蛋炒熟就能出锅，期间不用加任何调料，吃的时候直接拿刚出锅的新馍夹在里面，咬一口格外香、格外满足。
卫云开吃不惯这个，刚来魏水村的时候宁肯吃大头菜、芥菜疙瘩都不愿意吃豆酱蛋子炒鸡蛋，但看宋月明吃的很香，又能把那股味儿给忽略了。
“你真不吃？”
“不吃。”他拒绝的特别坚决。
宋月明不强迫，等吃完故意走到卫云开身后，搂着他脖子说话：“我吃这个不会吐，神奇吧？”
“……神奇，月明，我给你烧洗澡水去，行吗？”她趴在自己身上，卫云开不敢用力躲开，怕摔着她和孩子。
“不行，我跟你说话。”
卫云开很想屏住呼吸，可又不得不开口说话，宋月明炒菜时衣服上沾的那股味儿若隐若现，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宋月明哼了一声，忽然放开他：“那你去吧，快点，我要快点洗完睡觉。”
“好。”
卫云开大步往厨房走，对调皮的她很无奈，快走到厨房时回头看她，想逗逗她，谁知她已经转身去房间了。
这晚，宋月明不止洗了澡还洗了头发，上床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香皂气息，干净清爽。
她洗完卫云开才去洗，擦着头发回来时看到她背对自己躺着，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这么快睡着了？”
宋月明没理他，兀自躺着，等卫云开上床躺到她身边，她又挪远一些，这要是看不出她在生气卫云开就是个傻子。
“月明，怎么了？”
宋月明没说话，他撑起身看她：“月明，你生气了？我刚才是在跟你闹着玩。”
“哼。”
“月明。”
宋月明转过身，平躺着看向他，目光里都是控诉：“我身上只是沾一点你不喜欢的味道你就不让我靠近，那要是我怀孕以后不好看了，你肯定也会嫌弃我的。”
天地良心！卫云开结巴了一下：“我、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啊！”
“哼，我才不管，反正你以后要是嫌弃我，我也嫌弃你！不要你！”
“我哪儿敢……”卫云开从身后抱着她，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想咬一口都舍不得，最后闷闷的说：
“月明，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那样的，我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就跟我说，我会改的，好么？”
宋月明傲娇的哼了一声：“成吧，那我有没有惹你不高兴？”
“没有，你已经很好很好啦。”
“咦，你耳朵怎么这么热？”
卫云开浑身一僵，含糊其辞道：“没有，刚洗澡水太热了。”
他不擅长说这些话，但喜欢说给她听之后，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宋月明没有继续吃豆酱蛋子炒鸡蛋，高盐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有其她现在特殊时期更要注意。
卫云开看那菜没端上来松了一口气，他还打算吃一口明志呢，现在逃过一劫，真好。
饭后，卫云开去上班，宋月明啃着番茄去给照相馆开门，又拎点水给墙边刚种上的的蔷薇浇浇水，忙活完这一切身上出了点汗，回到店内吹吹电风扇。
上午客人不多，一家子带着要去外地上学的孩子来全家福，那孩子单人照一张，挣到菜钱就不算白忙活，宋月明拿起犹带墨香的报纸慢慢看，她定了两家报纸，打算多注意着外面世界发生的变化。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门外有人问了一句：“你们这儿能照相吗？”
宋月明抬起头，看到门外来人也是一怔，杨敏抱着儿子与她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宋月明坦然点头：“可以照相，黑白的，两块钱一张底片给你。”
“噢。”杨敏扭头看向宋柏恒。
宋柏恒也很意外，他记忆里宋月明嫁给乡里农机站的技术员，长久不见早已将她抛之脑后，倒是贺梅香问了一句：“这照相馆是你的？”
“对。”
沉默之后，宋柏恒道：“我们给照个全家福，再给孩子拍个照。”
生意来了，为什么不做，宋月明点点头：“那进来吧。”
她打开另一间房门，拉开灯，回头是三人目光都集中在墙上的照片上，均是意外，从前“宋月明”讨好贺梅香格外殷勤，并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竟然会给人拍照片。
“你们想在怎么照？那边有镜子梳子可以整理一下，要画眉毛涂口红吗？”
三人都摇头，宋月明想起来抽屉里有买回来给照相的小孩子贴在额头之中的红点点，拿出来一张问：“孩子要贴这个不？”
贺梅香动了动嘴：“贴一个吧。”
宋月明拿下来一个，粘在食指尖，轻轻给杨敏怀里的胖小子贴上，白白嫩嫩的加上这一抹红色，跟年画娃娃似的。
全家福，贺梅香抱着孙子一张，夫妻俩一张，抱着孩子一张，宋柏恒又让杨敏和贺梅香各照一张单人的，孩子单人一张。
照到一半的时候，胖小子扯开嗓子哭，宋月明将拍照的房间让给杨敏给孩子喂奶，刚好有人来照片，她将照片交给人家，来人心满意足的走了，这儿拍照不便宜，可是拍的清楚洗出来的也好看，值这个价！
贺梅香觉着这样的宋月明很陌生，试探着问了两句：“你啥时候学会拍照片了？都没听说过。”
“跟人学的，开个照相馆而已不值当见谁都说一遍。”
“这照片啥时候能洗出来啊？”
“一个星期，到时候来拿就中。”
接下来就是持续的冷场，谁也没说话，等胖小子吃完奶，又乖起来拍照继续。
拍完出来，迎面碰上卫云开下班回来，看到门面房开着门直接将车子推过来，手里还提着四五根油条。
“你们来照相？”
“对啊，卫技术员，真没想到这照相馆是你们家开的。”
卫云开笑笑，请他们吃油条，三人都推辞，眼巴巴看过来的胖小子还不能吃，简单寒暄两句，宋柏恒准备付钱。
一共六张照片，合照和孩子照片多印放两张，一共该十六块钱，宋月明假客气道：“给十五块钱就行。”
宋柏恒递给卫云开十六块钱，略略推辞一下，收下钱给了收据，三人带着孩子离开。
卫云开将钱递给宋月明，宋月明没接：“留着给你花吧。”
“不用，我手里还有钱，你收着吧。”他将钱送到收钱的抽屉里，里面放的都是找零的毛票，钱放进去又把锁给锁上。
两人吃了午饭，趁着午睡的一点时间，随便闲聊几句，宋月明好奇地问：“你和宋柏恒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他比我大好几岁，我记事的时候他应该回到乡下生活了，不过宋青松现在的夫人和她是一个团的女兵。小时候见过宋青松，没太深的印象。”
“那可真是有缘啊。”
“你这说法怪别扭的。”
“唔，当我没说。”有缘也是一段孽缘，也不知道当初让为云开确定杨敏这个表妹身份的信物何时才能出现。
卫云开捏捏她的手，低声道：“碰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到是想找到姑姑，到时候再去京市给爷爷一个交代，他和奶奶一直觉得愧对姑姑。”
宋月明无言以对，想什么来什么，只能安慰一句：“该遇见总会遇见的。”
“你说得对。”
过了几天正好是周一，照相馆里没什么生意，宋月明闲着没事儿就回家看看，家里的房子盖起来了雏形，宋青松一家子也离开这儿回了京市。
黄栀子说：“走之前把他爹娘的坟修了修，是咱村里最气派的两座坟，人都死了，给谁看去？”
不过是求个心安，父母活着的时候，宋青松不在跟前孝顺，发达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去世，他能做的就是给父母死后哀荣。
宋月明对此不置可否，走了才清净呢。
这一家子来去匆匆，留给村子里说不尽的八卦，黄栀子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她看着闺女的肚子已经有点弧度，开始希望能生个外孙出来。
对娘家人来说生男生女无所谓，只要是闺女生的，那就疼呗，可站在闺女的角度还是希望能生个儿子，让闺女在婆家站稳脚跟，何况以卫云开的情况来说，多生几个孩子更好。
但黄栀子不敢给闺女压力，只说：“别管生个啥，把云开抓住，让他听你的才是最当紧的，我看你婆婆，哼，她可是盼着你俩多给她点东西多给点钱，你别让云开听她的！”
“云开不算糊涂，妈，你放心吧。”
“我咋放心啊，唉。”
临走时，黄栀子将大宝一件旧衣裳塞过来：“你拿着放到枕头底下。”
宋月明不解：“这是干啥？”
“哎呀，你别管干啥，拿着就行了！”
宋月明蹙眉，她看黄栀子欲言又止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这东西是做什么的，果断摇头拒绝：“我不要，你留着给大宝穿吧，我怕硌得慌。”
“你这妮子咋恁不懂事，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咋还不想要？”
“妈，我真不要，你再给我我就烦了，闺女儿子都是命。”宋月明从来不怕生个女儿会怎样，她有自保的能力自然也有养大女儿的能力，早早选择生下孩子是想有个与自己血脉相依的人，让她的心在这里扎根。
黄栀子也不恼，表面气呼呼的将衣裳收回来：“不要就不要吧，你这会儿可别生气，还哕不哕了？”
“清早起来会有一回。”
“行，熬过去这一月就好了，你跟云开可别……”
“妈，我知道！”
从娘家出来，宋月明叹一口气，又精神抖擞的骑车回家，到街上就是大马路，一路慢悠悠的不算累就当是锻炼身体。
路过杨敏和宋柏恒的家门口，正好几个人都在门口站着说话，还有刚刚结婚嫁到杨敏对门的王桂芝，远远地就叫住宋月明：“月明，你这是回家啊？”
“嗯。”
“你家现在在哪儿了，我听说你开了个照相馆，真的假的？”
“真的。”
杨敏在一旁抱着孩子，出声问了一句：“照片过两天能去拿吧？”
“行，就快洗出来了。”
宋月明和这些人都不熟，闲聊两句很快就走了，阳光下锃亮的女式自行车都能反光，看起来格外的时髦漂亮，王桂芝暗暗咬牙，一个二个的都比她过得好，宋月明随随便便加了一个人不到一年就到城里开照相馆，真是老天没眼！
回去之后，宋月明就把前几天的照片给洗出来了，捂的严严实实出来时一头汗，差点中暑。
次日，杨敏没来拿照片，来了意料之外的人——王桂芝和她的新婚丈夫宋树礼，捂了一个冬天的王桂芝比去年白点，她丈夫宋树礼个头不高，人还算白净，很普通的男青年。
王桂芝笑眯眯的，身上穿的衣服崭新，是结婚之前婆家送的彩礼，走到照相馆四处打量后满带艳羡的说：“月明，你这照相馆还怪好找，进城就能看见，这房子是你家的？得花多少钱才能盖起来啊。”
宋月明挑了挑眉，不理她别的话，径直问：“你来照相？”
“是，我们结婚都没照相，这不知道你这开着照相馆，就想来看看，月明，你可得给我照的好看点啊！”
开门做生意的，谁还会把生意往外推？宋月明点点头：“对，两块钱一张，你们要拍几张？”
两块钱？王桂芝还没答话，宋树礼就先皱眉，他们得要多长时间才能攒出来两块钱，照片不能吃不能喝，照了干啥？他以眼神示意王桂芝赶紧离开，但王桂芝不愿意放弃，她这辈子还没一张自己的照片呢！
“月明，咱俩关系恁好，你就不能给我便宜点？你给杨敏拍多少钱一张啊？”
“她也是两块钱，我这是小本生意，你手里有钱还跟我计较这一分两分的，不至于吧？”
王桂芝根本没感觉，她从前被宋月明呼来喝去的次数多多了，也不差这一次，继续笑眯眯道：“月明，咱俩可是一块儿长大的，我没照过几次相，你这啥都有，给我照一次呗？”
宋树礼脸上挂不住，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王桂芝这么没皮没脸的简直让他跟着一块儿丢人！
“桂芝……”
王桂芝充耳不闻，还想上前抓住宋月明的手央求，谁知宋月明下一句是：“你先前跟我借的钱还么没还，要不你先还了我再给你照相？”
“不是，月明，你咋跟我说这？”
“我怕你照相也不给我钱啊！”
王桂芝终于脸红了一点，复又后悔来照相馆就是个错误，在丈夫怒气冲冲的目光下继续坦然道：“那月明，你把杨敏他们一家照的照片叫我看看呗，要是照的好看我才舍得花这个钱，是不是？”
宋月明想也不想的说：“人家的照片为啥叫你看？你想看谁呀？哪个不是天天见？再说谁的照片给谁家，不能让外人看。”
王桂芝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就是想看看宋柏恒而已，他下次回部队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要是能趁机拿走他一张照片就好了，可心里想的绝对不能让宋树礼知道！
偏偏宋树礼不是个笨人，他敏感多思，原文里就是他先发现王桂芝不正常的心思，在家警告之后才让杨敏察觉，对王桂芝防备起来。
此刻，宋树礼正在思考，结婚之后王桂芝常跟他说和宋大队长的闺女关系多好多好，宋月明一定知道她从前的事儿，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刺她，而从宋柏恒回来探亲，王桂芝就往他家跑的特别勤快，没结婚前跟他说话都会拐弯抹角的问宋柏恒以前的事，他本来就烦，现在想想刚娶进门的媳妇该不会……？
宋树礼呼吸急促，看向王桂芝的眼神很不善：“走，回家！”
王桂芝顿时吓破胆，难道宋树礼猜到她的心思了？
“树礼，你干啥呀，我就是跟月明说说话，你拉我干啥？你别瞎想！”她画蛇添足的加上了这一句。
“你跟我回去！”宋树礼将王桂芝的反应定义为心虚，要不然那么着急干啥？
宋月明则是没想到一句话而已，竟然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对上王桂芝带着怒气和恨意的目光，一时间无话可说。
宋树礼拽着王桂芝往外走，还未动脚就看到一对夫妻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宋柏恒和杨敏，两人来照相馆拿照片，神色有些尴尬，撞见邻居夫妻吵架，劝不劝都说不过去。
只是杨敏狐疑的看一眼宋月明，她对王桂芝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现在怕是故意挑拨的吧？
王桂芝则隐晦期待的看一眼宋柏恒和杨敏，希望宋柏恒能帮忙说一句公道话，宋树礼恼的不行，他们家的事儿王桂芝跟一个外人求助算怎么回事？
宋树礼更是觉得戴了一顶绿帽子，握起拳头就要打人！
宋月明连忙后退：“要打架出去打，在我照相馆里打架，我马上打电话找公安啊！”
“树礼，别动手！”宋柏恒上前拉住他。
宋树礼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王桂芝，你给我等着，我回家再收拾你！”
他说完什么也不管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王桂芝瞪着宋月明：“你故意的！宋月明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宋月明蹙眉：“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你故意找到这儿想占便宜，我闲的没事干了才会跟你说话。”
王桂芝在宋柏恒面前很要脸面，听罢她说的竟然捂着脸呜呜呜哭着跑出去了，临走抛下一句话：“宋月明，你就是会欺负人！”
“……无理取闹！”
宋月明从抽屉里拿出来洗好的照片：“喏，你们看看吧，要是没问题就把收条给我看一下。”
她直接略过刚才的事一字不提，面上带着三分倨傲，杨敏心里不喜欢却也不好说什么，接过照片看一看，确实不错，遂将收条递过去。
宋月明拿出印章，在收条上敲了一个“照片已取”的字样又将收条还给她。
“你……”杨敏想说一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迎着宋月明看过来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又摇头。
“没什么。”
宋月明打了个送客的手势，中间看都没看宋柏恒，两人没有久留，只能走出照相馆。
这时，宋柏恒才开口问：“你刚才想跟她说什么？”
杨敏摇头，对丈夫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她有点怪。”
想想可能也没什么，如果宋月明不喜欢宋柏恒了，那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取了照片宋柏恒就得准备回部队，两人没在城里多逛，走到汽车站刚好碰上王桂芝，本就是邻居，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只是上车时，车上只有两个座位，宋柏恒将座位让给王桂芝，他站在过道。
王桂芝和杨敏说着话，心里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