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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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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姐依旧给我来电话,希望我陪她去机场等候赵方明回来。

    “我干妈妈要你周一去接机?”

    我挂上电话后颦颦问我。

    我点点头。

    “她会等赵先生一辈子。”颦颦哀伤。

    一辈子?

    哦,不。

    不行,我不想看到她这样。

    她应该开始新的人生。

    相信赵先生也会这么认为。

    我深信。

    到周一,我如期去接她,可我没有去浦东机场。

    林小姐问我:“余先生,我们是要去哪里?”

    我不作声,继续开着车子。

    到天马山公墓,我下车替她开车门。

    林小姐下车,环顾四周,一脸的恐惧。

    “哦,不,我不要来这里。”她转身要往车里钻,“我不要来这里。”

    我阻止,拉着她的手。

    “颦颦。”我喊她名字。

    她又痴痴地望着我。

    还好我有这张脸。

    “我们去接赵先生。”我说。

    林小姐不再同我对抗,缓缓跟在我身后。

    我们到达赵先生的碑前。

    颦颦凝视着墓碑。

    “颦颦,赵先生早已经回来,他一直在这里。”我说。

    说实话,我不信轮回,不信鬼神,更不信什么死后身躯俱腐,灵魂不息。

    但此刻,我愿意去相信这一切。

    林小姐拖着僵硬的双腿上前,双手颤抖地抚摸着相片,热泪盈眶。

    她身子瘫倒下来,倚着石碑哭泣。

    “颦颦,你要坚强。”我也蹲了下来。

    颦颦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相信这也是赵先生的心愿。”我说。

    颦颦呜咽,泪海翻涌,止也止不住。

    头顶一片乌云飘过,遮住艳阳。

    天地间灰蒙,狂风呼啸。

    霎时,电光霍霍,雷声滚滚。

    暴雨要来了。

    我望着天空,豆大的雨滴敲打在脸庞上生疼。

    林小姐依旧在哭,泪水与雨水交融在一起。

    哭吧,痛快地哭,哭好以后,一切从头开始。

    如这场疾风骤雨,终是要走的。

    走后,艳阳普照,万物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颦颦请了一周的假,寸步不移地陪着林小姐。

    我也同样为她担心。

    可是心理病,心药医,心中魔障也只有自己去冲破。

    外人谁也帮不了。

    周六,颦颦的父母从香港回来。

    我应邀过去一同晚餐。

    午后,我捧了束红玫瑰过去。

    红色总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刘父替我开了门。

    林小姐正与颦颦一起在读《红楼梦》。

    “余先生,来了。”见我,她微微笑。

    林小姐气色极好,施了淡妆,穿了一条白色旗袍,上头刺有玫红色的桃花。

    我头一次见她着艳丽的衣服,美丽不可方物。

    “好久不见,林小姐。”我亦微笑寒暄。

    颦颦邀我过去坐,又替我端来了酸梅汤。

    “父亲说,从前的干妈妈又回来了。”颦颦对我耳语。

    我看着林小姐的侧颜,微微笑:“我们都欢迎她回来。”

    门外又有门铃响。

    刘母抱束玫瑰花回来。

    “小姐,又是沈先生送来的花。”

    林小姐扬扬手:“又是那个沈?扔了,扔了,还有谁能比方明好。”

    刘母应诺。

    颦颦偷偷问我,那个“沈”是不是老沈?

    我问她如何知道?

    她说有日路过办公室听到老俞正打电话替他定红玫瑰送来这里。

    “老沈是鳏夫,人也好,条件更是不差,是比我干妈妈长一些,但也算是个好的对象。”颦颦嗫嚅。

    “嘘……”我笑,轻轻说,“这种事,外人还是不要使力气为好。”

    当晚,他们一家人负责晚餐。

    我享受着贵宾的待遇与林小姐坐在客厅等候。

    我与她闲话家常,说说笑笑。

    手机忽然响起,我向林小姐道:“抱歉。”

    随后接听,那头是母亲。

    “妈妈。”我愉快。

    “你还晓得有我这个妈妈?”母亲却口气不善。

    “抱歉,妈妈,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未及时与您联系。”

    “忙到打一通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我自责。

    “好了,好了,早晓得生个儿子出来做什么?生条棉被也可以御御寒。”

    “余曼女士,我郑重跟你道歉,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身体可好?”母亲终于笑出声。

    “很好,父亲与托比呢?”

    “你父亲有些脂肪肝,医生建议他控制体重。托比最近约会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与凯蒂?”我笑了起来。

    “不,不是凯蒂。朴志美,是个韩裔。”

    “托比一定去学韩文了。”我替托比高兴。

    “是,当然,你知道你弟弟的,他们还在计划去韩国看景福宫。好了,你父亲醒了,我得去烤吐司了。”

    “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孩子。”

    我与母亲挂断电话。

    林小姐盯牢我,百感交集:“你母亲是余曼?”

    “是,怎么了?”我不明。

    “哦,不,”林小姐忽然会心地笑了笑,“不,没什么。”

    颦颦呼叫我俩去用餐。

    我与林小姐起身过去。

    吃着美食,大家心情都好得无与伦比。

    尤其是林小姐,笑得格外灿烂。

    时间在继续,明日朝阳又要升起了。

    那些曾经苦痛的岁月相信也终会随风消散去。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因我们都还活着。

    只要活着,今日终会被明日所覆盖。

    我又要出国了。

    这次是去香港,与老沈一同参加H旅行社的签约仪式。

    做了几个月准备工作,这趟签约很顺利。

    客人还特意挽留我们在港多玩了几日。

    我也有时间抽空逛了商场。

    这里也有J珠宝的专柜。

    没错,我打算向颦颦求婚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哦,我想在自己60岁时看到自己的孙子出生,而不是儿子。

    呵,说笑了。

    我爱她。

    是的,我爱她,就这样。

    我走近柜台细看。

    导购员上来迎接:“先生,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我想要枚戒指。”我说。

    “求婚?”

    “是,求婚。”我腼腆地笑。

    导购员替我选了一枚方钻。

    “哦,不,我不要方钻,”我摆摆手,“这个样子,大点的像麻将牌,小一点的像骰子,我不喜欢方钻。”

    导购员被我逗笑了。

    她又替我挑了一枚圆钻。

    “这枚叫绛珠仙子。”导购员说。

    绛珠仙子?

    颦颦看它的LED广告牌也会发愣。

    “就要它。”

    “先生好眼光,这是世纪经典款。”

    世纪经典?

    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名叫“绛珠仙子”的戒指只有套到“颦颦”手上才会完美。

    我是个老派人,总认为求婚一定要有玫瑰、香槟与祝福。

    所以一下飞机,我立刻买了束玫瑰抱去紫园。

    我在门口练习了很久,一遍又一遍,有些信心,才敢敲响颦颦家的大门。

    半晌,颦颦才来开门。

    我等得有些心焦。

    她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发生了什么?”我不禁问道。

    颦颦叹口气,重重推开门,我听得里头林小姐的抽泣声。

    “志晖,相信我,他是方明,我不会看错,他真的是方明。你去认认他好不好?你是见过方明的,你一定认得他,你一定认得他。”

    我看了看颦颦,将玫瑰放到一边,进门。

    谁也不可能在这种日子求婚。

    “怎么了?”我走进里屋。

    “前日,我陪小姐去散步,见一个小区风景宜人,就进去转转。在一栋宅子前,看见一个老者推着一个轮椅进屋,小姐非说轮椅上坐着的是赵先生。”刘母向我说明。

    “妈妈去打听过了,那宅子的主人姓邹,刚从国外回来。”颦颦无奈。

    “不,他是方明,”林小姐面向刘父,“志晖,他真的是方明。你去看看,求求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好,我一定去,”刘父莫可奈何,“但是,你先同阿荷上楼休息好不好?你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

    她哪肯听刘父的话,当晚,她睡了两小时后,又在客厅坐等到天亮。

    刘父束手无策,只好拉着颦颦与我再次去邹宅登门造访。

    开门的管家有些面熟。

    我苦思冥想,才想到就是那日在梅陇镇买排骨年糕的老伯。

    “我们又见面了,先生。”显然,他也记得我。

    “你好,我们来找赵先生。”刘父礼貌。

    “抱歉,我家先生姓邹。”

    “那我们找邹先生?”颦颦随机应变。

    “我们邹先生在此地没有亲友。”管家朝我们欠欠身,“好了,我劝各位早回,邹先生要午睡。”

    下完逐客令,他转身进屋。

    我向里头眺望。

    落地玻璃窗里面,一位老者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管家进去,将他的轮椅推到另一间房去。

    这张脸……

    谁也不会不认得自己的脸。

    即使它老了好几十年。

    我们垂头丧气地回去。

    林小姐哪肯罢休,又拉着刘父追问。

    “志晖,你看到方明了是不是?”

    “颦颦,忘记赵先生,”刘父苦涩,“这里没有赵先生,赵先生二十四年前就已经走了,你接受现实好不好?”

    “不,”林小姐喊得撕心裂肺,“他明明是方明,是方明。”

    “林颦颦。”刘父已无能为力。

    “不……不……”林小姐冲上楼去,将自己反锁进屋。

    我们其中一个人是该追进去的。

    如果追进去,陪着她,相信就不会发生这么悲惨的事情了。

    我悲伤地再次敲响“邹先生”家的门。

    管家开门

    “先生,你又来做什么?”他蹙眉,一副厌倦,“此地没有‘赵先生’,若是真是‘赵先生’,他既然避而不见一定有他的缘由,何必这番苦苦相逼?”

    “我来找‘邹先生’。”我说。

    管家不解地盯着我看。

    估计心中在想,这真是头倔驴。

    他依旧不肯放我进去。

    “邹先生不见外人。”

    “又在午睡?好,那我等他。”

    “你……”

    我们争执不休。

    忽然之间,屋内有声音响起:“老罗,让他进来。”

    老罗应一声,不甘愿地放我进去。

    “邹先生”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上,一本盲文读物横在膝上,侧身的茶几上放着个录音笔,还有几本法律文献。

    “你是谁?”他问我。

    而我却在细细端详他的脸孔,上帝,这或许就是我几十年后的样子。

    “你是谁?”他重复。

    “抱歉,”我回神,“我是余礼让。”

    “请坐,余先生。”他伸出右手指引我入座。

    我坐到他对面,老罗替我端杯印度的名茶大吉岭红茶。

    “抱歉,邹先生,这些日子我们一群人时常来叨扰你。”我对他说,“我女友的干妈妈将你误认为了她的恋人,所以要我们三番五次来求证。”

    “我听见有人喊她‘林小姐’。”

    “是,林颦颦,林小姐,很特别的名字是不是?”

    “邹先生”仔细地听。

    “实际上,她的恋人早在二十四年前就不在了,那个不幸的男人是在新德里一场自杀式爆炸袭击中亡故的。”

    “她……还惦记那个人?”

    “她不愿接受他去世的事实,直至今日依旧在等他,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她总认为这个男人会乘下周一的班机从印度回来。”

    “劝劝她,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如此相待。”“邹先生”重重叹一声。

    “我们已尽力,您也发现了,她见了与自己恋人相似的您,依旧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我与老罗正考虑回印度去。”

    “您不用搬家,”我停顿一下,“日后,林小姐再也不会过来烦扰你了。”

    “邹先生”疑惑地看着我。

    “因为林小姐在两天前的夜晚吞安眠药自杀了。”

    “你……你说什么?”“邹先生”如遭雷击,身子僵住。

    “是的,她自杀了,吞了一大瓶安眠药。听说这几十年来她都是靠安眠药休息的,所以她床柜上永远摆着这些东西,是我们忽视了。”我绝望地叹口气。

    “不,不。”“邹先生”浑身开始颤抖,他将膝上的盲文书甩到一边,扯着喉咙喊,“不,这不是真的!”

    “我们是第二天一早发现的林小姐,她倒在地板上。我们喊来了救护车,可是,一切均已来不及。”我双手掩面,悲痛欲绝。

    “颦颦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喊她“颦颦”。

    “赵先生,你是赵先生是不是?”我悲哀地看着他。

    “不,我要去见颦颦,带我去见颦颦。”他默认,挣扎地起身,僵硬的双腿无法控制重心,摔倒在地上。

    我急忙去扶他起来。

    他甩开我的手,身子蜷缩在地上一味地哭。

    你无法想象一个老男人在你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事到如今,你才肯见她?”说这句话时,我不是不责备他的。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不是她,是我,是我。”他用手狠狠地擂着地板。

    我扶他起来,劝慰:“赵先生,她本就行尸走肉地活着,这样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该死的是我,是我。”他开始捶自己的身体。

    “赵先生,你为什么不肯与她相认?要知道,林小姐一直在等着你。”我坐到他身边去。

    赵方明老泪纵横:“我如何与她相认?”他呜咽一声,“一个半身不遂的瞎子能给一个女人带来什么?”

    我噤声。

    “你看看我,废人一个,行将就木。而她年轻貌美,才华出众。她是该被男子捧在手心里的,年轻时,受人万千宠爱,年老时,儿女膝下承欢,这才是她的人生。跟着我?呵,你要她日日替我换成人尿布?”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握住他的手,“赵先生,或许林小姐只想你活着回到她身边而已。”

    赵方明吞悲:“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颦颦都走了。”

    我悲怆,命运何必要这般捉弄二人?

    门又打开了。

    老罗站在一边。

    明颦扶着林小姐走了进来。

    “方明。”林小姐轻唤,赵方明听得声音惊一阵,愣在原地。

    “方明,是我。”林小姐已走到他身边。

    “你……”赵方明无措。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所有:“余先生,是你……”

    “抱歉,赵先生,我刚刚对你撒了谎。”我对他说,“林小姐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厥,这几日也只是在医院吊了葡萄糖而已。”

    赵方明泪眼模糊,冲我不住地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哦,不……好,好……”

    林小姐双膝跪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上半身躺在他的膝盖上:“方明,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赵方明已泣不成声。

    明颦也躲在一边饮泣,我走到她身边,抱着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没想到这个故事,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欣慰。

    “方明,你过得好不好?”阳光下,颦颦仰着头轻声问。

    “你要听我这个故事吗?”赵方明回。

    “当然,只是你先稍等一下,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林小姐站起身子对赵先生耳语。

    赵先生瞠目结舌,随后热泪盈眶:“是她的儿子啊,真好,真好。”

    林小姐也微微笑。

    林小姐将轮椅推到一边。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了。”她坐到了另一面的沙发上,用手撑着下巴准备聆听。

    “二十四年前,我在新德里遇上一位苦旅的中国青年,于是结伴一同就餐。律所忽来电话,餐馆内信号极差,我将钱夹放在餐桌上,只拿着手机到外头听电话,让青年先行点餐。可是五分钟后,餐厅一阵巨响,我未来得及做反应,整个身子已炸飞。再醒来时,我已躺在医院,双腿不能动,双眼不能看,整个身子脱胎换骨地痛。我惊恐,可那里的医生还用英文对我说‘先生,祝福你活了下来,是神明眷顾了你’……”

    我拉着颦颦出去,替他俩静静掩上房门。

    这肯定是个漫长且复杂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就让他们一个慢慢讲,一个静静听,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今天讲不完,还有明日,明日讲不完还有后日。

    往后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我与颦颦漫步在外头的林荫小道上。

    与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只要这样踏着步也是美好的。

    “礼让,你是不是还记得田叔的儿子?”颦颦轻声问我。

    “是,我记得。”我说。

    “我们是不是要告诉田叔这个消息?”

    我想了想:“他们对现状很满意,我们就不要去扰攘他们了。”

    “干妈妈告诉我,赵方明曾经的女友叫‘余曼’。”

    颦颦看着我:“你与赵先生如此相似或许不是巧合。”

    “哦,好的,”我轻松地笑,“这没什么,无论我的生父是谁,对我来说,我的父亲只有威尔逊先生而已。”

    颦颦微微笑。

    “好了,你说了这么多话,是不是要换我讲了?”我停住了脚步。

    颦颦狐疑地望着我。

    我从口袋掏出了戒指套到了颦颦的手指上。

    她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很早以前就买好了,”我淡淡笑,捧起她的手凝视,“在此之前,我一直担心尺寸的问题,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它太适合你不过。”

    颦颦喜极而泣。

    “小姐,你这副样子,我会认为是你嫌弃我送的钻石太小好不好。”我替她抹去泪水。

    颦颦破涕为笑,盯着戒指微微笑:“绛珠仙子哪。”

    是,绛珠仙子。

    时隔这么久,“绛珠仙子”终于套到“颦颦”的手指上了。

    我拥着她朝前走。

    “我们年底办婚礼好不好?”我问。

    “哪有人这样子求婚的。”

    “哦,难道还要做什么?要束玫瑰?可以,稍后就给你去买来。还是正式拜见家长?这个要你快些安排时间,让我正式拜见一次伯父伯母才好。”

    “我可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啊。”

    “哦,对,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那你要考虑多久?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才好,你知道的,时间流逝得飞快,你看看林颦颦与赵方明,一等数十年,忽而已半生,我们可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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