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小说网 > 你的诺言,我的沧海 > 第12章 最高的敬意

第12章 最高的敬意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你的诺言,我的沧海最新章节!

    大年三十这一天,部队的训练终于停了下来。A师各单位起床出操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大扫除,干劲十足地迎接着农历新年,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今年A师的这栋家属楼住的人比以往都要多得多,用刘向东家属楚瑶的话说就是跟赶集似的,都凑一块儿了。

    严真戴好围巾,跟楚瑶一起去师部的食堂包饺子。因为今年的军嫂多,所以师里就组织家属跟官兵一起过年。走在路上,总有几个士兵会向严真行注目礼,弄得严真的步伐也乱了。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尴尬,快走几步,进了食堂。

    楚瑶也对那晚的事有所耳闻,不过这事也传得玄乎,只道是参谋长夫人醉酒跟参谋长吵了一架,估计还挺激烈,嘴上那伤口不明摆着呢吗?至于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楚瑶想着,一边揉面一边问道:“小真,你这是第一次来部队过年吧?”

    严真正在包饺子,她捏住饺子皮的两边,双手向中间一挤,一个漂亮饱满的饺子就出来了。听到楚瑶的问话,她笑着说:“不是。”

    严真是十一岁的时候离开的部队,自从六岁来到部队以后,每逢大年三十她都会跟父亲一起到营里的食堂跟士兵们一起过年。那种热闹的氛围她永远都不会忘,因为每到这时父亲脸上的笑容总是最灿烂的。

    楚瑶感叹:“你父亲也是军人呀?你跟军队可真有缘分。我家小伟今年就要高考了,铁了心报军校,我说什么都拉不回这头犟驴。你说,他爸一辈子都奉献给部队了,这要再送进去一个我怎么受得了。”

    “他愿意报就让他报吧,年轻人有点理想总是好的。”

    说完,还未待楚瑶开口,旁边一直拿面捏着玩儿的顾小朋友就嚷嚷了:“阿姨,我长大了也要当兵!我爷爷说,这是代代相传的好品质!”

    两个大人都不由自主地笑开了,严真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的脸:“人小鬼大。”

    饺子刚下锅还没煮熟,师长刘向东和政委高翔就走了进来,这些领导习惯了每年过年的时候下基层跟士兵们一起过,这样热闹。

    顾淮越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视线落在严真身上,微微一笑。严真低下头,背后楚瑶推了她一把,她才红了一张脸走到他身边。

    “冷吗?”说着他握了握她的手。严真摇了摇头,倒是他的手凉得要命,她下意识地握紧。

    刘向东弯下腰逗珈铭玩儿,这小朋友他是越看越喜欢,他端详着小朋友手里揉捏的面团:“珈铭,你这捏的是什么啊?伯伯看着怎么像咱这库里停的小汽车呀?”

    他这是逗他的,那面团已经被他揉捏得没型了!可小朋友当真了,手一顿嘴巴一撅:“伯伯,我这是坦克,不是小汽车!”

    刘向东盯着那玩意儿看了半天,末了开怀一笑,看着顾淮越:“你家这小家伙可不好逗。”

    顾珈铭小朋友嘟嘴蹭到顾首长面前,一双锐利的大眼睛在面前两个大人之间扫来扫去。顾珈铭小朋友在席少锋家住了一晚上就回来了,他觉得没劲,因为钟奶奶家那两个小朋友压根儿跟他不是一水平线上的,整天磨磨唧唧地只知道看童话故事。小朋友被遣送回家的时候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指着给他开门的他爸的嘴唇问:“首长,你怎么负伤了?”

    顾淮越眯眼瞧了他一眼,无奈那晚没睡好没太大威慑力,屈指弹了弹他的大脑壳,拎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他提溜了进来。等到顾淮越吃过早饭出门去机关大楼之后,严真一个人马上开始面对组织上严峻的考问。彼时严真尚处在混沌当中,顶着一双哭肿的核桃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朋友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瘪嘴了:这两个人肯定有猫腻!

    小朋友继续嘟嘟嘴,抬头看着两个大人:“你最近都不跟我玩儿了,你,你以大欺小;你,你无视我!”

    严真被他这慷慨激昂的指控说得低下了头,嘴角却是弯出了一抹笑。顾淮越俯下身,弹了弹他的脑瓜,捏着小朋友鼓起的包子脸说:“谁能无视你,明亮亮的五十瓦呢。”

    小朋友立刻怒视他,在场的人听着这爷俩插科打诨,也都笑得不亦乐乎,严真则偏过头去脸红了。

    一会儿饺子端了上来,刘向东他们也该走了,得去师部各单位的食堂转一圈。走之前严真拽住了顾淮越,嘱咐他:“少喝点。”

    “知道了。”顾淮越淡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等我回家。”

    严真脸色微红地嗯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小朋友拽拽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陪他一起吃饺子。

    吃过年夜饭严真拖着顾珈铭小朋友给顾园和奶奶打电话,不管拨给哪一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倒显得他们两个人孤单寂寞了。奶奶在电话那头嘱咐她:“这是过新年了,都得高高兴兴的。”

    老人家听她说顾淮越年三十晚上也不在家,以为她不高兴,正打算开导她呢。严真微哂,她哪有那么脆弱。不过这话要说起来又是没完没了,她唯有乖乖地应一声:“我知道啦。”

    除夕夜按说是要守岁的,可小朋友没到十点就开始打哈欠了:“困。”

    小家伙可怜兮兮地看着严真。严真捏着他的包子脸,笑了:“不是说要等爸爸吗?”

    小家伙眼泪汪汪:“困!”

    得,被他这么一看,严真深觉自己不让他睡就太罪大恶极了。反正也是个小家伙,不一定非要守岁的。

    小家伙许是困极了,一钻进暖暖的被窝里,打个小哈欠就睡着了。小家伙睡得很香,睡梦中也不忘咂巴咂巴嘴,估计是梦到好吃的了。

    严真就这么坐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顺了顺他的小短毛,给他盖好被子便关灯离去了。走到客厅的时候,严真就听见门外有动静。她驻足,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便听出来那是窸窸窣窣的钥匙声。

    该是某人回来了吧?她浅浅一笑。可是半天了也没见他打开门,该是喝多了吧?严真踱步过去,打开门一探究竟。

    果然,某人正低头拿着一把钥匙寻思哪个能打开他家的门呢。忽然洒出来的暖色灯光让他怔了一下,抬头,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娇俏女人,淡淡笑了下。

    顾淮越酒量不小,可是这是在部队,轮到过年的时候,谁还记得你军衔多大,就一个字——喝!即便是顾淮越,也被灌了不少酒。想到这儿,顾参谋长低斥一声:“这群浑小子。”

    严真抬眸凝视了他半天,不由自主地笑了,赶紧把他拉了进来,不让这人在那儿干杵着了。

    进屋之后她去厨房调了一杯蜂蜜水,温度正好的时候端给他喝。顾淮越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严真递给他蜂蜜水,他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就低头把玩着水杯。严真在他身边坐下,催促他快喝。

    他笑了笑,偏过头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只是刚刚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记得去年有一次,我跟淮宁一块儿去赴一个酒场,淮宁喝了不少,我开车送他回家,我扶他进门之后梁和立马就冲了一杯蜂蜜水。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他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在想,有老婆真好。”

    严真愣了下,讷讷地问:“你就没让和和给你冲一杯啊,就这么自己开车回来的?”

    “有司机送。”他笑答。

    “这不是重点!”

    顾淮越闭目靠向沙发靠枕,声音有些疲惫:“其实这人啊,一旦被架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不是别人那儿说不过去,自己这儿就说不过去。”换句话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在弟妹那里露怯。

    听他这么一说,严真蓦地就感觉心里微微有些细针扎上去的疼痛感。

    他这样一个男人,也许只有在喝了酒神志模糊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丝脆弱,想那些之前不敢想的事。回来闷头睡一觉,再睁开眼,又是一个刀枪不入百炼成钢的人。她甚至有些佩服自己,之前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他那样失控。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心疼:“以后不许这样了。”

    严真低声嗔怪他一句,没想到首长很配合,握紧她的手,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又轻声慨叹了句:“反正我也是个有老婆的人了。”

    严真忽然发现,他喝醉了挺好,喝醉了就不会像架起来那样了,对什么都淡淡的,还能发现她的好了,不错不错!她兀自乐着,没注意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瞧,待她发现时,那双眼睛已经盈满了笑意。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头发上有个东西。”说着他捏下来一小片鸭绒递给她。严真伸手去接,没想到登时天翻地覆一般,她被腾空抱进了他的怀抱,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压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吻她了,可第一次的吻与这一次截然不同。有一种炽热和窒息的感觉覆盖全身,这让她几乎有些招架不来,惊慌失措中揽住了他的脖子。

    顾淮越拨开她的长发,淡淡的馨香让他不由自主地加深这个吻,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吻她,只是吻一下就好,可是这一吻就停不了了。他的理智所剩无几,直到她的眼底覆上蒙蒙一层水汽他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平复着气息。她还有些紧张,他感觉出来了。

    “去休息吧。”

    严真登时抬头看着他,只是微微喘着气,说不出话来。他微微一笑,不过却是苦笑。

    “你喝多了。”许久,严真闷头来一句。

    “嗯,我知道。”他说,所以才会这么冲动,这么难以遏制。

    “可是我没醉。”她迅速地说,“所以我很清楚。”

    “嗯?”他挑眉看着她。

    严真几乎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我是说,可以的,淮越。”

    顾淮越起初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可怀中女人脸上越来越可疑的酡红却让他喜不自胜,当下抱紧她,向卧室走去。严真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尽享这一刻的安谧与缱绻。

    部队庆祝春节的方式有很多。

    各连队龙虎斗不说,上面文工团还时不时地派个文艺小分队下来演出,领导有时也爱凑个热闹,下基层慰问广大官兵。总之怎么热闹怎么来。

    早晨,严真就是被号声惊醒的。

    号声吹响没多久,就有鼎沸的人声从操场上传来,严真一边穿衣服一边猜着估计又是哪个连队在操场举行活动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顾珈铭小朋友背着手从客厅走了进来,神情非常严肃:“严老师,你怎么又睡懒觉!你太不上进了你!”

    对于她近段时间天天晚起的行为,顾小司令很是不满。而严真却是脸色一红,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珈铭,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朋友一边摸出一个苹果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听我爸说是前面那栋楼在举行活动,要不是得等您吃饭,我早去看热闹了!”说着皱出一张包子脸。

    严真颇有些心虚了,赶紧下床做饭,不能误了小司令的大事。顾淮越不在家,她拖着步子走到餐桌前,只看见顾淮越留下的一张纸条。薄薄的一张纸衬着他苍劲有力的一行字:今天值班,你和珈铭起床记得吃点早饭。

    她默默地读完,嘴角微弯。

    严真将早已捏好的饺子煮了煮,招呼小朋友吃早饭:“珈铭,以前在部队过年有意思吗?”

    顾珈铭塞了一嘴的虾饺:“没劲!”

    “为什么呀?”

    “爸爸都没空跟我玩儿。”小朋友怨念,“唯一的外出活动还是去扫墓,太没劲了!”

    “扫墓?”

    小朋友也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捂住嘴巴,就这还不忘嚼几下嘴里的饺子,她被他逗得笑了:“行了,赶紧吃吧。”

    小朋友就听话地又夹了一个饺子,只是严真望着盘子里玲珑的饺子,开始发呆。

    对于林珂,她不介意完全是件不可能的事。只是她更知道,要求他忘记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是竖立在他心里的一座碑,即便那不是爱,也有亏欠,也有遗憾。

    她不会,也不可能要求他做那样的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再那么念念不忘。心态不平和就容易嫉妒,而她不想嫉妒一个死去的人,她想幸福。这样想着,严真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在部队,休闲时光总是奢侈且短暂的。

    春节过后没几天,随着总参关于新一年度军事训练的有关指示的发布,A师又恢复了日常的训练。这种“平时即战时”的忙碌连严真都有深切的感触,时常在睡梦中她就听见响起的紧急集合的哨声和装甲车、坦克车碾过的声音,还有就是他起床穿衣洗漱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不仅是因为她浅眠,更是因为他一走,这大半边都不暖和了。

    楚瑶是老军属了,对这帮男人们的忙碌已是见怪不怪:“我跟你说,每次我来,老刘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凑不够一天!”

    严真一边给她撑着毛线一边好奇:“老刘他都不回家休息吗?”

    “回,睡得跟死猪一样,说十句话能听见他一声哼就不错了!”

    话毕,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大笑声,接着是老刘特有的大嗓门:“我说,这是合起来批斗我呢?我这不干革命事业呢嘛。”

    楚瑶瞪他一眼:“今天回来早了?”

    老刘笑:“再不回来你不得先革了我的命啊。”

    见两个人好不容易有时间说说话,严真起身告辞,还没走到楼道口,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顾淮越。顾淮越穿着一身作训服,浑身上下都仿似透着一股硝烟的气息,仿佛他刚刚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而不是训练场。他一边走一边摘下帽子拨弄头发,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抬头两人视线相遇时,都怔了一下。

    到头还是严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着训练的开始,她见着他的时间就少了起来,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没想到某人拿这副尊容出镜。顾淮越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许笑了。”

    “是!”她眨眨眼,倒是笑得更欢了,顾淮越只好无奈地眯了眯眼,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回到家时,小朋友正趴在桌子上抄成语。不用问,准是犯错了。不过不同的是,这回罚他的是向来护短的严老师。

    今天上午严真带他去给席少锋和钟黎英拜年,正巧那两个小朋友也在。严真便让珈铭去跟他们俩玩儿,结果没一会儿,就把人家给招惹哭了,问原因,说是人家小朋友看上他的枪了,想拿过来玩玩儿,顾小司令则死活不给!

    “我爸说了,不能保管好自己武器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连士兵都当不好我怎么做将军呀!”

    话一落,在客厅看报的席少锋哈哈笑了出来,直夸这小朋友有志气。钟黎英和两位小朋友的妈都表示没事,可是顾珈铭毕竟把人家小朋友给欺负了,严真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当场就说回去罚他抄成语。没想到,一进家门,小朋友扭着屁股就趴到桌子上真就开始抄了!

    顾淮越斜睨着他,听了缘由后,说:“该罚。”

    小朋友对首长这种“姑息纵容”严老师的行为很是愤怒,回过头,在纸上使劲地划拉出下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沾了一身土气,顾淮越在晚饭做好前洗了个澡。

    今天训练之前刘向东给军里拨了一个电话,听军里贾政委的意思,这回军里在抽调哪个师参加年后演习这一问题上还是颇有分歧的,毕竟军里想在演习场上崭露头角的可不止他一人,有能力的也不止他一个师。刘向东自然也懂,挂了电话忧虑万分。

    顾淮越安慰他,就是不为演习作准备,部队的训练还是不能落下的,而且他们心里都清楚沈孟川打的什么主意。

    “你就真想得这么开?”刘向东调侃他,“淮越,说实话我是没什么指望了,我一大老粗,祖坟上的青烟也就保佑我到这一步了。可是你不同,你还年轻,副师级参谋长,你就不想再往前进一步?”

    “说不想是假的。”顾淮越放下笔,坐在转椅上若有所思,“可是老刘,你也知道我跟沈孟川的关系,只要是在一个地盘上就得针锋相对。”

    对此老刘表示理解,牛人扎堆的地方谁能服气谁?

    “所以我才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

    顾淮越微沉吟:“话是没错,但这机会对沈孟川来说可能更重要。我不想以后针尖对麦芒的时候连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都找不到。”

    说完这话,老刘是真心对他服气了。别说,这人有时候还真骄傲得要命!

    顾淮越洗完战斗澡出来的时候严真已经将饭端了上来,顺便还煎了小朋友最爱吃的溏心鸡蛋。顾小司令饿了一下午,一看见吃的什么深仇大恨都忘记了。这副吃相连他爸都看不过去了,弹了弹他的脑袋瓜。

    盛好饭,严真落座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珈铭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而他现在还没有提到要去给林珂扫墓,难道是因为顾及她?

    想到这里,严真放下筷子试探地问:“淮越,今年,不去扫墓了吗?”

    顾淮越手中的筷子顿了下,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严真努力让自己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听珈铭说的,你们每年都要去给林珂扫墓。今年,不去了?”

    “去。”良久,顾淮越说。

    严真嗯了一声,低下头吃饭,一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洗碗的时候她就郁闷不已,明明都已经想开了,听到他说去后还纠结来纠结去,也太没出息了!这么想着,她的手中忽然一空,正在洗的碗被人接了过去。严真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见顾淮越,顿时心中一松:“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把碗给摔了。”

    他微笑着听着她的嗔怪:“那是你想事想得太认真了。”

    被戳中心事的严真默不做声,一时间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儿,顾淮越打破了这沉默:“别想了,咱们一起去。”

    “嗯?”这回轮到她诧异了。

    他洗干净手,擦干后揽住她的肩膀:“我不想让你有心结,所以咱们一起去。”他不想在他带着珈铭去给林珂扫墓的时候她在家里想东想西,她不喜欢胡思乱想,这样让她感觉不快乐,那他就不让她想,他亲手帮她解开这个结。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懂。

    严真微微动容,脸上有了淡淡的微笑:“好。”

    周六的时候,顾淮越挪出时间带着严真和小朋友一起去了京山。

    林珂的墓就在京山的一座墓园里,因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车开到京山山麓,再往上就不好走了。所以顾淮越索性把车停在下面,一路走着上去。

    严真从未来过京山,如今看着满山的雪景,除了稍微冷一些之外,内心竟觉得格外平静。

    对于林珂,严真了解得很少。

    当初证领得那么匆忙,可以说她几乎都没有想起过这个人。婚后或许是因为刻意避讳,顾家的人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林珂。所以别说了解,她连一张照片都未见过。

    后来还是小朋友的话提醒了她,提醒她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跟她身边的男人有过亲密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淮越,恰逢他偏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到了。”

    寥寥的三排墓碑。林珂,就葬在这里。

    严真深吸一口气,跟在顾淮越的身后,缓步向里面走去。

    其实在来的路上,严真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林珂的模样。因为顾淮越说她是个被人宠爱的小公主,那么在她想来她就应该是那种阳光灿烂、青春洋溢,纵使笑得骄纵也不会讨人嫌的那种,就像沈孟娇一样。出身好,家世好,注定是众人的宠儿。

    可是真看到了,又会觉得不一样。

    严真在林珂的墓碑前站定,看着嵌在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有一瞬间的出乎意料。因为照片上的她有着抹不去的哀愁,太清晰了,她几乎没办法当看不到。可很快她又释然了,其实,纵使老天赋予林珂那么多,她也是个可怜人,因为她最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

    这一刻,严真忽然想起了她自己,幼时的她还骑在父亲的肩头笑得像个小傻瓜,可转眼间就捧着一张裱好的照片,奶奶说,那叫遗照。人过世了,那照片才能称为遗照。

    看来,这世间从来都不缺让你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扛得住。她是一个人扛着,可是这个女人呢?她找了一个最聪明也最笨的人陪她一起。这让她既不是滋味,又有些——羡慕。

    顾淮越直立在墓碑前,也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一双眼睛沉静如水,淡淡的笑容,浓浓的哀愁。其实她笑起来才好看,可是对着他,她不常常笑。他知道她经常透过自己看到另一个人,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神是空洞且茫远的,仿佛被掏空了,一双眼睛也显不出任何神采。

    他其实有些不懂,他的年少时期是在骄傲中度过的,他不懂为什么她会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他的骄傲受到了挑战。直到后来很久他才明白,他们都疼爱她,可是因着人不同,疼爱的意义便也不同。

    他跟淮宁确实不同。淮宁对她最大的爱护就是放手走掉,不爱便不给她任何希望。而他爱护她的方式就是跟她结婚,疼她宠她,让她跟以前一样过得幸福,直到有一天她告诉自己那不是爱。这让他啼笑皆非,同时又让他迷茫了。

    “爸爸!”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同时唤回了两个人的神志。顾淮越转过身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接过他手中的百合花。又看了严真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他转身弯腰将花放在地上。

    起身之后,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结束这一切后,他转身看着严真和顾珈铭,说:“走吧。”

    严真望着他,淡淡一笑:“好。”

    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顾珈铭小朋友欢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过头向他们招手。小孩子的忧愁总是短暂的,离开了那里,脸也就放晴了。顾淮越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说:“严真,我有时候在想,每年带着珈铭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严真听到他这句话,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一直都很庆幸珈铭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关于他妈妈的离世,他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也不会觉得难过。而我这样总是让他想起,会不会对他不好?”

    他偏过头来看着她,征求她的意见。而严真却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顾淮越明白,明白是自己的问题为难她了,所以他也不问了,握住了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暖热的感觉让他禁不住握紧:“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严真则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出了答案,拽了拽他的手,说:“其实更民主的方法是来之前征询一下小朋友的意见。”

    他轻笑了下:“当时林珂火化之后家里问我葬在哪里,说是已经选好了一块墓地。不过后来我还是带她来到了这里,我想,入土为安,还是不要让她感觉寂寞的好。后来又常常带珈铭过来看她,小家伙很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听话,哭着闹着不愿意。”说着他走过一块不平整的台阶,在前面伸手等着扶她过来:“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不是他的错,而是我的。任何感情,包括思念,都不应该是被强制的。”

    这是他刚刚站在墓碑前想清楚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爱情是最大的一个谜,尤其是对他那习惯了直线模式思维的职业军人逻辑,所以,他还在寻找答案。只是他忽然想放松一点,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严真因为他这一串话愣在了那里,直到看清他伸过来的手和带着平和笑容的面容。一瞬间她仿佛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缓缓地将手递给他,带着释然。

    从墓园回来几天了,顾小朋友却一直沉浸在蔫蔫的情绪当中。楚瑶看着他鼓起的小脸蛋,忍不住戳了戳,看他没反应,便笑着问严真:“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严真正在忙着收拾衣服,抽空看了小家伙一眼,笑了:“这不快开学了嘛,作业没写完,正发愁呢。”

    “我看不尽然吧。”楚瑶继续逗着小家伙,“八成是因为快回家了,又得跟爸爸分开了,伤心,是不是?”

    小朋友被戳中了痛处,扁了扁嘴,又趴到一旁去了。严真看着他,淡笑地摇了摇头。

    楚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严真收拾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严真,要我说,淮越的条件早够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两地分居啊?虽然咱们这边条件差点,但是B市说起来还是比C市好。而且部队家属的安置政策摆在那里,安置你们也不是问题。”

    “我们还没考虑这么多。”

    楚瑶失笑:“这小家伙都多大了还不考虑,该想想了!”

    严真闻言,淡淡一笑,思绪却渐渐走远了。是啊,该考虑考虑了。不管是随军到B市,还是顾淮越调回去,一家人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想什么呢?”

    忽然一只手伸到面前提起了她的行李箱,严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瞪了这走路悄无声息的人一眼:“嫂子呢,你怎么上来了?”

    “嫂子带珈铭下楼了。”顾淮越瞥了她一眼,眼神含笑,“发呆都发傻了。”

    被取笑了,严真脸色微红,抬头又瞪了他一眼,却被他伸手揽住了:“走吧,我跟你一起下楼。”

    “嗯。”

    今天是他们回C市的日子,前段时间B市一直在下雪,今天的天气却好得出奇,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严真来到楼下,看见小家伙站在楚瑶身边,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看上去分外可怜。可没办法,哪怕就是决定随军到B市,这一次该回家还是要回的,所以严真故作轻松地笑笑,俯身揉揉小朋友的小脑瓜,说:“没事,咱们明年再来。”

    正月十五过后部队的训练就紧锣密鼓起来,不过顾淮越抽出时间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上午十一点的飞机,现在才九点,时间还算宽裕,他放慢车速行驶着。

    严真坐在副驾上,偶尔用余光打量打量他。今天下午顾淮越还有一个会,是关于部队下一年度战备训练计划的。严真也说过他们可以自己走,让他不必送,可顾淮越在这一点上却是非常坚持。

    她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怕他们觉得委屈,只是严真不想也不会抱怨,因为她知道他既是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军人。她也在习惯成为一个军人的妻子,习惯这样平和的离别场景。

    车子稳稳地滑入了停车坪,顾淮越从后备厢里提出所有的行李,转身时看见严真和小祸害两人围戴着一模一样的围巾和手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次送别与以往都不太一样,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送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顾淮越沉默了片刻,揉了揉珈铭的头,说:“走吧。”

    排队换好了登机牌,三人站在候机大厅。顾淮越低头嘱咐顾小朋友在飞机上要听严真的话,小朋友蔫蔫地点了点脑袋。顾淮越看他这副模样,落在他小脑瓜上的爆栗子力度也变得轻柔了。这小家伙长这么大,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他抬头看看严真,将飞机票交给她。

    严真接过,低头看了下腕表,对他说:“你忙的话就先走吧,我准带着他安全到家。”

    顾淮越笑了笑,扶了扶帽檐:“到家记得打电话。”

    “嗯。”

    严真点头,努力挤出笑容。

    而他只是扶了扶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那我先走了。”从这里回师部最起码得一个小时,回去吃个饭也就该开会了,他确实忙得很。他抱了抱小朋友,也抱了她一下,力度控制得不够好还很短暂,没等她感觉到这个拥抱的温度,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小朋友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感觉首长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听完这句话,严真忽然觉得心里头被谁抓了一把,揪着疼。她笑了笑,一手抓着小朋友一手准备检票登机,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向后看,不去追寻他的背影。只是没多久,她就不受控制地转过头去,看见他站在不算远的地方,目送着他们离去。

    见她望过去,顾淮越笑了笑,将右手抬起,缓缓地行了一个军礼。那是一个军人能表达出来的最高敬意,他给了她。而严真则迅速地转过头去,瞬间,泪如雨下。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你的诺言,我的沧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苏格兰折耳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苏格兰折耳猫并收藏你的诺言,我的沧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