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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青春逢他(033)你的心究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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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瓢泼一般落下来。

    围观的人四散来去,仿古楼的前面顿时空旷下来,只剩下必须留下来的人。

    我也被人扯着躲进了现场停的警车里,隐约看到白洋还在雨里,因为她想拉闫沉到车里失败了,闫沉跪在雨水里不肯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顶。

    我迅速抓了件雨衣套上,冲进了雨里,跑到白洋身边,白洋穿着雨衣却没扣上帽子,头发已经淋透了,地上的闫沉更是直接暴露在大雨里,身上没有干的地方。

    我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努力仰头朝楼顶看。

    楼顶的两个黑影已经分辨不出来了,监听设备不知道是被李修齐主动断掉了,还是因为突然的大雨坏掉了,反正听不到楼顶的声音了。

    楼顶和楼下,成为了两个孤立存在的世界。

    我的心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了,我低头看看闫沉,他嘴里正发出呜咽声,整张脸因为痛苦扭曲起来。

    闫沉忽然站起身,要往楼里冲,被身边的狱警给摁住,白洋带着录音对他喊,让他等着别动,她会去楼上把人弄下来。

    白洋转身跑向楼口时,早已经有其他警察下一步进了楼里,往楼顶去了。

    我在雨里呆了几秒,也跑起来,跟上了白洋和那些警察。

    冲进楼口的一瞬间,我似乎听见大雨里有人在叫我,可我没回头,很快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到了楼顶时,雨被风夹着比在楼下感觉还要大,大家没敢贸然出现,聚在了通向楼顶的小门边上,白洋转头看看我,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如果是单独行动,我早就冲到了楼顶,可现在只能在原地等着,领队的同事在和其他人商量要怎么办,我的心急得不行,小心的往前移动了几步,能看到楼顶的一部分。

    没有人影,也没听见说话声,判断不出李修齐和高秀华在哪儿。

    “白洋,你上去看看情况,小心……”带头的人给了白洋指令,白洋马上越过我,上了楼顶。

    我忍着跟上去的冲动,不眨眼的盯着白洋的动作。

    没几秒钟,白洋就大声叫了起来,“快上来人!快!”

    随着她的喊声,我和身边的人都冲上了楼顶,白洋已经跑向了楼顶一侧的烟囱旁边。

    烟囱下面,有两个人抱在一起,贴着墙面坐在楼顶,这里距离楼顶的边缘有段距离了。

    高秀华整个人面朝下躺在楼顶的雨水里,身体不动弹,像是昏了过去,在她身边,半跪着浑身透湿的李修齐,他的手按在高秀华的胳膊上面,也几乎不动。

    好几个人冲过去。

    我有些滞后的跟上,到了烟囱前时,李修齐已经挡开伸过去扶他的手,身形有些晃着站到了一边,看着其他人把地上的高秀华翻过来。

    “她要跳下去,被我拦住时磕了头,昏过去了。”李修齐的声音透着比雨水还冰冷的感觉,慢慢讲着话。

    我紧走几步到了他面前,看不出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正想说话,就撞上了他看向我的眼神。

    “我,你……”没组织好语言的我开口结巴着,李修齐却动作飞快的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扯着走向了通向楼顶的那个小门口。

    这里没有灯,也离开了同事们手电光的照射范围,很黑。

    几节铁楼梯被我和李修齐的脚步踩得砰砰作响,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我的一只手,握得很紧。

    等他站住回身,还不肯放开我,我下意识想把手挣脱开,可是失败,反被他拉得更紧了。

    李修齐的目光在周遭的黑暗里闪着一点暗光,让人莫名就联想起某种凶恶的野兽。

    “你没受伤吧……”我刚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了。

    四目太近的凝视,让我呼吸一滞,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次暴雨的夜里,我也和眼前这个男人在一起,还被他在雨中……

    不敢再往下想,我想避开李修齐幽深的眸子,可后脑勺毫无防备的大手猛地扣住,脸也被强势的扳过来正对着眼前的人。

    我刚张了下嘴,就被封堵住了。

    这是一个和那个暴雨中拥吻完全不用的吻,比那次要强势太多,让我混乱的脑子里怀疑面前的男人还究竟是不是李修齐。

    我试图反抗,可是被侵占的更加肆无忌惮,最终只能无力地闭紧眼睛。

    ……

    “对不起……”一切结束后,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着歉,冰凉带着雨水的手指在我嘴唇上抹了过去,像是要把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毁掉。

    我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急促呼吸,在黑暗里寻找带着暗光的那双眼睛。

    一切来得突然,结束的也迅速,可我却觉得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知道吗,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从那上面飞下去的……像你曾经在楼顶做过的那样,可是又觉得不能那样,就算要离开,也要跟你告个别啊……”李修齐喘息着说完,轻轻地在结尾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很没精气神,像是极为勉强才挤出来的。

    我感觉自己的脸好凉,可嘴唇却很有温度,像是被火刚刚烧过一样。

    他的话,让我心里起疼,可又那么无能为力,不能回应不能做任何事,手指上那枚订婚戒指在无形的提醒着我的理智。

    我是和别人做过曾诺的人。

    门口有脚步声,有同事探头下来,“李法医,你在吗?”

    “在。”

    随着李修齐的简短回答,好多人抬着昏迷不醒的高秀华都过来了,我和李修齐一起往后退,给大家让出路来,人们都从楼顶撤了下来。

    白洋最后下来的,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我,“走啊,下去吧。”

    我这才发觉,李修齐不知道何时已经随着大家往楼下走了,只有我站在原地没动。

    兵荒蛮乱的准备离开现场时,我被跑过来的曾念给拉住了,他心疼的看着我,“脸这么冷,快跟我回去。”

    我有些麻木的跟着曾念,被他带回到了温暖的房间里,洗热水澡时,我站在淋浴头下,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捂着脸无声的哭了好久。

    洗好了哭够了出来,曾念正在从打包盒里往外盛着热粥,桌上还有好几样吃的,见我出来,他小声说让我先去吹头发,然后过来吃点热的暖和一下,不要感冒了。

    我应了一声,去拿了吹风机吹头发,眼神木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久久停在自己的嘴唇上挪不开。

    温柔的手从我身后摸了上来,摸着我半湿的头发,曾念的声音在吹风机的噪音里提高了很多,“你还记得吗,以前在你家里,我给你吹过头发的……”

    我的手停了下来,吹风机被他从我手里抽走,他把风挡调小了,开始给我吹头发,嘴角弯着,专注的看着我的头发。

    我当然记得,又一次冬天我来大姨妈,夜里洗了头,因为家里吹风机坏掉了我只能等着头发自己晾干,没想到晚自习晚回来的曾念进门看见了,一言不发转身又出去了。

    十分钟后,他带着一身寒气推门回来,我看着他刚要问怎么回事,他已经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让我坐在靠近电源的椅子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个吹风机来,借了电递给我,“赶紧把头发吹干了,这么晚洗头干嘛!”

    我当时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生理期本来就容易炸毛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发作的借口。

    “不是你说我早起洗头害你差点迟到吗,怎么晚上洗也不对了,那要什么时候洗!你更年期啊!”我大声对着曾念喊。

    曾念脸色被我吼得更加难看,还带着些我不大懂得复杂神情,憋了半天才看着我说,“平时可以,来那个了就不行,你个傻瓜!”

    他说完,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吹风机就开始工作起来,他举着吹风机站到我身后,居然自己动手给我吹起了头发。

    当时自己什么感觉,我出神的盯着眼前给我吹头发的男人,想起来了,我绷着脸在心里甜了好久,第二天上学时还觉得心里甜。

    “曾念,对不起。”我在吹风机的嗡嗡作响里,对曾念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装着没听见,我的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和疑问,曾念很专心的继续手上的工作,不再说话了。

    头发终于吹干了,我和曾念坐下吃东西。

    他这时才问我,今天究竟怎么回事,他作为普通群众并没听到楼顶发生过什么,只是知道一些讯息。

    我抬头看看曾念,“高秀华是李修齐的继母,她在楼顶亲口承认,当年杀害李修齐父亲的凶手,就是她。”

    曾念微微意外的看着我,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喝了口粥,“原来那案子是这么回事,那李法医和那个弟弟都去自首认罪,是为了保护这个妈妈?他们感情很好吧。”

    他们感情很好……我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米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等我勉强吃下了半碗粥时,白洋来了电话,告诉我高秀华送到医院了,可是滇越的医疗水平有限,检查完医生说必须转院,高秀华还昏迷着没醒。

    我听电话的时候,曾念脱了衣服,走进了浴室里。

    听到哗哗的水流声,我低声问白洋,闫沉现在怎么样了。其实我最想问的是那个人怎么样了,可是却问不出口。

    “他守在高秀华身边呢,李法医在联系转院的事情,他可吓人了,刚才……没事,你没事吧,没感冒吧?”

    白洋的回答里明显混乱,我不得不追问,“怎么吓人,谁吓人了?”

    安静了几秒,白洋叹了口气才说,“我就是嘴欠,反正也说了,刚才在医院里,高秀华在急救的时候,闫沉抱着李法医哭,李法医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突然就咳了一口血出来……”

    “他受伤了,那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我心头控制不住的突突跳着,着急的问白洋。

    浴室里的水流声,不知为什么也突然没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却听不到白洋的回答。

    电话莫名的断线了,我往回打就是提醒不在服务区额的系统音,滇越这里的信号有时的确不稳定,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吗。

    “年子,把手机递给我一下……”浴室里,传来曾念喊我的声音。

    我拿了他的手机走到浴室门口,从门缝里递进去,不知道曾念洗着澡突然要给谁打电话,心里想着别的事,我也没多想,转身坐回到沙发上,又试着给白洋打过去。

    还是不通,不过这回是占线的声音了。

    等了两分钟,我再次打过去,白洋马上接了。

    “刚才信号不好断掉了,要给你打回去就接到曾念电话了……你们两没再一起啊?”白洋快速讲着话,我听着抬头看向浴室关着的门。

    曾念是要给白洋打电话,他找她干嘛。

    “在一起,他在洗澡,你说他刚才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我问白洋。

    “哦,他说忘了存李法医的手机号,想问我和他在一起吗,他想找李法医说话……”

    我心头莫名一紧,“是吗。”

    “可是李法医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医生也找他呢……”白洋有些着急的说着,那边好像还能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

    我挂了电话,走到了浴室门外。

    里面有水流声,可我之前没听见里面有打电话的声音,也许是我太专注于别的事情,忽略了自己身边的声响没听到吧。

    我有些心乱的一直站在门口,直到曾念从里面推门出来。

    他看见我在门口,一笑,“站在这儿干嘛。”

    我舔了下嘴唇,“刚才跟白洋讲电话,她说你找她了。”我没直接说,他是通过白洋想找李修齐。

    曾念围着浴巾走出来,“是啊,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要找李法医,可是忘了存他的号码,就去问白洋了,结果没找到。”

    我望着曾念线条匀称的后背,“刚才白洋说,他吐血了,人都在医院呢。”

    曾念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背对着我,“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不清楚。”

    我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低头看还是白洋打来的,赶紧接了。

    曾念也转头看着我。

    “跟你说一声啊,联系好转院的事了,我的跟着一起过去,今晚连夜去云省,李法医也一起,他刚才蹲在外面又吐血了,我这边好乱,就说这些了啊,有事我马上打给你。”白洋不等我回答,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刚要说话,曾念的电话也紧跟着响了起来,他低头看看接了电话,抬头望着我,“喂,李法医。”

    是李修齐打给他的,我看着曾念,手上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机。

    曾念安静的听着,好半天才看见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有需要随时联系,你也注意身体,怎么会突然吐血了?”

    听他这么问,我目光微缩,紧盯着他手上的手机,可是我听不清楚那里面的声音。

    又过了十几秒,曾念又点点头,“那好,需要的话别客气……嗯,那我挂了。”

    通话结束,我看着曾念,他也看着我。

    “不用太担心,李法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会联系云省那边的朋友,等他们到了医院给他详细检查一下……你怎么光着脚?”曾念说着,眉头皱紧,目光落在我的脚上。

    我不自在的两脚并拢,他不问我都没发觉自己是光脚站在地上的。

    曾念拿起我的拖鞋走过来,蹲下去帮我穿上,他的手碰着我的脚面,还是那么冷。

    可这份冰凉的触感,却让我有些晕掉的大脑,恢复了理智和常态,我低头看着曾念的头顶,手指摸上了自己戴着的订婚戒指。

    不要乱想,必须不可以乱想,我在心底告诉自己。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白洋来了消息,他们把高秀华安排在了云省的医院里,闫沉被特许跟着,白洋和另外两个同事负责看管。

    我正想问那李修齐怎么样了,白洋已经开始说到他了,“李法医也住院了,刚才进去做检查了,还不知道结果……”

    白洋说完,打了个呵欠。

    “你也抓紧休息一下吧,闫沉怎么样?”我又问起闫沉的情况。

    白洋压低了声音,“他能怎样,我看着他心里难受死了,要不是自己是这身份,我……”她不往下说了,应该在控制情绪。

    “好了,不说了,你去休息吧,别乱想,事情都会解决的。”

    我这么宽慰白洋,可自己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话,对我说有些事还真是解决不了的,别太盲目乐观了。

    比如某些人心里的伤疤暗伤,不是暴露在阳光下就会自愈的。

    看看身边,曾念还在睡着没醒。

    天刚亮的时候,我又听到他说梦话了,又听见他紧张悲伤地在梦里叫着曾添的名字,叫着小添,小添。

    ……

    我和曾念离开住处,各自去忙工作。

    尽管我经过昨夜的事情,心情很难完全投入工作,可这次来滇越毕竟是做正事,我打着精神到了被折腾了一夜的派出所里,见了这里的法医。

    滇越这里的法医工作条件的确是落后于全国很多,当地的法医同行听我介绍市局的法医中心时,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感慨他们的工作条件和我们一比,简直就是野蛮人和现代人的差距。

    忙起工作,我的心情倒是渐渐脱离了昨夜的那些阴影和黑暗,跟着同事看了他们准备在殡仪馆设立的解剖室后,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两点多。

    坐在路边和同事补午饭的时候,法医同行和我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李修齐身上。

    我吃着辣肉米线,嘴里没滋没味的听着同行的话。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这么严重,我的心绪又开始飘忽起来。

    “李法医在咱们这行里不做了,有点可惜啊,他办过的案子我们也都知道不少,当年那个碎尸案可是写进了教材里的……左法医,左法医,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我的心神被同行的疑惑询问给拉了回来,赶紧用筷子紧戳了几下碗里的米线,“嗯,是啊。”我含糊的回应着,低头赶紧吃。

    一直到了傍晚,白洋也没来过电话,我从派出所走出来时,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的雪山顶,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电话去问问情况。

    还没想好,白洋就像是跟我有心灵感应一样,来了电话。

    “高秀华做了手术,医生说她完全清醒过来的几率不大,说是突发的脑出血,就是清醒了也会瘫痪吧……”

    虽然我对于高秀华并没什么好感,可是听到她以后要面临的生活,还是有些唏嘘。她如果就这么下去,那就不必去面对法律的制裁,这样的结局,李修齐和闫沉这对兄弟,会怎么想。

    “李法医情况还不错,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他一直在睡觉,估计是太累了,心累身体也累,看着他心里真是难受,你说他和闫沉这兄弟两个……”白洋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我无声听着,眼前是安静的病房里,一个孤独的身影蜷着身子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气。

    高秀华在楼顶大雨里最后说的那些话,重新在我耳边循环回放起来,那些说的并不明确的话语,却让我听到了一个从没想过的可怕事情。

    十几岁时的他,竟然面对过那样的事情,还是他的亲生父亲赐予的……我觉得耳膜疼,那些高秀华歇斯底里说出来的话让我觉得呼吸不畅。

    他曾经那么阳光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可他头顶的光明,却一点点被各种可怕的事情遮掩,现在剩下的那一丝光线,也许随时会在不可预料的下一刻,彻底消失。

    我好怕让光线从他身上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就在眼前了。

    他在楼顶那强势的一吻,总让我觉得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悲伤,像是预示着不幸,我无法想出他那一瞬间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我能从那一吻里,体味到一丝绝望。

    像是不可拥有的东西近在眼前,明知道没有明天,可还是要去占有一下,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分钟。

    我突然觉得脊背升起寒意,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肆意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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