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引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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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她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仰首盯着紫郁。

    瞧那呆样,紫郁知道是她捣鬼的事,她八成还蒙在鼓里。

    “你个魔女!就只知道兴风作浪吗?”呵!称呼居然和韩虓的一样,看来二人对艾文栽赃嫁祸的手段,理解得几近相同。

    几乎不作任何思考,紫郁来到她面前后,铁一般的手指便毫不客气地嵌住她秀美的下巴,眉眼中一片肃杀。哪怕韩虓在旁边,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这艾文一再的戏耍他,当他是白痴吗?

    “什么兴风作浪?”艾文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倏地被他嵌了个正着,疼的她想甩也甩不开,只好眼睁睁地与紫郁四目相对。

    “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我爹的面上,我当真跟你没完。”紫郁又发话了,沉着脸,眉头纠结着,凶得叫人心头发毛。显然那红衣女子的撒泼致使他发怒到了极点。

    只是艾文虽疼,却并不怕他,仰脸大胆的迎上,神色傲然地挑战,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都这时候了,她还想狡辩,标准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范。

    紫郁手上加重了点力,威胁道:“你若不把这件事情给我处理干净了,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还能怎样?杀人吗?艾文果然有些心虚,第一次见紫郁发火,原来是这么的凶悍。

    韩虓在一旁微微皱眉,面上闪过一丝不爽,说不清原因地,心下竟然生出些烦躁的感觉,若是紫郁再不放手,他当真会考虑要不要动手了。

    “关我什么事啊?”艾文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就是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你还不承认吗?刚才我都看到了,笨蛋!”紫郁愤怒地吼,说罢,眼中火星四射地喷向艾文,相互对峙。只是,他却不得不承认,瞅着艾文这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竟是叫人难以发起火来。

    “啊?”艾文贼眼溜了溜,瞬间明白过来,讶然道:“你,你……”糗死人了,居然被发现了啊!

    “哼!”紫郁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甩开她。

    周围看好戏的大妈大婶大叔大爷们,之前或许还都怀疑过他对那红衣女子的非礼是否真有其事,但此刻一见他对艾文毫不收敛的轻薄,霍地都明白了过来,这男人压根就不是好鸟。于是,鄙夷之色展现无遗。

    “你们是一伙的吗?给本小姐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衣女子回过神来,看了看紫郁的去向,手指三人,一路走来,撒泼地甩话。

    紫郁冷瞥她一眼,又把目光送至艾文处,明显地要艾文自己收拾残局。

    “这点事都搞不定吗?”艾文不耐烦地嘟囔一句。

    “哼!”紫郁又是冷哼,沉着脸瞪着艾文,满是无法熄灭的怒火。他决定了,如果红衣女子再来耍赖,而且艾文也不主动承认的话,他就准备揭穿艾文的阴谋。

    却哪知他还未张口,耳旁竟然听见艾文“哇”的一声哭出,貌似还挺悲伤的样。

    ——妈呀!不会吧,自己还未教训她,她怎么就哭了?

    一闻哭声,紫郁刹时愣住,表情僵硬地盯着艾文,生平从未见过女人哭,他这下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料想艾文该是装的罢,可是韩虓审视了一下艾文的反应,一点不似伪装的样,那分明是悲伤得发自内心的哭泣。

    “艾文,艾文,你怎么啦……”了解了实际情况后,韩虓还只道是紫郁刚才下手太重,把艾文下颚捏疼了的缘故,当下,不自觉地护住艾文双肩,急切地询问。

    见状,紫郁不由眉头一皱,韩虓怎可以露出这种举动?难道这二人……

    “妹妹,谢谢你。”沉吟中,突听艾文带着啜泣声说出了这话。其语气之诚恳,仿似她艾文确实受到那女子什么恩惠似的。

    那女子犹在发怒,闻言,也不禁一愣,她做过什么让人感激的事了吗?貌似她不让人痛哭流涕就已经够不错了。

    “你不知道……”艾文不管韩虓的关心,径直上前来面对红衣女子,边泣边诉,“我这相公仗着自己有点姿色,说是来世一遭,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整日游逛于烟花场所,视我为无物,还说我太霸道得很,难以相处……呜呜,今日见妹妹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真是大快人心啊!”

    “姐姐,你被他欺负了吗?”红衣女子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还看着伤心的艾文小心翼翼地问话,面上火气熄灭了不少。作为女人,在这方面,她确实同情艾文。

    说来她一点没有怀疑艾文的谎言,也是怪之前人声沸腾的缘故,致使她一点没有听清艾文与紫郁的对话,唯一知道的是二人吵得面红耳赤。

    这也叫处理残局吗?紫郁薄唇微张,瞪大了双眸,全然一副被雷劈得傻了的样。

    韩虓要晕倒,亏他之前还为艾文担心得不能自己,原来都是在“自作多情”呀!

    “嗯,你瞧。”艾文点点头,示意一下手腕上的铁链,又道:“这铁链便是他亲自套上去的,说是我再多管他的闲事,他就把我送给他最要好的朋友以除祸害……”说时,为了强调其真实性,过渡性瞥了韩虓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一句话,把韩虓也扯进去了。

    一席话,听得围观众人咒骂声不断。

    “好,既然如此狼心狗肺,那本姑娘就再帮你教训教训他……”红衣女子义愤填膺的挽袖,似乎比刚才还激烈了。

    紫郁瞧着艾文,眉眼一寒,这到底是在收拾残局还是在煽风点火呢?

    艾文摇摇头,不露痕迹地拉着红衣女子,拦下了她的去势,神情凄然地道:“如果妹妹信得过,就请把他交给我,待我回去禀报家父,以家法教训,话说捉贼拿脏,捉奸在床,我想今日有众多的父老乡亲为我作证,想必他也赖不掉。家父向来不喜四处寻花问柳之人,此次回去,他定少不得挨揍,而且若是被关起来的话,以后就可避免再逛烟花场地了。”

    紫郁愣了,这种话她怎么说得一点不语塞?

    看着听着,神色淡定的韩虓不禁释读起艾文来——难以猜测的手段,绝尘脱俗的气质,遗世而独立的美,清泪弥漫的容颜之下,凄清的话语自她口中冒出时,居然该死的无比诱惑。

    而他也不得不生出佩服二字,且不看她手段如何,单听这谎言啊,圆得还真是无懈可击。

    “姐姐说的是,这样也好,只是姐姐以后别再受他欺负了。”看着艾文苦苦地哀求,红衣女子心下一软,竟就答应了去。

    “嗯,多谢妹妹成全。”艾文点点头,仿佛真有其事一般。这模样,不拖去拍戏真是浪费了。

    得到红衣女子的允许后,艾文侧头睥睨紫郁一眼,面色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凶道:“你个不学好的乌龟王八蛋,家里有一个了你还嫌不够,还说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哼,都说了路边的野花踩不得,这次被本夫人逮了个正着,回去后本夫人定叫你生不如死!呜呜……”说了,又掩面哭起来,但是心下骂得爽啊,忍得她简直想爆笑出来。

    “你……你别太放肆了……”紫郁面容扭曲,气得够呛,纯粹是在诋毁他清纯的名声,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把艾文拽出来。

    话犹未了,艾文突然垫起脚尖,一把扯住紫郁耳朵,叱道:“走,给我回去,别再出来丢人现眼,天下女人可不能让你害了……”

    紫郁正自气恼,戒备不足之下,冷不防被艾文揪个正着,他面色一寒,不高兴地冷扫艾文几眼,刚想反抗,理智却告诉他不管怎么着,先逃离此地再说吧。是以,一阵迟疑后,他赶紧歪头去将就艾文。

    “还有你。”艾文掉头一瞥兀自发怔的韩虓,道:“不走吗?难道你想拖我后腿?”

    “拖你后腿?”韩虓愕然一愣,以为听错,但瞬即明白过来,身形一闪,跟了上去。

    “啊?”红衣女子见三人你扯我拉的离去,脑袋骤然轰隆,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原来她一点也不逊色嘛。

    “哎,我说,都没人了,你也该放了吧,别太得寸进尺了。”

    拐了个弯,避开众人视线后,紫郁见艾文还似模似样地揪着耳朵,只得拉下她的手出言提醒。

    “谁叫你见到美女就想沾花惹草了呢?信不信我告你老爹收拾你?”艾文演戏上了瘾,这会还在轻泣着诬陷紫郁。

    “哪有这等事?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还想推到我身上?”紫郁揉揉生疼的耳朵,扫看艾文楚楚可怜的表情,不觉中想笑出声来,“呵,瞧你哭得还真是像样。”

    “嘿嘿!”艾文憋笑着收敛住哭声,“不给你们家玩假哭的游戏了。”听得紫郁当真是哭笑不得。

    其实,不把紫郁大名报出来让他遗臭万年,已经算是对他嘴下留情了。

    噹,噹,前方店铺中突然传来打铁的声音。

    艾文一闻响声,脑袋中迭不失灵光一闪,道:“是打铁铺吗?咱去看看。”

    “打铁铺关你什么事呀?你不会见着什么都好奇吧?”韩虓被她扯得赶紧跟上,转念一想,又压低了声音问:“难不成你又想戏弄紫郁了?”

    “戏弄紫郁?”艾文一愣,这小子莫不是看好戏上瘾了吧?随即甩给他一个白眼,“别自作聪明,暂时我还没那兴趣。”

    “那你是为何……”

    话还未问完,艾文前脚已是跨进打铁铺,张头望了望铺中烧得正旺的炉子和光着半边身子露出强壮肌肉卖力地锤着剑柄的大汉,她道:“大叔,这里可有黑铁?”

    那人迟钝的看了看几人,把手中打好的剑柄伸入水中,顿时冒出“嗤嗤”的响声和浓烈的青烟,而后又将其扔进火炉继续冶炼。

    “大叔,这里可有黑铁卖?”艾文以为他耳朵不好,张口又问了一遍。

    “老汉这只买铁,不卖铁,姑娘若是铸剑,请把模样画下,三天后取货。”真是不言则已,一言整个人都透着生铁的寒凉,纯粹就是和铁混多了而和人混少了落下的自闭症。

    韩虓听得懵了,侧头问艾文:“你买铁干嘛?”这铁不能吃不能言,带着还重,有用吗?

    “自是有我的用处。”艾文不直接回答,而是避开了说。

    “非买不可吗?”韩虓眉眼中隐隐透着深意。

    “能买当然更好。”

    瞥眼艾文,韩虓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向那打铁的大汉道:“铸剑自在赚钱,卖铁也在赚钱,阁下何不卖个人情,把这单生意接了?”

    眼见那银子飞到大汉跟前,那大汉突然手一伸接了下来,微微掂量一下重量,瞥眼韩虓,不言,径直从背后拉出一块用剩的黑铁,扔了过来。

    韩虓接至手中,顺便递给艾文道:“这块可够了?”

    这样就卖了啊?艾文看得连连感叹,看来无论何时,银子就是管用。从韩虓手中拿过来后,感觉好重,艾文仔细观了观,似乎颜色稍浅,色泽也差,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出了打铁铺,三人走进一家简陋的客栈,决定在此休息一宿,明日天亮再继续上路。

    “妈呀,一二三四五,五个水泡耶!”

    艾文在房中一坐,顾不及矜持,靴子一脱,袜子一拉,抱着脚又开始喊疼,“如此走下去,这脚还不变瘸了啊?”余光中瞥见韩虓往这边瞟来的眼神,忙侧头瞪他一眼,“注意,非礼勿视哦!”

    “我……”韩虓无意中瞥见了她莹白如玉的脚,不觉窘了窘,道:“我只是听你伤的似乎不轻,所以……”

    “省省吧你,看了你不也没办法吗?”艾文难受得哭丧着脸抱怨,“蓝小千啊蓝小千,你到底在哪?找你怎么这么辛苦啊!”这口气,貌似她有多思念蓝小千似的。

    韩虓听得好笑,捉狭道:“你很想找到蓝小千吗?你得知道这铁链解开了后你就得和紫郁结婚哦!”

    紫郁在另一个房间休息了,是以,韩虓这会才会这么无所顾忌地说话。

    “哦,是了。”经韩虓一提,艾文顿时恍然大悟,“这么说这铁链还是不解的好。”

    “客官,这是您要的热水。”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一个年轻小二,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

    “好,好,快放在这儿。”艾文指好了位置,迫不及待的把脚伸进去泡。

    那小二不觉中看见艾文展露在他面前的玉脚,顿时两颊绯红,忙放下盆,紧张的退出去。

    看到脚也会脸红?艾文愣了,古人都这么保守吗?掉头一瞥旁边的韩虓,刚才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还真当真了不再往这边看,着实的有君子风度。

    “明日雇马车吧!你的脚似乎不能再走路了。”韩虓沉吟中,原来是在想这个问题。

    “马车也不好,要是有直升机或是跑车就好了。”艾文希冀之下,想也未想就道了出来。

    “直升机?跑车?这又是什么东西?”

    “直升机是在天上飞的,跑车嘛地上跑的。”艾文无奈地摇摇头,“哎,怎么解释呢,没办法解释。”

    难解之下,韩虓脸上一片迷茫,眼神却是深邃地望着艾文,似在寻味着艾文的话,又似在寻味着艾文这个人。

    “不必理会我说的,我瞎编的呢,你若是选择相信的话,那你以后会吃不消的哦!”艾文邪眼笑了笑,将刚买的那块黑铁与苗天风给她的黑铁令一同拿出来摆在桌上。

    韩虓想了想她在街上戏弄紫郁的胡言乱语,无奈地摇头苦笑,看来不相信不好,相信了也不行,她这人啊,何时才能够给人老老实实的说话呢?

    “哎,你干嘛呢?”他终于关注到艾文不同寻常的举动了。

    “嘘!”艾文手指在唇边提示了一下,指了指黑铁令道:“别说,看着就好。”说吧,运起手腕,削铁如泥的匕首在手中飞快地作业,不了半响,桌上已是堆满铁渣,原来她买黑铁的意图竟是想让自己生造出一个“黑铁令”来。

    目睹她专注的神情,韩虓心下顿时佩服不已,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原想她大而化之的性格和胆小怕事的本性该不会太在乎黑铁令罢,却料她不以为然的表面,暗地里会是如此的谨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艾文手中的黑铁也一点一滴的冒出轮廓来。她爱好雕刻,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是以,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后,身旁的事物俱是一概抛诸脑后。若不是韩虓在旁守着,在这混乱的江湖中,恐怕栽倒在别人手中她还不知。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之下,该死的好生诱人,致使韩虓凝注中不觉地被深深吸引住。

    “这会要靠你保命了哦!”终于,“黑铁令”完工了,艾文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高兴地展颜。

    相较之下,仿真效果达到了九成九,若不是这铁的颜色和质地稍差了点,当真就无法辨别真伪。

    忽见韩虓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艾文愣了愣,道:“哎,虓少爷,瞧瞧。”

    “恩?”韩虓神思恍然被拽回现实,流目看看艾文手中的杰作,不禁讶然,“你手艺怎会这么巧?简直没两样了。”检查一下,除了没机关外,其余纯粹就找不出假冒的痕迹。

    “那当然了。”艾文愉悦地自夸,“也不看是什么人做的呢!瞧这模样,要想蒙混过关,该不成问题吧?”

    韩虓点点头,道:“只是虎头帮都还未怀疑你,你就先做好准备了吗?”

    “这叫未雨绸缪懂不懂?不防一万,也得防万一,我可不想小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葬送掉。”

    次日,韩虓果然如言雇来一辆马车,以减轻艾文旅途的劳苦。坐在马车中,虽然也颠得不舒服,但免去了脚下的痛苦,艾文总算不如昨日那般难受了。

    车窗外,呼呼的寒风一如既往地刮着,仿佛鬼哭狼嚎一般。是了,冬日的门已经敲开,寒风又何必要收敛德行。

    行过一段官道,马车渐渐地驶入一座茂密的森林。但见林中树木遮天蔽日,隐晦得吓人,即便时至中午,也还是见不得明亮的天色,穿越其间,直觉脊背都透出了一股深深的凉意。

    马车在宽阔之处,突然停下不走了。

    “小哥,何以停下?”韩虓掀开车帘,凑上头问。

    “大,大侠……”赶车的车夫指着前方,语声中透着深深的颤抖。

    移目望去,韩虓心中也不禁震撼了两下,只见前方十米处,一片鲜红,血肉模糊的尸体堆得铺天盖地,其场景叫人心惊胆战。

    是什么人在此大开杀戒?

    韩虓眉头紧皱,冷酷的面容上满是厌恶。

    扫眼整个场地,侧边一盘腿坐在地上的丑老太突然印入眼帘,那不是阴山派的左护卫阴婆婆吗?据说此人杀人如麻,看来当真不假,只是阴山派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何以在此杀了这许多的人?

    看时,阴婆婆小眼如星,目光如炬,阴狠毒辣地瞅着前方树下已是血迹斑斑的五人,她腿上摆了一架檀木古琴,一双橘皮老手压在琴弦上,随时有进攻的可能。

    音攻?阴山派视为镇山之宝的音攻?韩虓心下一紧,又自去瞥了眼那挡住道路的一堆堆尸体,面上血肉模糊,身上伤口杂乱无章,此不是音刃的杰作,又是何来?

    顺着阴婆婆的目光,只见树下握剑在手的五人面目狰狞,鼠目利光紧盯着阴婆婆,似是不把阴婆婆放在眼里,又似已把阴婆婆看成了囊中之物,大有势在必得的趋势。

    “阴老太,识相的你就把‘天魔煞’交出来,若是不然,今日定叫你生不如死!”说得好不狠毒,发话的乃是五人中看似高大威猛的那人。

    “哈哈哈……”阴婆婆仰天长笑几声,声音嘎然止住后,怒不可谒地吼道:“想要‘天魔煞’吗?尔等听着便是!”这话仿似从地狱扯出来的一样,阴狠而恐怖。

    说罢,她手指翻飞,一曲“天魔煞”铮铮而出,几道音刃直直射向对面威胁她的男人,快得犹如闪电。

    那五人没想到这老太婆受伤如此重的情况下,还能再运功御驾琴弦,当下微微一怔后,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临空一个翻身,身体软的几乎折断一般,让那音刃从腰间斜斜擦过。

    阴婆婆见此冷哼一声,十指飞速在古琴上波动,一波接一波的音刃,刹时从四面八方击射过去,又快,又狠,又准。

    “天魔煞”乃是她阴山派镇山之宝,她岂可容外人轻易夺之?是以,愤怒之下她顾不及指尖血迹的斑斓,压住琴弦的手拼了命地弹。短短七天时间,这曲“天魔煞”已被她连连弹了数百遍,其下身亡之人不计其数。

    只是,纵使她够强大,也还是禁不住虎头帮不日不夜的纠缠,眼下她虽杀了众多强敌,但其自身受的伤也是不轻,能不能解决掉那五人还是未知,何况那五人已通知了帮中之人,不了柱香时间,前来围攻她的人又不知会增加多少了。

    听见外面的对话以及如流水般泻下的琴音,艾文心下不由一颤,问道:“外面怎么啦?”

    韩虓面上布了一层寒霜,放下车帘,道:“看来吾等得下去走了。”要请他们让路简直是不可能。

    “发生什么事了吗?”沉寂的气氛下,艾文隐隐觉得外面情况不妙。

    韩虓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刚要下车,却忽地想起什么,瞄向艾文又道:“你可有手帕?”

    “手帕啊?”艾文呆了呆,从怀中摸出一块白色丝巾,不解地问道:“要手帕何用?”这手帕可是梅雪帮她换衣服时顺便塞进去的,她一向不习惯用手帕,倒没想到韩虓居然会用这东西。

    正想嘲笑韩虓,却忽地被韩虓拉了过去,将折好的手帕蒙到眼睛上,还嘱咐道:“闭上眼睛,如果你不想晕倒的话,那你就最好什么都不要看。”

    “晕倒?”艾文心中一动,使劲闻了闻,空气中果然参杂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感激之下她不得不承认韩虓好生细心,自己这怪癖他居然照顾得如此周到。

    “可我怎么走路?”她立即想到了现实问题。

    “这个又有何难?”说时,韩虓一把抱起她,轻飘飘跃下马车。

    紫郁在后面看得眉头一紧,都说朋友妻不可欺,这韩虓为了抱艾文,居然蒙上她的眼,以此作为借口,哼!瞥眼外面血流成河的惨状,他不屑地瞄向韩虓与艾文,不就是死几个人嘛,这也不敢看?

    在他看来,艾文就是装的,韩虓无非是故意做作而已。

    跟在韩虓后面,艾文小心翼翼地踩着碎步,生怕一个不甚,一跟斗栽个五体投地,把脸丢到两千年去。耳边,但闻琴声幽幽,动人心弦,隐约可以感受到其中那即将爆发而出的杀机。

    行得几步,韩虓突然手一伸阻止了紫郁前进的趋势,打了个运功调息的手势,赶紧提气抵御阴婆婆手指间“天魔煞”的魔音,眼睛却是一个劲地盯着艾文,只要艾文面上稍有难色,他便会出手相助,但令他奇怪的是艾文一直凝神静听着,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还貌似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这让他奇怪不已,艾文不是没武功吗?怎的不怕这江湖中闻之色变的“天魔煞”?

    那边,阴婆婆面色霍地一寒,十指飞快地抚动琴弦,优美的乐音陡然一转,刺耳的声音连连跳出。

    这便是她阴山派“天魔煞”中最狠的一招——万物俱毁。此招消耗内力最强,对弹奏之人的损伤也最大,十足是同归于尽的攻势。

    是以,不在万不得已之时,她阴山派弟子一般都拒绝使用此招,阴婆婆在此毫无顾忌的弹奏出来,无疑是已报了必死的决心。

    但恐是她内力已经消耗过多,致使她使出此招后,对那五人的杀伤力竟是不够强,而那五人转动身形,提剑抵御音刃,连连碰出剑花之下,对付阴婆婆的模样竟似绰绰有余。

    如此下去,阴婆婆必死无疑。看到此,韩虓不禁微微皱眉。

    冷不防地,阴婆婆竟然看到了韩虓等人,她心中一动,以为是虎头帮的帮手已然赶到,心神颤动之下,她手上波动琴弦的节奏不觉慢了半拍,但就此半拍的空隙间,已足够那五人要了她的命。

    当先那人感觉到了音刃中的漏洞,面上一阵冷笑,运足十成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阴婆婆无奈地闭上双眸,心中悲凉地一叹,“我命休矣!”

    见状,韩虓浓淡适中的剑眉一抬,指间微动,五柄飞刀齐齐飞了出去,其速度快得当真让人看不清,恍若幻觉一般。

    “啊——”五声闷哼,五人齐齐倒地,临死他们也不敢相信会有人插手管斧头帮的闲事。

    比起阴婆婆的音刃,韩虓的飞刀可谓快得不容人反应,只在出手间,五把飞刀便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五人的喉咙。

    向来,韩虓不出手则已,出手他就绝不会让人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江湖上他的名声才会那般的令人惧怕。

    这手法,即便是矗立在他旁边冷漠观战的紫郁也不得不为之佩服,原以为自己已经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了,却料今日见韩虓出手,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这句话或许对别人适用,但在韩虓身上显然不妥,比起“盛名”,韩虓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双眸紧闭的阴婆婆,带着无数的遗憾,料想就这样去见阎王了,却哪知耳旁竟然传来五人凄惨的闷哼。

    听闻哼声,她倏然睁开双目,直直向那五人瞄去,一睹五人的死相,她脸上顿时闪过几丝错愕、惊诧与喜悦,只是瞬即后她又恢复了冷漠的面目,嘴角冷冷一牵,目光转向韩虓,道:“原来是‘孤天神剑’韩虓,久仰大名。夺命飞刀,例无虚发,今日一见,韩少侠使的果然出神入化。”

    反应过来的阴婆婆看到五人喉间插着的刀柄,立即知道出手的乃是“孤天神剑”韩虓,只因江湖中至今能使出此招而又无半分误差的唯有韩虓一人。

    “哪里,阴前辈过奖了,在下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韩虓抱拳淡淡地回应。

    他本不想插手江湖闲事,只是身为盟主弟子的他肩上有许多责任,是以,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本性,他都只好无奈地出手相助。

    埋头沉吟一阵,阴婆婆小眼突然一寒,两道利刃投向韩虓,冷森道:“老身从不受他人恩惠,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说吧?”

    转瞬的时间,她面色就变了,原来她不感激韩虓为她出手,为的就是要保持她一贯的作风。

    韩虓唇边噙起一丝苦笑,无奈地摇头道:“我想阴前辈大概是误会了,在下肯出手,纯粹是看不惯斧头帮的所作所为,于前辈不过是巧合而已。”早闻阴婆婆脾气乖张,此下,他也只有如此说了。

    “无须狡辩!”阴婆婆手一伸阻止了韩虓的辩解,从不欠人的作风几十年都保持下来了,难道在生命的尽头处还要开此一例吗?她道:“老身从不欠人,你有什么要求直管说,老身还了便是。”

    说得好生阴冷,瞧这德性,貌似韩虓不接受她还恩,她便会纠缠着韩虓不放。

    “可是,阴前辈……”韩虓语塞了,想了想,他着实是没什么要求可言,他一不要宝藏,二不要权势,生活也过得知足,还有什么可稀罕的呢?似乎没了。

    正自愁闷之际,耳旁突然传来艾文如黄莺出谷般的语声,“前辈的琴声好生动人。”

    艾文是懂琴之人,沉浸在乐音中的她咀嚼了半天阴婆婆琴音中的节奏后,不觉唇齿轻开,说了句夸赞的话。于琴,她已是专研过不少年,但能把琴弹到此等高难程度的,到如今她只见过阴婆婆一人,佩服之下,她还无比的羡慕。

    只是,她这话说得还真不是时候,让人还只道她在趁那阴婆婆报恩之际而开口提出了要求,无形中难免有一种趁虚而入的感觉。

    闻言,阴婆婆面色一寒,瞬间变了几变,森寒的星目死死地盯着艾文,足足盯了半响后,目光方收敛起狠色,既然这姑娘与韩虓拴在一块,那教她也等于报恩了罢。

    一念及此,她道:“姑娘好眼光,竟然瞧准了我阴山派的镇山之宝‘天魔煞’。好,既然喜欢,老身教你便是。”

    简单一句话,她却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她口中冒出,原因是阴山派的镇山之宝‘天魔煞’轻易不传外人,若不是有言在先,她此刻铁定不会答应得这般痛快。

    “教我?”艾文不明所以,眉眼一动,展颜道:“前辈肯赐教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懂“天魔煞”隐藏的玄机,艾文竟然发挥起了她不耻好学的求学精神。

    “看不出来,你的心还挺大嘛!”见艾文贪心得紧,紫郁忍不住在旁边冷言嘲讽。

    艾文微微不爽地皱眉,侧耳倾听道:“贪心?何以见得?”心下却想:不就是一支曲子吗?那阴前辈都未拒绝,他倒是三八得很。

    “你要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曲子。”韩虓也在旁边提醒。

    艾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正是因为太不一般,才会让人那般喜欢啊。”

    在武学上,她纯粹就是白痴一个,阴婆婆用这曲“天魔煞”杀了那么多的人,若是韩虓不给她蒙眼,让她知道了这个事实,恐怕用剑逼着她也不见得她敢学。

    冥冥中,有些事自有定数。

    扫眼艾文蒙着眼的样,阴婆婆竟然以为她有残疾,当下心中不禁一动,同情之心大起。她自己是双腿残废之人,是以,对“同道中人”,她自是抱着一份怜悯之心。

    “此地不干净,要学就换个地方吧。”

    语吧,她手脚利索地背上琴,拾起身旁拐杖,手掌一挥,顿时清扫出一片空地,而后借助于拐杖支撑的力量,致使瘦小的身体悬浮于空中,微一使力,整个人便飞到韩虓等人来时坐的马车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韩虓和紫郁心下连连赞叹。身有残疾的她,武功能练到此等程度,着实的不简单。

    到了马车上,阴婆婆骤然发现由于适才“天魔煞”威力太强的缘故,致使赶车的马夫七窍流血而亡。

    目睹此人的死,她目光不觉又瞥向艾文,心中满是疑问,韩虓和紫郁刚才运功抵御“天魔煞”的一幕已落入她眼中,那纯属正常的表现,但她到此时都还奇怪的是艾文那姑娘何以对“天魔煞”的攻击无动于衷?难道她是聋子?看样又不像,似乎……唯一的解释是她深藏不露。

    怀着这样的意念,她拐杖一伸,厌恶的把那具死尸扒下马车,等候几人的到来,既然说了要报恩,那她就定不会食言。

    上了马车,紫郁不得已充当了马夫的角色,活了这么大,一直高高在上的他,竟然做起了下人的事,这令他哭笑不得。

    “驾——”马鞭一甩,在这片死寂的林中,顿时洒落一地的蹄印。

    约莫奔跑柱香时间后,感觉离那片密林已经遥远了,艾文方扯下蒙眼的手帕,目中含笑地望着韩虓,“这会该没事了吧?”

    韩虓轻一点头,“你觉得可以就行。”

    “你,你竟然不是瞎子?”阴婆婆一见艾文明亮的眼眸,霍地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瞎子?”艾文笑了笑,“前辈误会了,我不是瞎子,只是怕血,所以不敢往外看。”

    “恩——”阴婆婆鼻中重重一应,别开脸去不再说话,原想总算有一个与自己遭遇类似的了,不料到最后竟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沉默一段时间后,她突然自怀中摸出一片羊皮,展开递给艾文,道:“这便是‘天魔煞’的曲谱,趁路上无聊,你先默记于心中。”

    艾文瞥了一眼上面弯弯曲曲的符号,不接,摇头道:“前辈,不好意思,我看不懂耶。”

    “看不懂?”一听这话,阴婆婆顿时失望不已,若是连认识曲谱这点功底都没有的人,又如何能深入学习这世人闻之色变的魔音“天魔煞”?

    “目不识丁的人,怎可能看得懂上面写的字呢?”韩虓见阴婆婆心下误会,于是出口点明了问题的所在。

    既然艾文想学,那这机会他也会帮艾文好好把握,阴山派的“天魔煞”若不是机缘凑巧,恐怕任何人开口相求也不可能学得分毫,因而这机会不可谓不珍贵。

    “哦?”阴婆婆疑惑地看看艾文,如此美貌的女子,不识字,当真可惜了。她指着羊皮书上的曲谱,刚想开口解释,却忽地想到了什么,掉头来看韩虓。

    韩虓会意地抿嘴,“前辈大可放心,在下对琴之一道不甚明白,即便听了前辈的解说,也有如天书一般。”言下之意是,你别担心,我学不懂的。

    阴婆婆白眼一翻,“老身是想告诉你,想学的话认真听好便是。”

    “这样啊!”韩虓一阵苦笑,这脾气古怪之人当真难以伺候,道:“不过在下奇怪的是,前辈何以愿意将这‘天魔煞’授予吾辈?虽说晚辈有恩于你,但‘天魔煞’究竟是稀罕之物,何况在下曾听言‘天魔煞’轻易不外传。”

    阴婆婆鼻中一哼,冷声道:“外不外传老身说了算,今日老身自在报恩,况且之前若不是韩少侠出手相助,这‘天魔煞’恐已是落入了斧头帮之手,与其落入那帮恶徒手中,还不如教给尔等。”

    “如此一来,前辈拼尽全力保护的‘天魔煞’岂不也传入外人之手了吗?”韩虓苦笑道。

    “传入外人之手,老身或许有所顾虑,但传给你韩虓,老身放心。”阴婆婆说时深深地打量着艾文,如此灵慧的女子,在阴山派门人资质平庸之下,授予她岂不正好可以给阴山派找个合适的传人?既然上天注定,那又何必拒绝?

    “在下真是受宠若惊了。”让人如此的欣赏,韩虓哭笑不得,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得而知。

    “姑娘,听好了,老身可没多少时间跟你瞎磨。”

    “嗯。”艾文应了一声,赶紧凑过头来,聚精会神地聆听。

    “这里乃是‘天魔煞’曲谱的开头,整支曲全由此来定音……”

    接下来,阴婆婆便指着羊皮书开始给艾文娓娓而谈,她能闲暇来给人讲解的时间不多,只因她一出去就会被斧头帮追个灰头土脸,是以,有这点时间,能讲多少是多少,至于能否掌握其中奥妙,那全得看个人悟性。

    但气人的是,不出她所料,艾文这姑娘简直笨的可以,对曲谱如同白纸一般——一无所知,恼得她差点没个耐心再继续。

    其实,她哪知道,艾文并非不懂曲谱,而是第一次见识古代记载乐曲的方法。

    对于初识,艾文听得连连皱眉,她以前学的五线谱和七个音节在这里纯粹就是废物,半点派不是用场。是以,听时,愁得她足足花了半柱香时间,方把“宫商角徵羽”这五声调式符号搞清楚。

    看到艾文愁眉不展的模样,阴婆婆以为是她资质太差,当下,失望得胡乱的讲解了一遍,便取下背上的琴,以身示范。

    艾文听着,看着,沉默不言,黑发拢到耳朵边,如瓷般白玉无瑕的侧脸露了出来,柳眉下一双黑如夜星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含着无尽的智慧,一点朱砂唇,削瘦的瓜子脸,灵气逼人,清丽无边。

    “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阴婆婆苦口婆心地描述了两个时辰,终于憋不住发问。

    目睹阴婆婆的七弦琴,艾文继续沉思,不作任何议论,这琴似乎和平常琴无二,稍微不同的是第六弦定为杀弦,在“天魔煞”的曲谱中,这一弦是配音,也为重音,通常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叫人命丧黄泉。

    知道了“天魔煞”的用途,艾文眉头皱得更深了,老天,她学琴只为休闲,何时考虑过杀人?

    在她全身心地沉吟时,看不出是懂,还是不懂,唯一值得肯定的是无端的诱人。

    “你都没有在听吗?你倒是懂不懂呀?”看她这副呆相,阴婆婆忍不住低吼。如此独角戏的教法,她当真没兴趣了,若是艾文没天分学习,那及早收口也省得她劳心费力。

    “啊?”艾文神思冷不防被拉回现实,看了看阴婆婆,这话从何说起呢?她又不是口袋,才讲了一遍就想一股脑儿的装进去,太夸张了吧?

    回想一遍阴婆婆之前的话语,艾文傻笑道:“呵,婆婆还是再讲讲吧!”若说似懂非懂岂不把阴婆婆气个半死?

    “你……简直废物!”毫无耐性的阴婆婆恼怒地瞥视了一眼艾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

    坐在侧边的韩虓,见此不由低头暗笑,这艾文不是自负聪明吗?这会被人如此鄙视,该会尴尬异常罢。

    废物啊,艾文苦笑,如此没耐心的教导方法,难怪她阴山派难再出出类拔萃的人物。

    阴婆婆眉头皱着,似是忍了很久才忍住不发出火来,道:“你先弹奏一遍试试。”

    琴硬生生的递了过来,她倒想看看这艾文收获如何,也好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都是白费。

    艾文无奈地接住琴,凝神回忆一遍她的讲解以及在林中听到的乐曲,玉指一动,尽自己所能,幽幽地扒动琴弦。

    “你?……”闻得几声,阴婆婆真的忍无可忍了。

    艾文见此不由扬了扬眉,怎么回事?这婆婆又犯什么神经了?不是弹得好好的吗?她自认还未弄错一个曲调,何以令阴婆婆这般生气?

    “你到底有没有武功?”极怒之下,阴婆婆一字一字地道出。

    艾文一愣,摇摇头,“没有啊,怎么啦?”

    “学了半天,你才告诉我你毫无武功,你耍人吗?”阴婆婆气得扭曲了脸,心血付之一炬,她心疼得生出了些许恨意。

    艾文懵懂地看着她,实在不知这学琴与武功到底有何联系。

    阴婆婆小眼阴毒地瞪着艾文,深吸几口气,仿似抑制住了胸中怒火,方愤恨的解释,“‘天魔煞’不同于普通曲子,若是没武功之人弹来,如同普通曲子一般,只供欣赏,若是只用来欣赏,还学它干嘛?何必浪费精力?弹别的不就成了?”

    费了这诸多的口沫,却料艾文竟是摇头道:“不懂,能不能再说得直白一点?”

    阴婆婆两眼一翻,晕得简直要趴到,她紧盯着艾文,目如星火,无形的火花四溅,花了半天工夫,原以为已经找到了最如意的接班人,不料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艾文看她脸色,知她气得不行,只好赔笑,“嘿嘿,婆婆若是失望,那不说也罢。”

    阴婆婆沉默一阵,突然懊恼地一叹,道:“弹奏‘天魔煞’,须得集中精力来行功运气,将全身功力散发出身外,在周围形成一股神钢罡气,致使别人难以攻进,这是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同时内力灌注于指间,随着曲子的变幻,无形的内力化为无穷无尽的音刃,以达到击败对方的目的。但若是无内力之人弹来,充其量不过是使对方心潮澎湃、气血翻涌罢了,曲子的杀伤力万万不够。要知道双方对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若你让对方占了先机,那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哦!这样啊!”艾文总算听懂了点,想了想,却又觉得有很多不甚明白的地方,于是又道:“可是,婆婆,什么是行功运气?如何行功?又怎么运气呢?还有指上力度提高了,琴弦岂不容易被崩断吗?”

    “什么?说了半天,你竟然什么都不懂?”阴婆婆彻彻底底地失望了,一腔怒火简直无处而发。

    霍地,她将艾文面前的琴一把扯过来,没好气地道:“老身真是看错人了,既然废物一个,又何必要浪费老身精力?”甩下这的话,她车帘一掀,厉声一吼:“停车!”

    “发生何事了?”紫郁拉住缰绳,茫然地转过脸来。

    “哼!”阴婆婆一声冷哼,道:“失陪了。”一个耸身,跳出马车,双拐着地后,身子猛然弹进侧边的密林,霎时失去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艾文都呆了,半响反应不过来,素不知她也能让人失望如此,还差点把人当场气死。

    韩虓看她傻相,忍不住一声笑出,“丫头,你真是逊毙了,呵呵呵!”这个时候都还不脸红,脸皮当真厚得可以。

    艾文咬牙切齿地看看他,“你个丫的,别把牙笑掉了。”

    气死她了,她在别人眼中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吗?想她大学那会,连教授都对她佩服不已,这会不过是换了个环境而已,同样的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就能相差这么远吗?丫的,难道是这古代超不好混?想想,似乎也没那么难混呀!

    紫郁见她发火,奇怪地看看她,“你又发什么神经了?”貌似她很爱发神经似的。

    艾文一听,火了,“赶好你的马车,别多管闲事。”

    “哼。”紫郁一声嗤鼻,道:“别以为我好心赶车,这马车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好心赶马,还这么不客气?

    艾文撇撇嘴,“那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是行功运气?如何行功?又怎么运气呢?”

    这问题紫郁也听到了,他暗中一笑,道:“就是因为这问题,所以你把阴婆婆气跑了。”

    这可是每个江湖人士都再了解不过的事,而她竟然一无所知,不是白痴是什么?难怪阴婆婆会被她气得抽筋。

    “不愿说罢了。”艾文一见他德性,把窗帘一拉,懒得再听他说话。

    “驾——”紫郁嗤笑着,又继续赶车,之前怎没看出来,这艾文是如此好玩的一个女人呢,呵!即使不爱,娶了这么个爱闹的女人在身边也不是一件枯燥的事嘛。

    这想法,若是让艾文知道,保证气炸。

    马车内,韩虓看着艾文气嘟嘟的俏脸,知她是真的不懂,于是收敛住笑意,认真道:“其实行功运气没那么简单的,各家各派均有不同,而且要想内力达到一个高度,一般人没个十年八年的都谈不上有成就,所以你这会即便知道,也是没用。”

    “十年八年啊?”艾文愣了愣,“那岂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得开始学了?”

    “嗯。”韩虓点头道:“基本上不会超过八岁,否则就过了练武的最佳机会了,之后要想再练,花费再多的努力,最多也只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非得花那么多时间啊?”艾文愕然,不可思议地感叹,“那人生大半的精力都用上了,还用干别的吗?可是,难道就没有速成的方法吗?”

    “速成的方法?”韩虓盯着艾文,似想把艾文的脑袋钻研个透,道:“据我所知,短时间内,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则任何人都别想一步登天,想要羽化成仙,没那么简单的。”

    解释得这么清楚,艾文失望得不行,本想练个飞天遁地的武功出来,待回去时炫耀炫耀,可是照韩虓这说法,此生都彻底没望了。

    她耷拉着脑袋,兀自沉吟一阵,突然道:“哦,这么说有很多年老的人,功力高深了,体力却不够;年轻人体力够了,功力却又不够高深,是吧?”按年岁来衡量功力深浅的话,该是如此。

    韩虓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尽然,这还与个人资质和悟性有关,时间的长短只是对多数人而言,通常天赋奇葩之人都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嘛?”艾文眼波在他身上游走一周,“比如你,对吧?”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韩虓耸耸肩,嘴角冒出愉快的笑意,事实上,外界人士一向如此看他。他忽地想到什么,又道:“对了,素不知道你原来会弹琴。”

    艾文狡黠地一笑,“我一向喜欢‘乱弹琴’。”

    一笑而过后,艾文枕着脑袋,开始沉默,阴婆婆授予她的曲谱知识她还未消化完,因而趁此时兴之所至,干脆静下心来,在头脑里仔细整理一遍。

    她性格好动,向来很少这般用心地去对待某个问题,此刻作这表现,除了本身对琴有一种浓浓的爱好之外,就是想向阴婆婆证明一下她并非废物,天下间她若是废物的话,那聪明人可能就都死光了。

    马匹穿梭于林间,蹄声哒哒,饶有节奏的甩起一地的烟尘。

    经过两日一夜的奔波,疲累之下,韩虓不由苦笑,自己行事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出门只为了盲目的寻找一个人,而且找到这个人后,铁链能不能解开都还是个问题。

    他开始为当初一时的失误后悔了,若不是因为口渴,手腕一下套进这铁链中,那自己此时岂不自由得很?

    不过,另一方面,他却又不得不为此而庆幸,若不是有这铁链的关系,那他就不可能这么清闲,不领任务就自轩苑山庄出来。

    这日,清风袭来,寒气逼人。

    龙潭山下,街道上,无数武林人士行色匆匆,扰乱了往日一贯的宁静。

    “吁——”紫郁突然停下马车,掀开车帘,伸进头来道:“人太多,这路太挤了,下车走吧。”

    “如此也好。”韩虓说着率先跃下马车,坐了这么长时间,早都腰酸背痛了,下来走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艾文……”他掉头喊了一声,这丫头一直闷不吭声,不提醒她,她怎知道下车?只是喊了后,他也觉得好笑,第一次喊这名字,无端地觉得别扭。

    “嗯?哦!”艾文一看他,仿似方反应过来。

    下了马车,几人弃车而去,于一家小店内简单的吃了顿饭,便立即起程,人多之地是非多,是以几人并不打算在此留宿一晚。

    但见道上,十里繁华,纵横交错的青石路面,古老的楼墙,成排的店铺,于朴素中泛着粗糙,却是给人一种朴实而粗犷的感觉。

    行走在人群中,沸腾的人声灌绝于耳,一眼望去,各色人士或三两成群,或七八成堆,从服饰上看,均为各自帮派人士。

    韩虓一向喜欢清静,在这人群中一挤,不由连连皱眉,怎的走到此地来了?去秦国难道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吗?

    紫郁扫眼他不悦的表情,道:“韩兄不喜欢这种场地吧?在下也没办法,要想马车行走,只有选择这条宽阔的道了。”

    韩虓抿嘴苦笑,“个人喜好而已,紫兄莫要在意。”

    “哦——‘天魔煞’当真厉害……”艾文苦想了两天一夜,一言不发的她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上这么一句惊人的话。

    韩虓听闻她这一鸣惊人的语声,忍不住莞尔道:“你一直沉默不言,难道都是在想‘天魔煞’中暗藏的玄机吗?”

    艾文抬头一望,恍然醒悟这是在大街上,讪笑道:“是了,好歹我也不能让人看得太扁。”说时,她目中泛着智慧的光芒,面上也露出些许成功的喜悦。

    韩虓为她惋惜地摇头,道:“没有强大的内力,你想通了也是白搭。”

    阴婆婆已经再三点明,高强的内力是弹奏“天魔煞”最有力的后盾,是以,艾文即便想通了所有,但她身无内力,又何来的威力呢?不过,艾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深奥难懂的“天魔煞”理解清楚,这脑袋的聪明程度也确实令人为之震撼。

    艾文听之神情不禁萎然,哭丧着脸,道:“拜托你别打击我的自信心,好不好?”

    说话时,背后一阵疯癫的马蹄声突然狂飙的响起,四五匹疯了般的塞外良驹,撒开四蹄,在大街上朝艾文等人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马眼通红,所到之处,一片混乱,其速如闪电一般,转眼就到了几人身后。

    艾文站在最边上,马匹一来,她首当其冲,这架势,若从她身上碾过去,还不变成肉饼了?

    “啊——救命啊……”

    “快跑……”

    “哪家的疯马……”

    周围一片惊慌,不少受到威胁的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开去。

    艾文转头一看,简直要晕倒,这么多人都挪开空位来了,马匹一来,不撞她撞谁?

    “艾文,小心!”

    一声惊呼,韩虓在那白驹过隙的瞬间,揽腰抱起艾文,原地一个旋身,直直跃离地面三丈。

    时间太紧,他已经顾不及马匹还会伤到他人,暂且先把艾文救下再说。

    紫郁见势,当即一个闪身让开,飞速地窜了过去,凌空一脚猛然踹到当先的马匹身上,身子倒转一百八十度,人便坐上了马背,霍然勒紧缰绳。

    一声长长的马嘶,当先那匹高大威猛的红色宝马,登时前蹄腾空,几如直立一般,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似要对着众人发泄出它满腔的怒火。

    韩虓带着艾文在紫郁制服了疯马的同时,微一折身,飘然落下。高空中,艾文这一身白衣缓缓下落的模样,当真有如仙女下凡一般。

    马匹最后叫了几声,疯势终于退去,跟在它后面的马匹也仿佛得到了命令,停下脚步乖乖地站着,不时相互依偎。

    搞定了马匹,紫郁腿一抬,跳下马背,一袭青衫,卓然而立。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欢呼,有为艾文幸免于难而高兴的,有为韩虓卓越的轻功而叫好的,也有为紫郁成功驾驭马匹而喝彩的。

    但站着马匹旁边的紫郁却是一脸的冷色,韩虓太放肆了,大街之上,居然与他未来的媳妇搂搂抱抱,这叫他紫郁的脸面何存?今后又有何面目在江湖上混?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韩虓就是要告知世人他无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吗?

    落到地面,韩虓陡然瞥见紫郁脸上的不爽,不自然地松手放开艾文,道:“紫兄,你不要误会,刚才……”奈何事实都已经做在众人面前摆着了,他解释又有何用?说情急吗?可是自己站着不动,紫郁不也能把艾文救下?无非是方式不同而已。

    百口莫辩之下,他唯有苦笑。

    艾文站在旁边,把这一幕收在眼里,心下无奈地叹,这紫郁为自己跟韩虓较劲,何苦来哉?奇怪了,戏弄了他那么多回都还没让他死心吗?看来以后的任务更重了。

    见状,远处隐藏在墙角边的三名白纱蒙面女子,眉眼倏地一寒,脸色顿时沉下去,鼻中冷冷地一哼,转身顺着墙根往里走去,不再观看。

    “四姐,等等我,你不要生气嘛,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虓……哼,早晚……”中间之人脚步微顿,斜目瞥了一眼韩虓的侧影,艰难地自唇间迸出几个莫名其妙的字,便就住口不说了。

    余光中,艾文隐隐感觉不妙,侧头望时正见隐处那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的“小气狐狸”杨三娘。艾文见此不由皱眉,她来此地干嘛?莫不是也为了武林大会?那走在她前面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韩虓见她沉吟,问道:“你怎么啦?刚才没吓着你吧?”

    艾文摇头,仰首扫了众人一眼,抿嘴微微一笑,道:“刚才确实惊险,不过不要是人为的才好。”

    “人为?”韩虓也犯难了,使劲搜索了一遍脑中储存的资料,似乎没得罪什么人啊!

    “走吧!”紫郁走了上来,当先迈步,看来他当真有些生气。

    “好美……”

    “谁家的姑娘啊,生的这般好看……”

    “你懂个屁,那叫仙女下凡,平常人家哪能……”

    过往之处,一片沸腾,从惊险中惊醒过来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危机,瞄着艾文唧唧喳喳的议论,那神色激动、兴奋的非常。

    艾文见影响太大,赶紧躲向韩虓身侧遮住半边身子,快步往前溜,虽然她不怕展示自己的美,但被人评头论足总不是好事,在这乱世,太美了往往会惹来祸端。

    拐进另一条街道,人群总算稀松了点。

    艾文大大地喘了口气,埋怨道:“爷爷的,殊不知生了张漂亮脸蛋也是一件麻烦事。”

    韩虓嘴角一勾,“上天眷顾你,你不是应该感激吗?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幸运的。”

    “说的也是。”艾文眉头一挑,自傲地一笑。

    “切!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才是漂亮的。”紫郁迭不失给艾文泼来一盆冷水。

    艾文不以为奇地耸耸肩,快步撵上紫郁,道:“哎,紫郁,听口气,你还认识比我漂亮的吧?”

    紫郁微感诧异地望望她,却并不否认,“那又怎样?”

    “多认识几个美女那是好事。”艾文一脸邪样,想了想紫郁刚才看韩虓的眼神,试探道:“呃,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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