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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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辈子,总是很矛盾,这一点,关景初在她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就体会到了。

    春天的时候盼着秋天,冬天的时候盼着夏天;上学的时候盼着放假,放假之后又盼着上学。

    这种模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小学的时候,盼望着赶紧小学毕业升中学;到了中学之后,又巴不得中学快点儿过完好上大学;步入大学了吧,又希望快点儿毕业,找到一份正经又高薪的工作去做,然后好存钱买房买车去游山玩水,过一把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的土豪生活。

    可当关景初真正毕业了,却发现,一切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美好。白日梦和梦想,果然还是差了好几个阶儿。

    虽说一开始,因为小身板儿里面蕴藏着大梦想,不管做什么都特带劲儿;但时间一长,现实顶替梦想占据整个人生后,那些对于美好的憧憬,便哗啦啦碎一地了。

    比如现在,关景初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浪费光阴。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的浪费光阴,真的是在无所事事地混日子;而现在的浪费光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梦想和最初的比起来,好像单薄了许多,脆弱了许多,即使整天都在上班,即使这个月她已经转正为正式员工了,却还是很迷茫。

    办公室里,坐在她右边的妹子叫做宋妍。

    关景初当初刚刚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总会误以为是‘送研’。宋妍身高一米七八,那胸和她的性格一样很奔放,宋妍此刻正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和人聊天,时不时地发出一声笑,那胸总能随着她的笑而发颤。

    左边的兄弟叫做陈燕溪,是办公室里边儿著名的打嗝王和放屁王,喜欢说冷笑话,但是往往说完冷笑话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会冷场——除了谢芳。谢芳一直喜欢他,虽然大多数女孩子见到放屁王都会绕道走,但是谢芳却不会。所以,在放屁王二十五岁生日这天,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巧克力,且还是爱心的。

    所以说,关景初充分地明白了何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关景初夹着一支笔玩了几分钟,然后注意到老杨的办公桌上,那小鱼缸旁边儿又多了一小盆多肉植物。而此刻,他正拿着水杯往里面洒水,边洒边说:“宝贝儿,再长圆润一点儿啊,再圆润一点儿,嘿嘿。”

    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时,关景初都会忍不住在他那大脑门儿上点个赞。

    过了会儿,桌面右下角的MSN闪起了一个头像。那个头像是一只特萌特卡哇伊的折耳猫。没错,这是老板找上来了。只不过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板用这种头像之前不会先照照镜子。

    老板姓李,叫李德贵,年过不惑,但是是典型的大叔年龄少男心,但凡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他都会习惯性地去追一追。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说‘那’件事了。

    上一回李德贵去理发店做了个特杀的头发来公司,还穿着条破洞牛仔裤。走进办公室之后,他就有意无意地四处转一遍,有事儿没事儿都爱拍拍人肩膀说上两句话。

    但是,没人理他。

    受到打击后的李德贵,就又将那头杀马特式的头发乖乖理成小平头了。此外,他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个相片夹子,上面儿是个有九名成员的女组合,个个儿腿长肤白,笑颜如花。

    但是关景初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这九个人的具体样貌过。总觉得那像是个九胞胎。

    “小关啊,你和易随安很熟是吗?”

    老板突然发来的这句话让她吃了一惊。开口便提易随安,这绝对不会是件什么好事儿。

    “认识,不算熟。”她飞快地回复。

    “是么?嗯?可我听说不是这样的啊,听说他这阵子经常都在联系你啊。我跟你说啊,最近易随安交了个项目给我们公司,但是之前的策划交给他他都不怎么满意,所以我想啊,不如由你出面?”

    关景初看完,愣愣地往嘴里塞进一颗彩虹糖,嚼动了几下,紧接着敲键盘回复:“咱们公司比我专业的人不是多得去了么?上次小刘老师设计的那个福记馅饼情人节礼盒不是还大受好评么?怎么会找上我?易随安那儿可是大公司啊,交给我这种小虾米做,要是弄砸了怎么办?”

    对,易随安是经常都在找她没错,但是她每次都会躲开。

    “小关啊,你来这儿上班的目的是什么?”

    “为人民服务!”

    “拉倒吧,咱就别说那些门面话了。你上班儿难道不是为了赚钱?不赚钱谈什么生活啊是不?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给你锻炼,让你有机会从小葱苗儿长成大树,你怎么不抓牢反而推三阻四的呢?”

    老板你果然犀利。不过葱是葱,树是树,除非异变,否则二者的本质是绝对不会互换的。当然,关景初没把这话说出来。

    “不管怎样,易随安是我很重要的客户,你可不能给办砸了,要是办砸了,你就等着瞧吧!”

    关景初觉得,这句话也许可以理解为“你要是办砸了,就给我卷铺盖走人吧!”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月薪不错,又注重栽培员工的工作,她可不忍心就这么把工作给丢了。话说,她租的小房子过不了多久可又要交房租了呢,而且水电费煤气费网费七七八八加起来就又是一大笔的支出,她可不能自断火炉!

    关景初很快就想通了,并急忙回了俩字儿:“我上!”

    然后,过了会儿,关景初拿起桌上座机的话筒,拨通了易随安的电话。

    这还是自从他回来后,她第一次主动打他电话。不过,是公事儿,不是私事儿。电话接通后,她就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目的。

    易随安沉默片刻后,说:“好,晚上六点钟,滨河餐厅见,到时候谈。”

    “嗯,好的。”关景初简短地回答后,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关景初又拿起了数位板的笔杆子开始画东西。

    办公室的老杨这一次又往金鱼缸里洒下了一小把鱼粮,于是,三条金鱼便腾地一下抢起食来,那激起的气泡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关景初回头,望着办公桌上的座机,愣愣出神。

    趁着李德贵不在,她将电脑上的绘图软件开到最小化,点开QQ空间,然后看见了姚晶晶的状态。

    姚晶晶上传了一张和夏晓凉的合照。

    两个人在沙滩上,凶猛的海风将姚晶晶的长发刮得胡乱飞扬,就像是个发飙的八爪鱼。夏晓凉看起来仍旧很可爱,白嫩的肌肤简直比姚晶晶的肤色还要白上一个阶。

    上次和姚晶晶一块儿吃烧烤的时候,姚晶晶问:“小初,你真的不爱易随安了么?嗯?确定?”

    当时关景初嚼着一块鲜嫩肥美的牛肉想了很久,最后摇头。

    “不爱么?”姚晶晶继续问。

    可她还是摇头。

    “那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你怎么想的?”姚晶晶都替她感到急。

    “我只知道,我和他的事情,早已成为了过去。”关景初咽下牛肉,喝了口大麦茶,微笑。

    “所以啊,你有时候真的是……让人很想痛扁哎!”姚晶晶扶额。

    关景初闻言,呵呵呵笑了三声,然后说:“我吃饱了。”

    之后,姚晶晶告诉了她一件事。姚晶晶说,她喜欢上夏晓凉了,所以她打算和他交往。

    当时关景初就愣住了。因为,她记得,就在不久前,姚晶晶还为宋光明的事儿茶饭不思来着。

    挨到下班儿的时候,关景初关上电脑,打了卡,然后离开了公司。不知不觉间就工作了三个月,感觉好像什么都在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有变化的是姚晶晶和夏晓凉好上了,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两个闺蜜好上更可悲呢?原本她是姚晶晶最爱拉着逛街的人,也是夏晓凉最爱逮着到处跑的对象,可现在,他俩一好上,她就落单了。

    而没有变的是,她依旧是个单身贵族,哦不,贵族这俩字儿哪是为她打造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依旧是个小圣女。之所以说是小圣女,是因为老剩女仨字儿太难听了,且她好歹也还没到恨嫁的年纪。

    只是不知为何,想到这儿,关景初的脑袋中不禁又浮出了易随安的那张脸。

    摇摇头,她打了个车,朝着滨河餐厅去了。

    “滨河餐厅啊,哎哟,最近的小情侣都好喜欢去那儿的,说是很有情调啊。怎么,你男朋友是在那边等你么?”司机师傅笑眯眯地问。

    “不是,是要和人谈工作上的事儿。”关景初简短解释了一句之后,别过头望着车窗外。

    虽说现在是秋季,但就那个热度而言,还是和夏季差不了太多。应该说,不但差不了太多,甚至,反而,更热。

    坐了会儿后,关景初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从包里取出一小瓶矿泉水,就仰头灌进了肚里。

    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车子停下,于是,滨河餐厅就出现在了眼前。

    关景初被服务员带到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这儿视野开阔,放眼望去,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被彩灯围裹的玩偶屋。而那些彩色的灯光倒映在环城流淌而过的滨河之上,更是有种低调且宁静的美。

    易随安正坐在那儿看着什么资料。橙黄的灯光从上头打下来,看起来有些朦胧和神秘。悠扬的音乐在空气之中细细流窜,有种极致的缠绵意味儿。

    他穿着带有灰黑条纹的宽松上衣,微微垂着头,看起来认真且又专注。乍一看,让人觉得像是穿越进了电视剧。

    “来了?”他抬头望了望她,随后将手中的资料折叠好放到了一边儿。

    “对,贵公司的事情我听说了。老板说你不满意之前的那些设计,那么,你可否跟我讲一下你的具体想法呢?”关景初单刀切入,直奔主题。

    “我的想法很简单,不过,先吃饭。”他说完,从不知何时站到旁边的服务员手中接过了菜单。“你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什么都可以。”关景初摇头。

    于是,易随安望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对服务员说:“百味煎鱼嘴,客家酿豆腐,明炉烤鸭,西湖牛肉羹,潮式卤水拼盘,还有,一杯红豆椰奶冻。”

    关景初有些诧异。他居然还记得她的喜好。不错,这些菜,都是她平日最喜欢吃的,因为在外面吃比较贵,所以她还特意买了本书来学习的。

    在等着上菜的空余时间内,关景初不知道该聊什么,于是干脆取出手机,然后点开了最新下载的一个游戏。

    易随安在对面看着,只见关景初一个人玩儿得特嗨,手指在屏幕上狂点着,好像真的很入迷一样。

    “你在做什么?”易随安的眉头皱得不能更紧了。

    两个人一块儿坐在这么个布置得极富情调的房间里,她却一个人拿着手机玩到不亦乐乎,完全将他视为空气,这简直不能忍。

    “打游戏啊。”关景初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

    “什么游戏?”易随安黑着脸继续问。

    “植物大战僵尸,最近很火的。”关景初仍旧没有抬头。

    易随安皱了下眉。过了会儿,他憋足了好大一口气,然后说:“怎么打?”

    关景初听完,缓缓抬头望着她,只觉匪夷所思。

    易随安似乎是豁出去了,他轻咳了一声,说:“关于那个合作项目的事,我想了一下…”

    “我教你!”关景初赶在他把那话说完之前,继续说:“你要是想打这个游戏,我教你!”

    易随安听完,勾起唇角,满意地笑。然后接过了关景初的手机。尽管他看到游戏界面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游戏真丑。这僵尸真丑。这些植物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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