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问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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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冰冷的宫殿，檐角下挂着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宫女微微缩着肩立于门口，寝殿之中，玉碗破碎的声音响起… …
“滚，都给朕滚出去！”
这一声嘶吼并没有多大的音量，年老的帝王因为受伤而毫无力气，他的威风还在，却像那已经衰老的雄狮，再怎样不甘，也要在年轻一辈的利爪下让出位置。
“这是怎么了，皇帝不肯吃药？”
收拾了残片退出的太监快步离开，没走多远便被叫住了，雍容华贵的皇后询问着，他们不敢不答。
“回皇后娘娘，陛下… …不肯服药。”那种看着药碗时候怀疑的眼神，即便有人试药皇帝却仍然不肯喝的样子… …太监回忆着，满心冤枉，怎么弄得他们跟下毒的似的，分明没什么嘛！
皇后没有说话，摆了摆手，太监行了一礼，带着手下的人快步离开。
“娘娘，可还要过去？”
“不用，回去吧。”皇后娘娘轻声说着，嘴角似乎有了一丝翘起的弧度，那香料总还是有点儿作用不是吗？
不知情的宫女松了一口气，皇帝才发完脾气，不管是为了什么发脾气，她们这个时候撞过去总不会好，回去就最好不过了。
夜色最是黑暗，即便那一轮明月当空，却也照亮不了所有的角落，一辆马车悄悄驶出了宫墙，通过门口的时候，一块儿牌子晃了晃，连言语都没有，侍卫就赶紧放行了。
马车的轱轳上包了一层什么，走起来一点儿声音也无，马蹄子下包布也能够有效减少声音，这么一辆马车从夜色中驶来，到更深的夜色中去，恍若幽灵一样。寂然无声。
城北，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里头的人已经在睡觉中，或者在准备睡觉之中，听到那声音，小厮一边轻声问着，一边披衣开门，里头被惊动的人也点亮了烛火，深夜而来，必然有事。
“师兄——”
“没事。我去看看。”洛辰安抚地看了一眼正要起身的沈墨。“继续看你的吧！”
即便他这样说。沈墨到底不能放心，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话本什么时候看都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来不及应变可是不成，这两天，皇城不太平啊！
洛辰微微一笑，这师弟，就这点儿不好，太认真了。
门打开的声音之后是一片安静，下人快步跑来，跟着下人的那位穿着斗篷，垂下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低着头的时候，连下巴也在阴影之中。
“我家主人有事请洛辰公子去看看！”随着这句话，一块儿牌子亮了出来，金黄的颜色，五爪的金龙。沈墨眼神儿不错，却也只看到了这么多。
洛辰瞳孔一缩，笑容似乎也有瞬间的凝滞，继而恢复了从容，还有几分讥诮隐在眼角，“现在吗？还真是有些仓促。那么，走吧！”
回头交代沈墨，“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有事，先出去了，家里你帮着照看，估计明天也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沈墨想要说什么，拍在他肩膀的手用了点儿力，往下按了按，就见洛辰转过脸对那都斗篷人笑着说：“不曾想我这点儿微末伎俩也能够入得你们主子的眼，真是荣幸。”
那人并不接话，侧身伸了胳膊指向门外，“请。”
洛辰又冲着沈墨笑了笑，这才大步离开，走过那个下人身前的时候还不忘挥了挥手，“行了，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停在门口的马车离开时多了一个人，下人关上门，对这夜来的访客有些莫名，但因为另一个主人还在的缘故，并没有太过惶然不安。
沈墨揉了揉被师兄按过的肩膀，师兄的力气可真是不小，五个指头都要戳到自己肉里了吧！果然是五爪金龙吗？
幸好龙不曾有六爪，不然，他要怎么暗示呢？竟然是皇帝来找，他的那点儿微末伎俩，相术之灵竟然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吗？
说实话，这几年沈墨冷眼瞧着，还真的没看到洛辰正儿八经给人算什么东西，便一直只当他那个相术灵验的说法是假的，或者那些人吹捧出来的。对自己不熟悉的，人云亦云也是常事，却原来，如此有名吗？
皇帝可不是那种道听途说之辈，或者说，皇帝即便是道听途说了，他若是感兴趣的话，也会对此事加以查证再谈其他，能够被皇帝请走，那么… …难道那相术竟是真的了？
不可能！
自觉很清楚师兄水平不过是比那坑蒙拐骗的精明一些的沈墨有些担心，师兄不会露了底吧？欺君可不是小罪！
转身回了房间，却是怎么都看不下书了，推开窗，远望着皇宫方向，黑漆漆的天空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启示，看得久了，却有些安心的感觉，肯定会没事的。
一路被引到皇宫之中，即便是从那令牌上已经看出一二，但是真的来到皇宫还是第一次，洛辰有些惊讶，想要细细看看周围的景色，可惜夜深难明，即便有宫灯照耀，白日里或许恢弘或许大气的地方在夜色中都似染了一层墨色，深沉逼人。
“这边请。”
到了宫中还未曾去下斗篷的太监轻声说着，压低的声音像是怕人听到，洛辰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一座宫殿的门口，无人守门的宫殿好像显露出了一种不设防的状态，似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然而… …
敏感地觉察到四下里打量的眼睛，早听说过皇宫的守卫严密，如此看来，果然是不错的，却不知那日的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能够在这样的严密下还伤到了皇帝。
富贵人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保护自己的财产，养些看家护院的武夫是再正常不过的，而皇帝作为这个天下最富有的人，同样也最怕死的人，其中的护卫又怎会只有表面上那些侍卫呢？
隐蔽的力量只有在暗处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自来刺杀也多是暗处来的，若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谁也不会搞刺杀了。
所以若是那刺客夜里来。纵然是剑圣刀王之流，也讨不到便宜，那些武功一般的侍卫他们能够以一挡百，若是碰到武功好的暗卫，能够以一挡十以一挡五就是不错了，双拳难敌四手这是个真理。
而他们偏偏是白日来，还偏偏是在皇帝寿宴，看似防护最严密，其实只是侍卫多的时候来，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不按常理出牌自然是争得了更多的胜算。只可惜… …
洛辰目光沉沉。却不知是在可惜什么。
穿着斗篷的太监推开了大门，引领着洛辰进去，走进去还不能够一眼看到正主，又往里走了一段。才隐约看到人影，那巨大的屏风隔开了内外，里头一张大床上躺着有人，皇帝胸腹受伤，不能坐，便只能躺了。
“草民洛辰叩见陛下！”洛辰说着行了一礼，目光不经意往里头看了看，一扇屏风，隔开明暗。这边儿的亮让那边儿愈暗，看不清楚。
“平身。”苍老的声音凸显着年龄，“听说你的相术很好？”
“回陛下，草民文武不精，唯在相术上略有称道。一双眼可观气运，一双手可算兴衰，凡人运道，不敢说全然掌握，掐算一番，看个*不离十总还可以做到。”洛辰毫不自谦。
“哼，口气倒是蛮大！”
锐利的视线压迫过来，洛辰表情镇定，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他不过是没有全说罢了。
气运命数玄之又玄，就算是能够算清楚，却也不能够说清楚的，不然，毁的可就是自己了，说真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学这一门技艺学亏了。
按照师傅的话说，他就算是能够算到某人是大富大贵的命，却也不能够跟在那人身边分得一文钱，若是算到某人是帝王命，想要跟着得来一个从龙之功，行啊，你只管跟着，保管那最后当皇帝的不是你算准的那条龙。
这不是说最初算的有错，而是他们这等属于“变”属于“乱”的，在局外大可旁观者清，摸准运势走向，一算一个准儿，但在局内，看好的必然要坏，看败的必然要兴。
若是自作聪明，要以这种道理反推，存了利己的心思，挨个反着来，那命却又走正轨了。你若认真，便觉得那“命运弄人”四个字绝不虚妄，专门就是戏弄你玩儿的，反正必要让你那利心得不到便宜才成。
且算明白了也不能说明白，不然便是泄露天机。天机岂是那么好泄露的？说出来了天就给你改了，原该是你说的那样的，可是你说了，天就改了，非让你说的成了假的不成。你若觉得那天是个孩子脾气，非要跟大人反着来，你便专门反了说，依旧是不成的，那可是个狡猾的孩子，你真心假意通通都瞒不过，不然为何有人说“天不可欺”呢？
有不少算命的被人当做骗子，一种是真的骗子，还有一种便是不明这个道理，说了真话却反成了假话的。
而这泄露了天机的人，被人当做骗子不信任并不是全部的恶报，还有一生的福泽都要被抵消，原是亲人俱全的必要丧亲丧友，孤苦一生那都是轻的，常常伴有短命结局，磨难还要不断，被人暴打，瞎眼残废，都是轻的，恶疾时疫，众叛亲离，所有的倒霉事好似都要轮个遍儿，命运之悲苦，好似全无所避。老天要折腾人，真不会让你知道它准备怎么折腾，所以防范都是防不来的。
故而，即便算出来了，说的时候也要似真似假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句话不光是糊弄那些听话人的，还是糊弄自己的。
学了相术便不能学其他，文才武功，都在其他之列，若不是相术的传承还是需要人认字的，估计当个睁眼瞎那都是有可能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个代价的对等与否，有时候当下是很难知道的。
当初洛辰就只听到了那相术的好处，多厉害啊，掐着指头算一算，看看这人的面相手相，就可以把他这辈子是龙是虫知道个*不离十，多能耐啊！可真的学了之后。才知道那么多的禁忌，那么多的不能说，那叫一个憋屈。
可是，憋屈也晚了，有那么一个无良的师傅，有他的养育之恩，就算是为了他能够安稳闭眼，这憋屈咱也得憋屈着，把他这门技术学会学好学精，安慰一下老人的心。
自小就学这个。这么多年学下来。说不精通那才是虚伪。所以洛辰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儿也不谦虚的，啊，错了，是一点儿也不虚伪的。
可听的人哪里知道这个。听到这话，再看他的年龄，第一反应都是这人口气大。
洛辰暗暗摇头，这帝王也是凡人，到底没有脱了凡人的眼光，怎么就那么不知道慧眼识珠呢？小爷可是货真价实的珍珠啊！
他低头不语，那头的帝王却不能让他就这么不语下去了，张口问道：“你既然说能够观气运，知兴衰。那依你看来，这大梁天下当交与谁？”
这么晚被叫来，洛辰早把可能被问的话题打了一个腹稿，这一条也在其中，他也想过答案。但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问出来，这么直接，为何总让他有一种回答完了之后必然脑袋不保的感觉呢？
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被夜风吹过，洛辰不自在地动了动肩，恭敬道：“回陛下，草民之术当看人观相，然后掐指推算，若要算得更准，还当有生辰八字辅助… …草民从未见过几位殿下，也就无从知晓哪一位当为帝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从未见过却未必，那几位也有过微服私访的闲情逸致，他还是见过几面的，只不过当时“不知道”那就是某位殿下就是了。
隐藏在话语中的狡猾并未被察觉，皇帝沉吟了一下，咳嗽了两声，道：“明日召几位殿下前来，你一一算过。”
这样命令的口气，洛辰无奈，再度叩首应下。
依旧是那个穿斗篷的太监把洛辰引出，却并未让他光明正大地住在哪个房间之中，而是打开了一个暗室，让他进去。暗室之中虽有夜明珠照亮，寝具也是舒适富贵的，但洛辰却愈发心惊肉跳，知道了这样的地方，怕是真的不能够活着离开了吧！
“委屈公子暂时住在这里。”太监不卑不亢地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中却是没有丝毫歉意的，那种平板的声音好像并不需要在乎听者的意见，愈发让洛辰有种自己是死人的感觉。
“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拉这根绳子唤人。”
指了指门边垂下的绳子，绳尾华丽的金黄色流苏乍看好似装饰，却原来… …顺着那根线看去，墙上有个小洞，恰容线穿过，还不如一个指头粗的洞也就是个通风的作用吧！
“有劳了。”说着客气的话，洛辰自然垂下手去，摸到腰间，没摸到熟悉的扇子，当下在那太监要走的时候叫住了他，“劳烦公公给我找一把扇子，家中的那把却是忘了带，手上有点儿空。”
太监没怎么思考，点头应了，转身出去。看不到机关在哪儿，门关上了，严丝合缝。
“真是… …不错… …的设计。”洛辰脸上仍带着笑。
过了一会儿，一柄雪白的扇子送了进来，白檀扇骨微有几分香气，空白的扇面像是要等人填写诗词一般，那若有银辉的感觉… …掸了掸扇面，纸质振动的声音很清爽，想来这纸也不一般吧！
把室中的器具都看了看，洛辰饶有闲情地想，这间房间不知道最初是给谁准备的，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让皇帝早就把准备了这间房间给自己。这么仓促被深夜叫来，果然是一时起意么？
眯起的眼睛愈发显得细长，流光清冷，漫不经心地用扇子敲着手心，想要问命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ps：
最讨厌阶段性停电不给通知的了！差点儿传不上来丢了稿子，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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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都给朕滚出去！”
这一声嘶吼并没有多大的音量，年老的帝王因为受伤而毫无力气，他的威风还在，却像那已经衰老的雄狮，再怎样不甘，也要在年轻一辈的利爪下让出位置。
“这是怎么了，皇帝不肯吃药？”
收拾了残片退出的太监快步离开，没走多远便被叫住了，雍容华贵的皇后询问着，他们不敢不答。
“回皇后娘娘，陛下… …不肯服药。”那种看着药碗时候怀疑的眼神，即便有人试药皇帝却仍然不肯喝的样子… …太监回忆着，满心冤枉，怎么弄得他们跟下毒的似的，分明没什么嘛！
皇后没有说话，摆了摆手，太监行了一礼，带着手下的人快步离开。
“娘娘，可还要过去？”
“不用，回去吧。”皇后娘娘轻声说着，嘴角似乎有了一丝翘起的弧度，那香料总还是有点儿作用不是吗？
不知情的宫女松了一口气，皇帝才发完脾气，不管是为了什么发脾气，她们这个时候撞过去总不会好，回去就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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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去看看。”洛辰安抚地看了一眼正要起身的沈墨。“继续看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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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主人有事请洛辰公子去看看！”随着这句话，一块儿牌子亮了出来，金黄的颜色，五爪的金龙。沈墨眼神儿不错，却也只看到了这么多。
洛辰瞳孔一缩，笑容似乎也有瞬间的凝滞，继而恢复了从容，还有几分讥诮隐在眼角，“现在吗？还真是有些仓促。那么，走吧！”
回头交代沈墨，“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有事，先出去了，家里你帮着照看，估计明天也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沈墨想要说什么，拍在他肩膀的手用了点儿力，往下按了按，就见洛辰转过脸对那都斗篷人笑着说：“不曾想我这点儿微末伎俩也能够入得你们主子的眼，真是荣幸。”
那人并不接话，侧身伸了胳膊指向门外，“请。”
洛辰又冲着沈墨笑了笑，这才大步离开，走过那个下人身前的时候还不忘挥了挥手，“行了，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停在门口的马车离开时多了一个人，下人关上门，对这夜来的访客有些莫名，但因为另一个主人还在的缘故，并没有太过惶然不安。
沈墨揉了揉被师兄按过的肩膀，师兄的力气可真是不小，五个指头都要戳到自己肉里了吧！果然是五爪金龙吗？
幸好龙不曾有六爪，不然，他要怎么暗示呢？竟然是皇帝来找，他的那点儿微末伎俩，相术之灵竟然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吗？
说实话，这几年沈墨冷眼瞧着，还真的没看到洛辰正儿八经给人算什么东西，便一直只当他那个相术灵验的说法是假的，或者那些人吹捧出来的。对自己不熟悉的，人云亦云也是常事，却原来，如此有名吗？
皇帝可不是那种道听途说之辈，或者说，皇帝即便是道听途说了，他若是感兴趣的话，也会对此事加以查证再谈其他，能够被皇帝请走，那么… …难道那相术竟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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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宫中还未曾去下斗篷的太监轻声说着，压低的声音像是怕人听到，洛辰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一座宫殿的门口，无人守门的宫殿好像显露出了一种不设防的状态，似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然而… …
敏感地觉察到四下里打量的眼睛，早听说过皇宫的守卫严密，如此看来，果然是不错的，却不知那日的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能够在这样的严密下还伤到了皇帝。
富贵人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保护自己的财产，养些看家护院的武夫是再正常不过的，而皇帝作为这个天下最富有的人，同样也最怕死的人，其中的护卫又怎会只有表面上那些侍卫呢？
隐蔽的力量只有在暗处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自来刺杀也多是暗处来的，若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谁也不会搞刺杀了。
所以若是那刺客夜里来。纵然是剑圣刀王之流，也讨不到便宜，那些武功一般的侍卫他们能够以一挡百，若是碰到武功好的暗卫，能够以一挡十以一挡五就是不错了，双拳难敌四手这是个真理。
而他们偏偏是白日来，还偏偏是在皇帝寿宴，看似防护最严密，其实只是侍卫多的时候来，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不按常理出牌自然是争得了更多的胜算。只可惜… …
洛辰目光沉沉。却不知是在可惜什么。
穿着斗篷的太监推开了大门，引领着洛辰进去，走进去还不能够一眼看到正主，又往里走了一段。才隐约看到人影，那巨大的屏风隔开了内外，里头一张大床上躺着有人，皇帝胸腹受伤，不能坐，便只能躺了。
“草民洛辰叩见陛下！”洛辰说着行了一礼，目光不经意往里头看了看，一扇屏风，隔开明暗。这边儿的亮让那边儿愈暗，看不清楚。
“平身。”苍老的声音凸显着年龄，“听说你的相术很好？”
“回陛下，草民文武不精，唯在相术上略有称道。一双眼可观气运，一双手可算兴衰，凡人运道，不敢说全然掌握，掐算一番，看个*不离十总还可以做到。”洛辰毫不自谦。
“哼，口气倒是蛮大！”
锐利的视线压迫过来，洛辰表情镇定，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他不过是没有全说罢了。
气运命数玄之又玄，就算是能够算清楚，却也不能够说清楚的，不然，毁的可就是自己了，说真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学这一门技艺学亏了。
按照师傅的话说，他就算是能够算到某人是大富大贵的命，却也不能够跟在那人身边分得一文钱，若是算到某人是帝王命，想要跟着得来一个从龙之功，行啊，你只管跟着，保管那最后当皇帝的不是你算准的那条龙。
这不是说最初算的有错，而是他们这等属于“变”属于“乱”的，在局外大可旁观者清，摸准运势走向，一算一个准儿，但在局内，看好的必然要坏，看败的必然要兴。
若是自作聪明，要以这种道理反推，存了利己的心思，挨个反着来，那命却又走正轨了。你若认真，便觉得那“命运弄人”四个字绝不虚妄，专门就是戏弄你玩儿的，反正必要让你那利心得不到便宜才成。
且算明白了也不能说明白，不然便是泄露天机。天机岂是那么好泄露的？说出来了天就给你改了，原该是你说的那样的，可是你说了，天就改了，非让你说的成了假的不成。你若觉得那天是个孩子脾气，非要跟大人反着来，你便专门反了说，依旧是不成的，那可是个狡猾的孩子，你真心假意通通都瞒不过，不然为何有人说“天不可欺”呢？
有不少算命的被人当做骗子，一种是真的骗子，还有一种便是不明这个道理，说了真话却反成了假话的。
而这泄露了天机的人，被人当做骗子不信任并不是全部的恶报，还有一生的福泽都要被抵消，原是亲人俱全的必要丧亲丧友，孤苦一生那都是轻的，常常伴有短命结局，磨难还要不断，被人暴打，瞎眼残废，都是轻的，恶疾时疫，众叛亲离，所有的倒霉事好似都要轮个遍儿，命运之悲苦，好似全无所避。老天要折腾人，真不会让你知道它准备怎么折腾，所以防范都是防不来的。
故而，即便算出来了，说的时候也要似真似假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句话不光是糊弄那些听话人的，还是糊弄自己的。
学了相术便不能学其他，文才武功，都在其他之列，若不是相术的传承还是需要人认字的，估计当个睁眼瞎那都是有可能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个代价的对等与否，有时候当下是很难知道的。
当初洛辰就只听到了那相术的好处，多厉害啊，掐着指头算一算，看看这人的面相手相，就可以把他这辈子是龙是虫知道个*不离十，多能耐啊！可真的学了之后。才知道那么多的禁忌，那么多的不能说，那叫一个憋屈。
可是，憋屈也晚了，有那么一个无良的师傅，有他的养育之恩，就算是为了他能够安稳闭眼，这憋屈咱也得憋屈着，把他这门技术学会学好学精，安慰一下老人的心。
自小就学这个。这么多年学下来。说不精通那才是虚伪。所以洛辰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儿也不谦虚的，啊，错了，是一点儿也不虚伪的。
可听的人哪里知道这个。听到这话，再看他的年龄，第一反应都是这人口气大。
洛辰暗暗摇头，这帝王也是凡人，到底没有脱了凡人的眼光，怎么就那么不知道慧眼识珠呢？小爷可是货真价实的珍珠啊！
他低头不语，那头的帝王却不能让他就这么不语下去了，张口问道：“你既然说能够观气运，知兴衰。那依你看来，这大梁天下当交与谁？”
这么晚被叫来，洛辰早把可能被问的话题打了一个腹稿，这一条也在其中，他也想过答案。但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问出来，这么直接，为何总让他有一种回答完了之后必然脑袋不保的感觉呢？
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被夜风吹过，洛辰不自在地动了动肩，恭敬道：“回陛下，草民之术当看人观相，然后掐指推算，若要算得更准，还当有生辰八字辅助… …草民从未见过几位殿下，也就无从知晓哪一位当为帝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从未见过却未必，那几位也有过微服私访的闲情逸致，他还是见过几面的，只不过当时“不知道”那就是某位殿下就是了。
隐藏在话语中的狡猾并未被察觉，皇帝沉吟了一下，咳嗽了两声，道：“明日召几位殿下前来，你一一算过。”
这样命令的口气，洛辰无奈，再度叩首应下。
依旧是那个穿斗篷的太监把洛辰引出，却并未让他光明正大地住在哪个房间之中，而是打开了一个暗室，让他进去。暗室之中虽有夜明珠照亮，寝具也是舒适富贵的，但洛辰却愈发心惊肉跳，知道了这样的地方，怕是真的不能够活着离开了吧！
“委屈公子暂时住在这里。”太监不卑不亢地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中却是没有丝毫歉意的，那种平板的声音好像并不需要在乎听者的意见，愈发让洛辰有种自己是死人的感觉。
“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拉这根绳子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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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了。”说着客气的话，洛辰自然垂下手去，摸到腰间，没摸到熟悉的扇子，当下在那太监要走的时候叫住了他，“劳烦公公给我找一把扇子，家中的那把却是忘了带，手上有点儿空。”
太监没怎么思考，点头应了，转身出去。看不到机关在哪儿，门关上了，严丝合缝。
“真是… …不错… …的设计。”洛辰脸上仍带着笑。
过了一会儿，一柄雪白的扇子送了进来，白檀扇骨微有几分香气，空白的扇面像是要等人填写诗词一般，那若有银辉的感觉… …掸了掸扇面，纸质振动的声音很清爽，想来这纸也不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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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起的眼睛愈发显得细长，流光清冷，漫不经心地用扇子敲着手心，想要问命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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