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之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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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她刚从清宁宫请安回到凌波殿,孙平便赶了过来,请她务必过去陪皇上用顿午膳,说是夏候彻这几日都忙得误了用膳时辰,他怎么样也劝不下。爱睍莼璩

    她真搞不懂,这孙平怎么样就一再认定她去了他就能吃了饭了,夏候彻有那么听她的话吗?

    皇极殿的气氛一如最近许多天一样的沉默压抑,伺候的宫人个个小心翼翼,唯恐再触怒了本就心情不爽快的皇帝。

    “钰嫔娘娘你先进去吧,奴才带人去准备午膳。”孙平将她送到书房门口,也没有要替她进去通报的意思。

    凤婧衣微微皱了皱眉,知道他是自作主张让她过来,若是进去通报惹了里面的人不高兴,少不了一顿责罚,可是这也不能就让她去触这个霉头吧轹。

    然而,孙平却已经带着人走开了,她只能端上宫人准备送进去的茶,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夏候彻埋头忙碌着,面色有些阴沉,想来是还在为靳容华那个孩子而烦心,她轻步走近将茶搁到桌上,便一语不发地在一旁站着。

    过了半晌,夏候彻搁下手中的笔,伸手去拿茶水,这才看到站在边上的她羝。

    “过来了怎么不出声?”

    “看你忙着,不好打扰。”凤婧衣淡笑言道。

    “最近怎么没过来?”夏候彻抿了口茶,一边继续看着折子,一边问道。

    凤婧衣有些头疼地皱地皱了皱眉,总不告诉他因为自己懒得过来,只得笑了笑说道,“有些着了风寒,沁芳不许我出来。”

    夏候彻侧头望了一眼她的面色,方才问道,“好了?”

    “嗯。”她抿唇点了点头,道,“皇上最近清瘦了不少。”

    “是吗?”夏候彻薄唇微扬,伸手拉她挨着自己坐下,“坐这等一会儿,忙完陪朕用午膳。”

    “好。”她乖巧坐在边上等着,瞅着一桌子堆积如山的奏折公文,不由同情地叹了叹气。

    她在南唐摄政三年,自然知道政务缠身的忙碌是何滋味,当权者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重大,必须都得经过深思熟虑,世人眼中皇帝坐拥天下,尊贵又风光,可这风光背后的操劳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的。

    若非因为国仇家恨的敌对,她是欣赏这个男人的,武能驰骋沙场,文能定国安邦,在母妃还在世之时,她与上官邑听到百姓议论起大夏新登基的皇帝,她说那个男人野心非同一般。

    只是那时又何曾想到……

    经年之后,自己会成为他后宫妃嫔中的一个,成为与他生死相搏的对手。

    不一会儿,孙平进来望了望两人,道,“皇上,到午膳时辰了。”

    “嗯。”夏候彻闻言搁下朱笔,侧头牵起坐在边上的女人道,“走吧,朕真有些饿了。”

    孙平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自己将钰嫔请安,果真是没有错的。

    两人到了暖阁净手用膳,刚吃到一半有人进来悄悄向孙平禀报了什么,孙平面色顿时变了,近前来道,“皇上,永寿宫那边出事了,靳容华……小产了!”

    夏候彻面色并未有多大变化,没有一丝难过,也没有一丝欣喜,只是紧抿着薄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靳容华与兰妃娘娘在花园里因为什么事争吵了起来,兰妃娘娘推了靳容华一把,人撞到了假山石,孩子没保住……”孙平回话道。

    “兰妃?”夏候彻皱起眉头。

    “是。”

    “知道了。”夏候彻拧着眉叹了叹气,吩咐道,“让太医们好生照看着,朕一会儿再过去。”

    “是。”孙平连忙出去,吩咐人去永寿宫传话。

    凤婧衣望了望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这个孩子又是因为兰妃,皇上要怎么办?”

    夏候彻抬眸望着她,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很希望我治她的罪吗?”

    “嫔妾不敢。”凤婧衣垂眸淡淡道。

    夏候彻沉吟了半晌,出声道,“前些日,你在伽蓝院见了靳容华?”

    “是。”凤婧衣坦然承认,抿了抿唇望向他,冷嘲着问道,“皇上是否还要问,是不是嫔妾指使靳容华将流产之事嫁祸兰妃娘娘,以报梅园落水之仇?”

    夏候彻微微敛目,说道,“朕并无此意。”

    “靳容华确实约了嫔妾到伽蓝院见面,她只是要嫔妾替她转告皇上一句话而已。”凤婧衣有些委屈地道。

    “什么话?”

    “靳容华要嫔妾转靠皇上,她不想为难皇上,嫔妾不知道她是何意思,便也没有过来说,皇上若是不信,嫔妾也无话可说。”凤婧衣搁下碗筷,委屈地抿唇垂着头。

    他在怀疑是她指使靳容华,她知道。

    这也正是靳兰慧想要达到的目的之一,她约了她见面,之后又嫁祸兰妃,皇帝会疑心是她指使,太后又会对靳兰轩大失所望,而她又顺了皇帝心意博得几分情意,当真是一举数得的好计谋。

    “好了,朕只是问一句而已,别胡思乱想的。”夏候彻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催促道,“快用膳吧,一会儿随朕去一趟永寿宫。”

    凤婧衣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东西,心中却袭上阵阵寒意。

    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多疑,可是没想到当她如此得他宠爱,依旧不得他一丝真正的信任,这于她而言是很危险的事。

    她不仅需要他的宠爱,还需要获得他的信任,否则将来一有蛛丝迹让他对她起疑,她便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约是知道自己惹她难过了,夏候彻替她夹了好几回菜,嘱咐她多吃点。

    然而,永寿宫那边可就没有这般平静了。

    靳太后听到太医回报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敛目痛心地跌坐在榻上,随即狠狠望向站在一旁的靳兰轩,失望至极地道,“兰轩啊兰轩,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哀家已经一再为你费尽心思,你却每每都让哀伤的努力付诸流水……”

    “姑母,是靳兰慧她……”靳兰轩辩解道,若非是靳兰慧言语相逼,她岂会动了手。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靳太后怒声喝断她的话,指着她沉声斥道,“哀家都已经说了只要孩子生下来便交由你抚养,你为什么就不听哀家的话,要在这个时候伤了她腹中的孩子……”

    “姑母,我知错了。”靳兰轩跪下道。

    靳太后一向疼她,这么些年从来没这样严厉地训斥过她,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让她动了气了。

    靳太后敛目,一手支着额头叹道,“看来,哀家真的帮不了你了,你好好回你的漪兰殿吧。”

    “姑母,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靳兰轩紧张地道。

    这是在这宫里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如果她都不帮她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么多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靳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哀家如此为你费尽心思,一来是真的心疼你,二来也是知道你与皇帝有些情份的,可是你总是这么不争气,连别人的言语冲撞都忍受不了,还怎么在这宫里生存下去,若非哀家和皇帝都顾念旧情,你如今早就进了冷宫里了。”

    靳兰轩抿唇一字一句地听着,道,“是我让姑母失望了。”

    “你该好好学学兰轩,她虽不得皇帝宠爱,但她比你更懂在这宫里的为人处事。”靳太后道。

    靳兰轩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了。”

    看来,若非是知道皇帝对她顾念着旧情,还有这点利用价值,她的姑母也不会如此帮她吧。

    否则,她病重三年深居长春宫,她怎么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正说着,书绣进来禀报道,“皇上和钰嫔娘娘过来了。”

    靳太后望了望还跪在地上的靳兰轩,道,“好了,你起来吧。”

    靳兰轩咬了咬唇站起身,看到进门的两人也沉默着再没有说话。

    “人怎么样了?”夏候彻一进门便紧张地问道。

    靳太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孩子没保住,人这会儿还没醒呢。”

    凤婧衣默然站在一旁,全当是看热闹,明明一个个都知道对方心里失着什么主意,面上还要装作关心痛心的样子,也不嫌累得慌。

    “兰妃,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二回了,你有何话说?”夏候彻望向靳兰轩,面色冷沉地问道。

    “四哥……”兰妃望着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因为,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她都是确确实实推了上官素和靳兰慧,也确实害得她们失去了孩子。

    正说着,宫人急忙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皇上,容华娘娘醒了……”

    “走吧,先过去看看。”太后起身。

    几人还未进门,便听到靳兰慧的哭泣声,好不凄惨痛心。

    “兰慧,孩子已经没了,别再自己伤了身子。”太后近前安慰道。

    靳兰慧泪落不止,一抬头看到跟着太后进来的靳兰轩,发疯一下从床上扑过来,“姐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这样夺走我的孩子……”

    “兰慧……”太后和书绣扶住她,劝道,“你才刚刚小产,别再动气伤身,好好上床躺着……”

    靳兰慧怎么也不依,一把抓住靳兰轩的衣袖,泣不成声地控诉道,“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夏候彻皱了皱眉,上前将人拉开,将靳兰慧扶上了床,“孩子没了,你也要保重身子要紧……”

    “皇上……”靳兰慧面色苍白的倚在他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伤心不已。

    凤婧衣只是在一旁看着,也许靳容华是设计了失去这个孩子,可此刻的悲痛想来也是做不了假的。

    只是,用这样沉重的代价,换这个男人的假情假意,真的……值得吗?

    “兰轩,你先回去吧。”靳太后回头道。

    夏候彻抬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靳太后的话。

    “嫔妾告退。”靳兰轩知道自己多留在此也无益,便依言离去了。

    凤婧衣站在一旁,看来他还是不打算处置靳兰轩,这旧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这一次怀上孩子的不是靳容华,而是靳兰轩的话,他恐怕就真的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吧!

    幸好,一切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好长一段时间,靳容华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孙平适时进来禀报道,“皇上,郑大人,方大人,胡大人在皇极殿有事求见。”

    “政事要紧,皇帝先回皇极殿吧,兰慧交给哀家照看便是了。”靳太后道。

    夏候彻抿唇沉吟了片刻,朝靳容华道,“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过来看你。”

    “嗯。”靳容华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皇帝和凤婧衣两人离去。

    出了永寿宫,两人上了步辇,夏候彻方才问道,“他们何事求见?”

    “好像是靳容华小产的事听到风声了,只怕……又是上次那样。”孙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之前,兰妃谋害钰嫔腹中皇嗣已经闹得满朝风雨,这才仅仅数月,又害得皇帝的第二个子嗣也夭折了,这朝中指不定又得闹成什么样。

    夏候彻皱了皱眉,重重地叹了叹气,却并没有要处置靳兰轩的意思。

    半晌,察觉到坐在边上的女子一直不说话,不由问道,“在想什么呢,一句话也不说。”

    凤婧衣回过神来,浅然一笑说道,“嫔妾只是在想,如果有孕的是兰妃娘娘,皇上……会怎么办?”

    夏候彻目光微震,随即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别开眼望着前言道,“别胡思乱想的。”

    凤婧衣想,她大约真的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的答案,一颗心莫名有些烦燥不堪。

    “这两日你就不必再过来了,得空了朕再过去看你。”夏候彻拍了拍她的肩头,叹息道。

    “是啊,皇上要忙着好生安慰容华娘娘,哪里有得空再见嫔妾。”凤婧衣哼道。

    “你看你,这脑袋瓜儿里一天都想什么了?”夏候彻哭笑不得,伸手敲了敲她额头教训道。

    凤婧衣拿开他的手,垮着脸哼道,“靳容华出了事,皇上都是百般安慰,嫔妾出事那儿,皇上整整一个月连面儿都露一个,果真是不一样的。”

    “那时是你不愿见朕,如今却又成了朕的错了?”夏候彻挑眉问道。

    “皇上哪里有错,错也是嫔妾的错。”凤婧衣别着头说道。

    夏候彻无奈地皱了皱眉,朝孙平道,“落辇吧,朕与钰嫔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

    孙平连忙招呼宫人落了步辇,将随从都带了下去。

    凤婧衣自己起身下了辇,说道,“嫔妾告退,皇上自己回去吧。”

    “素素!”夏候彻一把拉住她,皱着眉问道,“你到底又在跟朕生什么气?”

    “嫔妾没有生气。”

    夏候彻捏了捏她的脸,哼道,“脸都拉这么长了,还没有生气?”

    这女人乖巧的时候乖巧得不行,这蛮不讲理起来,让他也招架不住。

    凤婧衣抿唇低着头,不愿说话。

    “朕最近实在忙的没什么时间过去看你,等忙完了朕就过去了,到时候你赶都赶不走,如何?”夏候彻笑着安抚道,全然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仪,倒似是个讨好心上人的邻家少年。

    凤婧衣忍俊不禁,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说话算话吗?”

    原本最近就政务繁忙,加之又闹出皇嗣夭折之事,朝中只怕又是一番风雨,够他忙活好一阵了。

    “朕何时对你不算话了?”夏候彻板着脸道。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

    夏候彻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光洁的额头,说道,“素素,朕说了不委屈你,其实已经委屈你太多了,朕都知道。”

    纵然他是一国之君,许多事也不可能随心而行,总免不了诸多牵制。

    “靳容华的事,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她闷闷地说道。

    “朕信你。”夏候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原来是为了那会追问她见靳兰慧的事跟他置气呢。

    原本还是不确定的,去了一趟永寿宫,他已经肯定事情是靳容华自己嫁祸靳兰轩,又将嫌疑引到她的身上,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不喜欢这种跟你自己玩弄心机的女人,但她这一次确实还算识实务,知进退。

    凤婧衣仰头望着她,唇角绽起笑意,“那我回去了。”

    夏候彻松开手,笑道,“自己小心着,别再着了风寒。”

    “嗯。”她抿唇点了点头,扭头四下望了望,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夏候彻站在原地,摸了摸脸上,好心情地笑了。

    孙平看到钰嫔走了,方才寻了过来,瞧见笑开了花似的皇帝不由纳闷儿了,这刚才还一脸阴沉的,这会儿怎的就成这样了?

    凤婧衣带上沁芳和青湮回凌波殿,一路想起自己方才那矫情劲儿,不由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回去坐下,皇后宫里便派人传了话来,说是皇后新得了几副佳作,请各宫里过去赏画。

    可是,她怎么听都觉得的这一群人在为永寿宫的事儿而幸灾乐祸呢。

    反正也是无事儿,便让人去约了苏妙风一同前去凑个热闹,她两过去的迟些,清宁中的园子里已经热闹开了。

    “钰嫔不是陪皇上去永寿宫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胡昭仪笑着问道。

    “皇上回了皇极殿,嫔妾刚回到宫中,无事便和苏姐姐一起过来瞧瞧。”

    “是吗,也不知靳容华如何了?”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道。

    凤婧衣摇了摇头,叹道,“孩子没保住,人似也伤得不轻,哭闹了好一阵呢。”

    “哎,那倒真是可惜了那孩子。”郑贵嫔叹道。

    凤婧衣哂然一笑,嘴上说着可惜,明明一个个心里笑得比谁都得意,若不是这孩子现在小产了,保不准将来也会断送在她们谁的手里吧。

    “听说是兰妃推了靳容华,才害得她小产了,皇上和太后却什么都没说,大约又是就这么不轻不痒地过去了。”胡昭仪哼道。

    “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里哪里舍得罚了她,皇上……那就更不必说了。”方婉仪笑了笑,哼道。

    “这都接连夭折了两个孩子了,皇上还是如此护着她,这事儿若是搁在我们谁身上,莫说是受罚了,只怕祸及满门的罪名都有了。”胡昭仪冷哼道。

    郑贵嫔闻言望了望众人,压低了声明说道,“这好在是有孕的是靳容华,便是这孩子没了,皇上想来也不会有多伤心,这若有孕的兰妃,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呢。”

    这接连两孩子都没了,皇帝也没将兰妃问罪,这若有孕的是兰妃,怕是这孩子就真的会生下来了。

    “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咱们就别妄加议论了。”皇后扫了一眼几人,说道,“说好是来赏画的,怎么都扯到别处去了。”

    皇后都发话了,众人便也不敢再议论下去了,纷纷开始品评着挂了一屋子的画作,雅兴大发。

    苏妙风陪着她瞧着画,低声道,“那孩子,真是因为兰妃才小产的吗?”

    凤婧衣神秘的笑了笑,只是道,“听说是如此。”

    苏妙风沉吟了半刻,也明了她话中之意,表面靳容华是因为靳兰轩才小产的,背后是另有文章的。

    “那想必最失望的,一定是太后娘娘了。”

    凤婧衣笑了笑,低声道,“我想也是。”

    靳太后在那个孩子身上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如今是全都落空了,心中又岂止只是失望而已。

    她想,她大约是时候给她来点雪上加霜了。

    清宁宫赏画赏了近两个时辰,直到黄昏之时方才散去,皇后让她们各自挑了喜欢的画作相送,她也挑了幅顺眼的带走,方才与苏妙风结伴回去。

    “妹妹最近是与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啊。”凤婧衣不明白她是何意思。

    苏妙风瞅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最近一直都是你专房之宠,皇上怎么就突然临幸了靳容华,还让她有了孩子,她入宫以来也就头一年侍寝过一两次,若不是因为太后的原因,皇上只怕都忘了她是谁了。”

    凤婧衣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大约皇上一时兴起,想换个口味的吧!”

    那样的事,她不知道,也没时间没兴趣去打听。

    苏妙风望了望她,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回了凌波殿,摒退了其它宫人,她便道,“青湮,通知公子宸,咱们该跟靳太后打个招呼了。”

    “什么时候?”青湮问道。

    凤婧衣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了想说道,“宫外情形我们没有她了解的多,让她自己看着办,最好在十天之内。”

    她想,她的好姨娘和好表妹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激动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了。

    “好。”青湮道。

    “大夏皇帝一直在追查你的行踪,若是他追查下去,查到了隐月楼怎么办?”沁芳忍不住担忧,夏候彻那高深莫测的心思,她也见识了不少了,绝对不是一个能随便唬弄过去的人。

    “放心吧,此事早有计划,不会有差错。”凤婧衣笑着道。

    沁芳叹息着望了望两人,这些谋算人心,打打杀杀的事情她不懂,只是担心轻易暴露了主子的身份,会让她惹来杀身之祸。

    果然,隐月楼办事的效率非同一般。

    还不出五天,自外地养病回京的兵部侍郎靳英,于回京途中被人在船上暗杀。

    那是靳兰轩的父亲,也是当年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之一,只是那时她还未掌权南唐,他已经回了大夏盛京,才让他多活了这些年。

    靳家派人入宫禀报,靳太后连夜出了宫回了定国候府,府中正厅已经设好灵堂,靳兰轩扑到棺木旁,望着棺木至死不瞑目的父亲,痛哭道,“爹,是谁害了你?到底是谁害了你?”

    靳太后纵然心中悲痛,却了很快冷静了下来,“随三爷回京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的吗?”

    “当时随行的护卫都没有一个活着,只有当时碰巧离开的如夫人活了下来,可是……她被吓得现在话都不敢说。”

    “人呢?给哀家带上来?”靳太后怒声喝道。

    靳老夫人神自在在地坐在主位品着茶,皱着眉道,“这里是候府,不是你的永寿宫,这么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扰了亡灵安宁。”

    靳太后望了望她,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她难不成连凶手都不能追查吗?

    如夫人被人带到了偏厅,靳兰轩一把抓着人便逼问道,“说,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到底是谁?”

    然而,本就精神恍惚的如夫人被吓得缩成一团,连连摆着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到底是谁杀了我爹,快说!”靳兰轩愤怒地摇晃着如夫人,一再逼问。

    靳太后咬了咬牙,让人拉开了靳兰轩,自己蹲在缩成一团的如夫人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问道,“告诉哀家,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不能说,说了会死的……不能说,说了会死的……”如夫人惊恐不定地喃喃念道。

    “你不说,我现在就让你死!”靳兰轩说着,便要扑过来掐着她再逼问。

    靳太后怒声喝斥道,“给哀家安静一点。”

    靳兰轩哭着抓着如夫人,泣声问道,“如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爹,到底是谁……”

    靳老夫人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便是报应了,害了她的女儿,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

    “如夫人,那天你干什么去了?”靳太后一步一步地诱导着对方的思维,问道。

    如夫人一听不是问凶手的事,人渐渐放松了不少,偏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道,“那天……那天走到了芙蓉泉,三爷说……那里的泉水煮茶最好了,我就去取泉水了,那里的泉真的很清甜,煮了茶三爷一定会喜欢的……”

    “你取泉水之后呢?靳太后继续问道。

    “之后……之后我就往回走,可是那里有人,他们都带着刀,我……我只好躲起来了……”如夫人似是回忆起了当天的事,断断续续地述说道。

    “是什么人?”靳太后有些紧张地问道。

    如夫人一直咬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是个姑娘,很漂亮的姑娘,可是她好吓人……”

    靳兰轩紧张地一句一句地听着,等着如夫人说出更多的讯息。

    靳太后望了望她,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如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缩成一团直发抖,“她拿刀指着三爷,她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屋子人也都屏息听着,可是谁也想不出是谁跟三爷有着杀母之仇。

    “她还说了别的什么吗?”靳太后继续追问道。

    如夫人想着想着,突地瞪大了眼睛,“她说……三叔,你连你的亲姐姐都能杀,我为什么杀你……”

    靳兰轩闻言缓缓地望向靳太后,呼吸开始颤抖,喃喃道,“是她,是她,是凤!婧!衣!”

    说到那个名字,她字字都咬牙切齿。

    靳太后面色也开始变了,扶着书绣的手,缓缓坐了下来,“南唐长公主……不是已经殉国而死了吗?”

    最震惊的,莫过于靳老夫人,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欣喜若狂。

    没有死,她的外孙女还没有死。

    “姑母,姑母……她来报仇了,她先杀了我爹,然后会再杀了我,然后还会杀了你……”靳兰轩说着,目光变得冰冷而疯狂,“我们要杀了她,不然……不然她就会杀了我们的……”

    靳老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跟前,龙头拐杖狠狠跺了跺地,沉声道,“你们要杀了谁?”

    靳兰轩被喝得一震,不敢再说话了。

    “这样的话,在这定国候府,我不想再听到一个字!”靳老夫人喝道。

    这些人,就是这些人,害死了她的女儿,还想要再杀了她的外孙女!

    靳太后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发下当务之急是要先办了三爷的丧葬之礼,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罢,深深地瞪了一眼靳兰轩。

    她不该在这里说出凤婧衣的名字。

    她也想杀了凤婧衣,可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在靳老夫人面前说起,可是兰轩却偏偏说出口来了,以后再想除掉那个人,这老东西定然会从中作梗。

    再之后,定国候府忙着办丧礼,疯疯癫癫的如夫人便被送到了旧的别院,没人顾得上去管她。

    夜静更深,有人趁着夜色摸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轻声唤道,“如美人儿?如美人儿?你在哪儿呢?”

    黑暗的屋内突地一下灯火大亮,先前看似疯了的如夫人道,“怎么现在才过来?”

    来人进了屋,手中的白扇一开一合,扇面上金灿灿的三个字格外惹眼。

    死要钱。

    “事情都办妥了?”公子宸问。

    如夫人一把拿过她拿来的吃食,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随即拿起水灌了一大口,满足打了个饱嗝,“废话!”

    没有什么刺客,没有什么暗杀,一切都只是她这个潜伏在候两年的如夫人自己杀了人,又回来自编自演了一出戏,让所有人都信以为下手的南唐长公主。

    “后面怎么办?”如夫人认真问道。

    公子宸从袖子里摸出一包东西,说道,“明后天你把这个吃了。”

    如夫人拿过嗅了嗅,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老鼠药。”

    “信不信我现在就塞你嘴里去?”如夫人恶狠狠地说道。

    “当然是假的。”公子宸连忙赔笑,而后说道,“这件事很快大夏皇帝可能也会追查过来,你能骗过候府这些人,不一定骗得过她,所以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能换个别的吗?”吃老鼠药死,传出去还让她怎么混?

    “你在这里要死得正常点,肯定就是饿得没东西吃,便吃掉了这园子里的老鼠药,这样死才合情合情。”公子宸说着,一合扇子笑着道,“放心吧,等他们把你埋了,我再去把你挖出来,你又是活蹦乱跳的。”

    “你要是贪了老娘这些年的财产,把老娘活活埋死了怎么办?”如夫人一脸不信任地哼道。

    公子一展金扇,笑着道,“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像。”

    公子宸郁闷地垮下笑容,说道,“你明天可以把药吃了,后天他们办完丧事,我会设法引人过来发现你的尸身,必须赶在大夏皇帝插手之前脱身。”

    “知道了,滚吧。”如夫人收起东西,往破烂的榻上一躺哼道。

    公子宸收起扇子出门,悄无论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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