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善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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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秋叶以为，教学的场景该是这样——
“秋叶，这里不对……应该是这样，来，感受一下我的做法……”
“啊！宗像先生……您……您靠得太近了……”
……啊，不要搞错了，以上情景绝对只有可能出现在秋叶的脑子里，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
现实情况是这样的：
“日高，”宗像礼司都没有带秋叶去办公室，径直就在校场上叫来了一个队员，如此吩咐道。“你带夜艺小姐去内务部吧。”
那名为日高的青年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有些拘谨地应声：“是！……不过，室长，是……要将秋叶小姐交给善条先生？”
宗像点了点头，“是的。”
“那，我该如何对善条先生解释？”
“啊，不用解释，带过去就可以了。”
跟在宗像身后的秋叶愣住了——“等等，宗像先生，善条先生是……？”
宗像推了推眼镜，带着一贯的不容置否的微笑，解释道：“是将要指导你的导师。”他直视着秋叶的双眼，虽然眼神并不严厉，但是却让秋叶怎么都没法将不满说出口。
就这样，秋叶被日高带着，走向了Sceptre4操场旁的那栋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矮楼。
半个操场的距离，怎么算都算不上远，但是日高却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长征——背后这位被室长带来的少女，正散发着深重的怨念。她的怨念浓郁得像是能从空气中滴出来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肩头上，让他觉得简直每走一步都是一场战斗……
王的怒气啊……或许秋叶并没有真正的动怒，但是她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气势，日高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这是不同于宗像室长的气势。
宗像室长的气势，虽然极其浩大，或许只有同为王权者才有可能与之匹敌，但是却出了让人心生敬畏外，并不会感受到恐惧、给人造成压力。
可是，秋叶少女的气势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充满了危险感的汹涌气势，仿佛能瞬间将人燃烧殆尽一般，充满了赤之王该有的攻击性，怎么说都没法让人觉得舒服——啊，不，或许她的氏族会觉得很舒服。
觉得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的日高，艰难地开口找起了话题：“其实，善条先生也是个很好的人的……小姐你……”
“我知道。”秋叶打断了他，“如果他不好，宗像先生根本就不会让他来教我。可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些少女心思的遗憾怎么能对这么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说！
“啊哈哈……”制造话题失败的日高君艰难地干笑了几声，认命地继续向着仓库挣扎。
短短地一百余米，他走出了一身大汗，制服都已经被完全湿透了。走到仓库门口时，他极其简单地向秋叶介绍说这里就是内务部之后，便飞快地逃之夭夭。
天啊……大概今天来的这么一下能让他减寿好几年吧？——如果他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的话。
……
看着一路飞奔而去的日高的背影，秋叶觉得微有点心慌——“诶？等等……我一个人进去？”
等她问完，日高早就跑得没影了。
于是秋叶只好整理一下心情，那股无意识流露的怒气也收敛了许多，待到比较平静之后，才学着宗像先生的样子，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了一个十分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请进。”
这时，她才推开了门，探入半个身子，张望着。
门内是一个大而空旷的仓库，虽然有好几个巨大的书架，堆满了各种档案文件，但是它们也没能让这个房间充实起来，只是占据了一个小角落，无力继续扩张。
书架旁的书桌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有些笨拙地只用右手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
看着眼前这带着一股沧桑气息的中年男人，秋叶想着，他大概就是刚才宗像先生说的“善条先生”了吧。……不，看这仓库的样子，也用不着用“大概”这样的不确定语气了，屋子里，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艰难地对着放在键盘一侧的文件，敲好了最后一行字，才转过身来，看向秋叶，“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了。”
秋叶愣了愣，她本以为，宗像先生刚才说不用解释，是因为他已经和这位善条先生说过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善条先生，大概什么通知都没有收到。这不太像是宗像先生会做的事……难道他另有什么深意？秋叶这样想着，有些委屈地压下了自己想要甩上门跑去找宗像先生要个解释的冲动，答道：“您是善条先生么？是宗像先生让我来请教您的。”
“嗯，是我。宗像室长么……”沉默了片刻后，那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进来坐吧。”
秋叶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少女整个人走进了善条的视线内，顿时，男人一愣——眼前的少女没有穿着Sceptre4的制服，看上去也并不大，虽然无法明显地看出年岁，但是一眼就看得出，她并未成年。
“你不是Sceptre4的人？”
她点了点头，“是的。”
“那……小姐您是？”不知为何，善条好像稍稍松了一口气似的，虽然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是那刚毅的面部线条看上去似乎都比刚才要柔和了许多，语气也更客气了一些，换上了敬语。
“夜艺秋叶。”秋叶有些干巴巴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好像怎么说都不太适合，干脆就直接省略了过去。
男人也没有太过纠结于秋叶的详细身份，继续问道：“那么，宗像室长让您来请教我什么呢？”
“控制力量的方法。”秋叶老实地答道。大概是这个吧……宗像先生说是要教她这个的。
谁知他听完后一愣，“可是，我……我并不是很了解如何控制力量。”
得到如此回复的秋叶也是一愣，诶？不应该啊……宗像先生怎么会让她向一个根本就不会的人去学习？难道她猜错了宗像先生的意图？
见眼前的少女如此迷茫，善条感觉到了一丝熟悉。让他不是很愉快的熟悉。
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看上去似乎已经开始微微动怒，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那个……夜艺小姐，宗像室长没有和你说清楚么？”
虽然说不是很想承认，但是秋叶还是老实地答道：“……是。”
这下，善条的怒意更加的明显了。他伸手握住了靠在桌子边的太刀，气势汹涌地站了起来，刚走出两步，却又坐了回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善条莫名的举动，让秋叶更加的摸不清头脑了。
“您怎么了？”
善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有些颓然地放下了刀，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某块地板。
她……她不是Sceptre4……所以，这次，宗像送她来的目的，并不是和送那孩子来一样吧。善条刚毅这样想着，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希望，事情最好是他所猜测的那样。不然，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来承担那样的事情……他绝对无法原谅。
沉默了许久，少女忍不住出声：“……善条先生？”
“……”善条刚毅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又坐直了身体，再次转回了笔记本电脑前，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会用电脑吗？”
“……诶？”
……
操场上传来了收队的哨声后，善条才终于说道：“谢谢你的帮忙，夜艺小姐，麻烦你了。”
“啊……没关系。”秋叶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站起来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斜阳，秋叶想着，差不多该去找宗像先生了吧？
秋叶原本是打算跟善条道歉一声就离开的，谁知道，她却被善条拜托帮他输入文件……还帮了一整天。
想着刚进门那时看到善条那艰难的样子，她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拒绝。虽然秋叶也并不熟悉电脑的用法，但是至少，她有着一双健全的双手。……然后一帮就停不下来了。
这时，善条突然僵硬地转移话题道：“辛苦了，饿了么？我给你下点面吧。”
“……诶？”还没等秋叶点头，善条就已经绕到了书架的后边——书架后边竟然还有一片被隔出来的小空间，竟然有一套简单的炉灶和锅碗瓢盆，善条从一个半空的书架里熟练地用单手拿出了一些食材，开始忙活了起来。
看善条着热情的样子，秋叶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干脆走过去帮起了忙来。
没几分钟，面香就飘了出来。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日安，善条先生。我又来打扰您了。”
秋叶稍稍惊讶了一下，擦干手就欢快地跑了出去，“诶？宗像先生，你怎么来了？”
宗像笑了笑，说出了少女最想要听到的那句话：“我是来接你的。”
顿了顿，他又补上了下半句：“以及，来见见善条先生。”
善条也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我也在等您来。”
宗像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正穿着围裙的秋叶，“就算不把这孩子留下，我也是会来的。”
“我有很多事想要问您。”
“我知道。”
听到这里，秋叶才稍微明白过来，原来善条将自己留下，就是为了等着宗像先生来接她。不过秋叶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做不可呢？Sceptre4成员如果想要见室长的话，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找他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非要让宗像先生自己过来呢？秋叶有些不解地看着善条，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充满了抗拒——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或许，善条先生讨厌宗像先生……所以他不想主动吧。
“……先吃面吧。”善条突然话锋一转，二人的对话就这样突兀地断在了这里。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有问题要问的人。
他将刚切好的葱花扫进了碗里，秋叶连忙帮手，将面条端到了桌上。
“请用。”
宗像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谢谢，我开动了。”说完，便拿起了筷子，以一贯优雅的姿态开始进食。
“我开动了。”秋叶也跟着宗像一起，开始吃了起来。虽然动作还有些拘谨，但是不算僵硬。
看着这样还算放松的少女，善条不由得惊讶了起来。他还记得上一次看到Sceptre4的孩子们在他们的室长面前到底能有多拘谨。而这个孩子竟然能如此的自然，在面对着宗像室长时几乎没有畏惧的情绪……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正在他想得出神时，秋叶少女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善条先生不吃么？”
“……不，不是。”他摇了摇头，也拿起了筷子。
很快，三人就吃完了了。
宗像放下筷子之后，便对秋叶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诶？宗像先生不一起走么？”
“你先回去吧。”说着，他给了秋叶一个安抚的微笑，不容抗拒地将她推了出去。
被推出门外的秋叶顿时觉得一阵委屈……为什么就是不能让她听？每个人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就是不许她知道……宗像礼司不在面前，秋叶顿时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狗一般的呜咽，跺了跺脚，她才不要走呢！反正，以王的听力，隔着一张门板听清楚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咂嘴声：“啧……还真是这样啊。”
她猛地一扭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伏见猿比古，正从窗外跳了进来，径直向她走来，不耐烦地盯着她：“走吧，室长命令我送你回公寓。”他特意在“命令”二字上咬得很重。
秋叶不禁颓然。啊啊……不愧是宗像先生！连这点都想到了……宗像先生真是滴水不漏呢。可是这种时候还真是没法为此高兴起来呢……诶，秋叶忍不住垂下了头。
“走了！”伏见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秋叶这才磨磨蹭蹭地迈开了步子。
秋叶对这位伏见猿比古并不熟悉，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而伏见更是讨厌夜艺秋叶，不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因为她是赤之王。而且……伏见本来是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公寓的——如果秋叶乖乖听话一个人回去的话。可惜她不听话……啧，还得浪费时间押送一个讨厌的家伙回家……真是烦死了。
于是互相不待见的二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走到了公寓门口，才有了第一句对话：“好了，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室长命令我等他回来再走。”伏见说完，径自走进了秋叶的公寓，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摆弄了起来。
“……担心我折回去么？”秋叶撅起了嘴，愤愤地坐进了伏见对面的沙发里，“到底有什么事绝对不能让我知道啊？”
伏见微微抬起头，送了秋叶一记白眼，又低头玩手机去了。秋叶也还了他一声冷哼。
顿时，屋内的气氛又僵硬了起来。
秋叶倒在柔软的沙发里，盯着天花板，一直在猜测着宗像先生和善条以前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猜了很久，她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没办法，她对他们二人都不甚了解啊……啊！她突然想到了，眼前不正有一个了解的人么？
秋叶猛地弹了起来，“喂，你知道宗像先生和善条先生过去的事么？”
“……啧，‘伏见’，不是‘喂’。”伏见头都没抬，更正道。
秋叶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噎死。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她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不太情愿地更正道：“哦……伏见君，你知道宗像先生和善条先生过去的事么？”
这时，伏见才稍稍抬头，终于正眼瞥了一眼秋叶。“你想知道？”
秋叶点了点头。
他看着秋叶，有些阴郁地笑了：“……啊，闹出过人命的事呢。”
……
把秋叶推出门之后，这作为内务部办公室的仓库里就沉默了下来。
二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几分钟，宗像才终于开口说道：“好了，秋叶走远了，您可以说了。”
善条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会语言，开口了：“……你想要把那孩子怎么样？”
“您就那么不信任我么……”宗像苦笑了一下，不过善条却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只是继续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宗像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说：“我不想把她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善条先生能够教导她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正如宗像所预料的那样，善条毫不犹豫地回绝了：“……鄙人承担不起此等大任。”于是，他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您不必妄自菲薄，我的眼光还从来都没有错过。您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她待在您的身边就够了。”
“是宗像室长的话，也一定可以将她教导成一个正直的大人的。”他再一次回绝道。
“不，唯独那孩子，不能由我来教导。”不等善条追问原因，宗像就继续解释了下去：“对她来说……我是特别的。她根本就不会考虑我说的话是对是错，只是一味的赞同、迎合、服从。被这样对待的我，是无法让她真正明白什么是正义的。”
“……”善条的嘴唇翕动了数次，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果然，那孩子……非常的特别。他大概明白了宗像选择自己的原因。
可是，他还是十分的不安——这种不安从他第一次见到宗像礼司这个人之后就一直存在着，深藏于心底，此时此刻，它又冒了出来。他曾经试图无视这份不安，相信宗像一次，可是……一想到楠原的事，他的不安就更加的浓重了起来。
虽然说楠原的死并不是宗像的错，虽然说他也不想再拿以前的事来质问宗像什么，只是……他真的不太敢再一次相信宗像。
就在善条的内心激烈地挣扎着的时候，宗像礼司又继续说了下去：“那孩子，不是普通的超能力者。”
善条猛地一抬头，只见宗像的眼神十分的严肃认真，“她很特别，善条先生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善条点了点头，他确实感受到了她的特别。
那并不是像楠原刚那样比常人要多出许多的天真开朗和心直口快，或者是伏见猿比古那样冷静地燃烧着热情的非一般矛盾，她看上去很像一个普通人，可是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惊讶一下——她对青之王并无畏惧，她大概也不是很在乎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权者，她对他的服从与尊敬，大概都是出于一些别的原因吧……
藐视王权者，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难，可是，在两任青之王身边待过的善条却知道，这种事情再艰难不过。王权者有着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威压，那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不在乎王权者的。即便是被称为“鬼之善条”的他，在面对青之王时，也并不轻松。而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那仅有的一点拘谨，与其说是出于对青之王畏惧，不如说是少女的小羞怯。
她到底有多强？善条的脑海中渐渐地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她……
见善条的眼神渐渐清晰了起来，宗像满意地笑了。“没错，正如您所想象的那样。不过您放心，她不是Sceptre4的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这样保证道。
善条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信任宗像礼司这个人，但是他却相信他一定会守住自己的承诺。“……那就好。”他点了点头，最终默认了宗像礼司将这个孩子强塞给他。
以前，秋叶以为，教学的场景该是这样——
“秋叶，这里不对……应该是这样，来，感受一下我的做法……”
“啊！宗像先生……您……您靠得太近了……”
……啊，不要搞错了，以上情景绝对只有可能出现在秋叶的脑子里，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
现实情况是这样的：
“日高，”宗像礼司都没有带秋叶去办公室，径直就在校场上叫来了一个队员，如此吩咐道。“你带夜艺小姐去内务部吧。”
那名为日高的青年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有些拘谨地应声：“是！……不过，室长，是……要将秋叶小姐交给善条先生？”
宗像点了点头，“是的。”
“那，我该如何对善条先生解释？”
“啊，不用解释，带过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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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像推了推眼镜，带着一贯的不容置否的微笑，解释道：“是将要指导你的导师。”他直视着秋叶的双眼，虽然眼神并不严厉，但是却让秋叶怎么都没法将不满说出口。
就这样，秋叶被日高带着，走向了Sceptre4操场旁的那栋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矮楼。
半个操场的距离，怎么算都算不上远，但是日高却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长征——背后这位被室长带来的少女，正散发着深重的怨念。她的怨念浓郁得像是能从空气中滴出来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肩头上，让他觉得简直每走一步都是一场战斗……
王的怒气啊……或许秋叶并没有真正的动怒，但是她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气势，日高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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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像室长的气势，虽然极其浩大，或许只有同为王权者才有可能与之匹敌，但是却出了让人心生敬畏外，并不会感受到恐惧、给人造成压力。
可是，秋叶少女的气势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充满了危险感的汹涌气势，仿佛能瞬间将人燃烧殆尽一般，充满了赤之王该有的攻击性，怎么说都没法让人觉得舒服——啊，不，或许她的氏族会觉得很舒服。
觉得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的日高，艰难地开口找起了话题：“其实，善条先生也是个很好的人的……小姐你……”
“我知道。”秋叶打断了他，“如果他不好，宗像先生根本就不会让他来教我。可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些少女心思的遗憾怎么能对这么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说！
“啊哈哈……”制造话题失败的日高君艰难地干笑了几声，认命地继续向着仓库挣扎。
短短地一百余米，他走出了一身大汗，制服都已经被完全湿透了。走到仓库门口时，他极其简单地向秋叶介绍说这里就是内务部之后，便飞快地逃之夭夭。
天啊……大概今天来的这么一下能让他减寿好几年吧？——如果他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的话。
……
看着一路飞奔而去的日高的背影，秋叶觉得微有点心慌——“诶？等等……我一个人进去？”
等她问完，日高早就跑得没影了。
于是秋叶只好整理一下心情，那股无意识流露的怒气也收敛了许多，待到比较平静之后，才学着宗像先生的样子，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了一个十分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请进。”
这时，她才推开了门，探入半个身子，张望着。
门内是一个大而空旷的仓库，虽然有好几个巨大的书架，堆满了各种档案文件，但是它们也没能让这个房间充实起来，只是占据了一个小角落，无力继续扩张。
书架旁的书桌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有些笨拙地只用右手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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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对着放在键盘一侧的文件，敲好了最后一行字，才转过身来，看向秋叶，“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了。”
秋叶愣了愣，她本以为，宗像先生刚才说不用解释，是因为他已经和这位善条先生说过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善条先生，大概什么通知都没有收到。这不太像是宗像先生会做的事……难道他另有什么深意？秋叶这样想着，有些委屈地压下了自己想要甩上门跑去找宗像先生要个解释的冲动，答道：“您是善条先生么？是宗像先生让我来请教您的。”
“嗯，是我。宗像室长么……”沉默了片刻后，那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进来坐吧。”
秋叶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少女整个人走进了善条的视线内，顿时，男人一愣——眼前的少女没有穿着Sceptre4的制服，看上去也并不大，虽然无法明显地看出年岁，但是一眼就看得出，她并未成年。
“你不是Sceptre4的人？”
她点了点头，“是的。”
“那……小姐您是？”不知为何，善条好像稍稍松了一口气似的，虽然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是那刚毅的面部线条看上去似乎都比刚才要柔和了许多，语气也更客气了一些，换上了敬语。
“夜艺秋叶。”秋叶有些干巴巴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好像怎么说都不太适合，干脆就直接省略了过去。
男人也没有太过纠结于秋叶的详细身份，继续问道：“那么，宗像室长让您来请教我什么呢？”
“控制力量的方法。”秋叶老实地答道。大概是这个吧……宗像先生说是要教她这个的。
谁知他听完后一愣，“可是，我……我并不是很了解如何控制力量。”
得到如此回复的秋叶也是一愣，诶？不应该啊……宗像先生怎么会让她向一个根本就不会的人去学习？难道她猜错了宗像先生的意图？
见眼前的少女如此迷茫，善条感觉到了一丝熟悉。让他不是很愉快的熟悉。
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看上去似乎已经开始微微动怒，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那个……夜艺小姐，宗像室长没有和你说清楚么？”
虽然说不是很想承认，但是秋叶还是老实地答道：“……是。”
这下，善条的怒意更加的明显了。他伸手握住了靠在桌子边的太刀，气势汹涌地站了起来，刚走出两步，却又坐了回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善条莫名的举动，让秋叶更加的摸不清头脑了。
“您怎么了？”
善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有些颓然地放下了刀，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某块地板。
她……她不是Sceptre4……所以，这次，宗像送她来的目的，并不是和送那孩子来一样吧。善条刚毅这样想着，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希望，事情最好是他所猜测的那样。不然，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来承担那样的事情……他绝对无法原谅。
沉默了许久，少女忍不住出声：“……善条先生？”
“……”善条刚毅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又坐直了身体，再次转回了笔记本电脑前，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会用电脑吗？”
“……诶？”
……
操场上传来了收队的哨声后，善条才终于说道：“谢谢你的帮忙，夜艺小姐，麻烦你了。”
“啊……没关系。”秋叶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站起来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斜阳，秋叶想着，差不多该去找宗像先生了吧？
秋叶原本是打算跟善条道歉一声就离开的，谁知道，她却被善条拜托帮他输入文件……还帮了一整天。
想着刚进门那时看到善条那艰难的样子，她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拒绝。虽然秋叶也并不熟悉电脑的用法，但是至少，她有着一双健全的双手。……然后一帮就停不下来了。
这时，善条突然僵硬地转移话题道：“辛苦了，饿了么？我给你下点面吧。”
“……诶？”还没等秋叶点头，善条就已经绕到了书架的后边——书架后边竟然还有一片被隔出来的小空间，竟然有一套简单的炉灶和锅碗瓢盆，善条从一个半空的书架里熟练地用单手拿出了一些食材，开始忙活了起来。
看善条着热情的样子，秋叶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干脆走过去帮起了忙来。
没几分钟，面香就飘了出来。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日安，善条先生。我又来打扰您了。”
秋叶稍稍惊讶了一下，擦干手就欢快地跑了出去，“诶？宗像先生，你怎么来了？”
宗像笑了笑，说出了少女最想要听到的那句话：“我是来接你的。”
顿了顿，他又补上了下半句：“以及，来见见善条先生。”
善条也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我也在等您来。”
宗像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正穿着围裙的秋叶，“就算不把这孩子留下，我也是会来的。”
“我有很多事想要问您。”
“我知道。”
听到这里，秋叶才稍微明白过来，原来善条将自己留下，就是为了等着宗像先生来接她。不过秋叶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做不可呢？Sceptre4成员如果想要见室长的话，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找他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非要让宗像先生自己过来呢？秋叶有些不解地看着善条，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充满了抗拒——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或许，善条先生讨厌宗像先生……所以他不想主动吧。
“……先吃面吧。”善条突然话锋一转，二人的对话就这样突兀地断在了这里。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有问题要问的人。
他将刚切好的葱花扫进了碗里，秋叶连忙帮手，将面条端到了桌上。
“请用。”
宗像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谢谢，我开动了。”说完，便拿起了筷子，以一贯优雅的姿态开始进食。
“我开动了。”秋叶也跟着宗像一起，开始吃了起来。虽然动作还有些拘谨，但是不算僵硬。
看着这样还算放松的少女，善条不由得惊讶了起来。他还记得上一次看到Sceptre4的孩子们在他们的室长面前到底能有多拘谨。而这个孩子竟然能如此的自然，在面对着宗像室长时几乎没有畏惧的情绪……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正在他想得出神时，秋叶少女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善条先生不吃么？”
“……不，不是。”他摇了摇头，也拿起了筷子。
很快，三人就吃完了了。
宗像放下筷子之后，便对秋叶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诶？宗像先生不一起走么？”
“你先回去吧。”说着，他给了秋叶一个安抚的微笑，不容抗拒地将她推了出去。
被推出门外的秋叶顿时觉得一阵委屈……为什么就是不能让她听？每个人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就是不许她知道……宗像礼司不在面前，秋叶顿时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狗一般的呜咽，跺了跺脚，她才不要走呢！反正，以王的听力，隔着一张门板听清楚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咂嘴声：“啧……还真是这样啊。”
她猛地一扭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伏见猿比古，正从窗外跳了进来，径直向她走来，不耐烦地盯着她：“走吧，室长命令我送你回公寓。”他特意在“命令”二字上咬得很重。
秋叶不禁颓然。啊啊……不愧是宗像先生！连这点都想到了……宗像先生真是滴水不漏呢。可是这种时候还真是没法为此高兴起来呢……诶，秋叶忍不住垂下了头。
“走了！”伏见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秋叶这才磨磨蹭蹭地迈开了步子。
秋叶对这位伏见猿比古并不熟悉，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而伏见更是讨厌夜艺秋叶，不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因为她是赤之王。而且……伏见本来是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公寓的——如果秋叶乖乖听话一个人回去的话。可惜她不听话……啧，还得浪费时间押送一个讨厌的家伙回家……真是烦死了。
于是互相不待见的二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走到了公寓门口，才有了第一句对话：“好了，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室长命令我等他回来再走。”伏见说完，径自走进了秋叶的公寓，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摆弄了起来。
“……担心我折回去么？”秋叶撅起了嘴，愤愤地坐进了伏见对面的沙发里，“到底有什么事绝对不能让我知道啊？”
伏见微微抬起头，送了秋叶一记白眼，又低头玩手机去了。秋叶也还了他一声冷哼。
顿时，屋内的气氛又僵硬了起来。
秋叶倒在柔软的沙发里，盯着天花板，一直在猜测着宗像先生和善条以前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猜了很久，她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没办法，她对他们二人都不甚了解啊……啊！她突然想到了，眼前不正有一个了解的人么？
秋叶猛地弹了起来，“喂，你知道宗像先生和善条先生过去的事么？”
“……啧，‘伏见’，不是‘喂’。”伏见头都没抬，更正道。
秋叶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噎死。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她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不太情愿地更正道：“哦……伏见君，你知道宗像先生和善条先生过去的事么？”
这时，伏见才稍稍抬头，终于正眼瞥了一眼秋叶。“你想知道？”
秋叶点了点头。
他看着秋叶，有些阴郁地笑了：“……啊，闹出过人命的事呢。”
……
把秋叶推出门之后，这作为内务部办公室的仓库里就沉默了下来。
二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几分钟，宗像才终于开口说道：“好了，秋叶走远了，您可以说了。”
善条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会语言，开口了：“……你想要把那孩子怎么样？”
“您就那么不信任我么……”宗像苦笑了一下，不过善条却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只是继续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宗像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说：“我不想把她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善条先生能够教导她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正如宗像所预料的那样，善条毫不犹豫地回绝了：“……鄙人承担不起此等大任。”于是，他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您不必妄自菲薄，我的眼光还从来都没有错过。您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她待在您的身边就够了。”
“是宗像室长的话，也一定可以将她教导成一个正直的大人的。”他再一次回绝道。
“不，唯独那孩子，不能由我来教导。”不等善条追问原因，宗像就继续解释了下去：“对她来说……我是特别的。她根本就不会考虑我说的话是对是错，只是一味的赞同、迎合、服从。被这样对待的我，是无法让她真正明白什么是正义的。”
“……”善条的嘴唇翕动了数次，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果然，那孩子……非常的特别。他大概明白了宗像选择自己的原因。
可是，他还是十分的不安——这种不安从他第一次见到宗像礼司这个人之后就一直存在着，深藏于心底，此时此刻，它又冒了出来。他曾经试图无视这份不安，相信宗像一次，可是……一想到楠原的事，他的不安就更加的浓重了起来。
虽然说楠原的死并不是宗像的错，虽然说他也不想再拿以前的事来质问宗像什么，只是……他真的不太敢再一次相信宗像。
就在善条的内心激烈地挣扎着的时候，宗像礼司又继续说了下去：“那孩子，不是普通的超能力者。”
善条猛地一抬头，只见宗像的眼神十分的严肃认真，“她很特别，善条先生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善条点了点头，他确实感受到了她的特别。
那并不是像楠原刚那样比常人要多出许多的天真开朗和心直口快，或者是伏见猿比古那样冷静地燃烧着热情的非一般矛盾，她看上去很像一个普通人，可是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惊讶一下——她对青之王并无畏惧，她大概也不是很在乎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权者，她对他的服从与尊敬，大概都是出于一些别的原因吧……
藐视王权者，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难，可是，在两任青之王身边待过的善条却知道，这种事情再艰难不过。王权者有着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威压，那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不在乎王权者的。即便是被称为“鬼之善条”的他，在面对青之王时，也并不轻松。而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那仅有的一点拘谨，与其说是出于对青之王畏惧，不如说是少女的小羞怯。
她到底有多强？善条的脑海中渐渐地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她……
见善条的眼神渐渐清晰了起来，宗像满意地笑了。“没错，正如您所想象的那样。不过您放心，她不是Sceptre4的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这样保证道。
善条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信任宗像礼司这个人，但是他却相信他一定会守住自己的承诺。“……那就好。”他点了点头，最终默认了宗像礼司将这个孩子强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