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晶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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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晚一踏进房间,兰嫂就紧张地扑上来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我的好小姐,你跑哪儿去了,”她拿过落晚手里那本厚厚的John Pile所著的《世界室内设计史》,“既然不舒服就多休息,别再看书了。”

    她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让老马备车,我要出去买鞋。”

    兰嫂怔了下:“少爷说会议定在下周二,如果你不舒服也可以明天去。”

    落晚唇角牵起凄清的笑颜:“不管哪天去我都不舒服。”

    “小姐,少爷待你是真心好,你看在柏家,连滢小姐的衣服和首饰少爷都不曾过问,可每月少爷至少有三次会让品牌店送来目录供你选择……”

    “所以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却是穿新衣的金丝雀,用处只有一个,让金主花钱有乐子。”她眼角大大的一颗泪珠,无声坠落,兰嫂失声喊道:“小姐。”

    落晚擦了下眼泪,看着敞开的衣帽间飘然地笑了,笑容是那般的美,却那般的苍凉:“不用担心,我还像往常一样活着。”

    “小姐,”兰嫂看着坐在床上的落晚,那清雅的人儿,脸色苍白得几乎成了透明,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冰冷毫无人气,“你要忍耐,等成了‘柏氏’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什么时候?”

    “很快呀,少爷那么爱你,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娶你的。”

    落晚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帘沉沉地垂着,帘角坠着水晶小球,在风中微微漾起,她伸手一把拉开,亮得刺眼的阳光“刷”的射进来,她猝不及防,连忙低下头去,兰嫂走过来:“小姐,窗帘哪有几层一起拉开的,”她正要将最薄的一层抽纱拉上,却见落晚仰着头,张开五指,阳光透过指缝漏下来,照得她一双明眸如水晶,比清丽的晨曦还熠熠生辉:“什么时候我才能飞出牢笼,去有阳光的地方。”

    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兰嫂轻声道:“小姐,车备好了。”

    落晚深吸口气,成功地抑制住就要闯出眼睛的泪水,露出得体的微笑:“走吧,滕堂静说过,每个女生都应该有一双好鞋,一双好的鞋子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

    车子开到最繁华的商业街,春季新款都刚刚上架,娇艳柔嫩的颜色,像是春天的气息,鲜亮而清新,漂亮的女店员半跪在地板上,将样鞋一一比对给她看,落晚机械性地试了一双又一双,兰嫂同店员一样跪蹲下去,认真端详,然后提意见,凡是她说漂亮的,落晚就示意包装好,不过半小时就有二十几双鞋子堆在后备箱里:“请帮我拿ChristianLouboutin  Giuseppe Zanotti Design 最新款的鞋子各两双,鞋码是37.5,直接包装就好。”

    兰嫂道:“小姐,少爷不喜欢这种风格。”

    落晚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吗?我倒觉得他很喜欢。”

    兰嫂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醒悟,一时间尴尬不已,幸而店员动作极快,落晚上车后心情变得大好,《虫儿飞》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车子在别墅的石阶前停下,恭候在门外的佣人将礼袋提在手里,向楼上走去,“尹落晚,”一个甜糯的女孩声音由远及近,兰嫂道:“小姐?”

    落晚眉眼间盈满笑意,细密的长睫毛,在阳光下如两只小蝴蝶在休憩:“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这就让老马去打发她。”

    落晚摇头:“既然她偏要自不量力地跑过来娱乐大众,我们断然拒绝岂不辜负她的盛情?”她话音刚落,宁榆已走到她面前,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不得不承认,柏擎仓品味确实一流,宁榆的身材虽纤瘦得过分,但只要在穿着上稍花些功夫,这小小的瑕疵就可以很容易掩饰过去。像现在,她穿着宝石蓝紧身吊带上衣,衣服设计得极别致,正中央是金色拉链,旁边有蓝色花边簇拥,外面是白色西装外套,下面是紧身牛仔裤,无论用什么挑剔的眼光看,线条都是完美无瑕。

    她将眸光向上移,一张流露着难以描绘风韵的鹅蛋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小鼻子细巧挺秀,嘴巴轮廓分明,黑玉色的头发,在额前分梳成两大绺,随意披在肩上:“你是节足动物吗,需要买这么多双鞋子?”她捂着嘴娇笑道,“还是你要把它们穿成一串代替项链挂在脖子上?”

    落晚缓缓地笑了,笑容很优雅,很恬静:“当一个女孩开始不能自已的发出绿巨人的笑声,我建议她到耳鼻喉科求诊,你知道,小病不留心,养成大病时,往往就是绝症了。”

    “你在说我笑声刺耳?”

    落晚点头:“聪明。不过你若不想去医院,还有另一种治疗方法,”她将鞋子前端塞进宁榆张开的嘴里,然后将四只礼袋扔到她身上,“这些是给你的,塞住你的嘴。”

    宁榆把鞋子拿出来摔在地上:“我才不稀罕!”

    “ChristianLouboutin  Giuseppe Zanotti Design 最新款,鞋码是37.5,如果你觉得不适合三天内交给兰嫂,也方便她到旗舰店退货。”

    宁榆一怔,急忙拿出来试穿,果然大小适中:“你为什么买鞋给我?”

    “闲得无聊呗,”落晚蹦蹦跳跳地上楼梯,“如果宁小姐满意,请离开我的房子,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火鸡的叫声。”

    总算能安静一会儿了,落晚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起来,才翻几页,卧房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兰嫂走过去接起:“小姐,前厅有访客,说是数天前和你有一面之缘。”

    “打发不掉?”

    兰嫂没有回答,落晚疑惑地抬眼,见她脸色凝重,恍有所悟:“他要我去见?”

    “少爷说目前不宜和叶小姐闹僵。”

    落晚合上书,雅致的小脸露出三分讥诮,有点冷,有点凄:“所以我要效仿j□j忍辱的韩信,双手奉上自尊供她践踏,对吗?”她将地上的鞋袋踢翻,“这些就是我的酬劳。”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文件,刚要推门,兰嫂道:“小姐,还是换身衣服吧。”

    她低头,看自己一袭粉蓝色细羊毛连身背心裙,里头套着一件真丝白衬衫,洋溢春天柔和的气息:“有什么不妥吗?”

    兰嫂知道她心情不好,想了想拉开首饰箱:“别上这个吧,早晨少爷送来的。”

    落晚不置可否,走下楼梯,见叶蓁一脸的不耐烦,她走过去:“请问叶小姐见我有什么事?”

    叶蓁抬眸,一眼望见落晚翻领上别着的绿宝石青蛙别针,四蹼缀有数十颗小碎钻,三公分左右的蛙身以一只完美无瑕的祖母绿刻成,蛙眼镶有两颗猫眼石,简单而高雅,她脱口而出:“Tiffany的宝石!”她曾看过展览,对一系列动物造型的饰品心折不已,虽然家世也算显赫,但这样昂贵的宝石还是让她望而却步。

    她语气不自觉地尖锐起来:“这应该不是仿品吧?”

    落晚沉静地蹙眉:“叶小姐特地来是与我研究宝石的吗?如果是,我建议你可以看看《宝石系统学》,里面有专业鉴定方法。”

    叶蓁脸色蓦沉,转瞬间又把不悦隐去,含笑道:“我才不会这么无聊,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要你明白,像你这种身份不宜配戴名贵的珠宝。”

    “很抱歉,我不太明白,我这种身份是什么意思。”

    叶蓁不屑地冷哼一声,讥笑道:“你应该知道自己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吧。”

    “所以呢?”

    “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叶蓁看着她,沉吟道,“我今天来是要你离开柏家,离开擎仓。”

    落晚低垂着眉目,阳光下看不清楚神情,只有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兰嫂送来奶茶,她道了谢,迳自舀一小匙肉桂粉放入奶茶中搅拌,叶蓁淡嘲道,“奶茶和药喝,还真是个药罐子,真不知道擎仓看上你哪点了。”

    “这点我也不清楚,”肉桂的味道随着温热的茶香缓缓飘散在屋内,落晚拈了一块山楂饼,“不过我想叶小姐倒需要普及一下什么是肉桂。”

    叶蓁恼怒地瞪着她:“你在嘲笑我?”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笑话我呀,”落晚轻啜了口茶,翻开文件审视着设计稿,“如果你只是来使泼,恕我没空奉陪。”

    “你刚刚问我以什么身份命令你离开,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在以未来柏家少奶奶的身份和你谈话,阿姨一直讨厌你,她绝不会允许你嫁给擎仓,何况你也应该明白,以你的出身嫁进柏家只会让擎仓蒙羞。”

    落晚笑了起来,双肩微微抖动着,似在极力克制,却又忍不住的样子:“如你所说,我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但我不觉得这样的身份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她看着叶蓁,及腰的直长发别着一只粉色蝴蝶发卡,俏脸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腕上带着W吊坠手链,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粉色小外套,白色百褶裙,白中带粉的长靴,靴口边毛茸茸的粉球挂着水晶链,整体造型和自己很相似,不过她实在不懂,一个明媚的芭比娃娃,为什么偏要打扮成瓷娃娃来不伦不类?

    “反倒像你这种有一个破坏别人婚姻,活活将正房太太气死的母亲的千金小姐,容易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叶蓁没想到自己低估了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以为你在擎仓眼里算什么,不过是一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如果不是因为柏擎宇是扶不起的阿斗,就凭你还能进‘柏氏’?”

    “是棋子又如何?”落晚笑眯眯的,眼睛弯弯如月牙儿,“叶小姐,作为一个人,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她起身收拾好文件,“我无意与你为敌,更无意侮辱你母亲,说这些只想要你知道,不管父母做过什么,他们对子女来说,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可以容忍你践踏我的尊严,但我绝对无法忍受你对我父母的侮辱,最后给你句忠告,如果你要依仗大树,最好别选择柏舒菡,狡兔死走狗烹在她身上已经被认证了无数遍,你要是偏选她,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留一手,否则会输得很惨。”

    落晚越过她走上楼梯,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能不能离开柏家,离开他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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