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小说网 > 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 47心字两重(2)

47心字两重(2)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谁的莲灯,渡我今生最新章节!

    两位兄长只顾笑,颇带一丝神秘,许风远被他们两人起的话头挠的心直痒痒,好奇道:“哥,你举个价?”

    “有价无市。”风宁道。

    许谦益伸出两根手指:“倒也不是无价,”他淡淡笑着,“值这个数吧。”

    “英镑?”许风远吓了一跳。

    “我们风远好大的口气!”许谦益看向许风宁,向他示意这位小弟心倒不小,许风宁也迎着笑道:“以后伦敦交给风远得了,年纪小,胃口倒不小!我和大哥只管坐着,看你接了伦敦这盘子,赚的盆满钵满!”

    许谦益摸摸风远的头,笑着跟他解释:“估价两个亿吧,是人民币。不过这个东西,算政销品,你即使出得起这个价,也买不到!”

    许风远已然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两个亿!那也不少了!”

    有价无市!有钱都买不到!

    许风远不由咋舌:“啧啧,可惜了!真想看看,开开眼界!”

    许风宁笑道:“我也是两年前恰好机缘巧合,才能见一回。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的,那时你还在外面念书,就错过了!”

    他只这么随意说一句,却被许风远这个精透鬼全听了进去,揪出了破绽:“哥,你说那东西两年前才归许家?那之前呢?谁有这么大的脸,能拥有这样的稀世珍品?”

    许风宁面露难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向许谦益使眼色求助。许谦益脸上依然一抹清淡,柔声道:“风远也大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他笑笑,一向自矜老成,却也跟弟弟们开起了玩笑:“风远这样大的心!连两亿都不放在眼里!起先不是要拥伦敦地下王国,帮我们赚的盆满钵满么?大啦!家里这点小事,怎么能瞒过他?”

    风远被说的怪不好意思,知道大哥拿他取笑,只说:“以前我在念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像错过了很多热闹?”

    “热闹?”许风宁接过话头,颇有感慨:“这种热闹还是不凑的好!”

    撂着许谦益的意思,大概是万事不瞒风远了,他看了许风远一眼,稍微稳神,话匣子便打开了,过了一会儿,说道:“怎么遇上那个女人的,许家是怎么得到这串价值连城的项链的,……还是让大哥来说吧。”

    风远年少,性子正活,一听这话,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还和一个女人有关?!”

    “要不然,你当那串冰满翡翠什么来头?”风宁笑笑。

    “什么来头?哥你刚刚讲过,它是我们世家的东西?”许风远很聪明,听过一遍的话,很快就记住了。

    许风宁不由赞一句:“记性不差。”

    他刚刚的确讲过,风远年纪太轻,连他们世家的东西都认不得。那东西……的确是世家的,但不属于许家。

    它的前一位主人,是溪口张氏的未来当家,张风载。

    许谦益坐下,呷了一口茶,眼神飘飘忽移向了窗外,一场雨刚过,枝叶新绿,眼前亮闪闪的,只要淡淡这么吸一口,满肺腑的清香润泽。

    他的声音淡淡回旋在房间里:“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雨天。有一位女士冒雨来伦敦家里,指名要见我,那时我刚刚和易家合作谈了一场生意,那段时间往返伦敦和俄罗斯,忙的脚不沾地,我让人去安顿那位女士,有空再接待。谁料,助理回来告诉我,那位女士立在瓢泼大雨里,说不见到许先生连门也不肯进!好刚烈的性子!”许谦益淡淡笑着,好似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天,颇为自嘲:“我那时倏忽间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没有立时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怎么会是他呢?”他抚掌撑着额头,两根指头轻轻自眉心滑至太阳穴,脸色平静,笑意却疏疏落落萦绕眉间:“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女士,竟然带来了张家的消息……果然是他的品味,连性子都这样像!”

    许风远听的一头雾水,他太小,对那些陈年恩怨也不太了解,虽然依稀知道当年五大世家变成如今四大世家另有内情在,但一时也无法联想到,许谦益口里的那个“他”,居然是溪口张氏年少盛名的小先生,失踪多年的张风载。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很多问题都想问,但却无从开口,好在许谦益并不卖关子,很快就继续说下去了:

    “我那天实在困乏的很,俄罗斯那边出了点事,易家在撑着,我心里也不好受……说实话,并不想见那位远道而来的女士。谁料,那位女士很快又派人传话,说他丈夫失踪前曾经交给她一个小匣子,千叮万嘱一定要带着匣子来找伦敦许家,如果匣子在此之前被打开,她就有杀身之祸,但如果匣子完完本本地落在许家手里,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保命符,许家不惜倾帝国之力保她一生一世周全!我当时有点发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敢说这样的大话?”

    “嗬,口气倒不小,就算唐宁街那位,也不敢这样跟许家说话!不怕许家下绊子影响帝国运作的话,只管撂大话!”许风远叨叨,只管这样,却是愈发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许谦益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说故事人,停的恰到好处。

    他又呷一口茶,清朗的声音徐徐扬起:“风远,我当时也像你这样,好奇的紧,再也不顾身体劳累,很想会一会这位女士。我刚要走时,门口遇见茂公的人,火急火燎来找我,说茂公发了话,请小许先生万万大局为重,一定要去见一见那位女士。不见,一定后悔终生。我纳了闷,茂公向来不管这些琐事,养大了许家一代一代小少爷,如今早就闲居后院养老,怎么还有空来管这桩看起来里里外外都莫名其妙的事?这一下,我愈发好奇,走的很急,看见那位女士时,她果然站在冷雨里,那天雨下的很大,水汽氤氲,一层一层裹着她,如在蒸笼里。她皓齿明眸,再狼狈也没能掩盖那样落拓的姿色,‘恍如天人’,我当时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来形容她。心中暗暗慨叹,”说到这里,许谦益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笑意,稍纵即逝,马上就要说到故人了,那份微妙感也淡淡远去,“看来张大哥过的不错,即使狼狈一无所有,身边至少还有佳人相陪。”

    他很少夸女人的容貌,今天听到许谦益对那位冒雨而来的女士赞不绝口,连风宁都不由笑了起来:“大哥,我以为你一心只读圣贤书,长年奔波劳碌,忙着为父亲分忧,对于女人美丑毫无辨识,没想到,大哥心里也知道怎样的女人算美,有没有一点‘心向往之’?”

    许风宁拿他开玩笑,他握杯盏的手略一顿,笑道:“你以为大哥是傻的?长的是美是丑都不知道?”

    许风宁掩嘴笑。被许风远推了一把:“哥你别打岔啊,听大哥说下去……”

    流光迢迢,清润的嗓音把室内一众人都带回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天。

    她站在冷雨里。水珠顺着鬓发一点一点往下淌,湿透了的发丝结成一处,那雨水,却衬得她脸庞更加清润美丽,皎皎如天上明月。她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劲如松柏,神色是淡淡然的,好似对于这世上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但惟独胸前捧着的那只鼓囊囊的小袋子,却珍视再珍视,她用身体护着它,不让它浸一点雨。

    那个凄凄落落的背影让他想起张风载,那股落拓自明的气质,果然与溪口张氏的熏养如出一辙。很多年了,他居然在伦敦的大雨里,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上,遇见了张氏的印迹。

    许谦益一贯绅士,走到她身边时,不由皱眉:“怎么不打伞?”他穿家居长衫,身后跟着一行人,走前的一位和他并排,撑开黑色大伞替他遮雨。许谦益从边上那人手里接过了伞,托手递出,为她头顶挡了一片雨。

    她抬头,望着黑伞撑开的一圆天地,眼神孤落,睫毛颤着,薄透如蝉翼。

    许谦益这时才细细觑她,果然漂亮,很细腻的皮肤,这样迎着天光,竟看不出一点瑕疵。只有雨水缓缓从光洁的两侧滑落,衬得肌肤如凝脂。尖下巴、饱满的唇、长睫毛、眼睛很大很有神,只一眨,便似有荧光溢出,亮闪闪的,就那样迥然有神地盯着你望。

    大概张风载就是这样轻易沦陷在这片倔强倨傲的温柔中罢。

    他这样想着,唇角微扬,不觉心明愉悦。

    “这位女士……要怎么称呼?”他想了一下,用英语绅士地问道。来人外貌看起来是东亚裔,但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华人,短暂权衡一下,还是选择用英语交流。

    “我姓黎。”她用中文答道。

    许谦益突然觉得放松了,向她微笑:“我们进去说话?”

    她点点头,却不走,孩子似的从怀里捧出那个裹的完好的小匣子,递给许谦益。

    许谦益微愣一下,伸手接过,很漂亮的织锦缠绕着,那小匣子躺在他手心里,让他觉得手底一热。——那位黎小姐太宝贝这个小匣子,藏的太紧,递给他时,上面还留着她的体温。

    “给我?”许谦益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我老公让我给你的,”她突然吐了吐舌头,这时才显出了一点小女孩子的调皮可爱,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了一句,“我是说,我丈夫。”

    “我听得懂。”许谦益也笑了起来。

    家族这样老,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恍然把人带入了民国时光,黎小姐看起来很聪明,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许家家宅深厚,和普通人家不一样,掩在伦敦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中,却依然保留着中式做派,想必规矩很严,先前碰到的老管家许茂之,他们都叫他“茂公”,那时便让她怔了一下,恍下便意识到自己口出“老公”的称呼可能不太妥当,慌忙改口。

    她的小慌措许谦益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又冷又可爱,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却在她身上兼容,心下暗忖,到底是什么来历?

    “没关系的,老家族就这样,我们也不太喜欢。我弟弟跟你年纪差不多,他们也反感不伦不类的称呼,”许谦益轻松地笑笑,“有多反感呢?吃饭时和长辈在一起,叫‘爸爸’是要被敲戒尺的,我们只能称呼‘父亲’。”许谦益耸了耸肩,笑的很温暖。

    她也笑。暖暖的流光竟在她脸上漾开。

    连许谦益都看的一愣。

    “怪不得我先生说,小许先生是个好说话的。”

    “你先生……”他本想问“你先生是谁”,话说了半截却突然顿住——他的手已经滑到了那只匣子的织锦外壳,织锦漏了一个缺口,那只匣子的一方角已经露了出来,他的手一顿,拇指摁住缺口,竟然有点颤抖。

    “你怎么了?”她看出了不对劲。

    许谦益微一抬头,因为身高的差距,想要更清楚地与她对视时,又只得低头,视线下垂。

    他匆匆收好那只织锦匣子,把缺口堵上,很小心地收起来:“没什么,我也有这样一只小匣子,”他顿了一下,道,“一模一样。”

    “放什么的?”她歪着头,有点好奇。

    “扳指,”许谦益看她,又匆匆收回视线,“我的扳指。”他抬手,拇指上那枚扳指照在天光下,熠熠生泽,羊脂玉莹润透亮。

    “真漂亮。”她由衷赞叹。

    他咳了一声,侧过头去,正色问道:“你和张风载是什么关系?”

    他以为那位黎小姐会答出什么惊天动地来,没想到她却一愣,反而问道:“张……什么?我不认得。”

    “不认得?”许谦益差点失态:“那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我先生给我的,”她眼底也闪过一丝讶异,又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知道?”许谦益更加惊讶。心里暗忖,如果真是张风载交给她的,那她没有可能一无所知呀。还是……张风载压根儿就没有跟她说?许谦益乍然问道:“你先生叫什么名字?”

    “他姓黎。”那位小姐的眼底终于有了忧虑之色,好似她根本就不愿意提及往事,提起她的丈夫。

    “那你叫什么?”他突兀问道。似乎刚刚她还对他说过,她姓黎。夫妻都姓黎,会不会太巧?

    “黎清。”她想都没想,回答道。目光里灼灼之色如练,这张脸太漂亮,的确只要欣赏,就是一种美的享受。

    “很好,婉兮清扬,”许谦益温和地笑,“是个好名字。”

    她倒不笑,反而撇了撇嘴,很诚实:“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个假名字?我在骗你?”许谦益刚想解释她误会了,却不料她又说话了:“没错,我就是在骗你的。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用这个化名了。”

    许谦益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了,”她谈起自己的情史时,一点也不脸红,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还有,”她又说道,“对我来说,用个化名会更安全——你知道的,我一直被人追杀……”

    她说话的口气简直像个小孩子在吓唬人,许谦益被她逗的心头愁云顿减,他居然也跟她开起了玩笑:“你被人追杀?我不知道呀!”

    他们终于进了屋,许谦益叫人给她准备了热水洗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她走时,突然回头问他:“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一样好东西。”

    “卖关子?”

    许谦益抬头看她,微笑道:“你不是说我的扳指很漂亮吗?没猜错的话,你带来的这个东西,比我的羊脂玉漂亮一百倍!”

    她明明惊的咋舌,却偏要说:“才一百倍呀?”

    许谦益大笑起来。

    夜间围炉,一盅酒,一盏茶,灯光晕晕黄黄地闪着,他一人摆了棋盘互搏,黑子落,白子回,眉头在晕黄的灯光下愁愁锁着。

    偶一抬头,问身边的助理:“出来了没?”

    助理叶染跟他很多年,讲话间都是朋友的玩笑,没有太多顾忌,便笑道:“许先生等急了?女人都是这样的,洗澡慢,化妆慢……”

    他看叶染一眼,刚想起身,里间卧室的门已经被推开,她从内卫里走出来,毛巾拢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来,几束发绺服帖地笼在额头上,就像不久之前她孤身一人落在大雨中的样子。

    “去给黎小姐吹一下头发。”他回头,向叶染笑道。手中的白子却已经落下,铿然一声,惊的满室都是回音。

    她探头一看,笑了起来:“一个人下围棋?多无聊!”

    “你会吗?来一盘!”他笑笑,指间转着一黑一白两色,眉眼间有淡淡余味,只等她回答。

    她咀声,突然孩子气的嘟哝:“他以前教过我。”

    “你丈夫?”许谦益手夹一枚黑子,放在唇边,轻轻落了一个吻。那子儿也是很漂亮的色泽,大概不是平常的材质,许家手笔,大多价格不菲。

    她点点头:“他会很多的。”眼中虽不经意,却闪过一抹崇拜之色,她于他的感情……大概很深吧?

    许谦益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如果真是他……那他的确会的很多。”

    张家倾帝国之力栽培的继承人,怎么可能会的不多?在许谦益的认知里,即便有人说张风载能举手乾坤,他也毫不怀疑。

    黎清坐了下来,和他对局,那莹透的子儿捏在手里,冰肌生凉,她大概也发现这围棋子不同寻常,低头唔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你们真奇怪。”

    许谦益笑笑并不答话,他知道她说的“奇怪”是指什么。外人看来,这样与世隔绝的百年老族,一行一动都是很奇怪的。

    他突然捋了棋盘,那几颗子儿白的黑的混成一团,在他指下莹莹透透,衬他拇指上那枚玉扳指时,竟成色不分。

    黎清一惊:“怎么了?不想玩儿了?”

    “给你看你带来的好东西。”

    他淡淡一句话撂下,起身便去取保险箱,在他的书桌下面,一道一道的审验程序,指纹,视网膜……非本人在,绝对拿不到。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口:

    “他说过,我不能看的。”

    许谦益愣了一下,淡笑:“你这样听他的话?”

    “黎大哥不会害我的。”

    那样简单却坚定的信任,只一句“他不会害我”,就把全部的信念都交付,听他的话,千难万险跋涉,就为了听他的话。

    许谦益唇角微动,看来张风载福气不浅,落魄潦倒到这样的地步,还能“一生一代一双人”,平常夫妻,哪能有这样二话不说的倾心相托?

    “那没事,”许谦益摆摆手,转身靠近她时,那只小匣子已经被他托在手里,“他说的对,没到伦敦之前,你看了这匣子里的东西,的确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吸一口气,仿佛在做出郑重的承诺,“现在,伦敦会保护你。”他顿了一顿,又说:“不惜,倾帝国之力。”

    “为什么?”她好奇道,长长的睫毛在晕黄的灯光下倏忽闪动:“黎大哥也是这样讲的。他说,伦敦会保护我,但那是最后一条路,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找伦敦……只有实在走投无路了,才能出这最后一张牌。”

    许谦益哑然,张风载真是动了真心,事前千瞒万瞒,把这样珍贵的东西交给眼前这个女人,用尽了心机要护她周全。怎样刻骨的爱,才能让他如此绞尽脑汁,耗费心力。

    他不由地抬眼觑她。

    说到最后时,她声音有些哑然:“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

    她吸了一口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小心地搓着手,道:“有些冷,暖气可以打的热一点吗?”

    许谦益回过神来:“当然可以,你刚淋了雨,要注意身体。”回身吩咐叶染:“去给黎小姐倒杯热茶。”又回头看黎清,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君山银针好不好?这里不比国内,可能货没有国内正。”

    她很开心地搓手呵气:“没关系的,只要有杯热的白开水就行。”

    织锦轻轻被剥开,那只精致的小匣子露了出来,缠丝金线一层裹一层,绣功很好,她从前对着这匣子的时候,就在想,只怕光这匣子就价值不菲吧?里面的东西又该是怎样的价码,才配得起这只匣子?心挠的难受时,想起他的话,也只能忍住不看。

    许谦益那双手生的很好看,他鲜少握枪,和穆枫白斯年他们不一样,他是虔敬温和的许家大少爷,只爱关在书房里看书,不练枪不打靶,因此手上只有中指有笔茧,练枪本应有的那层薄茧一概全无。是双读书人的手。

    他拆封拆的小心翼翼,修长的手指灵活翻飞,打开匣子的那一瞬间——她和他都轻轻吸了一口气。

    滚圆通透的冰满翡翠托在他手里,每一颗珠子都是一样大,浑然如一体,耀的满室都黯淡了下去。

    果然,他拇指那枚羊脂玉扳指着实被比了下去,本也是莹透的色泽,在冰满翡翠的衬托下,华色浅了不少。

    黎清惊奇不已:“真漂亮!”

    许谦益轻笑,把自己的扳指凑近了些,问道:“有一百倍么?”

    她咂咂嘴:“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好看?”

    “溪口张家的东西。”他淡淡说道,侧头时,眼中多了一抹哀伤。眼前这个女人,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张风载的隐忍与哀愁,她全都不知道!

    果然,黎清歪头看向他:“就你说的那个张什么……”她狐疑:“可是,黎大哥怎么会认识他?”

    许谦益叹气,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总之,以后你的安危,许家负全责。”想了一下,他只能这样说。

    “那这个东西?”

    “先放家里的保险柜,我得让父亲过过目。过段时间,再送美联储地下密室吧,全械美师看守,放心,安全的很。”

    她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美联储?!”她咳了两声,惊讶的岔了气:“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高端!”

    许谦益笑笑,递上毛巾:“你还好吧?”见她好奇,只得搪塞:“我们家和你老公家,多年来干的都是一回事。”

    “那不可能!”她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黎大哥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她吐了吐舌头:“唔,可能还有一点黑道背景……”

    “那我们家就不正经?”许谦益大笑,反问。

    叶染又沏了一杯茶,换过她的凉茶,给她捂手。她道一声谢,很开心地捧着,吹热气,那玩态,像极了小孩子。

    许谦益看着他,心里总是想起张风载,好似那两个影子就在眼前重叠,恁是交替,也变不过一样的感觉。

    张风载把她保护的怎样好,才能让她不经意间依然流露出这份憨态和孩子气?

    他忽然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伦敦?”

    她略一点头,突然又摇头:“不是的!”她捧着热茶,笑了起来,嘴角边现出两粒漂亮的梨涡,盛满盈盈的温柔和暖意:“还有我儿子,我儿子也在伦敦。”

    他大惊:“你儿子?!”

    难道……竟然都是弄错了?还是……张风载真的有儿子了?

    “你别这样看我!”她撅撅嘴:“有儿子算什么了不起!我都这样大了!”

    许谦益笑笑:“我比你更大,我还没有儿子。”话音刚落,却听见黎清轻声说道:“可是黎大哥他不知道,我是偷偷生的……他当时还不知道我怀孕了……”

    似乎是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许谦益不敢继续追问,也许真的只是弄错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或许根本不是张风载?

    他眉头微锁,心里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噎的难受。

    可是……如果不是张风载的话,他又是怎么得到这串冰满翡翠的呢?还有他对黎清说的那些话,分明深谙其中的门道,他知道,只要冰满翡翠一出,他亮明身份,许家就一定会保护携着他名义而来的这个女人。爱的太深,才会让他这样孤注一掷,不怕身份暴露,只要能让她远离危险,他情愿奉上冰满翡翠,让全世界都知道,张风载还活着。

    一切的牺牲,只为了一个女人。

    从此,他恐怕穹庐末境,一生都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许谦益微哽,猝然问她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话出口时,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问一个小孩子的名字做什么呢?

    黎清微一怔,抬手撩了撩头发,笑时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黎唯朝。这是大名,我取的,黎大哥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她腼腆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也可以说一个字是黎大哥取的,以前我们说起孩子时,黎大哥说,将来如果有孩子,一定要嵌一个‘唯’,其他都听我的,就算叫‘唯花猫儿’‘唯花狗儿’都行……”

    许谦益听的出神,见她停了下来,急忙问道:“为什么?”

    “我也问他为什么呀,是不是以前女朋友名字里有个‘唯’字?我就不开心啦,他就抱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不开心,也不敢再问……”她嘴角边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很快又说道:“但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说是他前女友,我那都是开玩笑的!黎大哥连前女友都没有,就只有我一个!他抱的我好紧,我差点透不过气,”她吁了一声,眼睛有点发涩,“晚上起夜的时候,他不在,我裹着被子跑出去,看见他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那一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谦益呷了一口茶,故意避开她的目光,眼里泪光微闪,许家最有威望的小先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哽咽欲语。

    他的声音飘如轻絮,却多了一份确认与肯定:

    “是他了。他是‘风’字一辈,再下来一代,从‘唯’,的确……从‘唯’字啊……”

    他唇角微扬,笑意里带着几分悲伤。一声叹息落下,形如外面卷了一地的枯叶,翩翩如黄蝶。他的手指扣着桌面,羊脂玉映的那老旧的沉木桌颜色愈深。

    许风远听的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啧然道:“真有意思。看来张氏星火不死,那个女人……倒找上门来了。”

    许风宁咳了一声:“风远现在知道那串冰满翡翠是什么来头?”

    不等许风远回答,许谦益已经接话:“昔日五大世家分了华人世界,在海外传承数代,各家都有信物传给当家主事人,我许家是这枚扳指,”许谦益举起左手,拇指那枚羊脂玉扳指耀在灯光下,通透晶莹,煞是好看,“穆家的那块玉玦,如今还挂在梓棠脖子上——那天在三藩穆家祠堂里,梓棠领家法前曾经摘脱那玉,风远你见过?”

    风远点头,想起穆家祠堂那一场惊心动魄,穆枫为了褚莲,不顾一切的疯狂,不由觉得牙根里发冷。他的那位九哥,真是由头彻尾,被一个女人困住了。

    “那这串冰满翡翠——是张家的东西?”他当然不笨,很快接了下头:“它属于……”

    “张风载。”许风宁冷冷冒出三个字。

    这一场雨刚过,才缓了一会儿,又飘起了轻轻絮絮的点子,倒像在为他们说这故事衬气氛。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许谦益接风远那一句“真有意思”,乍然道,“那位黎小姐……不仅带来了张大哥的消息,她居然连三藩那位爷的心肝宝贝都知道!”

    加利福尼亚州。三藩市。

    午歇也不安生,闷雷滚过一阵接一阵,眼看这天怕是要下雨,空气窒的人难受,穆昭行携几个警卫排在屋外环曲游廊里,一双耳朵警敏地凑着内室,生怕里面那位爷一觉醒来,有什么吩咐,一时找不到人。

    穆昭行也局促着,伦敦已经来了消息,叫他盯着,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眼下穆枫大病未愈,要是再让他知道褚莲……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按穆枫的性子,发狂发疯起来,整个东南亚从此都免想安生。

    穆昭行排在游廊里踢踏踱步,手心里已经沁着一层细密的汗,大正午的,连太阳都奢于探个脑袋,这样云滚云的天际,瞧的他心里直生烦闷。忽然,那内室里好似有了动静,他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靠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穆先生?”

    里面有轻微的咳嗽声。但紧着,咳的并不太烈,穆昭行眉头不减反蹙,他知道,是穆枫强忍着,咳嗽动作太大,必引起心口一阵疼,牵的伤处撕裂一样。

    “穆先生,要什么?”他等不到回答,略一顿,示意警卫继续守在门外,自己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穆枫正居床上,已经坐了起来,还是原先一样的威仪,眉毛攒着,略一动,就能叫人惊破了胆。但他气色并不好,脸上一态病容,嘴唇煞白干裂,仿佛渴水的新苗,只要两滴雨润上去,全能给吸收了进去。

    穆昭行略一顿,见穆枫在看自己,那双眼睛黑沉饱满,似墨玉。

    他吃力地抬手,指向穆昭行——

    穆昭行一怔,走前了两步:“穆先生?”

    “去。”很艰难地从唇齿间蹦出一个字,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吃不住那股突然涌上来的劲道,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穆昭行蹙眉,心情大不快,很为他担心。

    好在他很快稳定下来,唇角动了动,低声道:“把她找来。”穆昭行一愣,略微退后,军靴差点踢了矮几的小脚子,穆枫生怕他没听懂,又吃力地补充:“把夏芊衍找来。”

    他顿了顿,心思是从没盘算过要违背穆枫的意,但那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出去。

    “杵着?”穆枫眉心一皱,发不了火气,只能用最简短的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额上沁了一层汗,整个人似乎都在晃虚,穆昭行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穆先生午觉没睡好?”

    “快去。”

    只两个字,他向来省意。况且还在病中,也不愿多说话。穆昭行脚下才晃虚,心想再不按吩咐去做,只怕小野狼恢复一身力气,又能满原野奔跑时,第一个要拿他开刀作筏子。

    再抬头时,正好和穆枫视线对接,见他脸色苍白,唇角微动,额上汗出的更密,手指也在微微抖动,但却似拼命强忍着前劲的不适。穆昭行也于心不忍,只得退后几步,轻声说:“马上就去,穆先生再忍忍。”

    刚退到门口,想要离开时,却被穆枫叫住:“等等。”

    他大讶异,回头看穆枫——他仍是居中坐在床上,眉眼不带一丝凝滞,正举着手,似要把人拦住。

    穆昭行连忙问:“穆先生还有事?”

    “穆显呢?我很久没有他消息了。”

    这是自穆昭行进门以后,穆枫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喉咙发涩,嗓子本有旧疾,此时一并迸发出来,声音哑的很,让人不忍心听。

    穆昭行却一顿,腿差点打起了哆嗦——

    “穆先生先养身体吧……”

    “我问你,穆显人呢?!”他音量猛地拔高,沙哑的嗓音里盛着怒意,他一脱手,差点把盖在膝上的软被掀掉!

    “穆显……他不是……跟太太在一起……”穆昭行已经语无伦次,唯唯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穆枫喉咙冒火:“我不知道他和阿季在一起?!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

    穆昭行满头冒冷汗,不敢直视那位小爷,更不知要怎么回答。他觑穆枫时,穆枫已经忍的够难,才不多的时间,嘴唇看起来更白,手也抖的厉害——他一屈身向前,差点磕到床沿,牙缝里仓促地挤出这么一句话:“穆先生,我去叫医生来!”他仓皇要走,却被穆枫拉住:“阿季呢?”

    只有这样一句话。他瞪着穆昭行,眼睛里满是血丝,像一头愤怒的困兽,被束住了四爪,想要扬火,却苦于无力泄出,他声音更哑:“人跟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够肥?张先森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啦!老读者可能已经看出点苗头了,对~~的确是这样滴~~~

    我就不卖关子了,说这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我前篇文很努力认真的写,可是好像反响不太好,因为我想把太多的线索串起来,本是系列文中的一个,希望大家在读到别的系列文的时候,能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所以串的可能有点多了,读者反应说不好。。

    那个文叫《抱得汉纸归》原本不叫这个名来的,后来改的,里面的一些线索和这个文有关。。褚莲和穆枫也有提到过,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一下,但我已经打好预防针了,根据读者的留言,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亲们没兴趣的话就连搜都不用搜了。。

    这章太肥啦!本来想在这一章中把黎小姐和褚莲的事再交代一下的,但眼瞅着一万字都过了,怕再不划到小枫哥这边来,,我得被揍。。。

    遁啦~~  继续码字去。。。

本站推荐: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伏天氏元尊医武兵王沧元图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修罗刀帝万古神帝圣墟赘婿当道

谁的莲灯,渡我今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小东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东邪并收藏谁的莲灯,渡我今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