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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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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娘本是那话极少之人,所以并没有正面回答容离的话,而是看了前方的身影一眼,“夫人有什么疑问,只管去问主子既是。”

    闻言,容离也没在多问,回头看了瑛姑姑一眼,示意她不必跟上去了。

    随着容离的脚步越来越靠近前面的人影,她心中的原本的惊喜已经退却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当日听到他的噩耗,她还一味的在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他才突然暴毙而亡的,甚至怀疑是商墨羽所为,所以容离因此还在心中暗暗的憎恨了商墨羽。

    可是现在他却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这究竟算个什么?哄着人好玩么?感情自己为他的那些担忧都是多此一举了?不知道是不是容离的心太狭窄了,她无法往那宽敞的地方想去,只是觉得自己刚刚开始信任一个人,却又被这人狠狠的戏弄了一把。这种愤怒她无法言说,却也无法压抑着,看着迎面转身来的那张俊冷脸庞,忍不住的扬起手来,想要狠狠的甩他一巴掌。

    可是很多举动,都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容离自己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给他这一巴掌,所以抬起的手又重重的放了下来。然后沉沉的吐了一口浊气,别过脸去,不愿意在面对着商墨敛。

    商墨敛看到她脸色突变,尤其是方才她的那举动,分明就是愤怒了的,可是却又突然将手收回,正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那抹愤怒的表情,却不想她突然将背对着他。商墨敛深深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有些愣愣的看着容离的背影,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竟然惹得她如此不悦。

    其实商墨敛现在犯了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通病罢了,总是自以为是的为了别人着想,而不将实情先告诉对方,以至于对方生气了,他还一无所知。不过商墨敛却错了却知道马上问原因,而商墨羽却是在以一个又一个的错来掩盖前面的错误。然这追根究底的目的,都是为了容离的好。

    只是这种好,容离不见得认为是好!

    容离憋着一肚子的气,见他竟然开口问了,顿时觉得头疼起来,这种自小就是属于天才精英的男人,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容离没好气的抬头看了看那洒满了璀璨星光的天空,心道老天爷你这是在耍人么?

    还没等容离开口指出他的罪宗,商墨敛便先走到她的面前垂着头道:“若是真的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便是,绝无下一次。”

    这等自觉认错的模样,应该像是个诚实的孩子一样,可是容离看到眼前的男人并没有那种诚实孩子的模样,反而觉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以一种丝毫不带感情的陈述方式在告诉自己。容离忍不住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么?有些人想费劲一切也成就不了英雄,而有一种却是不需要姿态就成了一缕风华。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商墨敛,就是一种天生高傲的人物,便是他口中说着的是无比诚恳的道歉的话语,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他一贯的风姿。

    容离看着眼前风华不变的商墨敛,终于放弃了与他置气,因为她没有意思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月光般银亮的眸光直视着他,“我不管你为何要那么做,可是在你决定这件事情之前,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别的感受?还是你为了这戏码更加的逼真,所以几乎一个人也没告诉?”容离可以想象得到,也许,蓝潋滟也不知道!

    听到她的话,商墨敛一阵恍然大悟,嘴角突然扬起一丝难得的笑容:“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她在担心自己?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商墨敛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问。毕竟他现在的重生机会,是十四给他的,不管是对于十四于他的恩德,还是因为什么。总之在知道十四心中的真实想法之后,他觉得自己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乘人之危。

    不过她担心自己,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这算是他成为千澈以后,第一件最让他惊喜的事情吧!

    只是,即便自己成了千澈,她却依旧是十四的妻子。而他的血液里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十四兄长的事实,所以对于容离,也许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只能止乎礼!不过罢了,他这般远远的看着她,已经是七八年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容离看着他笑了,却是越发的恼怒了,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去,不在看他。

    商墨敛已经恢复了那一贯的淡漠,她看着个头只到自己胸口的容离,说道:“之前,确实无人所知!”

    果然,容离就知道,像是商墨敛这种人,只怕是独断专行惯了,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不会与自己最大的心腹说,所以又何况是她这样的朋友呢!因此容离听到这话之后,心里总算是舒坦了许多,毕竟他就是那样的人。

    商墨敛看着神情一下缓和下来的容离,却是有些为难起来。不知怎的,每次有关她的或是十四的事情,都总是让他特别的难以抉择,他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将十四帮自己的事情告诉容离。

    容离是个怎样心思玲珑之人,见他突然不说话了,便回头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心中还有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自己与商墨敛不过算是盟友罢了,他们之间的友情还没有好到什么都要坦诚的地步,所以容离虽然好奇,不过却是没有把心中的好奇问出口来。

    然她不知道商墨敛待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想之内,而商墨敛却也没有什么想瞒着她的,何况商墨敛深深的知道,这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容离总有一日会发现十四的一切,因此自己就没有在隐瞒下去的意思,倒不如早早的告诉了她,兴许以后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还能博些好感呢!于是便开口道:“其实,这一次助我金蝉脱壳的,正是十四。”

    他的话仅仅十几个字而已,却像是一块跌入深潭的石头一般,顿时将容离心中那一潭宁静无比的池水所搅乱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商墨敛:“你,说什么?”

    这一次,商墨敛说得及其的清楚,一字一缓的说道:“是十四,助的我!”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各自怀揣着心中的疑惑。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一日的作为如此的决绝,以至于自从听到商墨敛出事以后,容离一直觉得是商墨羽所为,可是现在商墨敛却告诉自己,是商墨羽帮助他脱离了商家。所以容离不明白,商墨羽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他那一日要与自己此生不离的话都是假的,他其实恨不得自己赶紧走了的好,所以才帮了商墨敛脱离商家?

    容离糊乱的想着,心里无比的凌乱纠结,她一直以为女人的心思才是最繁复的,却不知道,这男人的心也似那海底针一般,难以揣测!这时,耳边响起商墨敛的磁沉的声音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处别人触碰不到的秘密,十四他也一样。”他叹了一口气,“若非是他亲自将我的‘骨灰’送到商家长老的手里,也许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容离从来没有见过商家的长老们,也不曾在谁的口中听说过,所以在此之前,她就一直觉得商家最大的领袖是老祖宗,所以才没有觉得商家的长老们究竟有多恐怖,竟然让商墨敛和商墨羽这样的人物对他们如此又敬又怕。可是现在见到这兄弟俩谈长老色变,不禁也对这商家的神秘长老们多了一丝的好奇,这些老不死的莫非是老妖怪还是什么?

    只是,商墨敛所说的商墨羽心中的秘密,又是什么?容离心里无比的好奇,忍不住的猜测起来,以至于没有主意,自己竟然在对一个曾经对她无情无义的男人依旧还是那么的在意。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想来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站在一旁的商墨敛,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明亮的月光之下,他可以看清楚她脸上每一个为商墨羽担忧的表情。

    看了片刻,她却依旧还在专心致志的想着,所以商墨敛终究是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转过身来,栏外是一带清澈的溪水,流动着的溪水中,明月碎了一地。心中的苦笑不知道什么溢到了那冷俊的面容之上,有那么一瞬间,商墨敛似乎看到了自己与碎月排在溪水中的面容,面容同样也被这流动着的溪水给撕碎了一地。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寂寞渲染了整颗心,可是商墨敛却发现自己已经麻木了。也许他该认命,从第一次他与她错过,他们之间就注定与那天长地久无缘,相伴他一生的,将是那天荒地老的单相思。

    容离回过神来之时,商墨敛的背影已经在长廊的尽头消失而去,给她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落寞的背影。不过很快,那踽踽而来的高傲白衣身影,便将商墨敛落寞的背影所掩饰了过去。

    商琴操举步上前来,容离看着他高傲的脚步,无法想像,这个人的内心是如何的强大,能在那么多能人辈出的商家,保持他的一贯高姿。

    走到她的面前,商琴操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打量自己的女主人那好奇的目光。他的一贯高傲渐渐收敛,在她面前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谦卑姿态,微微鞠着身,“属下见过夫人!”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商琴操绝对不是大晚上的不睡觉,有四处游荡的恶习,所以容离也绝不相信,他到这里来是偶然。因此便问道:“有什么事情,二管家直接说便是。”

    果然,只听商琴操抬起头来回道:“属下只是来告诉夫人一声,只怕十天之类,夫人是不能离开这里了。”

    “哦?”秀眉微微一挑,容离有些疑惑的看着商琴操:“莫不是外面出现了暴动?”就是庆南那些官吏作为,现在才出现暴动,算是他们的运气好了。

    却只听商琴操说道:“是庆南城西出现了瘟疫,似乎傍晚才发现是,属下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现在整个庆南已经乱了套。”他说着,脸上明显的露出一抹极为不屑的表情来:“瘟疫一事刚发生,几个官吏就携着家眷逃离了庆南城,现在城门四处大开,城中乱了一团,进去的也有,使劲往外逃的也有,若是他们燕国朝廷在不派人来处理,想来不过几日,外面定然是横尸遍野,也不知道究竟多久才能恢复原来的生机。”

    竟然发生了瘟疫,容离心中忍不住的一阵后怕,毕竟她们现在的客栈就偏靠着城西,心中不禁急促起来,“园里可是有大夫,快叫人来给我们几人都瞧瞧可是有异样。”

    见此,商琴操有些愣住,不过随之反应过来:“夫人多虑了,你们先前所住的客栈四周并没有任何异样,你们又怎么会有事呢!何况晚膳里已经加了许多预防瘟疫药膳,应是没事的。”

    容离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瘟疫别说是现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古代,便是她们那个时代,也是恐怖得很。一面想到商琴操所说,这庆南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了,那么那些染上瘟疫的人岂不是也跟着出来了,这样的话,那究竟有多少人会被他们传染,何况现在所住的园子离庆南城也不算远,因此容离不禁担心起来,“会不会有灾民寻上来?”

    “夫人不必担心,这园子四周的树林里,常年都弥漫着迷雾,寻常人是进不来的。”商琴操说道,而且这林中自然有暗卫在,倒是不怕个什么。

    然容离却还是不放心,便道:“那也不成,人感染了瘟疫,那尸体若是无人烧毁了,鸟雀难免是要去啄上一啄,倒时候若是由着它们把瘟疫带来,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商琴操倒是没有想到,所以听到容离提出来的时候,也担心起来,恍然大悟道:“是啊,是属下的疏忽,幸亏夫人想到,此事容不得拖延,属下这便去想法子。”然他这才转身,却又叫容离唤住:“你可是有法子了?”

    商琴操摇摇头:“属下准备去找几位郎中想法子。”看朝容离的目光突然一亮,有些欣喜的问道:“莫不是夫人已经有了法子?”

    “我看山上的石头不少,你叫人挖个窑来烧些,到时候弄些熟石灰水,将林子最外围的都喷洒上这石灰水,特别是树干上,最好碰上两三米,这样以防外面的鸟雀飞进来。”容离对于防御瘟疫,只能想到这个最简单的办法,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了。

    商琴操似也听说过这样的法子,因此便连忙去了。

    见他去了,容离这才想起在城中的钟离玄樾,若是他能感染瘟疫死在里面就罢了,若是逃出来的话,这个人容离绝对不能留他了。感觉好像是个定时炸弹似的。

    容离回过头,却见恕娘已经回去了,瑛姑姑却还在原地等着自己,心下忍不住的感动起来了,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忍不住有些责怪起来:“姑姑,这都上了白露,你还在外头作甚,也不怕着凉了。”

    瑛姑姑扬唇一笑,摸着她温热的手,“我底子厚,何况这样的炎热天,怕个什么,倒是你,早知道的话就带着披风出来才是。”

    说了几句闲话,二人便一同回去,容离顺道将庆南爆发瘟疫的事情同瑛姑姑说了,一面忍不住的庆幸他们的运气好,若不然的话,这会儿只怕也逃不了。

    容离因为那商墨敛的一番话,心中变得凌乱不堪,本来以为这一夜将无眠的,可是却不曾想,她才躺上床去,没多大的功夫,竟然便沉沉的睡了去。

    屋中没有灯火,容离向来也没有要丫头陪房的习惯,而且这园子是商墨敛的私人院子,里面的下人并不是很多,所以便是容离的屋外,也没有值夜的丫头,而瑛姑姑因不放心两个孩子,便去陪他们兄妹了。因此容离这边,除了住在隔壁厢房的恕娘,便无旁人。

    月上中天,因小院子地处于山林之中,所以这个时候便能听到那山中传来的夜鸣之声,幽远的夜鸣声,使得这院子在夜色之中更加的寂静。忽然,只见容离房间的墙壁上,突然开出一扇门来,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袍人从中走来,然后朝着床上靠近去。

    翌日一大早,容离便起身来,只觉得今日的精神特别的好,便是看见外面的初升的太阳,也越发的明媚。

    伺候着她的恕娘也忍不住的赞道:“夫人今日气色真好。”

    容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今日身体特别的清爽,想来是连日的奔波,昨晚才安稳的睡了一脚,所以精神才特别的好吧!“慕容他们可是起床了?”

    恕娘闻言,想到那两个与西云城里的小主子们不一样的小主子,那张同她主子一样常年阴暗的面容上也荡漾起了浅浅的笑容来:“少爷已经起来了,央着院中的护卫教他练武呢!”想西云城的那两个小主子,这个年纪的时候,说话都还不利索,更别是说是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且现在倒是长大了些,可却是不学无术,吃喝玩乐倒是学的不少,以后注定是要落魄一身的了。

    说到这练武之上,容离也觉得,虽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拳头能解决的,可是有的时候还真就得有两把刷子,所以她也是十分建议两个孩子学武的,最起码什么时候真跟谁动起手来,不指望赢了对方,但求别吃亏就好。便道:“学学也好。”心想着,月下倒是可以让瑛姑姑教,可是瑛姑姑的功夫都是阴柔的,却不合适慕容,所以只怕是先让慕容跟着央良学些南黎功夫在说吧!以后安定下来了,在给他寻个中原的师父。

    整日都不曾见到那商墨敛,听说在后山准备石灰的事情,他现在的身份是千澈,管不得商家的事情,不过这园中的事情却是不能不管,至于商琴操,听说一大早就进城去了,毕竟庆南城里,商家的店铺也不少,他作为这片地区的负责人,虽然无力挽狂澜之力,将瘟疫的事情处理好,但是也要保证商家的利益不受损。

    于是,便有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现象,整片园子就成了慕容跟着月下的天下。

    尤其是慕容,他学武的天资从来都很好,以前跟在亚目长老身边,就学了不少阴人的损招,今日又在侍卫那里学了几个简单的攻击招式,所以这一早上,半个字也没想,光顾着跟人单挑比武去了。

    他年纪虽然小,不过目标也跟着小了,而且动作敏捷,又有亚目长老的那些损招,因此玩了一个早上,他竟然能跟好几个侍卫打成平手,不过他却是闷闷不乐的,总是认为对方让着自己的。

    月下倒是乖巧,看了一早上的书,当然中间也不乏停下来吃各种恕娘送来的美食,只不过与她哥哥比起来,算是叫容离比较欣慰的了。

    自从到南黎后,先是忙着带孩子,然后又忙着做生意,后来又忙着逃避商墨羽,所以正经的轮起来,容离这三年来,几乎没有什么清闲的世间,所以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她却不知道该要去做什么,反而是焦躁起来,只觉得这大好的光阴白白的浪费了,有这功夫她应该要多做些为孩子们未来打算的事情才是。

    瑛姑姑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焦躁不安,不禁有些疑惑起来,“早上看起来,你精神本是很好的,怎这会儿就变成了这样?”

    容离自然是不能如实相告了,毕竟她最多能在活几年的事情,除了那位长老之外,并无旁人。因此见瑛姑姑问起,也只是苦苦一笑:“想来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这一闲下来,我竟然觉得有些坐不住,非得想找些事情来做。”

    原来是这样。瑛姑姑笑了笑:“这还不简单。”说着,朝花园中那树下藤椅上躺着看书的月下道:“夫人你倒是好好的想想,这两年来你一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很少在做针线了,便是小姐跟着少爷的衣裳,你都没有亲自经手几件呢!”

    瑛姑姑若是不提醒,容离大概已经差不多把自己会针线这一事情忘记了,更别提说给孩子们亲手做几件衣裳了。因此听到瑛姑姑的话,连连点头:“是了是了,我是该给他们兄妹做些衣裳才对,走,咱们去找恕娘看看,都有什么布匹。”也真是的,她先前竟然没有想到,怎就不趁着这功夫给孩子们做些衣裳呢!最好是把月下出嫁的嫁衣都准备好。

    听说她要给小主子们做衣裳,恕娘便命人将那些上好的布匹都搬到容离住的这边来,专门挑了一间房,置放着这些布匹材料。

    恕娘管着园子里的大小事务,因此也没有那等闲工夫跟她一起讨论眼下时新的款式,瑛姑姑又要陪着月下,所以便找了几个算是绣活较好的丫头来陪着她。只是容离想亲手给孩子们做,便让她们都散了去。

    这里的布匹,绫罗绸缎,蝉翼纱白鲤锦样样不少。容离的目光最先落在那一匹大红色的鲤锦之上,便走了过去,将那鲤锦拉开来,从上面她似乎看到了多年以后,女儿出嫁,儿子娶亲的热闹场景,脸上忍不住的挂起几丝高兴的笑容来,可是随后想到那样的场景,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却不在,她的心像是猛然间跌落到深渊去似的,一种无法言语的刺痛从她的心头散开来。

    脑中突然想起容夫人去世时候的悲凉笑容,想来那个时候她的悲凉不是源于害怕死亡,而是没有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吧!如今容离是也做母亲的人了,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终于有了那样感同身受的痛苦与悲凉。

    是啊,她不怕死,她只是舍不得这对儿女,她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就要在起点结束呢?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就这么认命了,也许这世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在多活几年,看着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成长。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绝望总是悄然而来,无声中吞噬着人心中的所有信念。容离紧紧的捏紧手中的锦鲤,似乎只要她捉住了一缕喜庆的大红,她的生命就能都在这世间残留几年!眼泪不知道什么,从眼眶里跌落出来,打落在那了大红喜庆的鲤锦之上,点缀出一个又一个的深红色原点。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之中,却不知道,她却成了另外一个人疼痛的风景。

    他就站在对面楼上的房间,从窗户里正好看到此刻正在无声哭啼的容离。他的神情随着她的神情而变化,虽然不敢用感同身受这词语来形容自己理解她心中的疼痛,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明白她的苦楚,他的心也跟她一样的疼痛。以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他都会尽一切权力让她活着,哪怕那样会赔上自己的性命,那也早所不惜!

    便是这样,她在楼下,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是一个世界,在死亡到来之前,是没有人能进入她的这个世界。可是却不知,他在楼上,她的一切都包容在了他的眸中,他感受着她的感受,高兴的也好,难过的也罢,他就这样悄悄的行走在她的世界里踽踽排行,而不惊动她。

    傍晚的时候,商琴操就回来了。

    他才沐浴出来,慕容跟着月下便围了上去,“叔叔你给我带的小刀呢?”

    “还有好吃的。”月下补充道。

    在冷漠无情的人,面对孩子的时候,都会露出让他本身就难以置信的温柔。此刻的商琴操面对着两位小主子,只得是苦苦一笑:“对不起了,只怕这答应你们的礼物,要以后才能送了,现在城里的东西都不干净,便是我这个大活人,才是从城里走了一道,你们的阿娘也让我在药水里泡了那么久,幸亏我是个大活人,若是小木刀,肯定泡坏了。”看了看已经露出妥协表情来的月下,温柔的笑了笑:“点心也会泡坏的,不过小姐不用担心,等过一阵,属下带你们直接出去玩,好吃的好玩的多的去了。”

    慕容瘪了瘪嘴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说着,便提着早上侍卫给自己做的小刀走了。

    月下也在一旁少年老成的叹着气道:“是啊,而且好歹还有个承诺。”于是一面不忘强调的提醒商琴操道:“叔叔可不能在以什么天灾*为借口哄骗我们了。”

    显然,她以为商琴操现在是哄骗他们的。所以商琴操反应过来的时候,真的很头疼。正苦着脸的时候,只见月下朝着他走来过来,商琴操不知她想做什么,正想起身来退开身,却正对上月下那张可爱的小脸,只听那她让人觉得软软糯糯的声音甜甜的说道:“琴操叔叔,今天我听恕娘姨姨说,你还没有弱冠,是不是真的?”

    商琴操被她这突然的问话惊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顿时呆滞起来;突然觉得月下的小脸突然朝着自己靠近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张香软的小嘴‘吧唧’的亲在自己脸上的声音,于是整个人像是叫累打过一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以往的高傲冷艳,此刻都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无比的狼狈。

    只是还没容他反应过来,那张小脸又再次的靠近,不过这次却不是‘袭击’他的脸,而是朝着他的耳朵边凑过去,小姑娘高兴愉悦的幼稚声音说道:“我今年三岁,琴操叔叔你十七岁,等我及笄后,你三十岁。”

    商琴操有些想躲开,却是手足无措,听到月下的话,只得是木然的问道:“然后呢!”

    月下已经抽离贴着商琴操的香软小身子,而是背着手转着左脚的脚尖笑意盈盈的说着:“然后啊。”这时突然抬起头来,无比狡黠的银亮眸光直勾勾的看着商琴操,以一种命令式的说道:“我要琴操叔叔这十五年之中,不准定亲不准娶亲,不准跟别的姑娘来往。”然后脚尖的动作停住,小手抬起来指着商琴操说道:“你要做我的备用夫君,所以不许勾三搭四。”

    商琴操呆了,被这个三岁小孩子的话震得五脏俱损,生生的震出了内伤来。于是在很多年以后,他总是忍不住的想问,‘你究竟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容离来的时候,正看着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的商琴操,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也觉得是自己认错了人,向来高贵的二管家,便是日常动作处处都是尊贵风范,所以怎么可能有这么狼狈的一面呢!然看到站在他面前,一副小大人模样,还用手指着商琴操的月下,容离就相信了,那地上的人恐怕真的是商琴操,毕竟自己的女儿她在怎么眼花也是不会认错的。

    脚步僵硬了一下,想来还是退回去,假装没有看见吧!不管月下是用了什么手段惊到了这位高傲的管家,但是站在那位管家的角度,是定然不会让人看到他这一面的。容离心想就算是为了给月下道歉,自己当没看见,所以便又折回身去。

    不管是月下跟着商琴操,都没有发现容离刚刚的对他们这里的匆匆一瞥。

    月下看着呆滞的商琴操,得意一笑,然后欢快的收回小手臂,朝着商琴操提醒道:“琴操叔叔你快起来吧,要是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那该多不好。”

    听到这稚气无比的娃娃音,商琴操猛然的反应过来,而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只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一面优雅的起身来,弹去长袍上的尘土,看着面前笑得可爱无比的小人儿,越发坚信刚刚的一切可能真的幻觉,月下小姐还那么想,懂什么成亲,懂什么夫君啊!然只要想到那是自己产生出来的幻觉,商琴操就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个可爱的小人儿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更不敢在直视那张小脸,尴尬的说了句“属下还有事情,先过去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月下却是捧起小腹笑得直不起腰来。

    而方才的一切场景,却都落入另外一双眼睛中,只是离的太远,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说了什么,使得向来高傲无比的商琴操会这么狼狈。不过,这个该死的商琴操,不能让他这么闲啊,竟然比他更先得到女儿的亲睐。

    容离折回身去,却又忍不住的好奇,便又转回来,却见地上的商琴操早走了,只有月下像是个小疯子似的,一个人捧着腹在花园里傻笑着。不禁走上前去,问道:“月下这是怎了?喝了猫儿尿么?”

    月下不是习武之人,又一直顾着笑,所以并没有发现容离来,因此这会儿听到容离的话,才知道她来了,一面尽量的止住笑意,然后撑起腰杆来,朝着容离的怀里扑去,想到那商琴操的表情,又忍不住的笑道:“阿娘,你不知道琴操叔叔好笨哦。”她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而已,竟然把他吓成那样。

    有句话叫这世界上本来是没有路的,只是走的人多了,所以才有的。但是月下不知道,所以她更不知道,玩笑说的多了,也会变成真的。

    原来那商琴操果然是被女儿····容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头,挂着她的鼻子爱怜的责斥着:“你呀,以后可不能这么胡闹,二管家向来是个及其爱面子的人,你可不能在仗着自己年纪小而挑战他的人极限。”

    “我知道了,阿娘你怎么变得这样啰嗦呢?”月下闻言,小嘴巴不禁嘟起来。

    容离其实一直很罗嗦,只是以前的时间大多花在生意上,所以一般对孩子们的话,都是长话短说,有时候连慕容做错事情也来不及教育。“说明阿娘老了,所以也开始跟着老太太一样啰嗦。”

    月下却是笑起来,一面仰头看着容离的绝色容颜,“阿娘一点都不老,阿娘是这世间最漂亮的人了。以后月下也要跟阿娘一样好看。”

    “好,我们月下以后也一定会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果然是姑娘家,想到的不是以后要如何出人头地,而是要漂亮。容离不觉一阵好笑起来。心到商墨羽算是自己见过的最俊魅的男人了,自己原来虽然不算是什么绝代风华,可那也是五官端正的清秀美人,如果不是基因突变,月下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大美人才对。

    可惜,她却看不到了。想到此,心中的哀愁难免又笼罩起来。于是,越发的害怕,越发的担忧。不过对上扑在怀中身前的这张小脸,便是有怎样的不安与害怕,她都掩饰得妥妥当当的。“现在闲下来了,阿娘给你们做衣服,月下想要什么样式的?”

    “只要阿娘做的,什么样月下都喜欢。”小姑娘拉着她的手,甜甜的说道。

    “这小嘴儿就是会说,走,与阿娘去房间看看,你自己挑选布料。”容离蹲下身来,将她抱在怀中,“最近似乎又胖了,在过一年,只怕阿娘都抱不动你了。”

    听到容离的话,月下不禁纠结起来,“可是饭菜都好好吃,月下想吃,又想让阿娘抱得动。怎么办才好呢?”

    “你呀,就是个小吃货,要是在这么吃下去,以后变成小胖妞了,可是嫁不出去的。”容离闻言,不禁笑着打趣起来。

    变成小胖妞?不怕,她已经定下个夫君了,以后在多定几个,以后就算胖了也有挑选的余地。

    楼上的人,无比羡慕的看着那远走的母女二人,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苦笑着将窗户关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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