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俐和阿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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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倾之是个孤儿。
他唯一的记忆，是和母亲走散的那天，他非常饿，昏昏欲睡地坐在路边，看着一队人马走过。成年后他用力、反复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穿着，不过应该是衣衫褴褛吧，因为队伍里，有个人塞给了他半个饼。
行进的兵卒们，除非是看到可怜的小乞儿，否则不会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别人。想来，当时的上官倾之，应该属于孩童里眉目可人的那一类。
然后的记忆片段，就是他从行进的草堆里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辆运送军粮的马车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听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惊恐之余，只能拼命记住自己的名字和年纪。
之后的记忆是挨打。军队里的一群伙夫收养了他，类似当他是个小玩意儿，高兴了给点灶间剩余的、放任他自在几日，但凡有不高兴的、或赌输了银钱的，年幼的上官倾之便是他们用来发泄、出气的工具。有时，冬季穿的厚，看着自己打烦了的小玩意儿还能反抗，他们便将他拖到空地，扒光衣服，看着他稚嫩的身躯，在风雪中逐渐冻到发紫，然后哈哈大笑。
万幸的是，这些伙夫，总能适可而止。不为别的，弄伤了小玩意儿，给他治疗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上官倾之的童年记忆里，除了惊恐，就是猜忌，猜忌着下一秒是好吃的还是一顿烧火棍。
曾经他和姚玉笑着说，他一直感激那些伙夫，因为他的功夫那么好，完全是被那些伙夫，自幼打出来的。而当时的姚玉立刻回他，如果小时候能吃饱了，应该还能再长高些。上官倾之知道，姚玉不是在嫌弃他矮，而是在忌恨那些虐待他的伙夫。
如今，姚玉突然惨死对他的打击，远超过儿子们，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很久一段时间，上官倾之都无法从落差之中转还，曾经因为爽朗明媚的姚玉，嫁进上官府之后变得热烈欢腾的正厅，如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死去的家丁，也让本来就不多的下人们，显得更加步履匆忙而形单影只。
人是很诡异的，上官倾之以为此时让全力以赴的，是寻仇家。然而，过后很久了，他反应过来，是长子上官谦。
因为他大概能猜到，凶手的幕后主使是谁。
如果自己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个幕后的主使，他将永远不能让儿子们知道。
看到相貌最像妻子的大儿子，始终围在他左右，仿佛一个学徒在求教手艺，他明白，一夜之间不再是孩子的上官谦，在学着悄悄追查凶手。
如此重大的劫杀，没有官家背景如何能事前清理了东街上为数不多的几家酒铺和商铺小贩，导致黄昏发生的劫杀，全过程里竟然没有人目击。还高价请了江湖高手对付姚玉，想到这里，上官倾之沉沉呼吸着，摁下心头的杀意，让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冷静地清理出一个脉络和顺序。
不过，第一步，他要找到，是内鬼——这么重大的行动，没有内鬼，是不可能的，因为据说，小澈本来是要想跟着姚玉一起出门的。
上官谦让母亲、姨母和妹妹们入土为安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从学堂里请假，天天呆在家里，拿着之前不太上心的刀，将父亲和武师父的教授，一遍遍练习。
他和父亲，心照不宣，要先查出家里的内鬼。他从死状上还分析不出江湖高手的种种，但他凭直觉想到，上官府里，不太平。
上官倾之在姚玉死后，便多数时候瘫在矮榻上，也是因为背伤发作，确实疼痛难忍。更多的原因是，他想在暗处观察大儿子，如何筹谋计划。
巨大的灾难面前，有人消沉、有人坚毅。上官倾之相信，儿子们不是随便认输的孩子。
转机发生在，出殡后的第二个月。
李立得知，上官倾之多日里请医诊治旧疾，仍不见起色，便赏赐了身边的两个才貌出众的官婢到上官府。
家里多了女人，气氛自然不同了。
首先是伺候上官倾之日常起居、看诊用药，便是让上官谦省出很多精力。
再者，小澈的身体，自从看到小妹妹的惨状，半夜经常噩梦而哭泣，吃食不合适仍然会呕吐，大夫说，是惊风之后的虚症，需要调理。婢女阿义，尤其耐心，来了当天便和面色青黄的小澈混熟了，夜间服侍小澈洗漱和安寝，虽然第二日一早便被上官倾之得知之后，厉声斥责，但到了晚间，她仍然过来陪着他。
上官澈睡前，懂事地问，姐姐天天过来陪我，不怕早上被我爹爹的训斥吗？
“不怕，我是圣上派来的人，你爹爹不敢拿我如何。他就是心情不好，只要我们小公子身体快快好起来，就好了。”比上官澈大七岁的阿义，用细长眉眼正对着床榻里小澈晶莹的眼眸，用丧期完全绝迹的微笑，俏皮地说：“小公子日后肯定样貌出众的，姐姐可是盼望要看到小公子娶亲的大日子哦。”
“姐姐，说笑了。”上官澈心酸地说，“可是，可是我知道，我很没用的。”
阿义缓缓跪在脚踏上，帮小澈抚平薄锦被，然后说：“怎么没用了，说给姐姐听听呗？”
“我很怕的。我怕看到小妹妹，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全是血，她的头，，”说到这里，小澈惊恐地迅速缩进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
阿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进府之前，听宫中的太监说了全部。
等小澈哭了一段时间，她才说：“小公子今年几岁啦？”
小澈逐渐止住了哭声，脸从被子里抬起，说，七岁。
“哦。七岁便能知道自己没用啦？姐姐七岁的时候哦，只知道最喜欢的就是在后院玩花蝴蝶哩，小公子真厉害，已经这么懂事了。”
其实她是在说些安慰小澈的话。她清晰记得，六岁那年，便被父母卖给了官家，开始练习身段、唱功和诗词、琴棋。多年后她才知道，这些都是王公贵族们喜欢的东西，她得靠着这个“生活”。而且嫲嫲们都很明白告诉过她们，学的好的日后能服侍大人，一辈子穿绫罗、吃珍馐；学不好，不几年便要扔进窑子里的，那里便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腌臜之地。
当年的阿义、小俐这样的小女孩，都不知道什么是“窑子”，只是看着嫲嫲的板子，指在自己面前，为了躲闪所带来的疼痛而用力学习。后来，阿义听长她三、四岁的小俐说，她们这样的人，生来就不是用来生活的，而是为了活命。
阿义帮小澈抹干净眼泪，继续说：“小公子是想帮助父亲大人分担忧愁，但是自己又太小了，做不到，所以说自己没用吧？”
上官澈又开始哭了，“姐姐怎么知道啊？”
“因为我是姐姐呀！姐姐比你知道的多一些哩。”
阿义忍着自己对母亲的怨恨，伸手轻轻拍着突然失去母亲而无助的上官澈的手，说道：“小公子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都忘掉。那些都是大人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还是孩子，只要把身体养好了不让老爷担心，就是最好的分担忧愁哦。”
小澈，被安抚地稳稳躺下，眼露倦意，“姐姐，我懂了，你请回去歇息吧。”
阿义说：“小公子放心睡吧，我撑了小榻在边上陪着你。小公子可要快快好起来噢。”说完，她又隔着被子按了一下上官澈的手臂，以示决心。
之后的上官澈，到死都想知道，此时的阿义，到底是真的在为一个她初见的他而担心关照吗？
上官谦，不放心小澈，此刻在门外听闻，便转身悄悄离开。
但，他左右看看没有人，闪身绕到小澈房间的后窗，就在桌上的烛火被吹熄的霎那，他推开后窗，飞身跃入。
此后将近一个多月的忙碌，小俐照料内心玉石俱焚、而面上波澜不惊的上官倾之，后来的小俐回忆，她真切知道，内耗是什么意思。而阿义自进府便日夜陪伴上官澈，和大人相比较，小澈的恢复力，更快些。
惯常来的李大夫，在小俐和阿义簇拥下，走过上官府的围廊，立在门廊回身，冲着阿义说道，有劳了，小公子恢复得很好，尽可放心便是。
阿义恭敬地屈膝行礼，回说，是大夫用心了。说罢，她拉过身后拿着蝈蝈笼子玩耍的上官澈，让他冲着大夫，认真行个礼。
上官府，这一个多月里，因为两个官婢的进进出出、叽叽喳喳，又开始了些许家常的欢乐和人间的喧嚣。
他们身后的上官谦默不作声，冲上官明泊使了个眼色，便径自去了书房。
上官谦曾经问父亲，仇家是否会就此罢手？如果他们缩手不干了，应该如何捉出内鬼？
“让你去查下人们的进出银钱和夜晚活动，你可有收获？”
“没有。”上官谦撇嘴、摇头，“附近的赌坊、春楼也去过了。早先那两个喜欢赌钱吃酒的打发了之后，现在的这些，再没有喜欢去这些地方的人。”
看着父亲不言语，上官谦嘟囔了一句，“去赌坊还好，去春楼被嫲嫲们拉扯，好别扭的。”
上官倾之，斜眼看了一下脸色微红的儿子，哼笑了一下，说，“那你就借机进去玩玩呗。”他一点不拦着儿子的兴致，如果他有这方面的需要。
上官谦立刻回，“谁要那种女人！弄脏了我自己的。”
上官倾之意外的看向儿子，转回方才的话题，“如果是你，突然有人给了你一大笔钱，你会如何？”他在教儿子，用自己的体验，来想象对手的行动。
“我会藏起来，过个一、二年，风声彻底过去了，再找个借口，带着钱离开上官府。”
上官倾之冷笑一声，看向儿子，甩了一句：“那你就等一、二年再来问我吧。”
儿子被老子，呛的一时间，无话可说，低头不语。
游隼，面无表情隔着书房的暗格，看向庭院里正在摘花的小俐和身边在井边汲水的阿义，说道：“不想等，就给我看住了她二人的身边。”
想来，这两个官婢，让一度死寂的上官府，活跃起来，也是得了游隼的命令吧，上官谦事后想到。
上官明泊，这一日比往常早些从学堂回来，看阿义去了厨房，估计是亲自准备小澈的午饭去了，便溜达着来到小澈的房间。
“小澈，明日哥哥们想去郊游，你想要一起去吗？”说完，露出难得看到的笑容了，因为太久的悲伤，让房间中的两个人，都因为这笑容，而突然愣了一下。
小澈仰头看向和大哥差不多身高的二哥，放下丧期过后第一抹笑容搅扰着心底的烦乱，他转了个话题，不自觉地学着父亲的口气，问：“难道你也不去学堂了吗？”
上官明泊一乐，说：“明日是中秋，学堂放假。”
小澈立刻明快地说：“我想带着阿义姐姐一起。”
“可以啊。”明泊迟疑之后才答应，“不过，要阿义姐姐肯和我们一起哦。”
其实，做这个局，只有小澈蒙在鼓里。这个时候的上官明泊，面对面容闪着彩光的弟弟，有些心存不忍。不过，大哥告诉他——凡事，总有，得与舍。
上官倾之是个孤儿。
他唯一的记忆，是和母亲走散的那天，他非常饿，昏昏欲睡地坐在路边，看着一队人马走过。成年后他用力、反复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穿着，不过应该是衣衫褴褛吧，因为队伍里，有个人塞给了他半个饼。
行进的兵卒们，除非是看到可怜的小乞儿，否则不会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别人。想来，当时的上官倾之，应该属于孩童里眉目可人的那一类。
然后的记忆片段，就是他从行进的草堆里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辆运送军粮的马车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听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惊恐之余，只能拼命记住自己的名字和年纪。
之后的记忆是挨打。军队里的一群伙夫收养了他，类似当他是个小玩意儿，高兴了给点灶间剩余的、放任他自在几日，但凡有不高兴的、或赌输了银钱的，年幼的上官倾之便是他们用来发泄、出气的工具。有时，冬季穿的厚，看着自己打烦了的小玩意儿还能反抗，他们便将他拖到空地，扒光衣服，看着他稚嫩的身躯，在风雪中逐渐冻到发紫，然后哈哈大笑。
万幸的是，这些伙夫，总能适可而止。不为别的，弄伤了小玩意儿，给他治疗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上官倾之的童年记忆里，除了惊恐，就是猜忌，猜忌着下一秒是好吃的还是一顿烧火棍。
曾经他和姚玉笑着说，他一直感激那些伙夫，因为他的功夫那么好，完全是被那些伙夫，自幼打出来的。而当时的姚玉立刻回他，如果小时候能吃饱了，应该还能再长高些。上官倾之知道，姚玉不是在嫌弃他矮，而是在忌恨那些虐待他的伙夫。
如今，姚玉突然惨死对他的打击，远超过儿子们，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很久一段时间，上官倾之都无法从落差之中转还，曾经因为爽朗明媚的姚玉，嫁进上官府之后变得热烈欢腾的正厅，如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死去的家丁，也让本来就不多的下人们，显得更加步履匆忙而形单影只。
人是很诡异的，上官倾之以为此时让全力以赴的，是寻仇家。然而，过后很久了，他反应过来，是长子上官谦。
因为他大概能猜到，凶手的幕后主使是谁。
如果自己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个幕后的主使，他将永远不能让儿子们知道。
看到相貌最像妻子的大儿子，始终围在他左右，仿佛一个学徒在求教手艺，他明白，一夜之间不再是孩子的上官谦，在学着悄悄追查凶手。
如此重大的劫杀，没有官家背景如何能事前清理了东街上为数不多的几家酒铺和商铺小贩，导致黄昏发生的劫杀，全过程里竟然没有人目击。还高价请了江湖高手对付姚玉，想到这里，上官倾之沉沉呼吸着，摁下心头的杀意，让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冷静地清理出一个脉络和顺序。
不过，第一步，他要找到，是内鬼——这么重大的行动，没有内鬼，是不可能的，因为据说，小澈本来是要想跟着姚玉一起出门的。
上官谦让母亲、姨母和妹妹们入土为安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从学堂里请假，天天呆在家里，拿着之前不太上心的刀，将父亲和武师父的教授，一遍遍练习。
他和父亲，心照不宣，要先查出家里的内鬼。他从死状上还分析不出江湖高手的种种，但他凭直觉想到，上官府里，不太平。
上官倾之在姚玉死后，便多数时候瘫在矮榻上，也是因为背伤发作，确实疼痛难忍。更多的原因是，他想在暗处观察大儿子，如何筹谋计划。
巨大的灾难面前，有人消沉、有人坚毅。上官倾之相信，儿子们不是随便认输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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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得知，上官倾之多日里请医诊治旧疾，仍不见起色，便赏赐了身边的两个才貌出众的官婢到上官府。
家里多了女人，气氛自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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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小澈的身体，自从看到小妹妹的惨状，半夜经常噩梦而哭泣，吃食不合适仍然会呕吐，大夫说，是惊风之后的虚症，需要调理。婢女阿义，尤其耐心，来了当天便和面色青黄的小澈混熟了，夜间服侍小澈洗漱和安寝，虽然第二日一早便被上官倾之得知之后，厉声斥责，但到了晚间，她仍然过来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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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是圣上派来的人，你爹爹不敢拿我如何。他就是心情不好，只要我们小公子身体快快好起来，就好了。”比上官澈大七岁的阿义，用细长眉眼正对着床榻里小澈晶莹的眼眸，用丧期完全绝迹的微笑，俏皮地说：“小公子日后肯定样貌出众的，姐姐可是盼望要看到小公子娶亲的大日子哦。”
“姐姐，说笑了。”上官澈心酸地说，“可是，可是我知道，我很没用的。”
阿义缓缓跪在脚踏上，帮小澈抚平薄锦被，然后说：“怎么没用了，说给姐姐听听呗？”
“我很怕的。我怕看到小妹妹，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全是血，她的头，，”说到这里，小澈惊恐地迅速缩进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
阿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进府之前，听宫中的太监说了全部。
等小澈哭了一段时间，她才说：“小公子今年几岁啦？”
小澈逐渐止住了哭声，脸从被子里抬起，说，七岁。
“哦。七岁便能知道自己没用啦？姐姐七岁的时候哦，只知道最喜欢的就是在后院玩花蝴蝶哩，小公子真厉害，已经这么懂事了。”
其实她是在说些安慰小澈的话。她清晰记得，六岁那年，便被父母卖给了官家，开始练习身段、唱功和诗词、琴棋。多年后她才知道，这些都是王公贵族们喜欢的东西，她得靠着这个“生活”。而且嫲嫲们都很明白告诉过她们，学的好的日后能服侍大人，一辈子穿绫罗、吃珍馐；学不好，不几年便要扔进窑子里的，那里便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腌臜之地。
当年的阿义、小俐这样的小女孩，都不知道什么是“窑子”，只是看着嫲嫲的板子，指在自己面前，为了躲闪所带来的疼痛而用力学习。后来，阿义听长她三、四岁的小俐说，她们这样的人，生来就不是用来生活的，而是为了活命。
阿义帮小澈抹干净眼泪，继续说：“小公子是想帮助父亲大人分担忧愁，但是自己又太小了，做不到，所以说自己没用吧？”
上官澈又开始哭了，“姐姐怎么知道啊？”
“因为我是姐姐呀！姐姐比你知道的多一些哩。”
阿义忍着自己对母亲的怨恨，伸手轻轻拍着突然失去母亲而无助的上官澈的手，说道：“小公子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都忘掉。那些都是大人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还是孩子，只要把身体养好了不让老爷担心，就是最好的分担忧愁哦。”
小澈，被安抚地稳稳躺下，眼露倦意，“姐姐，我懂了，你请回去歇息吧。”
阿义说：“小公子放心睡吧，我撑了小榻在边上陪着你。小公子可要快快好起来噢。”说完，她又隔着被子按了一下上官澈的手臂，以示决心。
之后的上官澈，到死都想知道，此时的阿义，到底是真的在为一个她初见的他而担心关照吗？
上官谦，不放心小澈，此刻在门外听闻，便转身悄悄离开。
但，他左右看看没有人，闪身绕到小澈房间的后窗，就在桌上的烛火被吹熄的霎那，他推开后窗，飞身跃入。
此后将近一个多月的忙碌，小俐照料内心玉石俱焚、而面上波澜不惊的上官倾之，后来的小俐回忆，她真切知道，内耗是什么意思。而阿义自进府便日夜陪伴上官澈，和大人相比较，小澈的恢复力，更快些。
惯常来的李大夫，在小俐和阿义簇拥下，走过上官府的围廊，立在门廊回身，冲着阿义说道，有劳了，小公子恢复得很好，尽可放心便是。
阿义恭敬地屈膝行礼，回说，是大夫用心了。说罢，她拉过身后拿着蝈蝈笼子玩耍的上官澈，让他冲着大夫，认真行个礼。
上官府，这一个多月里，因为两个官婢的进进出出、叽叽喳喳，又开始了些许家常的欢乐和人间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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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谦曾经问父亲，仇家是否会就此罢手？如果他们缩手不干了，应该如何捉出内鬼？
“让你去查下人们的进出银钱和夜晚活动，你可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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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父亲不言语，上官谦嘟囔了一句，“去赌坊还好，去春楼被嫲嫲们拉扯，好别扭的。”
上官倾之，斜眼看了一下脸色微红的儿子，哼笑了一下，说，“那你就借机进去玩玩呗。”他一点不拦着儿子的兴致，如果他有这方面的需要。
上官谦立刻回，“谁要那种女人！弄脏了我自己的。”
上官倾之意外的看向儿子，转回方才的话题，“如果是你，突然有人给了你一大笔钱，你会如何？”他在教儿子，用自己的体验，来想象对手的行动。
“我会藏起来，过个一、二年，风声彻底过去了，再找个借口，带着钱离开上官府。”
上官倾之冷笑一声，看向儿子，甩了一句：“那你就等一、二年再来问我吧。”
儿子被老子，呛的一时间，无话可说，低头不语。
游隼，面无表情隔着书房的暗格，看向庭院里正在摘花的小俐和身边在井边汲水的阿义，说道：“不想等，就给我看住了她二人的身边。”
想来，这两个官婢，让一度死寂的上官府，活跃起来，也是得了游隼的命令吧，上官谦事后想到。
上官明泊，这一日比往常早些从学堂回来，看阿义去了厨房，估计是亲自准备小澈的午饭去了，便溜达着来到小澈的房间。
“小澈，明日哥哥们想去郊游，你想要一起去吗？”说完，露出难得看到的笑容了，因为太久的悲伤，让房间中的两个人，都因为这笑容，而突然愣了一下。
小澈仰头看向和大哥差不多身高的二哥，放下丧期过后第一抹笑容搅扰着心底的烦乱，他转了个话题，不自觉地学着父亲的口气，问：“难道你也不去学堂了吗？”
上官明泊一乐，说：“明日是中秋，学堂放假。”
小澈立刻明快地说：“我想带着阿义姐姐一起。”
“可以啊。”明泊迟疑之后才答应，“不过，要阿义姐姐肯和我们一起哦。”
其实，做这个局，只有小澈蒙在鼓里。这个时候的上官明泊，面对面容闪着彩光的弟弟，有些心存不忍。不过，大哥告诉他——凡事，总有，得与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