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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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的异样，不用看都明白，逐渐有人伸头探脑地集过来，但是被官差们拦在了正好能看到血迹而看不到具体的地方。
人们这个时候，都是在凭着自己的眼见和心里的幻想，面对上官家的这一切。
上官谦第一个飞身下马，然后抱下马上虚弱的上官澈，回身拉着已经下马、牙齿不停哆嗦的上官明泊，冲到自家的马车前，虽然已经变形，但是在明晃晃的满排大灯笼的照射下，一眼便能认出。
看到马车里的惨状，七岁的上官澈直接大声尖叫着，昏倒在大哥的怀里，而上官明泊则用力拍打着车架，直到彻底散架。
“这是谁，都是谁干的啊！”
他大吼着，嗓音遗传了上官倾之天生的洞穿力，让身边垂手站立等待清理现场的衙役们，觉得耳膜几乎穿破的阵阵发疼。
上官倾之下令不让衙役们清理现场，就是要让儿子们，亲眼目睹这一切。只是他忘记了，小儿子还在病中，还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惨状，便昏厥了。
上官谦将小弟弟交给身边的一个年长的官差抱着，自己拉着同样因为震惊而没有哭泣的大弟弟明泊，跑到上官倾之等待他们的那个小巷口。他和弟弟都猜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姨母，倒在里面。
摸到姚玉彻底冷掉的面颊，无法控制的兄弟二人，失声痛哭。是上官明泊发现，他这一边的姚玉的一只袖管，是空的。从来不曾见过惨烈和血腥的少年们，彻底瘫软在地上，只在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仿佛是被人扼住了气管一般。
上官谦首先清醒过来，用袖子擦干眼泪，愤怒让他忽地起身，冲到父亲面前，失控地大叫，“母亲的手，不见了。她的手，她的手呢？！”
附近的衙役，停止清理倒在路边和马车旁的家丁的尸体，立刻自觉的开始找寻。
上官谦，顺着地上的血迹，在东街的一个墙角，找到了飞落在此的姚玉的手。他脱下外衣，跪在地上，小心地裹起那只他无比熟悉的手，任凭自己如何颤抖，而紧紧捧住。已经冰冷僵硬的手，捧在手里是完全陌生的，给了上官谦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十二岁的上官明泊，开始惊惧之后的发懵，身体不停颤抖着，不顾地上的血污，跪坐在姚玉和津儿之间，一手摸着一个人，眼泪已经没有了，只有巨大打击之下的自我保护——木雕泥塑般的静止不动。
此刻已经从震惊中，恢复神智的上官谦，捧着母亲的手，站在他父亲面前，问道：“你知道是谁干的吗？”说完，父子二人都一惊。
上官倾之面对个头已经和自己相当的大儿子，对他直接使用“你”，他明白，儿子在怨恨自己。同时，他也知道，儿子学会了，仇恨。
“我不知道。”上官倾之不计较儿子的冲撞，眼下他必须重新做好布置，让三个儿子尽快学会，如何在现实的残忍中活下去，亦如他的幼年。
昔日那些的美好，从此刻开始，在上官府，不复存在。
姚玉等人的头七当晚，上官倾之将守夜的三个儿子，叫到身前，在遍地的白色大灯笼的映衬之下，三个男孩，一瞬间让上官倾之陌生，因为他们的眼神中，曾经能浸润的游隼的赤诚没有了。
大儿子的眼中是深仇大恨之后留下的冷冷杀意，
明泊的眼中是母亲姚玉之死带来的本能愤怒，
小澈的眼中则是重大打击之后的凄惶和恐惧。
“家里的女眷们被残害，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上官倾之决定已经不再将儿子们当成姚玉在世的时候，百般疼爱、呵护有加的普通府邸里的孩童看待。他停了停，用上官府内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冷酷和威严，说道：“我现在不仅仅是你们的父亲，更是战场上，一个主将和手下的三个士官。”
他喘息了一下，用半洗脑的口吻一字一顿，“我们父子是在面对死敌，必须同时挥刀砍杀的一个整体。”
上官明泊，第一个开口，他完全遗传了姚玉的热烈，“父亲，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上官倾之没有回答。
上官谦低头拿起腰间的粗麻，对着大家，“我虽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猜，凶手这么做，是为了羞辱我们上官家，让我们永世活在这个耻辱里。”他眼中涌着泪水，看向灵堂，愤恨地继续说：“上官府的男人都在，却让女人全都死了！”
真相，被说出来，就是如此残忍。
懵懂的上官澈，听不懂太多，但是他明白，这时候他的哭声，应该停止了。
上官倾之起身，将手握在大儿子的粗麻孝服上，说：“从今日起，我希望你们将方才大哥说的话，全部印在你们的脑子里，做为日后报仇雪耻的原动力。”
他也看向灵堂，“上官家的女人，不会这么莫名的白死。”
游隼几日内便有了一个复仇计划，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将内心的一切，先摁下——越是重大摁住的时间便越长。他认为，让人死就是一个瞬息，形成的是所谓的“短痛”，死人是没有觉知和感受的，但是他要奉还那个给与上官家耻辱的人，一个人生不如死的“长痛“。
从那日起，上官倾之不再把大儿子当作儿子，而是自己的一个部下。他借机，向西将原本的西街霸占，用来扩充了上官府，修建了教习厅。官家几次上奏李立，痛斥此事，都被李立将奏本直接扔了回去。
李立和上官倾之心知肚明，彰显宠臣之宠的姿态，就在此时此事。
姚冲因为得知小女儿惨死，一时气急病发，卧床不起。上官倾之得知，将明泊和小澈送去岳丈家中，希望孩子们的到来，既能安抚老人受损的身心，也能避开他在府中的清查。
姚冲仍然虚弱，只好差人送了书信，感谢了女婿的体贴周到，并问，可有凶手的任何痕迹。
上官倾之只简短密封了四个字的回信——先捉内鬼。
姚冲立刻明白，两个孩子，将在他的府上，住上一段时间的。果然，小澈和明泊一直住到小俐和阿义送到上官府之后，上官谦过来接走了两个弟弟。姚冲看着明显个头比自己还高出了些的上官谦，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外孙，全然不似先前的一团青涩、孩子气，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长出他父亲的冷酷面容。
老人的内心悲凉无数，心疼而不能言说地双手伸出，握着上官谦的肩膀，嘱托道，须得以上官家的周全为要。
这句话，出自多年官场的姚冲之口，却一语成谶，几乎是整个上官家的行为侧写。
东街的异样，不用看都明白，逐渐有人伸头探脑地集过来，但是被官差们拦在了正好能看到血迹而看不到具体的地方。
人们这个时候，都是在凭着自己的眼见和心里的幻想，面对上官家的这一切。
上官谦第一个飞身下马，然后抱下马上虚弱的上官澈，回身拉着已经下马、牙齿不停哆嗦的上官明泊，冲到自家的马车前，虽然已经变形，但是在明晃晃的满排大灯笼的照射下，一眼便能认出。
看到马车里的惨状，七岁的上官澈直接大声尖叫着，昏倒在大哥的怀里，而上官明泊则用力拍打着车架，直到彻底散架。
“这是谁，都是谁干的啊！”
他大吼着，嗓音遗传了上官倾之天生的洞穿力，让身边垂手站立等待清理现场的衙役们，觉得耳膜几乎穿破的阵阵发疼。
上官倾之下令不让衙役们清理现场，就是要让儿子们，亲眼目睹这一切。只是他忘记了，小儿子还在病中，还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惨状，便昏厥了。
上官谦将小弟弟交给身边的一个年长的官差抱着，自己拉着同样因为震惊而没有哭泣的大弟弟明泊，跑到上官倾之等待他们的那个小巷口。他和弟弟都猜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姨母，倒在里面。
摸到姚玉彻底冷掉的面颊，无法控制的兄弟二人，失声痛哭。是上官明泊发现，他这一边的姚玉的一只袖管，是空的。从来不曾见过惨烈和血腥的少年们，彻底瘫软在地上，只在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仿佛是被人扼住了气管一般。
上官谦首先清醒过来，用袖子擦干眼泪，愤怒让他忽地起身，冲到父亲面前，失控地大叫，“母亲的手，不见了。她的手，她的手呢？！”
附近的衙役，停止清理倒在路边和马车旁的家丁的尸体，立刻自觉的开始找寻。
上官谦，顺着地上的血迹，在东街的一个墙角，找到了飞落在此的姚玉的手。他脱下外衣，跪在地上，小心地裹起那只他无比熟悉的手，任凭自己如何颤抖，而紧紧捧住。已经冰冷僵硬的手，捧在手里是完全陌生的，给了上官谦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十二岁的上官明泊，开始惊惧之后的发懵，身体不停颤抖着，不顾地上的血污，跪坐在姚玉和津儿之间，一手摸着一个人，眼泪已经没有了，只有巨大打击之下的自我保护——木雕泥塑般的静止不动。
此刻已经从震惊中，恢复神智的上官谦，捧着母亲的手，站在他父亲面前，问道：“你知道是谁干的吗？”说完，父子二人都一惊。
上官倾之面对个头已经和自己相当的大儿子，对他直接使用“你”，他明白，儿子在怨恨自己。同时，他也知道，儿子学会了，仇恨。
“我不知道。”上官倾之不计较儿子的冲撞，眼下他必须重新做好布置，让三个儿子尽快学会，如何在现实的残忍中活下去，亦如他的幼年。
昔日那些的美好，从此刻开始，在上官府，不复存在。
姚玉等人的头七当晚，上官倾之将守夜的三个儿子，叫到身前，在遍地的白色大灯笼的映衬之下，三个男孩，一瞬间让上官倾之陌生，因为他们的眼神中，曾经能浸润的游隼的赤诚没有了。
大儿子的眼中是深仇大恨之后留下的冷冷杀意，
明泊的眼中是母亲姚玉之死带来的本能愤怒，
小澈的眼中则是重大打击之后的凄惶和恐惧。
“家里的女眷们被残害，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上官倾之决定已经不再将儿子们当成姚玉在世的时候，百般疼爱、呵护有加的普通府邸里的孩童看待。他停了停，用上官府内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冷酷和威严，说道：“我现在不仅仅是你们的父亲，更是战场上，一个主将和手下的三个士官。”
他喘息了一下，用半洗脑的口吻一字一顿，“我们父子是在面对死敌，必须同时挥刀砍杀的一个整体。”
上官明泊，第一个开口，他完全遗传了姚玉的热烈，“父亲，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上官倾之没有回答。
上官谦低头拿起腰间的粗麻，对着大家，“我虽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猜，凶手这么做，是为了羞辱我们上官家，让我们永世活在这个耻辱里。”他眼中涌着泪水，看向灵堂，愤恨地继续说：“上官府的男人都在，却让女人全都死了！”
真相，被说出来，就是如此残忍。
懵懂的上官澈，听不懂太多，但是他明白，这时候他的哭声，应该停止了。
上官倾之起身，将手握在大儿子的粗麻孝服上，说：“从今日起，我希望你们将方才大哥说的话，全部印在你们的脑子里，做为日后报仇雪耻的原动力。”
他也看向灵堂，“上官家的女人，不会这么莫名的白死。”
游隼几日内便有了一个复仇计划，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将内心的一切，先摁下——越是重大摁住的时间便越长。他认为，让人死就是一个瞬息，形成的是所谓的“短痛”，死人是没有觉知和感受的，但是他要奉还那个给与上官家耻辱的人，一个人生不如死的“长痛“。
从那日起，上官倾之不再把大儿子当作儿子，而是自己的一个部下。他借机，向西将原本的西街霸占，用来扩充了上官府，修建了教习厅。官家几次上奏李立，痛斥此事，都被李立将奏本直接扔了回去。
李立和上官倾之心知肚明，彰显宠臣之宠的姿态，就在此时此事。
姚冲因为得知小女儿惨死，一时气急病发，卧床不起。上官倾之得知，将明泊和小澈送去岳丈家中，希望孩子们的到来，既能安抚老人受损的身心，也能避开他在府中的清查。
姚冲仍然虚弱，只好差人送了书信，感谢了女婿的体贴周到，并问，可有凶手的任何痕迹。
上官倾之只简短密封了四个字的回信——先捉内鬼。
姚冲立刻明白，两个孩子，将在他的府上，住上一段时间的。果然，小澈和明泊一直住到小俐和阿义送到上官府之后，上官谦过来接走了两个弟弟。姚冲看着明显个头比自己还高出了些的上官谦，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外孙，全然不似先前的一团青涩、孩子气，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长出他父亲的冷酷面容。
老人的内心悲凉无数，心疼而不能言说地双手伸出，握着上官谦的肩膀，嘱托道，须得以上官家的周全为要。
这句话，出自多年官场的姚冲之口，却一语成谶，几乎是整个上官家的行为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