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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父—第一人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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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结束了。

    她拉开落地玻璃门,走出小茅屋,面向大海,迎着微风而屏息凝神。她想把自己的思绪从疯狂的幻想中拉回来,但无奈已经陷得太深。这最后一段文字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父亲真的就像文字中写的一样,就这样消失,或叫“醒来”了?她不理解,她需要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一下,她脱去了所有的衣服,顺着木制的小楼梯,走下海面。

    在漫天繁星的覆盖下,她全身****,仰面漂浮在温暖的海面之上,月光照耀着她光滑而白皙的肌肤,水平面在她的身边潮起潮落,时而没过全身,时而将她托起,她就这样静静的,任凭着海浪将她推往远方。

    面对着这动人的浩瀚,她闭上眼睛,留下了眼泪。这是感动的眼泪,也是告别的眼泪。当她看完这部小说,就是与父亲真正告别的时刻。而这个告别,在一篇难以理解的文章中进行,梦?不是她父亲的梦,那会是谁的?她回忆起小的时候,回忆起父亲在她床边为她讲着故事,一切从这里开始,齿轮旋转,时光飞逝,火光迸发,界线模糊,她觉得自己身边升起很多水泡,连接成串,她在不断的下沉,沉入这深不见底的海沟。她仰望海面,月光摇曳,但月盘却格外巨大。星空扭曲,纷纷被吸入虚空,使月亮越来越大,迎面扑来。在月亮底下,一只巨大的水母游了过来,晶莹剔透身体里忽明忽暗的闪着红光。这水母越游越近,终于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没有感到丝毫痛苦,好奇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和水母一样透明。她感到惊讶,抬起头仰望,却看到巨大的月亮在渐渐的收拢,渐渐的扭曲变化。不多久,变成了一张慈祥的年轻人脸,那是她父亲离家出走前的脸。

    她父亲说话了:“我感觉到你了。”

    “爸爸!”她大声叫到。

    “是的,我的女儿,但我也可以不是你父亲。我以这种你可以理解的方式与你对话。”

    她一头雾水,胡乱猜想。

    “你猜的没错,我是我这个宇宙的创造者,我也同时是你的父亲。”

    “现在你在哪里?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吗?”

    “我就是这个世界,但我同时也不在这个世界。”

    “我不懂,你说清楚一点。”

    “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曾经想像过多维宇宙的构造,在这个结构里,有一个无限大和无限小的维度,你可知道?”

    由于语梦才刚看过那些文字不久,所以很清晰的记得:“是不是第七维度?”

    “是的。但那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其实并没有高低顺序。就像三维空间,你无法断定长宽高的优先顺序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存在无限这个概念?”

    “我不明白。”

    “这个宇宙,这所有的存在,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梦?又是梦。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那我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又是什么?如此??”忽然,她停住了,张大的嘴巴吐不出声音。因为她想到了一些什么,这个发现令她相信了她父亲所言:“我们的宇宙是一个不确定的存在,存在的只有波动。如果要达到确定的存在,那么其存在本身便会变成不存在。”

    也许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这个宇宙,这个缤纷的世界,全都是她父亲,或者说是造物主的一个梦境,所以意识的维度会凌驾于所有维度之上。这个世界充满着光怪陆离,难以理解的现象,而导致这一切的,只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的梦而已。

    “是的。”她父亲继续说:“之所以宇之无穷,宙之无限,只是因为我的想象力是无穷大的。在最早的时候,我只注意到宇宙的一角,但我梦中的人物,就是你们,使我将注意力转向了更大的宇宙,这并不是说你们的科技有多少进步,而是我梦中的关注点转移了而已。同样的,所有的生命可以无限多样,宇宙真空也可以无限简单,这也只是源于我关注哪里而已。”

    “按你所说,我们的个人意识哪?难道我们的个人意识也是虚幻的?”虽然大概理解了造物主的意思,但语梦没法想象,她的生活,她的感受,以及她一切的情感,都不是自己自发的这一真相。

    “你做梦吗?你在你的梦中,你梦中之人的意识和行为,难道你有办法去控制?不,自由意识的确存在,我并不否认,但你们每个人的那些微小的自由意识,却不得不承载在我的意识之上,只有在我的梦中才得以存在。所以,你们的存在是那么渺小,那么的弱不禁风,你们一直努力的探寻我的梦的极限,在你们这里叫做探索宇宙,但你们永远也做不到,无论你们怎么努力,始终跨不出我的意识。”

    语梦哑言。

    “而你,你比较特殊。你是我所关注的一个特别的存在,是我这场梦中的主角。出于一个荒诞的理由,你开始追寻你父亲的足迹,所有一切的最初,你对我是充满恨意的,你憎恨我的离家出走,憎恨我对你们母女的不闻不问,但是什么让你比谁都希望接近我?亲情?不,没有什么亲情。你远渡重洋,甚至没有考虑过养你爱你的母亲的感受。这一切,只不过是我希望你能找到我,这种思想影响了你的思想,改变了你的态度。而你,是我所喜欢的造物,是我的梦中情人,所以你才能找到我,而我也愿意为你打开真实的天窗,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在她父亲说着话的同时,连成串的水泡又从下方不断的涌起,她感觉自己又开始下坠,突然,她从海水中跌了出来,她看到大海在她的上方,波光粼粼的倒扣在天上。海面在她跌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颠倒的水花,水花溅向她,又在即将溅到她眼睛之前涌了回去,在颠倒的海面上形成了一小圈涟漪,被波浪冲散。

    她听到了鸟儿的叫声,仔细一看,自己已经双腿抱拢的坐在了草原之上,这草原非常辽阔,极远处隐约围绕着青山,在左边的远处还有一汪湖水,水面清澈而宁静,和倒挂在天空的海面形成鲜明的对比。阳光从海面中若有若无的射出,透过绿叶,洒在她的身上。她不知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套衣服,那是一套嫩黄色的薄纱连衫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的飘摇。与她背靠背坐着的,是志强。她们坐着的草地略高于其他地方,在这个微微隆起的小草坡的最高处是一颗粗壮的榕树,她们就坐在榕树那巨大的树荫下。她观望四周,没有看到她父亲的身影,但听得到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一样。

    她父亲说:“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这将是我最美丽的梦。”

    她发现,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恬静完美,在一片鸟语花香之中,与自己心爱之人一起,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尘世的纷扰。在这极乐天堂之中,她可以拥有她需要的一切。她没有不堪回首的童年,也没有惊涛骇浪的历险,她的寻父经历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但却可以轻易得到这终极的圆满,这是她父亲的馈赠,是造物主的眷顾,但这并不真实!

    她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温柔的阳光开始变得强烈起来,那刺眼的光芒,照耀到的所有地方都褪去了颜色。青草变成了灰色,蝴蝶变成了灰色,榕树变成了灰色,湖水变成了灰色,就连志强也变成了灰色的。在这个世界被灰色笼罩的同时,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头顶的灰色海面不再有波澜,风吹树林也不再有摇曳,除了她之外。她还是身着黄色轻盈的服装,缓缓走在灰色的草原之上。是的,这并不真实。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荒诞不羁的梦。她对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掐了一下,一阵痛感让她从梦中清醒过来。

    现在,她身着蓝白色条纹相间的囚服,站在空灵而又压抑的法庭的被告席上。在她四周围着木制栅栏,身后是两个法警。而在远处高高的审判席上,她父亲坐在最中间,穿着黑色法官服,两边分别是王小兵和张大谋,面色凝重,了无生气。

    她父亲用庄严的口气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否定这一切?”

    她说:“因为这仅仅是一场梦而已,所以这并不真实。”

    “什么才是真实?你的存在本身只不过是我梦中的一个造物,何来真实可言?芸芸众生,只是在梦中游走,又何来真实可言?”她父亲愤怒的说。

    她听到背后旁听席上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并没有回答。

    她父亲挥舞法官的榔头,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吼道:“肃静!”

    交头接耳声没有了,她回过头去,只看见一排排的木制长椅,并没有人坐在上面。

    她父亲继续说到:“没错,你只是我梦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她记起了一句话:“毁灭才是重生,彼岸才是真实。”这是她父亲一部小说中的一句台词,描写的可能就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她亲自毁灭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因而在这暗无天日的法庭中得到了重生。如她父亲所言,什么才是真实?在她父亲的梦境里,这里只有多维空间构成的宇宙法则,只是一些不确定的存在,而要达到确定的存在的话,在这里的她就要消失。她解开了她父亲的谜语,是的,彼岸才是真实。

    她抬起头,勇敢的面对她父亲,她觉得她的身体漂浮了起来,越升越高,甚至超过了审判席,这时候,她父亲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了,仰望着她,面露恐惧。她低头看着她父亲渺小的身影,慢慢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梦中的我,而你不是我梦中的你哪?”

    “你这是谬论!”她父亲用力敲打着榔头,显得那么的无力。

    “这才是真实!我就是我!我就在这里!”她叫出了杰克舰长说过的话,继续叫到:“而你,却根本不是我的父亲。你只是我梦中的魅影,套上我父亲的面具,没法以真面目示人的,可怜的魅影!”

    她父亲双手抱头,痛苦的扭曲了起来,整个法庭也跟着扭曲了起来。这时,她的身上发出了亮光,她漂浮在空灵的法庭的正中间,耀眼的光芒撕碎了幽暗的法庭,空间崩溃,狂风大作,吹乱了她的长发,吹散了所有的木制品,扭曲而又渺小的造物主,像是被风化了一样,化成了砂砾,随着狂风,被吹向了远处的深渊。

    待一切平静下来,她身上的光芒也已退去,天上露出了星辰大海,银河横跨其中,她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她躺在沙滩上,以海草为衣,遮盖着她裸露的胴体。她用手支起上半身,面向动人的星空,嫣然一笑,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就是我,这是我的故事,我才是第一人称。”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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