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扫一扫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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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月下树梢。
师徒二人才从屋顶落下，将少年送回卧房时，陈道初最后说道：“明日卯时三刻，我们正式开始学道。”
“……”
方平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嗯了一声，脸上满是喜色。
为躺在床上的少年掖好被子，陈道初回到之前的静室，继续着这一夜未完的修行。
…………
次日一早。
在打开静室大门时，陈道初便看到了静立在门前等候的方平安。
招手让他进来，两人一同走到静室后方的书房中，陈道初看着书橱中的几百本书，恍然想起，似乎他还从未问过方平安学过些什么。
思绪刚起，陈道初当即问道：“平安，你读过书识过字吗？”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赵熙每天从学塾回来之后都会把他学的东西背给我听。”
方平安绷着一张脸回道：“不过我记性不好，他就算背给我听了我也没能记住，到现在只会几句。”
“背来听听……”
方平安一点头，略加思索，开口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教之道……”
“哈哈，不碍事。”
见少年卡在这一句，没了下文，陈道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从书橱中抽出一本三字经，道：“我们从头学起。”
方平安憨憨一笑，重重点头。
…………
在树下石桌旁一直教习到了晌午时分。
两人吃过袁至茂送来的午饭后，陈道初嘱咐袁至茂陪着方平安温习上午功课，随后，独自一人来到了登云楼。
与昨日情形相差仿佛。
在拜会过二师叔张始光，陈道初便落座桌前，继续记录那日观道所得的武功道法。
直到傍晚钟道烛前来，陈道初才向他提及一事。
“老大……”
停笔望向钟道烛，陈道初缓缓说道：“平安那孩子身体积弱多年，周身气血贫乏不堪，我今日教他读书识字时，原本也想让他练一练拳。”
“但一想他的身体，若是再让他练拳，不仅无法强身壮体，反而会加速亏空体内气血，所以我便想着准备一些药材让他内服外浴，先将积弱的身体养好一些再谈其它。”
“道初，你考虑的很周全。”
钟道烛抚须颔首，略一沉吟，道：“稍后我回去便让至守去做准备，明日给你送去。对了，你可列好了所需的药材清单？”
将桌上早已备好的药方递上前，陈道初想到昨晚与方平安相谈时的一些话，随口问道：“老大，不知那日殿中平安的那两名同村伙伴可还好？”
“说来正巧。”
钟道烛嘿嘿一笑，道：“午间道岩刚与我提起过那两个孩子，其中那赵熙确实天资不凡，属实是一个习武修道的好苗子，短短几日就已将太和拳练至入门，再过不久应当就可以着手修行松溪养身功了。
“而那赵辉，虽然根骨平平，但胜在勤恳，日后也定当是武当的中流砥柱。”
“如此便好。”
陈道初微笑点头，提议道：“其实可以让他们三人平日里多见一见的，这些少年虽未经世事，但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说完这话，陈道初便在钟道烛疑惑目光中，将昨夜与方平安的一番对话对其全盘托出。
“嗯，是我们过于谨小慎微了。”
听完讲述，钟道烛一脸深以为然，哀叹道：“这事我会考虑的。”
说完，便走出了登云楼。
而陈道初将一下午所记录的几门功法交到师叔张始光手中后，也随即回到崖畔小院。
…………
第二日。
午间时分，师兄钟道烛座下亲传大弟子李至守与几名内门弟子便将大包小包的药材送到了院中。
用餐之后，陈道初与袁至茂就立刻熬煮药材，借着内服药汤与药浴助方平安活化气血疗养体虚。
随后，便又去了登云楼记录武功道法。
而后的大半个月，陈道初每日基本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教方平安读书识字、熬煮药汤给他补身字、去登云楼录入功法，偶有闲暇时，便带着方平安去玄武宫与那另外两名少年小聚片刻，或是传授袁至茂几门新得的武功道法。
一直到九月最后一日。
钟道烛再次召集武当“始”“道”两个辈分的师长与所有真传弟子于紫霄宫中议事……
…………
这一日的紫霄宫内格外寂静。
不论是陈道初三人、两位师叔还是一众“至”字辈的真传弟子皆是眉头紧蹙，哀痛不已。
今日早间……
钟道烛收到湖广道都司加急传书，打开一看，其上所书一则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噩耗。
早先武当派遣下山围剿那百眼太岁的一支队伍在南边湖广道与广南道交界处被这凶魔所害，一行二十名内门弟子与一名真传弟子全军覆没、尸骨不存。
而与之对应的……
还有五百都司精兵，以及数千当地百姓！
“咔咔……”
偌大的紫霄宫中此时除去众人喘息声外，只能听到拳头紧捏所致的指节响声与切齿之声。
“掌门师兄……”
许久的沉闷之后，早已怒不可遏的余道岩率先出声：“那妖魔屠我武当二十一名弟子，害我大明数千军民，不将这凶魔千刀万剐、炼血削肉，我压不下胸中这口怒气，更无颜面对那诸多亡灵。”
“弟子亦然！”
“老道亦然！”
余道岩此话一出，一众弟子乃至于两位须发斑白的师叔纷纷挺身怒喝。
抬头环视下方众人，钟道烛原本一双柔和双目早已化为一片血红，撑身站起，道：“好，我武当门人果然无一畏死贪生之辈！”
“不过……”
强忍心中哀痛与怒意，钟道烛哑声说道：“那百眼太岁突破围剿之后，定然已逃至广南道地界，我武当插手，应当提前与当地宗门及都司府衙打好招呼。”
“而且，那妖魔此次吞食数千百姓血肉，相较之前凶威更甚数倍，此行不仅需要更多弟子下山，还需一位真正压阵之人！”
“弟子愿往！”
“老道愿往！”
钟道烛话音刚落，底下众人顿时接连拱手出声。
深吸了几口气，钟道烛抬手压下众人话声，猩红双眸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
“二师叔常年镇守我武当登云楼，先前更是接下统筹门下弟子修习符箓铸器一事，要务众多，不宜前往。”
“三师叔守卫我武当祖师堂，负责镇压其中阴邪鬼物，万万不能脱身前往。”
一一陈明利害之后，最终，钟道烛目光定格到余道岩身上，沉声道：“道岩，你……”
“师兄！”
就在钟道烛刚唤出余道岩名字之际，众人身后一道悲戚声音忽而传来。
陈道初迈步上前，步步沉重，在众人注视之下，分开人群，来到钟道烛面前，道：“还是让我去吧！”
“让我去……”
目视钟道烛猩红双目片刻，陈道初缓缓侧身，昂首望向天间覆顶阴云，眼中神光似要破开阴霾，道：“扫一扫这人间污秽！”
待到月下树梢。
师徒二人才从屋顶落下，将少年送回卧房时，陈道初最后说道：“明日卯时三刻，我们正式开始学道。”
“……”
方平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嗯了一声，脸上满是喜色。
为躺在床上的少年掖好被子，陈道初回到之前的静室，继续着这一夜未完的修行。
…………
次日一早。
在打开静室大门时，陈道初便看到了静立在门前等候的方平安。
招手让他进来，两人一同走到静室后方的书房中，陈道初看着书橱中的几百本书，恍然想起，似乎他还从未问过方平安学过些什么。
思绪刚起，陈道初当即问道：“平安，你读过书识过字吗？”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赵熙每天从学塾回来之后都会把他学的东西背给我听。”
方平安绷着一张脸回道：“不过我记性不好，他就算背给我听了我也没能记住，到现在只会几句。”
“背来听听……”
方平安一点头，略加思索，开口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教之道……”
“哈哈，不碍事。”
见少年卡在这一句，没了下文，陈道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从书橱中抽出一本三字经，道：“我们从头学起。”
方平安憨憨一笑，重重点头。
…………
在树下石桌旁一直教习到了晌午时分。
两人吃过袁至茂送来的午饭后，陈道初嘱咐袁至茂陪着方平安温习上午功课，随后，独自一人来到了登云楼。
与昨日情形相差仿佛。
在拜会过二师叔张始光，陈道初便落座桌前，继续记录那日观道所得的武功道法。
直到傍晚钟道烛前来，陈道初才向他提及一事。
“老大……”
停笔望向钟道烛，陈道初缓缓说道：“平安那孩子身体积弱多年，周身气血贫乏不堪，我今日教他读书识字时，原本也想让他练一练拳。”
“但一想他的身体，若是再让他练拳，不仅无法强身壮体，反而会加速亏空体内气血，所以我便想着准备一些药材让他内服外浴，先将积弱的身体养好一些再谈其它。”
“道初，你考虑的很周全。”
钟道烛抚须颔首，略一沉吟，道：“稍后我回去便让至守去做准备，明日给你送去。对了，你可列好了所需的药材清单？”
将桌上早已备好的药方递上前，陈道初想到昨晚与方平安相谈时的一些话，随口问道：“老大，不知那日殿中平安的那两名同村伙伴可还好？”
“说来正巧。”
钟道烛嘿嘿一笑，道：“午间道岩刚与我提起过那两个孩子，其中那赵熙确实天资不凡，属实是一个习武修道的好苗子，短短几日就已将太和拳练至入门，再过不久应当就可以着手修行松溪养身功了。
“而那赵辉，虽然根骨平平，但胜在勤恳，日后也定当是武当的中流砥柱。”
“如此便好。”
陈道初微笑点头，提议道：“其实可以让他们三人平日里多见一见的，这些少年虽未经世事，但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说完这话，陈道初便在钟道烛疑惑目光中，将昨夜与方平安的一番对话对其全盘托出。
“嗯，是我们过于谨小慎微了。”
听完讲述，钟道烛一脸深以为然，哀叹道：“这事我会考虑的。”
说完，便走出了登云楼。
而陈道初将一下午所记录的几门功法交到师叔张始光手中后，也随即回到崖畔小院。
…………
第二日。
午间时分，师兄钟道烛座下亲传大弟子李至守与几名内门弟子便将大包小包的药材送到了院中。
用餐之后，陈道初与袁至茂就立刻熬煮药材，借着内服药汤与药浴助方平安活化气血疗养体虚。
随后，便又去了登云楼记录武功道法。
而后的大半个月，陈道初每日基本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教方平安读书识字、熬煮药汤给他补身字、去登云楼录入功法，偶有闲暇时，便带着方平安去玄武宫与那另外两名少年小聚片刻，或是传授袁至茂几门新得的武功道法。
一直到九月最后一日。
钟道烛再次召集武当“始”“道”两个辈分的师长与所有真传弟子于紫霄宫中议事……
…………
这一日的紫霄宫内格外寂静。
不论是陈道初三人、两位师叔还是一众“至”字辈的真传弟子皆是眉头紧蹙，哀痛不已。
今日早间……
钟道烛收到湖广道都司加急传书，打开一看，其上所书一则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噩耗。
早先武当派遣下山围剿那百眼太岁的一支队伍在南边湖广道与广南道交界处被这凶魔所害，一行二十名内门弟子与一名真传弟子全军覆没、尸骨不存。
而与之对应的……
还有五百都司精兵，以及数千当地百姓！
“咔咔……”
偌大的紫霄宫中此时除去众人喘息声外，只能听到拳头紧捏所致的指节响声与切齿之声。
“掌门师兄……”
许久的沉闷之后，早已怒不可遏的余道岩率先出声：“那妖魔屠我武当二十一名弟子，害我大明数千军民，不将这凶魔千刀万剐、炼血削肉，我压不下胸中这口怒气，更无颜面对那诸多亡灵。”
“弟子亦然！”
“老道亦然！”
余道岩此话一出，一众弟子乃至于两位须发斑白的师叔纷纷挺身怒喝。
抬头环视下方众人，钟道烛原本一双柔和双目早已化为一片血红，撑身站起，道：“好，我武当门人果然无一畏死贪生之辈！”
“不过……”
强忍心中哀痛与怒意，钟道烛哑声说道：“那百眼太岁突破围剿之后，定然已逃至广南道地界，我武当插手，应当提前与当地宗门及都司府衙打好招呼。”
“而且，那妖魔此次吞食数千百姓血肉，相较之前凶威更甚数倍，此行不仅需要更多弟子下山，还需一位真正压阵之人！”
“弟子愿往！”
“老道愿往！”
钟道烛话音刚落，底下众人顿时接连拱手出声。
深吸了几口气，钟道烛抬手压下众人话声，猩红双眸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
“二师叔常年镇守我武当登云楼，先前更是接下统筹门下弟子修习符箓铸器一事，要务众多，不宜前往。”
“三师叔守卫我武当祖师堂，负责镇压其中阴邪鬼物，万万不能脱身前往。”
一一陈明利害之后，最终，钟道烛目光定格到余道岩身上，沉声道：“道岩，你……”
“师兄！”
就在钟道烛刚唤出余道岩名字之际，众人身后一道悲戚声音忽而传来。
陈道初迈步上前，步步沉重，在众人注视之下，分开人群，来到钟道烛面前，道：“还是让我去吧！”
“让我去……”
目视钟道烛猩红双目片刻，陈道初缓缓侧身，昂首望向天间覆顶阴云，眼中神光似要破开阴霾，道：“扫一扫这人间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