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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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这八年除了最后一年青阳王的谋反，李云棠几乎没经过任何大风大浪。太女意外死后，几乎连帝位都是由父君筹谋好的。后来，她成了万人膜拜的皇帝，却没了父君，再后来，她什么都没了。
八年，多荒唐的八年。
痛定思痛，觉得自己上一世就像一个笑话，可笑得连自己都想弄死自己，遑论觊觎已久的李云梓。
病好后，李云棠就变了一个人。她开始勤勉好学，文武兼修，看律志，研兵法，焚膏继晷夜以继日，从早到晚没有空闲的时候。上一世她学文不成，学武不成，皇女该学的无一成，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个身居中宫、誉满天下的父君。她躲在父君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过了二十年，父君有难时，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别人的拖累。她受够了，这一世，再也不要尝试那种滋味。
要有实力，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不够用。生活的细节已经遗忘了七七八八，但几件大事她还是记得的，比如皇姐的死，母皇的死，父君的死，裴杨的死。每想一件，她就多恨自己几分。所以，她必须在每一件事件到来之前强大起来，必须。
李云棠以养病为由，闭府两月不出。递上的拜帖堆成山，都被管家恭敬地回了。李云析和李云梓的却是不能轻易会的，李云棠只轻轻嗯了声便不再说话。管家不知她是见还是不见，但看她的脸色不善，估摸着是不想见，依旧做主回绝了。
李云棠眼睛虽在书上，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半天也不见翻动，满脑都是李云析和李云梓，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想到李云析，李云棠是愧疚的。她自小与李云析长在一块，李云析比她长七岁，几乎是带着她长大的，幼时，她总是笑着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阿姐。她从小顽劣，闯了什么祸，不便找父君解决的也通通推给阿姐。李云析虽然会说她，但总会在说完之后帮她处理，让她少挨了不少太傅的板子和母皇的责骂。
后来，身为太女的李云析越来越忙，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不再有空闲陪她玩耍，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帮她善后，再后来到了年纪，李云析搬去了太女东宫，开始立于朝堂处理政事，这两年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玩心重，封王开府之后见李云析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把关于李云析的事情回忆完，练武的时间已经到了。不疑在门外适时地提醒，“主子，墨九已经等着了。”
李云棠合上书，掩去所有杂念，向武场走去。
“不疑，去挑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来，男女的都要。”
“是。”李云棠的变化不疑看在眼里，她认定李云棠是她的主子便不会有任何怀疑，在侍奉上比以往更加上心。
君后当日留下的侍卫一个叫季敏，一个叫墨九，两人一动一静，武功皆是上乘，虽没特意留意过，但未开府前李云棠还是常常能见到她们的。
两人出身行伍，不知怎么的做了君后的侍卫。李云棠对别人的过往没兴趣，说白了不过又是一场伤心事。她们对于她来说，有才能任，忠心不二就够了，其他的，她不关心。父君既然给了她，就说明她们是最好的。
到了武场，李云棠也不废话，挽起袖子就开练起来，每一次出拳踢腿都毫无保留，用了十分的力气。
墨九悠闲地倚在树干上，后背依旧挺直，看着武场上那个挥汗如雨的人，不时出言指正。现在李云棠已经不再需要她一招一式的教授，以致她每天的生活比在皇宫里还悠闲。
当初李云棠找她学武，她只当她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未当真。李云棠已经十六岁，早已错过了练武的最好年纪，但她的坚持和毅力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练武的第一天李云棠就累到在了武场上，她以为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女不会再来，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已经在武场上扎起了马步，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去。如此练了一个半月的基础功，在她可以将弓拉满时，她如约教她打了第一套拳，粗糙却实用。天赋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嫉妒，李云棠似乎总能举一反三，一套拳让她打得虚虚实实，狡猾多变。
场上的人依旧不知疲倦，衣服早已湿透，汗水顺着下巴流下来，墨九摇摇头，再次甩掉场上的人绝不是三皇女的错觉。已经贴身相处了两个月，她还是不习惯李云棠这副奋进的样子。她常常能在训练中感受到李云棠强烈的怒气，或者说，杀气。
就像，现在这样……
李云棠不断挥舞着手中未开锋的剑，眼神凶狠，活像个修罗。
“殿下！”墨九及时叫醒她，李云棠回过神来，才发现双手被震得早已失去了知觉。
“不许告诉父君。”丢掉手中的剑，转身去拿另一把。
不再细腻的手被挡了回来，李云棠看着身前墨九并不说话，乌黑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一丝怒意。
突然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墨九竟感到有些发虚，久违的，身体紧绷起来。
“属下觉得，今日到这里就可以了。”
“为何？”
“殿下，欲速则不达，功夫不在一时。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刚刚殿下确有走火入魔之势，属下认为今日还是到此为止好。”
这算是至今为止她听墨九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虽觉得可惜，李云棠还是受教的，在墨九坚持的眼神下，乖乖地回了寝殿。
沐浴更衣后就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不疑抱了一大包东西进来，都是些小巧的玩意，看起来很招小孩子喜欢。
李云棠从中挑了几件精致的交给不疑，“用盒子装起来，本王一会要进宫。”
在府里憋了两个月，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不疑欢喜地应了。
调整了两个月，李云棠再次走进宫门时内心已无太多波澜。听说母皇诏了一些大臣正在甘泉宫商议政事，本能地选择不去打扰，抬脚就往正阳宫走去。
楚暮午睡刚醒，坐在榻上正在饮茶，就见自家女儿远远地走了进来。
“瘦了。”这丫头那么爱闹，如今闭府不出两个月，做了些什么他自然知晓，爱怜地看着这个自小被自己疼着惯着的女儿，话里满是心疼。
“是结实了。”李云棠挨着父君坐下，捋起袖子忍不住炫耀，“不信，父君捏捏。”
楚暮看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心里还是高兴欣慰的，“别累着自己，父君给你侍卫就是让你用的。”
“知道父君疼我，是女儿一时心血来潮，才让墨九陪着练了几天，玩似的，累不着。”伸手拈了块盘中的点心，李云棠朝父君身边的大侍人赞道：“云叔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楚云看着李云棠享受的样子，笑道：“殿下喜欢就好。”
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楚暮又叮嘱了些，李云棠才告退。
出了正阳宫，李云棠循着记忆向东宫走去。绕过前面的勤文楼，还没进入内殿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笑闹声：两位小殿下正在和宫侍们玩捉迷藏。李云棠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刚行至园中就被一个软软的小人抱住，于是蹲下身子，伸手把小家伙抱起来。
突然被抱起的小人儿竟也不害怕，甚至发出了一声愉快的欢呼。待她伸手扯掉眼上的轻纱，看到眼前美丽的女子时只觉得眼花缭乱。
“你是谁？”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李云棠堪比月华的脸，伸手就要拔她头上轻轻摇晃的七尾金凤步摇。
李云棠看着她如宝似玉的身子和脸蛋，高兴地朝她脸上吧唧一口，比檐前的风铃还好听的笑声传到小家伙的耳朵里，于是小家伙一高兴，倾斜着身子，在李云棠脸上也吧唧了一口。李云棠笑得更开了。
这边，看到小殿下被三殿下抱在怀里，宫侍们匆忙跑过来行礼，李云棠挥挥袖子，抱着小家伙走到近旁的石凳坐下，“芷儿不记得皇姨了？”
怀里的小家伙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李云棠看她小脸通红，掏出手绢擦了擦她头上的细汗。小家伙一直盯着她的头顶，于是伸手把步摇拔下，放在了她的手中。刚想说话，小腿上又是一紧，和怀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李云棠笑着伸手把另一个也捞上来，放在左腿上，笑着开口，“姐姐说她不记得皇姨了，那洺儿记不记得？”
李云棠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毓洺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拐着嗓音问道:“真记得？”小家伙再次点了点头，李云棠心情大好。两个小家伙才刚四岁，毓洺比毓芷出生稍晚半刻，她开府前就不常见他们，这会看到毓洺小脑袋轻点的样子，怎能不让她高兴。开心地朝毓洺左右脸颊一边亲一口，“洺儿比姐姐厉害多了，告诉皇姨你想要什么奖励？”
毓洺看着皇姨星星般好看的眼，又看了看姐姐手中的步摇，最终乖巧地摇了摇头。
“洺儿想要步摇？”
毓洺又摇摇头，但眼睛依旧盯着毓芷手上的金凤凰。
一旁的毓芷看到皇姨只跟弟弟说话早就不乐意了，小手握住金钗伸向李云棠，“皇姨，他是想说，娘亲也有个一样的。”说完再次捏着凤凰的尾巴忽上忽下，这要是娘亲的她才不敢这么玩，嗯，还是皇姨好。
李云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想要和娘亲身上一样的，于是搂住两个小家伙把腰上的玉佩扯下递到毓洺手中，“这个你们娘亲是不是也有个一样的？”
两个小脑袋同时点了点，这下都开心了。李云棠一手一个搂在怀里，两个小人儿就开始叽叽喳喳。他们对这位没怎么见过的皇姨充满了好奇心。
“皇姨也和娘亲一样忙吗？”
李云棠老脸一红，“不，皇姨比你们娘亲闲多了。”
“那我们怎么不常见到你？”
“那是因为皇姨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啊，皇姨住在外面你们自然见不到了。”
“那皇姨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呢？”
“因为皇姨长大了啊，长大了就得搬出去住。”
“芷儿也大了，芷儿也要搬出去住！”出去了就能看到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了，听奶父说，外面可好玩了。
“芷儿还小，现在还不能搬出去，等芷儿长到皇姨这么大，就能在外面住了。”
“可是娘亲比皇姨还大，为什么还是住在宫里？”两个小家伙忍不住抗议。
“那是因为你们娘亲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啊……”两个小人儿左一句右一句问着，对着那两双乌黑纯净的眼睛，李云棠实在扯不起来谎，开始招架不住。
“那为什么皇姨没有娘亲那样忙呢？”
“那是因为，呃，因为……皇姨在忙别的啊……”
“那皇姨在忙些什么呢？也像娘亲那样吗？”
当然不一样啊，皇姨在忙着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有时候花样太多简直不知道该从哪一样开始好，总之，总之皇姨还是很忙的啊。
“不不，皇姨的忙和你们娘亲的忙不一样，但也是很忙的。”起码她最近有看书习武，总不算全是骗人。
两个小家伙听后又要问。
“芷儿，洺儿，去父君哪里玩，皇姨刚回来别累着皇姨，乖。”远处传来的声音带着李云析特有的温润，毓芷、毓洺听见乖乖地叫了声“娘亲”，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不舍地从皇姨膝上下来，又将金凤凰和玉佩还给皇姨，相同的两张脸上满是委屈。
李云棠看着不忍，幸好早有准备。不疑把来时带的锦盒捧到两位小殿下面前，每拿出一件东西，两个小家伙就欢快地啊一声，然后抱着向远处的父君炫耀。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太女正君和宫侍们站在殿前，显然已经好一会了，看着儿女们奔过来，慈爱地叮嘱他们慢一些。眼睛看向李云棠，稍稍低了低头。
李云棠笑着回了礼。
远处的脚步声已到耳边，放下手中的步摇和玉佩，李云棠深呼一口气后转向李云析，亲切地开口，
“阿姐。”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这八年除了最后一年青阳王的谋反，李云棠几乎没经过任何大风大浪。太女意外死后，几乎连帝位都是由父君筹谋好的。后来，她成了万人膜拜的皇帝，却没了父君，再后来，她什么都没了。
八年，多荒唐的八年。
痛定思痛，觉得自己上一世就像一个笑话，可笑得连自己都想弄死自己，遑论觊觎已久的李云梓。
病好后，李云棠就变了一个人。她开始勤勉好学，文武兼修，看律志，研兵法，焚膏继晷夜以继日，从早到晚没有空闲的时候。上一世她学文不成，学武不成，皇女该学的无一成，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个身居中宫、誉满天下的父君。她躲在父君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过了二十年，父君有难时，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别人的拖累。她受够了，这一世，再也不要尝试那种滋味。
要有实力，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不够用。生活的细节已经遗忘了七七八八，但几件大事她还是记得的，比如皇姐的死，母皇的死，父君的死，裴杨的死。每想一件，她就多恨自己几分。所以，她必须在每一件事件到来之前强大起来，必须。
李云棠以养病为由，闭府两月不出。递上的拜帖堆成山，都被管家恭敬地回了。李云析和李云梓的却是不能轻易会的，李云棠只轻轻嗯了声便不再说话。管家不知她是见还是不见，但看她的脸色不善，估摸着是不想见，依旧做主回绝了。
李云棠眼睛虽在书上，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半天也不见翻动，满脑都是李云析和李云梓，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想到李云析，李云棠是愧疚的。她自小与李云析长在一块，李云析比她长七岁，几乎是带着她长大的，幼时，她总是笑着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阿姐。她从小顽劣，闯了什么祸，不便找父君解决的也通通推给阿姐。李云析虽然会说她，但总会在说完之后帮她处理，让她少挨了不少太傅的板子和母皇的责骂。
后来，身为太女的李云析越来越忙，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不再有空闲陪她玩耍，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帮她善后，再后来到了年纪，李云析搬去了太女东宫，开始立于朝堂处理政事，这两年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玩心重，封王开府之后见李云析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把关于李云析的事情回忆完，练武的时间已经到了。不疑在门外适时地提醒，“主子，墨九已经等着了。”
李云棠合上书，掩去所有杂念，向武场走去。
“不疑，去挑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来，男女的都要。”
“是。”李云棠的变化不疑看在眼里，她认定李云棠是她的主子便不会有任何怀疑，在侍奉上比以往更加上心。
君后当日留下的侍卫一个叫季敏，一个叫墨九，两人一动一静，武功皆是上乘，虽没特意留意过，但未开府前李云棠还是常常能见到她们的。
两人出身行伍，不知怎么的做了君后的侍卫。李云棠对别人的过往没兴趣，说白了不过又是一场伤心事。她们对于她来说，有才能任，忠心不二就够了，其他的，她不关心。父君既然给了她，就说明她们是最好的。
到了武场，李云棠也不废话，挽起袖子就开练起来，每一次出拳踢腿都毫无保留，用了十分的力气。
墨九悠闲地倚在树干上，后背依旧挺直，看着武场上那个挥汗如雨的人，不时出言指正。现在李云棠已经不再需要她一招一式的教授，以致她每天的生活比在皇宫里还悠闲。
当初李云棠找她学武，她只当她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未当真。李云棠已经十六岁，早已错过了练武的最好年纪，但她的坚持和毅力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练武的第一天李云棠就累到在了武场上，她以为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女不会再来，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已经在武场上扎起了马步，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去。如此练了一个半月的基础功，在她可以将弓拉满时，她如约教她打了第一套拳，粗糙却实用。天赋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嫉妒，李云棠似乎总能举一反三，一套拳让她打得虚虚实实，狡猾多变。
场上的人依旧不知疲倦，衣服早已湿透，汗水顺着下巴流下来，墨九摇摇头，再次甩掉场上的人绝不是三皇女的错觉。已经贴身相处了两个月，她还是不习惯李云棠这副奋进的样子。她常常能在训练中感受到李云棠强烈的怒气，或者说，杀气。
就像，现在这样……
李云棠不断挥舞着手中未开锋的剑，眼神凶狠，活像个修罗。
“殿下！”墨九及时叫醒她，李云棠回过神来，才发现双手被震得早已失去了知觉。
“不许告诉父君。”丢掉手中的剑，转身去拿另一把。
不再细腻的手被挡了回来，李云棠看着身前墨九并不说话，乌黑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一丝怒意。
突然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墨九竟感到有些发虚，久违的，身体紧绷起来。
“属下觉得，今日到这里就可以了。”
“为何？”
“殿下，欲速则不达，功夫不在一时。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刚刚殿下确有走火入魔之势，属下认为今日还是到此为止好。”
这算是至今为止她听墨九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虽觉得可惜，李云棠还是受教的，在墨九坚持的眼神下，乖乖地回了寝殿。
沐浴更衣后就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不疑抱了一大包东西进来，都是些小巧的玩意，看起来很招小孩子喜欢。
李云棠从中挑了几件精致的交给不疑，“用盒子装起来，本王一会要进宫。”
在府里憋了两个月，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不疑欢喜地应了。
调整了两个月，李云棠再次走进宫门时内心已无太多波澜。听说母皇诏了一些大臣正在甘泉宫商议政事，本能地选择不去打扰，抬脚就往正阳宫走去。
楚暮午睡刚醒，坐在榻上正在饮茶，就见自家女儿远远地走了进来。
“瘦了。”这丫头那么爱闹，如今闭府不出两个月，做了些什么他自然知晓，爱怜地看着这个自小被自己疼着惯着的女儿，话里满是心疼。
“是结实了。”李云棠挨着父君坐下，捋起袖子忍不住炫耀，“不信，父君捏捏。”
楚暮看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心里还是高兴欣慰的，“别累着自己，父君给你侍卫就是让你用的。”
“知道父君疼我，是女儿一时心血来潮，才让墨九陪着练了几天，玩似的，累不着。”伸手拈了块盘中的点心，李云棠朝父君身边的大侍人赞道：“云叔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楚云看着李云棠享受的样子，笑道：“殿下喜欢就好。”
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楚暮又叮嘱了些，李云棠才告退。
出了正阳宫，李云棠循着记忆向东宫走去。绕过前面的勤文楼，还没进入内殿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笑闹声：两位小殿下正在和宫侍们玩捉迷藏。李云棠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刚行至园中就被一个软软的小人抱住，于是蹲下身子，伸手把小家伙抱起来。
突然被抱起的小人儿竟也不害怕，甚至发出了一声愉快的欢呼。待她伸手扯掉眼上的轻纱，看到眼前美丽的女子时只觉得眼花缭乱。
“你是谁？”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李云棠堪比月华的脸，伸手就要拔她头上轻轻摇晃的七尾金凤步摇。
李云棠看着她如宝似玉的身子和脸蛋，高兴地朝她脸上吧唧一口，比檐前的风铃还好听的笑声传到小家伙的耳朵里，于是小家伙一高兴，倾斜着身子，在李云棠脸上也吧唧了一口。李云棠笑得更开了。
这边，看到小殿下被三殿下抱在怀里，宫侍们匆忙跑过来行礼，李云棠挥挥袖子，抱着小家伙走到近旁的石凳坐下，“芷儿不记得皇姨了？”
怀里的小家伙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李云棠看她小脸通红，掏出手绢擦了擦她头上的细汗。小家伙一直盯着她的头顶，于是伸手把步摇拔下，放在了她的手中。刚想说话，小腿上又是一紧，和怀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李云棠笑着伸手把另一个也捞上来，放在左腿上，笑着开口，“姐姐说她不记得皇姨了，那洺儿记不记得？”
李云棠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毓洺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拐着嗓音问道:“真记得？”小家伙再次点了点头，李云棠心情大好。两个小家伙才刚四岁，毓洺比毓芷出生稍晚半刻，她开府前就不常见他们，这会看到毓洺小脑袋轻点的样子，怎能不让她高兴。开心地朝毓洺左右脸颊一边亲一口，“洺儿比姐姐厉害多了，告诉皇姨你想要什么奖励？”
毓洺看着皇姨星星般好看的眼，又看了看姐姐手中的步摇，最终乖巧地摇了摇头。
“洺儿想要步摇？”
毓洺又摇摇头，但眼睛依旧盯着毓芷手上的金凤凰。
一旁的毓芷看到皇姨只跟弟弟说话早就不乐意了，小手握住金钗伸向李云棠，“皇姨，他是想说，娘亲也有个一样的。”说完再次捏着凤凰的尾巴忽上忽下，这要是娘亲的她才不敢这么玩，嗯，还是皇姨好。
李云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想要和娘亲身上一样的，于是搂住两个小家伙把腰上的玉佩扯下递到毓洺手中，“这个你们娘亲是不是也有个一样的？”
两个小脑袋同时点了点，这下都开心了。李云棠一手一个搂在怀里，两个小人儿就开始叽叽喳喳。他们对这位没怎么见过的皇姨充满了好奇心。
“皇姨也和娘亲一样忙吗？”
李云棠老脸一红，“不，皇姨比你们娘亲闲多了。”
“那我们怎么不常见到你？”
“那是因为皇姨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啊，皇姨住在外面你们自然见不到了。”
“那皇姨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呢？”
“因为皇姨长大了啊，长大了就得搬出去住。”
“芷儿也大了，芷儿也要搬出去住！”出去了就能看到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了，听奶父说，外面可好玩了。
“芷儿还小，现在还不能搬出去，等芷儿长到皇姨这么大，就能在外面住了。”
“可是娘亲比皇姨还大，为什么还是住在宫里？”两个小家伙忍不住抗议。
“那是因为你们娘亲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啊……”两个小人儿左一句右一句问着，对着那两双乌黑纯净的眼睛，李云棠实在扯不起来谎，开始招架不住。
“那为什么皇姨没有娘亲那样忙呢？”
“那是因为，呃，因为……皇姨在忙别的啊……”
“那皇姨在忙些什么呢？也像娘亲那样吗？”
当然不一样啊，皇姨在忙着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有时候花样太多简直不知道该从哪一样开始好，总之，总之皇姨还是很忙的啊。
“不不，皇姨的忙和你们娘亲的忙不一样，但也是很忙的。”起码她最近有看书习武，总不算全是骗人。
两个小家伙听后又要问。
“芷儿，洺儿，去父君哪里玩，皇姨刚回来别累着皇姨，乖。”远处传来的声音带着李云析特有的温润，毓芷、毓洺听见乖乖地叫了声“娘亲”，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不舍地从皇姨膝上下来，又将金凤凰和玉佩还给皇姨，相同的两张脸上满是委屈。
李云棠看着不忍，幸好早有准备。不疑把来时带的锦盒捧到两位小殿下面前，每拿出一件东西，两个小家伙就欢快地啊一声，然后抱着向远处的父君炫耀。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太女正君和宫侍们站在殿前，显然已经好一会了，看着儿女们奔过来，慈爱地叮嘱他们慢一些。眼睛看向李云棠，稍稍低了低头。
李云棠笑着回了礼。
远处的脚步声已到耳边，放下手中的步摇和玉佩，李云棠深呼一口气后转向李云析，亲切地开口，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