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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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郑宅纷陈便打算回客栈，可没走两步便顿住。隐晦地向侧后瞥了一眼，调转方向往另一条路行去。
拐过三个路口，纷陈突然停住，回头道：“阁下跟我这么久，不知究竟何意？这处僻静，不妨出来明说。”
暗处传来一声轻笑，“得罪了。”自巷中走出一位手执折扇的青年，“只是姑娘所取之物，可否归还？”
纷陈抚了抚袖中的锦袋：“公子是路见不平？还是……也觊觎此物？”
那人笑道：“姑娘说笑。在下只是……恰好与这灵符有几分渊源，想看它在该有的人手里。”
纷陈微微挑眉，这人看起来一派温文和善，而指间暗藏的杀机，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那公子怕是有所不知。这东西本是我母亲遗物，被郑氏强取，如今才算是物归原主。”
那人皱了皱眉，有些诧异道：“你是元夕的女儿？”
纷陈怔了怔，随即点头。
他用扇柄敲敲掌心，纷陈的目光便落在那折扇上。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可蓦地觉出几分不对。那极似白玉的扇柄，细看之下泛着些竹青色。他未展开，也不知扇面如何。纷陈转向他沉吟着的脸，仔细看看，也有着几分熟悉。
这个人……
他抬起头来，摘了扇坠抛给纷陈。纷陈愣愣地接住，听他解释：“我也算是你母亲旧友。这扇坠你拿着，若有何事，可来城西如意馆寻我。”
如意馆？“你是兰斋居士？”
姜裕恺笑道：“姓姜氏，字裕凯。你叫什么？”
纷陈呐呐：“纷陈，叶纷陈。”她没有错过姜裕恺听到她姓叶时，面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点点头，便离去了。
纷陈在原地握着那扇坠，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个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兰斋居士，竟然是他。兰斋，兰……她不由得多想了些。
他长得很高了。不论是否还记得她，纷陈都是欣慰的。
等赶回客栈，苏芩已然是万分焦躁。纷陈忙安抚他一阵，心里有些哀叹。
真是不该在外耽搁太久，再晚回来些，苏芩怕是要把房里拆个干净了。她身上的银两着实不多了啊……
纷陈现在没太多可忧虑的，而这极少的又最能让人头疼的一件便是，钱。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她现在身上仅有的，还是从明彦那儿拿的。
收拾着屋子，一边想该好好报答明先生，一边又想着有什么活计，还在想，这破损的家具明天她该怎么赔给老板娘。
最后的最后，她想着，她寻思的那些活计，就像是从前在白头村一样。而那时有顾笑和在，其实并不用她多做什么，日子安逸又平静。
是因为今天遇到姜裕恺，才想起这些吗？
纷陈看着旁边已然安静下来的苏芩，心中突然涌出几分烦躁。而苏芩却是无辜地坐在地上，等着她的吩咐。
半晌，她叹了口气，挨着苏芩坐下来。袖子里的灵符微微发烫，纷陈摸出来端详着。她捻了捻针脚，轻轻“咦”了一声。翻开锦囊，里面是红色的符纸，边角已经有些发白。取出符纸，将锦囊整个翻过，露出的衬里上有一处的发黑污渍，隐约是个篆体“九”的字样。
纷陈想，她似乎明白姜裕恺为什么要追着这个锦囊了。
没多时天便亮了。
纷陈出门时，见老板娘正苦着脸坐在门槛边，全不似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忍不住上前询问。
老板娘见是她，叹了口气道：“我记得，叶姑娘可也是要去宛城？”
“不错。”纷陈顿了下，又道，“宛城……又出事了？”
老板娘皱着眉，满脸忧愁，点头说：“是啊，宛城这几年连发怪事，弄得人心惶惶。家弟住在宛城，我放心不下，年后跟他商量让他搬来这儿。原本是收拾妥当，这几日就要动身了。可谁想……谁想今早街上传信，宛城整个都封了！”
“封城？”纷陈记得年前她在洛阳，明彦就说宛城半封。
老板娘接着道：“我托人送信去了，也不知能不能送到。如今这世道，真是……唉。”她扶着门边站起身来，拭了眼角的泪珠，劝纷陈道：“宛城现下已是是非之地，姑娘还是避着些吧。不管有何事，传个信去便罢了。”老板娘朝她一福，慢慢踱步回房了。
纷陈点头，道过句谢，心下却是觉得，宛城的古怪，她必是要去一探了。取出明彦给的传信灵符，捏着一角轻轻一抖，符纸燃起，顷刻化为灰烬。
宛城的风声还未落，郾城这儿又出了件命案。纷陈只叹多事之秋，不曾想到自己也要搅进这趟浑水中。
这大事不免要惊动如意馆。倒不是说姜裕恺要夺官府的势，只是听着像是与其有什么瓜葛。纷陈更上了几分心，仔细打听之下才发现，这命案似曾相识。
这几年来总有人离奇惨死，死者身份不一，遍布南北。最初因不在同地，并没有人察觉这些命案的联系。而后来，一件一件接连发生，才有人发现了这些死者死状相同，都是腹部被洞穿，失血过多而亡。并且，皆被砍去了左臂，这是唯一怪异的地方。
有人说，十数年前有一个失了左臂的尸傀，是那个在无量山横行的魔头所炼。自那魔头死后，尸傀成了无主之物，便在九州游荡，肆意杀人，取其手臂。
纷陈听到这说法，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苏芩，随即摇摇头。
有些人真是惯会栽赃嫁祸。
自然也有人不信，尸傀杀人怎会只杀一人，这分明还是仇家报复。只是这些人各在山南海北，之间互不相识，若不是有相同的仇家，就是有意而为。可最初这事并不被发觉，又怎么串通？
至于如意馆和其有何干系，就更是蹊跷。
数年前，如意馆主得高人指点，堪入修道法门。于是其所绘画作也沾染了灵气，能使人免受邪祟之扰。若能请得修为高深的道人居士，更可以凭此让画作中人逢凶化吉。自此，如意馆每日门庭若市，求画者纷至沓来。
直到一日，姜馆主给一位江陵的大乡绅作画，用的彩墨是产自烟梦城的流烟墨。画成后照例在堂中悬挂一日，才可使主人带走。这是未免画中成灵，夺舍上身。到第二日早，却发现堂中悬挂的画作，竟一夜褪色，只余黑白。而也等不到主人来兴师问罪了，因为这位乡绅夜里死在了客栈，并且，被砍去了左臂。
后来又有几位求画者丧命后，姜馆主便被关押起来。自然他并不是凶手，在狱中并未作画时，也还有人身亡。因此便知，这画作褪色是在警示画中人有难。于是不必说，那豪门贵胄更是携重礼求画。似乎一夜间，兰斋居士便声名大噪。
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昨日出事的，就是才请姜馆主为其做了六十大寿像的睢阳郑氏的家主。
这回纷陈是于情于理，都得一探究竟了。
趁棺椁还未入土，纷陈再次潜入郑家别院。
府中处处系着白纱，人人悲戚，恸哭声直从内院传至外院。纷陈撇撇嘴，想起元夕去时郑家的模样，心中有了几分不痛快。
灵堂轻易便寻到了。郑家主的状貌确如传闻一般，失的左臂取了檀木制成义肢，自腹部散发出浓浓的艾叶味道。纷陈迅速查探一番，并无疑点，就先离去了。
离开郑宅纷陈便打算回客栈，可没走两步便顿住。隐晦地向侧后瞥了一眼，调转方向往另一条路行去。
拐过三个路口，纷陈突然停住，回头道：“阁下跟我这么久，不知究竟何意？这处僻静，不妨出来明说。”
暗处传来一声轻笑，“得罪了。”自巷中走出一位手执折扇的青年，“只是姑娘所取之物，可否归还？”
纷陈抚了抚袖中的锦袋：“公子是路见不平？还是……也觊觎此物？”
那人笑道：“姑娘说笑。在下只是……恰好与这灵符有几分渊源，想看它在该有的人手里。”
纷陈微微挑眉，这人看起来一派温文和善，而指间暗藏的杀机，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那公子怕是有所不知。这东西本是我母亲遗物，被郑氏强取，如今才算是物归原主。”
那人皱了皱眉，有些诧异道：“你是元夕的女儿？”
纷陈怔了怔，随即点头。
他用扇柄敲敲掌心，纷陈的目光便落在那折扇上。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可蓦地觉出几分不对。那极似白玉的扇柄，细看之下泛着些竹青色。他未展开，也不知扇面如何。纷陈转向他沉吟着的脸，仔细看看，也有着几分熟悉。
这个人……
他抬起头来，摘了扇坠抛给纷陈。纷陈愣愣地接住，听他解释：“我也算是你母亲旧友。这扇坠你拿着，若有何事，可来城西如意馆寻我。”
如意馆？“你是兰斋居士？”
姜裕恺笑道：“姓姜氏，字裕凯。你叫什么？”
纷陈呐呐：“纷陈，叶纷陈。”她没有错过姜裕恺听到她姓叶时，面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点点头，便离去了。
纷陈在原地握着那扇坠，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个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兰斋居士，竟然是他。兰斋，兰……她不由得多想了些。
他长得很高了。不论是否还记得她，纷陈都是欣慰的。
等赶回客栈，苏芩已然是万分焦躁。纷陈忙安抚他一阵，心里有些哀叹。
真是不该在外耽搁太久，再晚回来些，苏芩怕是要把房里拆个干净了。她身上的银两着实不多了啊……
纷陈现在没太多可忧虑的，而这极少的又最能让人头疼的一件便是，钱。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她现在身上仅有的，还是从明彦那儿拿的。
收拾着屋子，一边想该好好报答明先生，一边又想着有什么活计，还在想，这破损的家具明天她该怎么赔给老板娘。
最后的最后，她想着，她寻思的那些活计，就像是从前在白头村一样。而那时有顾笑和在，其实并不用她多做什么，日子安逸又平静。
是因为今天遇到姜裕恺，才想起这些吗？
纷陈看着旁边已然安静下来的苏芩，心中突然涌出几分烦躁。而苏芩却是无辜地坐在地上，等着她的吩咐。
半晌，她叹了口气，挨着苏芩坐下来。袖子里的灵符微微发烫，纷陈摸出来端详着。她捻了捻针脚，轻轻“咦”了一声。翻开锦囊，里面是红色的符纸，边角已经有些发白。取出符纸，将锦囊整个翻过，露出的衬里上有一处的发黑污渍，隐约是个篆体“九”的字样。
纷陈想，她似乎明白姜裕恺为什么要追着这个锦囊了。
没多时天便亮了。
纷陈出门时，见老板娘正苦着脸坐在门槛边，全不似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忍不住上前询问。
老板娘见是她，叹了口气道：“我记得，叶姑娘可也是要去宛城？”
“不错。”纷陈顿了下，又道，“宛城……又出事了？”
老板娘皱着眉，满脸忧愁，点头说：“是啊，宛城这几年连发怪事，弄得人心惶惶。家弟住在宛城，我放心不下，年后跟他商量让他搬来这儿。原本是收拾妥当，这几日就要动身了。可谁想……谁想今早街上传信，宛城整个都封了！”
“封城？”纷陈记得年前她在洛阳，明彦就说宛城半封。
老板娘接着道：“我托人送信去了，也不知能不能送到。如今这世道，真是……唉。”她扶着门边站起身来，拭了眼角的泪珠，劝纷陈道：“宛城现下已是是非之地，姑娘还是避着些吧。不管有何事，传个信去便罢了。”老板娘朝她一福，慢慢踱步回房了。
纷陈点头，道过句谢，心下却是觉得，宛城的古怪，她必是要去一探了。取出明彦给的传信灵符，捏着一角轻轻一抖，符纸燃起，顷刻化为灰烬。
宛城的风声还未落，郾城这儿又出了件命案。纷陈只叹多事之秋，不曾想到自己也要搅进这趟浑水中。
这大事不免要惊动如意馆。倒不是说姜裕恺要夺官府的势，只是听着像是与其有什么瓜葛。纷陈更上了几分心，仔细打听之下才发现，这命案似曾相识。
这几年来总有人离奇惨死，死者身份不一，遍布南北。最初因不在同地，并没有人察觉这些命案的联系。而后来，一件一件接连发生，才有人发现了这些死者死状相同，都是腹部被洞穿，失血过多而亡。并且，皆被砍去了左臂，这是唯一怪异的地方。
有人说，十数年前有一个失了左臂的尸傀，是那个在无量山横行的魔头所炼。自那魔头死后，尸傀成了无主之物，便在九州游荡，肆意杀人，取其手臂。
纷陈听到这说法，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苏芩，随即摇摇头。
有些人真是惯会栽赃嫁祸。
自然也有人不信，尸傀杀人怎会只杀一人，这分明还是仇家报复。只是这些人各在山南海北，之间互不相识，若不是有相同的仇家，就是有意而为。可最初这事并不被发觉，又怎么串通？
至于如意馆和其有何干系，就更是蹊跷。
数年前，如意馆主得高人指点，堪入修道法门。于是其所绘画作也沾染了灵气，能使人免受邪祟之扰。若能请得修为高深的道人居士，更可以凭此让画作中人逢凶化吉。自此，如意馆每日门庭若市，求画者纷至沓来。
直到一日，姜馆主给一位江陵的大乡绅作画，用的彩墨是产自烟梦城的流烟墨。画成后照例在堂中悬挂一日，才可使主人带走。这是未免画中成灵，夺舍上身。到第二日早，却发现堂中悬挂的画作，竟一夜褪色，只余黑白。而也等不到主人来兴师问罪了，因为这位乡绅夜里死在了客栈，并且，被砍去了左臂。
后来又有几位求画者丧命后，姜馆主便被关押起来。自然他并不是凶手，在狱中并未作画时，也还有人身亡。因此便知，这画作褪色是在警示画中人有难。于是不必说，那豪门贵胄更是携重礼求画。似乎一夜间，兰斋居士便声名大噪。
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昨日出事的，就是才请姜馆主为其做了六十大寿像的睢阳郑氏的家主。
这回纷陈是于情于理，都得一探究竟了。
趁棺椁还未入土，纷陈再次潜入郑家别院。
府中处处系着白纱，人人悲戚，恸哭声直从内院传至外院。纷陈撇撇嘴，想起元夕去时郑家的模样，心中有了几分不痛快。
灵堂轻易便寻到了。郑家主的状貌确如传闻一般，失的左臂取了檀木制成义肢，自腹部散发出浓浓的艾叶味道。纷陈迅速查探一番，并无疑点，就先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