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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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王步入安王后的寝殿之时,这里一片静悄悄的,全然没有平日里软语调笑的温馨。安王叹了一口气,这便知道,消息已经传到安王后处了。
于是安王更加不想吵嚷了她,挥挥手,免了宫女的通传。见到安王后的时候,她正阖眼半卧于软塌之上,眉头却一直紧蹙着不得舒展。芯仪正满脸担忧的跪坐于一侧,不断为安王后轻柔着额头上的穴位,直待突然望见了安王,才匆匆坐直了身子行礼。
直到芯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安王后这才终于愿意张开了眼睛,也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都知道啦。”
此时的安王,更是担心安王后的身子吃不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王后是怎么考量的?”
安王后又再次闭阖了双眼,挥手示意芯仪继续揉捏着她的穴位,是全然不想面对眼前这一切的姿态。安王后的每一次开口,都忍不住伴着一声叹息:“我一个做母亲的,我能怎么考量?无论哪一个儿子,都是我心尖上的,我断然不愿他们去面对任何的危险。”
“长公主此番恁的强硬,强逼我安国送质子入大都。”安王皱眉道:“不外乎是为着她挟持幼帝,而朝中局势仍未稳定,又忌惮我安国手握西南重兵,怕我们一朝稍有异心,威胁着她罢了。”
“我自幼长在大宁皇宫,看过多少王孙贵胄,一朝沦为阶下囚。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安王后悠悠道:“所以,后来遇见了你,平安远嫁至西南安国,躲开了这权势斗争的中央旋涡,我心中满怀对上苍的感激。”
一席话听得安王心中更是沉重。
“怎奈,我躲过了这一切,可我的儿子……”安王后虽紧阖着双眼,睫毛却是止不住的颤抖,能够想见,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强自忍着不落下来:“我的儿子,却终究躲不过啊。”
然而无论如何不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安王沉声道:“无论释言还是释乐,此番前往大都入宫,只怕一朝不慎,便会有生命危险。”
安王后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又何尝不知。”
“正因为此,我们不得不考量……”安王沉默了好一会子,又不得不开口:“将来的大统,传位于谁?”
安王后带着哭腔喝道:“难道另一人,因着未肩负起一国的责任,就连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么?”
安王沉默不语。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之后,安王后又是一声叹息,伸手扶住安王的肩道:“我自是知道,你一切都是出于一国的考量。只是我,除了是安国的王后,我首先是一个母亲……”
几度哽咽的安王后,已然是说不下去。安王用力握住她的手道:“我又何尝不怀揣着一颗父亲的心呢?”此番下来,二人的讨论终也没个结果。
王子们的庭苑中,因还未得着这一沉重的消息,又是另一番轻快的景象。
顾迩雅兀自笑个不停,她手中握着的,是府中信使刚刚送抵、来自大都的最新消息。原来不出所料,白释乐在前一番比武中的翩然姿态,俘获了一众闺阁小姐的芳心,在不知哪位公主发起、看看哪位青年俊杰最得仕女们青睐的票选中,这会子正遥遥领先。但顾迩雅可不是为着替白释乐骄傲而笑,她这笑是一番狠狠的嘲笑——同样不出所料的是,白释言果然一票也未得。
“你那撒泼耍赖的美名,这下子,传遍到各属国世家小姐们的闺房中去啦。”顾迩雅笑嘻嘻的戳了戳白释言的肩:“论谁的芳心,都不再青睐于你,只怕以后没人肯嫁你呢。”
白释言不耐烦的拂开了顾迩雅的手,气鼓鼓道:“没人嫁就没人嫁,大不了我出家当了和尚去。”
“这倒好。”这番气话又惹得顾迩雅一阵大笑:“可你这么个喝酒吃肉、一天不落的主儿,当真愿意舍下这红尘俗世么?”
白释言正恼如何回应反击,突然一个出谷莺般的声音脆生生道:“不用舍下呀。”
正在庭苑里闲话的白家兄弟和顾迩雅三人,循声望去。
“不用舍下呀。”原来是朵拉结束了这一日的软鞭练习,正一边收着鞭子,一边往回走来。只见她笑吟吟问道:“何以见得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嫁了释言呢?你们大宁不是有一句俗语,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顾迩雅眼瞧着这朵拉,一袭火红的衫子,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灵动跳跃着。那浅棕色的眸子里藏着雪水融成的至纯洁的湖泊,在长长睫毛的映衬下盈盈顾盼,端的是明媚夺目之姿,与顾迩雅的清丽相较又是截然不同的姿态了。
眼见着来了人为自己撑腰,白释言这下子可长了神气,一下子蹿到朵拉身边笑道:“来得可巧!你们都是姑娘家,正好由你来给顾大郡主讲讲,她的眼神有多么不好,不懂得发现本公子的过人之处。”
白释言直把朵拉当做自己的救兵,一双手亲昵的搭在她的肩上,向着顾迩雅得意道:“顾大郡主,同是姑娘家的话,可该更有说服力罢?”
虽则白释言坦荡荡的问心无愧,但叫顾迩雅把这番亲昵的情景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来。
从小到大,无论关系变或不变,白释言和白释乐的身边,也从未出现第二个与他们关系亲近的女子。朵拉的突然降临,倒叫顾迩雅突然意识到了,或许有一天,自幼亲密的三人,真有可能简简单单就这样散了,生命中最重的分量从此替换了他人去。
“哎哟,这可真是奇闻了!”
又是新的一日,仍是白家兄弟和顾迩雅三人,聚在这从小玩到大的安王宫庭苑中。不知顾迩雅手中执着的信函上,写着甚么惊人的消息,就连特来送茶的橙澈都被吸引了过来,探头去看。
顾迩雅亦是笑道:“这倒真真是没想到。”
倒数白释乐最为平和,脸上挂着他那一贯宽和的笑,手上的动作不停,仍在擦拭他那一向宝贝的佩剑:“这有甚么奇的?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各受各的赏识,谁得了最高票也不稀奇。”
“先别说释乐公子一向最受各国世家小姐们青睐。”橙澈问道:“就说这突然间迎头赶上的宋临,是个甚么来头?”
白释言斜了橙澈一眼:“别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就连我也未曾听过这个人。”
原来大都送来的最新消息,眼见着白释乐在票选中已稳获胜局,突然之间,有另一名为宋临的青年拍马赶上,眼见着票数就要追上白释乐,二人只在伯仲之间。
众人正在闲话,这时艺苑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冲着各人行了一礼。
顾迩雅笑着问她:“可打听到了?”
艺苑点点头道:“原来那宋临,竟出身于我安国。只是并非世家出身,而是在军营里全凭着自己的军功,一点一滴累积起了威望。所以各位主子都未曾识得他,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就遣人去打听了?”白释言也不放过嘲笑顾迩雅的机会:“你动作倒是快。”
顾迩雅只是一笑——原来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她也就全然没放在心上。
那是她第一次听得了宋临这个名字。
那天午后的和煦阳光里,顾迩雅闲闲散散的笑着聊着,她何曾会想到,正是这个她眼里的小人物,在将来,会彻底改写了她后半生的命运。
是夜,在将军府庭院里见到白释乐时,顾迩雅略有些吃惊。
她笑问道:“不是晚饭前方才散了?怎么这会子又特意前来?”
白释乐鼓足了勇气,径直问道:“迩雅,你那一票,可是给了我去?”
顾迩雅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世家仕女们的那场票选。这便笑道:“还当你一向不把这些小姐们的把戏放在心上,怎么这会子,又突然在意了起来?”
“是不是我拔得了头筹,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白释乐沉吟一番:“只是……我心里却想知道,你那一票给了谁?”
“释乐,诚如你所说,这只是公主郡主们终日里闲来无事,拼命想出的无聊把戏罢了。”顾迩雅并不想正面回答他。
“这个游戏本身没有意义。”白释乐羞涩一笑:“可你的选择,却对我有意义啊。”
眼见着推脱不过去,顾迩雅只好俏皮笑道:“我这一票,还未曾给出。我可还要好好观察一番,各属国公子们的仪态表现呢。”
待到白释乐离去了,艺苑才步出庭院,走到顾迩雅身边笑道:“既是无聊的把戏,小姐何不就把自己的一票给了释乐公子,也可叫他好好高兴一番?”
顾迩雅摇摇头笑道:“释乐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个游戏本身没有意义,可我的选择有意义啊。我那一票,可不能随便的轻易给了人去。”
当安王步入安王后的寝殿之时,这里一片静悄悄的,全然没有平日里软语调笑的温馨。安王叹了一口气,这便知道,消息已经传到安王后处了。
于是安王更加不想吵嚷了她,挥挥手,免了宫女的通传。见到安王后的时候,她正阖眼半卧于软塌之上,眉头却一直紧蹙着不得舒展。芯仪正满脸担忧的跪坐于一侧,不断为安王后轻柔着额头上的穴位,直待突然望见了安王,才匆匆坐直了身子行礼。
直到芯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安王后这才终于愿意张开了眼睛,也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都知道啦。”
此时的安王,更是担心安王后的身子吃不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王后是怎么考量的?”
安王后又再次闭阖了双眼,挥手示意芯仪继续揉捏着她的穴位,是全然不想面对眼前这一切的姿态。安王后的每一次开口,都忍不住伴着一声叹息:“我一个做母亲的,我能怎么考量?无论哪一个儿子,都是我心尖上的,我断然不愿他们去面对任何的危险。”
“长公主此番恁的强硬,强逼我安国送质子入大都。”安王皱眉道:“不外乎是为着她挟持幼帝,而朝中局势仍未稳定,又忌惮我安国手握西南重兵,怕我们一朝稍有异心,威胁着她罢了。”
“我自幼长在大宁皇宫,看过多少王孙贵胄,一朝沦为阶下囚。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安王后悠悠道:“所以,后来遇见了你,平安远嫁至西南安国,躲开了这权势斗争的中央旋涡,我心中满怀对上苍的感激。”
一席话听得安王心中更是沉重。
“怎奈,我躲过了这一切,可我的儿子……”安王后虽紧阖着双眼,睫毛却是止不住的颤抖,能够想见,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强自忍着不落下来:“我的儿子,却终究躲不过啊。”
然而无论如何不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安王沉声道:“无论释言还是释乐,此番前往大都入宫,只怕一朝不慎,便会有生命危险。”
安王后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又何尝不知。”
“正因为此,我们不得不考量……”安王沉默了好一会子,又不得不开口:“将来的大统,传位于谁?”
安王后带着哭腔喝道:“难道另一人,因着未肩负起一国的责任,就连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么?”
安王沉默不语。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之后,安王后又是一声叹息,伸手扶住安王的肩道:“我自是知道,你一切都是出于一国的考量。只是我,除了是安国的王后,我首先是一个母亲……”
几度哽咽的安王后,已然是说不下去。安王用力握住她的手道:“我又何尝不怀揣着一颗父亲的心呢?”此番下来,二人的讨论终也没个结果。
王子们的庭苑中,因还未得着这一沉重的消息,又是另一番轻快的景象。
顾迩雅兀自笑个不停,她手中握着的,是府中信使刚刚送抵、来自大都的最新消息。原来不出所料,白释乐在前一番比武中的翩然姿态,俘获了一众闺阁小姐的芳心,在不知哪位公主发起、看看哪位青年俊杰最得仕女们青睐的票选中,这会子正遥遥领先。但顾迩雅可不是为着替白释乐骄傲而笑,她这笑是一番狠狠的嘲笑——同样不出所料的是,白释言果然一票也未得。
“你那撒泼耍赖的美名,这下子,传遍到各属国世家小姐们的闺房中去啦。”顾迩雅笑嘻嘻的戳了戳白释言的肩:“论谁的芳心,都不再青睐于你,只怕以后没人肯嫁你呢。”
白释言不耐烦的拂开了顾迩雅的手,气鼓鼓道:“没人嫁就没人嫁,大不了我出家当了和尚去。”
“这倒好。”这番气话又惹得顾迩雅一阵大笑:“可你这么个喝酒吃肉、一天不落的主儿,当真愿意舍下这红尘俗世么?”
白释言正恼如何回应反击,突然一个出谷莺般的声音脆生生道:“不用舍下呀。”
正在庭苑里闲话的白家兄弟和顾迩雅三人,循声望去。
“不用舍下呀。”原来是朵拉结束了这一日的软鞭练习,正一边收着鞭子,一边往回走来。只见她笑吟吟问道:“何以见得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嫁了释言呢?你们大宁不是有一句俗语,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顾迩雅眼瞧着这朵拉,一袭火红的衫子,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灵动跳跃着。那浅棕色的眸子里藏着雪水融成的至纯洁的湖泊,在长长睫毛的映衬下盈盈顾盼,端的是明媚夺目之姿,与顾迩雅的清丽相较又是截然不同的姿态了。
眼见着来了人为自己撑腰,白释言这下子可长了神气,一下子蹿到朵拉身边笑道:“来得可巧!你们都是姑娘家,正好由你来给顾大郡主讲讲,她的眼神有多么不好,不懂得发现本公子的过人之处。”
白释言直把朵拉当做自己的救兵,一双手亲昵的搭在她的肩上,向着顾迩雅得意道:“顾大郡主,同是姑娘家的话,可该更有说服力罢?”
虽则白释言坦荡荡的问心无愧,但叫顾迩雅把这番亲昵的情景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来。
从小到大,无论关系变或不变,白释言和白释乐的身边,也从未出现第二个与他们关系亲近的女子。朵拉的突然降临,倒叫顾迩雅突然意识到了,或许有一天,自幼亲密的三人,真有可能简简单单就这样散了,生命中最重的分量从此替换了他人去。
“哎哟,这可真是奇闻了!”
又是新的一日,仍是白家兄弟和顾迩雅三人,聚在这从小玩到大的安王宫庭苑中。不知顾迩雅手中执着的信函上,写着甚么惊人的消息,就连特来送茶的橙澈都被吸引了过来,探头去看。
顾迩雅亦是笑道:“这倒真真是没想到。”
倒数白释乐最为平和,脸上挂着他那一贯宽和的笑,手上的动作不停,仍在擦拭他那一向宝贝的佩剑:“这有甚么奇的?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各受各的赏识,谁得了最高票也不稀奇。”
“先别说释乐公子一向最受各国世家小姐们青睐。”橙澈问道:“就说这突然间迎头赶上的宋临,是个甚么来头?”
白释言斜了橙澈一眼:“别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就连我也未曾听过这个人。”
原来大都送来的最新消息,眼见着白释乐在票选中已稳获胜局,突然之间,有另一名为宋临的青年拍马赶上,眼见着票数就要追上白释乐,二人只在伯仲之间。
众人正在闲话,这时艺苑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冲着各人行了一礼。
顾迩雅笑着问她:“可打听到了?”
艺苑点点头道:“原来那宋临,竟出身于我安国。只是并非世家出身,而是在军营里全凭着自己的军功,一点一滴累积起了威望。所以各位主子都未曾识得他,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就遣人去打听了?”白释言也不放过嘲笑顾迩雅的机会:“你动作倒是快。”
顾迩雅只是一笑——原来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她也就全然没放在心上。
那是她第一次听得了宋临这个名字。
那天午后的和煦阳光里,顾迩雅闲闲散散的笑着聊着,她何曾会想到,正是这个她眼里的小人物,在将来,会彻底改写了她后半生的命运。
是夜,在将军府庭院里见到白释乐时,顾迩雅略有些吃惊。
她笑问道:“不是晚饭前方才散了?怎么这会子又特意前来?”
白释乐鼓足了勇气,径直问道:“迩雅,你那一票,可是给了我去?”
顾迩雅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世家仕女们的那场票选。这便笑道:“还当你一向不把这些小姐们的把戏放在心上,怎么这会子,又突然在意了起来?”
“是不是我拔得了头筹,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白释乐沉吟一番:“只是……我心里却想知道,你那一票给了谁?”
“释乐,诚如你所说,这只是公主郡主们终日里闲来无事,拼命想出的无聊把戏罢了。”顾迩雅并不想正面回答他。
“这个游戏本身没有意义。”白释乐羞涩一笑:“可你的选择,却对我有意义啊。”
眼见着推脱不过去,顾迩雅只好俏皮笑道:“我这一票,还未曾给出。我可还要好好观察一番,各属国公子们的仪态表现呢。”
待到白释乐离去了,艺苑才步出庭院,走到顾迩雅身边笑道:“既是无聊的把戏,小姐何不就把自己的一票给了释乐公子,也可叫他好好高兴一番?”
顾迩雅摇摇头笑道:“释乐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个游戏本身没有意义,可我的选择有意义啊。我那一票,可不能随便的轻易给了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