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弑罪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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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苏殷澄的氧气罩拿下，自己用酒精洗手消毒后，戴上了医用塑胶手套，这场景似曾相识，又那么诡异。
由于这个破房子的电压达不到负载激光刀的要求，启动了堆满灰尘的变电器才勉强运转，而且电压还不稳定。杨竹拿着激光刀，看着裸露的头皮，手冒着汗迟迟不敢动，真到了足以掌握他人生死的时候，她反而没有了无所畏惧的勇气。她再三在心里确认，温度、深度、长度，想了一遍又一遍，让自己处于更加镇定的状态后，才下手沿着子弹外圈切割。激光在颅骨上“滋滋”灼烧，高温让灰白色的骨骼碳化变成焦黑色，尖耳猴腮男在旁边不时帮忙冲走碳粒。每灼烧一次，杨竹都感觉拿自己的脑袋放在枪口下。
舒亮自始至终都站在外面，他倒是把三位老人从铁笼里放了出来，但这里没有多余的床，让他们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出去采购物资的人还没有回来，每人给了一瓶葡萄糖水凑合。杨竹无暇顾及更多，她感觉得出这帮人来到这里时极为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眼看颅骨切割就快要完成，苏殷澄突然间摇动了一下头，杨竹的激光刀撇向子弹，说时迟那时快，她一转手腕关掉激光，平白烧焦了他一块头皮。
“叫人过来，摁住他的头，不能动！”杨竹果断对尖耳猴腮男吩咐道。
“啊！啊……”苏殷澄发出痛苦的叫声。
杨竹无奈地握着激光刀，恳求地说：“苏伯伯你忍忍，我不能给你打麻药，我知道很痛，但是把子弹取出就好了。”
“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他哀嚎道。
这时候尖耳猴腮男已经带来两位壮实的保镖进来，一左一右摁住他的头，杨竹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残忍，但是想想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他就算恨死自己，也都忍了。她咬咬牙，先试探地在其他部位烧了0.05毫米的头皮，只是一阵刺痛，但苏殷澄也挣扎了起来，两位保镖摁得很牢固，任凭他手脚挣扎，没让他的头晃动。杨竹握了握激光刀，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速战速决。她加快了灼烧的速度，苏殷澄嚎叫的声音仿佛是苍老的狮子，声嘶力竭，几乎哑掉，这种绝望的痛嚎让摁着他的保镖都不忍心看着他。
“对不起！”杨竹终于停下激光刀，放到一边，换镊子和手术刀，这就考验她手上功夫，必须一气呵成取出被切割好嵌着子弹的颅骨骨片，不能有分毫颤抖，直接放在准备好的海绵垫子上，同时立刻给他做止血，用钛合金钢板修补颅骨空窗缝合头皮。这也是她最没有把握的地方。
这时候，她听到那个破电梯的响动，有人回来了。
“情况怎样？人都还活着吗？”说话者的声音，极为清脆有力，也很耳熟。
耳熟到杨竹拿着镊子的手停下，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那是萧明远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舒亮竟然是一伙的？
舒亮没有说话，萧明远的声音也没有在想起，但杨竹看到两个人都站在塑料布外面，似乎在看着她。
“苏伯伯，你务必挺住，就算是为了梁予安，你也要活下去，还差一点，挺住啊！阿楚在等你呢！”杨竹轻声说着。
“梁……梁……阿楚呢，她好不好？”苏殷澄年逾五十，在这个时候像个年轻的小伙子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却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好得很，在外面睡觉！”尖耳猴腮男不耐烦地说。
“跑啊……快跑啊……”苏殷澄含糊不清地喊着，过了一会儿又变成：“好痛……好痛……”
听到他口齿不清地说着，杨竹的心反而放下一半，至少在切削的时候，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害。杨竹在心里默默祷告：“爸爸，在天有灵，保佑我能救回他！”当医生曾是她最大最执着的梦想，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现实从不饶过她，她也不会饶了现实。
杨竹加大力气握住镊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夹起骨片，往盘子里一放，刚放下的时候，子弹猛烈地炸开。杨竹吓得退开一步，护着自己的头背过身去。当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时，疑惑地回头看，尖耳猴腮男冲她狡黠得意一笑，他用钢化陶瓷盖盖住了盘子，陶瓷上有一些河流状裂纹，但盖子完整并没有裂开。杨竹分神这光景，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子弹原本堵着的血管断裂处由于拔出子弹带出了凝结的淤血，导致血管裂口再度破损。
杨竹立马拿起最细的线先缝合血管，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杨竹完全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缝合，缝合比起切割头骨顺手多了。
“苏伯伯，你记得梁予安吗？”杨竹见苏殷澄哼唧的声音消失了，不安地问道。
苏殷澄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句，杨竹见还有回答，便继续清理颅内淤血。没有神经电生理设备监测，杨竹只有靠这样没事问他问题说几句话的方式来判断手术是否损伤到重要的脑组织。完成了所有的血管缝合，她就开始关颅，由于没有良好的显微设备辅助，再加上她只在解剖中尝试过神经缝合没有在活体上试手过，虽然她知道有神经受到了损伤，她也无法进行神经接回，只能期盼有机会送他去殷教授那里再动一次手术。
缝合完头皮后，杨竹让两个保镖松开手，她看了一眼心电机，心跳还算平稳，出血量也没有她预计中多，这就算是成功了。杨竹让他们把他翻过来，保持像之前垫高颈部让后脑勺悬空的状态。苏殷澄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泪水，鼻涕糊了半个下巴，他勉强地发出“啊……呃……”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杨竹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杨竹一边给他擦鼻涕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救活了……救活了！”尖耳猴腮男忙不迭出去报喜。
杨竹把用于消炎的抗生素输入氯化钠瓶中，万箭穿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辛苦了！”萧明远进来赞赏地说。
“王八蛋，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叫人用枪指着我救他，我不是医生，我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杨竹怒不可遏，平日里的修养全无，她手里要是有枪，先崩了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送进医院，我叫人救他的功夫全白费了，说不定死得连尸骨都没有。你这不是搞定了嘛！”萧明远对于杨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先观察24小时，没有感染，没有并发症才算是熬过去了。他的语言中枢有问题，可能说不了话了。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还要看。”杨竹忧心忡忡地又看了他一眼，老人眨巴着眼睛，双手不断抓挠床边，这种痛苦无法宣泄，只能默默忍受，任谁看了都难过。
“你跟他是一伙的？”杨竹指着舒亮，问萧明远。
萧明远撩开塑料布，走到外面去，坦坦荡荡地说：“对啊，现在他是为我效劳。”
“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杨竹鄙夷地唾骂。
“那你就说错了，没有我，事情会向着更可怕的方向恶化。你知道黄泉素会引发人的暴力倾向，你难道没想过，这些接受黄泉素临床治疗试验的人，会不会某一天狂性大发，对着身边的人大开杀戒。比如说，像副市长儿子这样？”
杨竹怔在原地，右手攥成拳头，指关节不由自主被压出“嘎啦”的声音。
她把苏殷澄的氧气罩拿下，自己用酒精洗手消毒后，戴上了医用塑胶手套，这场景似曾相识，又那么诡异。
由于这个破房子的电压达不到负载激光刀的要求，启动了堆满灰尘的变电器才勉强运转，而且电压还不稳定。杨竹拿着激光刀，看着裸露的头皮，手冒着汗迟迟不敢动，真到了足以掌握他人生死的时候，她反而没有了无所畏惧的勇气。她再三在心里确认，温度、深度、长度，想了一遍又一遍，让自己处于更加镇定的状态后，才下手沿着子弹外圈切割。激光在颅骨上“滋滋”灼烧，高温让灰白色的骨骼碳化变成焦黑色，尖耳猴腮男在旁边不时帮忙冲走碳粒。每灼烧一次，杨竹都感觉拿自己的脑袋放在枪口下。
舒亮自始至终都站在外面，他倒是把三位老人从铁笼里放了出来，但这里没有多余的床，让他们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出去采购物资的人还没有回来，每人给了一瓶葡萄糖水凑合。杨竹无暇顾及更多，她感觉得出这帮人来到这里时极为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眼看颅骨切割就快要完成，苏殷澄突然间摇动了一下头，杨竹的激光刀撇向子弹，说时迟那时快，她一转手腕关掉激光，平白烧焦了他一块头皮。
“叫人过来，摁住他的头，不能动！”杨竹果断对尖耳猴腮男吩咐道。
“啊！啊……”苏殷澄发出痛苦的叫声。
杨竹无奈地握着激光刀，恳求地说：“苏伯伯你忍忍，我不能给你打麻药，我知道很痛，但是把子弹取出就好了。”
“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他哀嚎道。
这时候尖耳猴腮男已经带来两位壮实的保镖进来，一左一右摁住他的头，杨竹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残忍，但是想想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他就算恨死自己，也都忍了。她咬咬牙，先试探地在其他部位烧了0.05毫米的头皮，只是一阵刺痛，但苏殷澄也挣扎了起来，两位保镖摁得很牢固，任凭他手脚挣扎，没让他的头晃动。杨竹握了握激光刀，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速战速决。她加快了灼烧的速度，苏殷澄嚎叫的声音仿佛是苍老的狮子，声嘶力竭，几乎哑掉，这种绝望的痛嚎让摁着他的保镖都不忍心看着他。
“对不起！”杨竹终于停下激光刀，放到一边，换镊子和手术刀，这就考验她手上功夫，必须一气呵成取出被切割好嵌着子弹的颅骨骨片，不能有分毫颤抖，直接放在准备好的海绵垫子上，同时立刻给他做止血，用钛合金钢板修补颅骨空窗缝合头皮。这也是她最没有把握的地方。
这时候，她听到那个破电梯的响动，有人回来了。
“情况怎样？人都还活着吗？”说话者的声音，极为清脆有力，也很耳熟。
耳熟到杨竹拿着镊子的手停下，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那是萧明远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舒亮竟然是一伙的？
舒亮没有说话，萧明远的声音也没有在想起，但杨竹看到两个人都站在塑料布外面，似乎在看着她。
“苏伯伯，你务必挺住，就算是为了梁予安，你也要活下去，还差一点，挺住啊！阿楚在等你呢！”杨竹轻声说着。
“梁……梁……阿楚呢，她好不好？”苏殷澄年逾五十，在这个时候像个年轻的小伙子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却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好得很，在外面睡觉！”尖耳猴腮男不耐烦地说。
“跑啊……快跑啊……”苏殷澄含糊不清地喊着，过了一会儿又变成：“好痛……好痛……”
听到他口齿不清地说着，杨竹的心反而放下一半，至少在切削的时候，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害。杨竹在心里默默祷告：“爸爸，在天有灵，保佑我能救回他！”当医生曾是她最大最执着的梦想，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现实从不饶过她，她也不会饶了现实。
杨竹加大力气握住镊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夹起骨片，往盘子里一放，刚放下的时候，子弹猛烈地炸开。杨竹吓得退开一步，护着自己的头背过身去。当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时，疑惑地回头看，尖耳猴腮男冲她狡黠得意一笑，他用钢化陶瓷盖盖住了盘子，陶瓷上有一些河流状裂纹，但盖子完整并没有裂开。杨竹分神这光景，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子弹原本堵着的血管断裂处由于拔出子弹带出了凝结的淤血，导致血管裂口再度破损。
杨竹立马拿起最细的线先缝合血管，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杨竹完全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缝合，缝合比起切割头骨顺手多了。
“苏伯伯，你记得梁予安吗？”杨竹见苏殷澄哼唧的声音消失了，不安地问道。
苏殷澄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句，杨竹见还有回答，便继续清理颅内淤血。没有神经电生理设备监测，杨竹只有靠这样没事问他问题说几句话的方式来判断手术是否损伤到重要的脑组织。完成了所有的血管缝合，她就开始关颅，由于没有良好的显微设备辅助，再加上她只在解剖中尝试过神经缝合没有在活体上试手过，虽然她知道有神经受到了损伤，她也无法进行神经接回，只能期盼有机会送他去殷教授那里再动一次手术。
缝合完头皮后，杨竹让两个保镖松开手，她看了一眼心电机，心跳还算平稳，出血量也没有她预计中多，这就算是成功了。杨竹让他们把他翻过来，保持像之前垫高颈部让后脑勺悬空的状态。苏殷澄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泪水，鼻涕糊了半个下巴，他勉强地发出“啊……呃……”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杨竹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杨竹一边给他擦鼻涕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救活了……救活了！”尖耳猴腮男忙不迭出去报喜。
杨竹把用于消炎的抗生素输入氯化钠瓶中，万箭穿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辛苦了！”萧明远进来赞赏地说。
“王八蛋，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叫人用枪指着我救他，我不是医生，我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杨竹怒不可遏，平日里的修养全无，她手里要是有枪，先崩了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送进医院，我叫人救他的功夫全白费了，说不定死得连尸骨都没有。你这不是搞定了嘛！”萧明远对于杨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先观察24小时，没有感染，没有并发症才算是熬过去了。他的语言中枢有问题，可能说不了话了。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还要看。”杨竹忧心忡忡地又看了他一眼，老人眨巴着眼睛，双手不断抓挠床边，这种痛苦无法宣泄，只能默默忍受，任谁看了都难过。
“你跟他是一伙的？”杨竹指着舒亮，问萧明远。
萧明远撩开塑料布，走到外面去，坦坦荡荡地说：“对啊，现在他是为我效劳。”
“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杨竹鄙夷地唾骂。
“那你就说错了，没有我，事情会向着更可怕的方向恶化。你知道黄泉素会引发人的暴力倾向，你难道没想过，这些接受黄泉素临床治疗试验的人，会不会某一天狂性大发，对着身边的人大开杀戒。比如说，像副市长儿子这样？”
杨竹怔在原地，右手攥成拳头，指关节不由自主被压出“嘎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