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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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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从澳门回来后,郝泽宇送了老牛一份大礼:他决定接那个网剧。

    老牛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养家。

    过一会儿,老牛才反应过来,问他,“你谈恋爱了?”

    郝泽宇笑得跟傻小子一样,刚要开口说话。我脑袋嗡了一声,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想分散老牛的注意力。我喊:“帅哥!”

    老牛不以为意,“帅哥怎么了,我还美女呢!”

    “不一样的帅哥!”

    “怎么不一样?”

    毕生说瞎话的功力,在此刻绽放,我想到一个丧尽天良的瞎话,“你前任!”

    “哪一个?”

    “欠你钱的那个!”

    “我哪个前任不欠我钱?”

    “就是你在广州处的那个你们特相爱结果发现他不学好你还劝他从良的那个!”

    老牛轰的一声站起来,朝着我瞎指的方向追去。老牛心里有座坟,葬着一个人,喝多时经常呼喊那个人的名字。

    我对不起老牛,情急之时拿这个人骗他。可是他被骗,他不会死。郝泽宇和我的事儿,要被他知道了,我就死了。

    看着老牛跑远,我怪郝泽宇,“不是说好了吗?咱俩的事儿,谁都不能说!”

    “可老牛不是外人啊!”

    “那也不行!”

    郝泽宇嘟哝着,“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不能说啊?”他突然警觉了起来,“你不会……你没当真,你不想对我负责?”

    “我?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想打死郝泽宇。

    郝泽宇从哪儿学来的台词!还是八点档恶俗电视剧那种!苍天啊,这世道怎么了,我被人玩的资格都没有,我还能玩别人?还是帅哥?还是郝泽宇这种大帅哥!

    我好说歹说,终于止住了他这念头。他不高兴。

    我忍不住问他:“你上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二零零……”

    我哑然失笑,“小弟弟,那还是听我的吧,姐姐我经验丰富。”

    当然,这不是我真实的想法。我现在就是爱情暴发户,巴不得郝泽宇在《新闻联播》里热吻我,让全中国人民羡慕我。但我好歹是做事儿的人,兔子不吃窝边草,吃饭的地方不拉屎,郝泽宇是艺人,我还是一毫无存在感的助理,很容易被老牛牺牲掉。现实点说,没准郝泽宇一时新鲜呢。可郝泽宇的新鲜劲儿,够长的。

    那个网剧开会,大家都听得昏昏欲睡,我手机响,郝泽宇发来信息:“我爱你。”我惊恐地抬头看他,他朝我眨眨眼睛。

    我上洗手间,刚洗完手出来,郝泽宇蹦出来,跟做贼一样,“趁着没人,赶紧的。”他亲我一脸口水,跟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了。

    坐车时他让我坐在后边,把衣服盖腿上,暗自拉我手——终于知道地下党的感觉了,太吓人了。

    有天我回家,一进屋,妈就跟我念RAP:“那男的多大,哪儿人,一个月工资多少钱,有车有房吗,结婚了房本写谁名,将来孩子谁看……”我以为妈疯了,爸拿着一束特大的玫瑰花给我,“这花挺贵的吧?福子你跟爸说,谁送你花啊?”

    我扑过去,发现贺卡上写了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冲到院子里,给郝泽宇打电话:“为什么呀?”

    “收到花了?”

    “收到了,为什么要送我花?”

    “不为什么,喜欢你啊。”

    “到底为什么?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啊。”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说到这儿,他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上班,郝泽宇送我个礼物,盒装的《十万个为什么》,少年儿童出版社,1993年版。哦,我记得以前跟他说过,小时候同学家都有这书,我特想要,但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我天天去新华书店偷看,店员还赶我出去……郝泽宇在旧书网上看了好久,花了一千大元,才买下这品相好的。问我感不感动?我感动得锥心裂肺——你还不如给我现钞呢!

    巨星的浪漫,凡人真无福消受。

    我陷入思考。本来以为这是一文艺片,我是个充当视角的角色,讲述一个过气艺人如何蛰伏成超级巨星的。结果他一亲我,我就马上提升为女主角了,从个人传记片,变成浪漫爱情片,还是玛丽苏爱情,特恶俗那种。

    我照镜子,呲着牙,想发掘一下自己的女主角特质。我是傻白甜,还是白莲花?都没看出来,就觉得我太难看了。我只能总结:这不是爱情片,是怪兽科幻片,我是金刚,为了郝泽宇在摩天大楼上打飞机,跨种族之爱。我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好在没公布天下,要不然会有人以为我给郝泽宇下了降头。

    我幻想记者采访我的样子。

    “郝泽宇喜欢你哪儿啊?”

    “我除了美,一无是处。”

    “你喜欢郝泽宇什么呀?”

    “我喜欢他喜欢我。”

    幻想到这儿,记者应该听不懂,我会趁机长篇大论……

    等等!我干吗要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郝泽宇,他帅,对我好,不就行了吗!趁着他脑袋被门挤了,还没醒过来,我要好好享受郝泽宇这份红利——人生中最大的。

    在此,我顺便为大家解惑一个千年之谜——福子这样的女的,为什么能一直谈恋爱?因为我不太计较。

    你喜欢我什么?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会不会永远爱我啊?为什么你会在朋友圈给其他女人点赞……

    以上疑问,我永远不会有。福子女士,永远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人家乱编一个谎言,哄哄你,你听了就特爽?恋爱中的我,就爱一门心思对他好,他对我要是没那么好,我也不在意,反正我对他好的过程里,我还挺爽的。要是到了“闻君有两意”的地步,我也不难过,反正我这人浑身抖抖,除了头皮屑也抖不出特别的优点,凭什么人家要对我死心塌地的啊。

    当然,我也不会“特来相决绝”,太做作了,我一般都等对方甩我,甩别人太费劲了,再说我何德何能啊,甩人家?人家跟我好就是做慈善了。

    听上去,我这套想法有点太贬低自己了,但事实上也再没有比这种更积极的生活方式了——尤其是对我这种胖妞儿来说。

    我们东吉祥胡同也有个F4,当然不是什么Flower 4,而是Fat 4,四大胖妞儿。兄弟我生得晚,是F4里的老小,我从小就看着其他三位胖姐姐在情海里沉浮。

    前院胡家大姐打从中专毕业起就开始相亲,一张口就问什么时候娶她,现在快四十岁了,还奋战在相亲的路上。

    后院毛驴她姐觉得她瘦下来就会有男人爱她,人懒又不爱运动,天天试着各种减肥偏方,做缩胃差点出事,现在人倒是瘦了,不过身体不好,也不好找对象。

    跟二位姐姐虽然同列F4,但我跟她们都不熟。跟另一位胖姐,同院邻居范特香,倒是惺惺相惜。她也想找,但是人挑她,她也挑人,最后挑剔成历史学女博士,准备为学术奉献终身了,她幽默地说,终身单身也挺好,起码她胖的基因不会遗传给下一代了。然而范特香姐姐终有遗憾,她也曾有不错的人选,但她想太多,终身大事就这么蹉跎了。当年我还是个高中生,她给我忠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猛点头。

    于是但凡有人搭理我,我不放过,不多问,不计较,不情绪化。人家不爱我了,我还鞠躬感谢:谢谢你对我好过。

    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所以,你要问我,我喜欢郝泽宇哪儿啊。我哪有资格回答这个呀!有人对我好就不错了!何况,郝泽宇对我还真好——而且郝泽宇还长这样!郝泽宇过几天把我踹了,我也可以被车撞死了。此生无憾呀!

    〔二〕

    刚把郝泽宇夸得天花乱坠,这位小爷就给我出幺蛾子。

    网剧在上海拍,上海挺精致的,特适合偶像剧匪夷所思的剧情。但恋爱中的郝泽宇,满腹柔情都无法展现在表演上。

    女主角腕儿大,片酬就卷走了一半的投资,只给了三十天档期,一天还只拍十小时,从出门开始算时间。戏份当然拍不完,女主角这钱赚得挺轻巧的。

    但也服了中国影视同人们,为了节约时间,找了块绿幕,拍了主角的各种特写,场景干脆后期合成了。又在上戏表演系,找了个跟女主角长得像的小姑娘,专门替女主角拍背影啊、侧面的戏,怕近景穿帮,干脆做了张女主角的人皮面具,贴在小姑娘脸上。

    郝泽宇对着戴人皮面具的女替身,各种山盟海誓,开始他还调笑,就当作无实物表演练习了,但演了一个月后,他颓了,各种闹情绪。

    他要是摆摆小明星的架子,适当耍点大牌,我也理解。可他上升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要都这么演戏,中国影视业就完蛋”上来。我没当回事,嘟哝一句,“现在不都这么干吗。”他非常失望,特瞧不起我。

    我没当回事,帮他叠衣服。他看我没反应,更生气了,“男朋友这么瞧不起你,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嘘,小点声,别什么都说,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我看你就是不把我当回事!”他摔门而去。

    我以为哄哄他就没事了,没想到趁着剧组转场到巴厘岛时,他拎着箱子就没影了,手机还关机。

    明星助理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我慌了,连忙找老牛。

    老牛微笑,说没事啊,过两天他就回来了。他开始秀恩爱,说他男朋友的小肚腩可可爱啦,他能玩一天。

    我大惊失色,同样是谈恋爱的人,老牛心可真大。忘了说,老牛最近在走蜜运。上次我为了转移话题,随便指个路人,说是她前任,老牛不是追出去了吗?前任当然没找到,但是现任倒是找到了,街头邂逅、一见钟情这种奇迹,也会发生在老牛身上。一向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就此倒下,半个演艺圈都安静祥和起来,群众们纷纷沉浸在国泰民安里,甚至有人说,为了日子好过,以后大家有合适的给老牛送过去好了,让老牛一直恋爱下去。

    在焦头烂额之际,我收到一条短信,某航空公司发来的,说我在它们网站上定了一张去哈尔滨的机票。

    我以为是诈骗短信,刚要删掉,郝泽宇的电话却打来,说让我去哈尔滨。

    我让他赶紧回来,别闹。

    他说他就在哈尔滨呢,我要不去,他就不走。这是闹脾气的大明星,还是闹脾气的男朋友?

    从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出来,我一阵激动。啊,这就是东方小巴黎哈尔滨吗?跟北京没啥区别啊。我对东北的了解只有:猪肉炖粉条、冷、郝泽宇。

    出租车师傅倒是很热情,一上车就听出我北京口音,问我来哈尔滨嘎哈(干啥)呀。

    因为在异地,我一想这都挨着俄罗斯了,心也放得比较宽,我说来看男朋友。

    师傅问我男朋友咋样。

    我说,长得好看,人也挺好,就是脾气差点。

    师傅宽慰我说结婚后就好了,东北男人可疼媳妇儿了。

    我翻白眼,师傅真是乐观,我可没想那么远。

    师傅突然起劲了,问我,我俩结婚后,我男朋友是不是就北京户口了?

    我随口一说,大概吧。

    师傅兴奋了,说那挺好,有北京户口,将来孩子也是北京户口,北京高考分数低,在哈尔滨上三本的成绩,在北京就能上清华北大了。

    我实在忍不住,说师傅,那是误会,北京的孩子考大学挺难的,我还只上个专科呢。

    师傅开车呢,都忍不住回头看我,“专科?那你得多差啊!”

    窗外,郝泽宇的广告牌闪过。他拿着一袋甜面酱,笑得可甜,广告语是家乡的大酱,就是香!

    凭什么你们东北的大酱就香!我心里燃起了对家乡的无限热爱,就北京话题跟师傅进行了亲切的会谈。

    一小时后,郝泽宇去派出所接我。没错,会谈有点跑偏了,我跟出租车师傅最后吵到了派出所。

    师傅说我要是个男的,就打我了。哼,你打啊,站起来还没坐着的我高呢!

    师傅又说,不用你们北京人猖狂,没有黑龙江的煤、大米、石油,你们北京啥都不是。

    哟,北京啥都不是,那你们东北人别来啊,怎么遍地都是东北人啊?

    师傅又攻击我,说东北人不到北京去,你这么胖,你能找到对象?

    “谁说的!我交往过大连的!”

    “大连也是东北的。”

    “我交往的大连人是山东种!”

    “哪儿的种都是黑土地的人!”

    我卡壳了,哎,要真这么说,我历任男朋友,好像都没出过山海关……不行啊,北京生我养我,我得捍卫我大帝都啊!要不要使出撒手锏,说东北男人都是黑社会,东北女人都是鸡?我抬头看一眼,派出所的警察长得又高又壮,待会儿会不会打我?哎,还真别说,他们哈尔滨的警察长得真帅,起码有三个都是我的型……

    正在我愣神之际,郝泽宇冲过来。见到他,我战斗力十足,决心跟出租车师傅再战!

    一警察看郝泽宇有点眼熟,问他干吗的。

    哎呀,我怎么把郝泽宇弄到派出所了。

    我迅速变脸,差点给出租车师傅跪下。我错了!都怪我!

    警察和出租车师傅都吓到了,不知道我抽了什么风。

    出了派出所,郝泽宇讽刺我,“你平时脾气不挺好的吗?别人捅你一刀,你还说对不起,溅您一身血。”

    我赶紧把口罩拿出来,要给他戴上,“你别说了,万一被人拍到。”

    郝泽宇笑了,搂住我,“没事,挺好的,这说明我对你有正面的影响,你也有血性了。”

    “什么有血性,溅你一身血就好了。”

    我这才注意到,郝泽宇身边有一人。啊,郝泽宇的发小,说我像头猪的那个!先别想着旧恨了,我拉住他,“你带着他来干吗呀?”

    郝泽宇解释,以为我出事儿了,他发小家也是警察,过来打点一下,在东北办事,靠关系比较省事儿。

    说到这儿,他才反应过来,“怎么,你怕羞啊?没事,都是自己人。”

    “你让我见你朋友干吗呀?”

    “你是我女朋友啊。”

    我无语,觉得有点丢人,“哎,好在你奶奶不在了,要不然我这么丢人……”

    “待会儿就带你见她。”

    我倒是没愣住,一个念头闪出来。连环杀手郝泽宇终于露出真面目!要在哈尔滨干掉我,让我见他奶奶。

    他发小开车,把我和郝泽宇送到松花江边,就走了。

    现在天气还冷,江面都上冻了,很多人在滑冰,不远处,有狗在拉雪橇。

    郝泽宇拉住我的手,特别高兴,“奶奶,我带着你孙媳妇儿,来看你啦。”

    我四处张望,以为会发生灵异现象,“哪儿呢?”

    “这儿啊。”

    “怎么没有坟呢?”我以为江边有坟头。

    他把我拉到江面上,“奶奶的骨灰,撒到松花江里了。”他特别自然地跪在冰面上,仰头看着我,“愣着干嘛!跪啊。”

    我四处看,唯恐有人拍到郝泽宇。

    他皱眉头,“跪,快点。”

    我大概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觉得郝泽宇这样特别男人,好性感啊。我跪下。

    “你跟奶奶打个招呼吧。”

    我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奶、奶奶,我、我是福子,第一次见您,也没带什么东西……”

    郝泽宇扑哧一下就笑了。

    说得不好?那我好好说。我清清嗓子,沉吟,“不知道您那边交流方便不,我姥姥也在那边,有空你俩可以一起玩,她呀,嘴厉害一点,人还是不错的。”我突然精神了,“哎?我姥姥可能还见过您呐,你们还交过手呢。”

    郝泽宇蒙了,“她俩什么时候见了?”

    我解释,姥姥没事就跑我梦里来,那次我被那大肠导演欺负,姥姥还准备跑你梦里感谢来着,姥姥说她一到你床边,就见到一个穿貂的老太太,我后来看你奶奶照片,发现你奶奶果然穿貂……

    郝泽宇嘟哝,什么乱八七糟的。他点了三颗烟,放在冰面上,我俩对着烟,磕了个头。

    我说:“我头也磕了,咱回去吧,你别瞎胡闹了。”

    他生气了,“谁瞎胡闹了?”

    “不高兴,回来散散心也行,难不成你跑这趟,就为了叫我过来,给你奶奶磕个头?”

    “不然呢?”

    我愣住了。

    郝泽宇头转向另外一边,看着寒冷的远处。他说:“我挺生气的。”

    “我知道你生气,可现在拍戏都这样……”

    “不是生气这个,”他打断我,“我就是生气,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了,赚钱收工,也不负责,也不懂我,还帮着他们说话。”

    解释误会这事儿,我最不擅长,我正想着怎么哄这位爷。

    他却语气一转,说:“可后来我想,不能怪你这样,你现在也没安全感……”

    这误会可大了。我笑了,“没安全感是小女孩的专利,我多大了?我心也大啊……”

    他笑笑,“再心大,也是我女朋友啊,我这职业,谈个恋爱,也不能见光,换成谁,谁都觉得有今天没明天的。”

    我心里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对啊,福子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他接着说:“所以,你才把我们的关系不当回事吧。于是我带你来见奶奶,我的意思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是火药,“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把你当真了。”

    冰面上的人、狗、风声、寒冷,都被炸光了,茫茫冰封雪地,只剩我们俩人。

    我内心突然涌起一种委屈。呀,这就是恋爱啊,我才知道。我努力压制心里的这股矫情,然而这矫情像火山一样要喷发出来了,喷出的不是岩浆,而是一只火凤凰,将要把胖福子烤成碳烤猪。即使被碳烤,这只猪也是幸福的。

    我眼泪要出来了,我转过身,要把这诡异的眼泪压出去。可不能哭啊,福子,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哦,眼泪一定是冻出来的!

    郝泽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想要哭出来,也是可以的。”

    偶像剧偶像剧偶像剧偶像剧!我觉得我在演偶像剧。何德何能!福子我这样的女人,竟然也能过这样的生活,不是有男人要我就不错了吗!世界疯了!这出狗血的玛丽苏大戏,我演不下去了!在我恍惚认为,自己一定在演《楚门的世界》,郝泽宇是男主角,周围都是群演时,我听到郝泽宇问我。

    “怎么了?”

    “没事,太冷了。”

    背后热气腾腾的高大男人靠过来。郝泽宇解开衣服把我包在他怀里,双手要抱住我的腰。

    我身体没动,头转向他。嗯,下一秒一定是我俩这么亲嘴!啊,我要死了,这种剧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受不了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郝泽宇的脸有点困惑,他的两只手努力地挤着我的腰。

    干吗呢?我低头一看。他竟然抱不上我的腰!难怪男人喜欢“嬛嬛一袅楚宫腰”。

    我矫情的眼泪被吓跑了,内心一片平和。玛丽苏爱情剧终于没了,抱不住我的腰,这才是我的剧情嘛。

    郝泽宇一脸尴尬,手都不敢动了。

    我一笑,转过身去,解开衣服强行把他转过去,“你抱不住我,我可以抱住你呀。”嗯,他腰细,正好能抱住。

    我刚要张嘴说:“这才是我的浪漫时刻。”

    一阵风吹过,我嘴里的话变了,“真冷啊啊啊啊啊啊!”

    郝泽宇笑了,回头抱住我,脸贴紧我的脸,“可爱死了。”

    忘了说,我就穿了件大衣过来,九分裤还露着脚踝呢。我身体被冻得不听使唤,身体往前倾,重心不稳,把他压倒。我俩滚到冰面上,我几次想爬起来,但冰面滑,又重重地压到他身上。他内脏大概都被我压出毛病了,却还在不停地笑。

    他抱住我,翻了个身,给我重重一吻。湿漉漉的嘴唇,在哈尔滨,一秒钟过后已经变成寒冷。然而,这依然是我这辈子亲过的最温暖的嘴唇。

    〔三〕

    松花江边,中央大街的尽头,我俩往回走,两边是漂亮的俄式建筑,漂亮得不像是中国。哎,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有没有又暖又漂亮的衣服啊?答案是,没有。

    风度和温度,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仇人。高档的户外品牌,衣服倒是花花绿绿的,还保暖,很适合俗气的我,但跑了好几家店,都没我的号。真是的,东北没有胖子吗?天这么冷,你们东北人民不储存点脂肪,怎么过冬呀。转眼我就明白了,东北不是没有胖子,是我太胖了。

    我放弃了,“算了,就这样吧,我脂肪厚,冻不死。”

    郝泽宇带我去吃杀猪菜,地方在道外。

    所谓的“道外”,就是哈尔滨的老城,“道里”呢,算是景区,游客比较多。虽然我也没分清道里道外分割线是哪条道。但好像道外的俄式建筑更多,小矮楼又旧又脏,有的楼上写着建筑日期,通常都是一九零几年盖的,有的有人住,有的开成了小超市,中国的招牌和外国建筑混在一起,有一种特有的烟火气息。

    这家杀猪菜,就开在一个小破楼里。我低估了东北人民的热情,点了四盘菜,那盘子,跟盆一样。

    好在东北菜好吃,我一点都没剩,撑得我估计全世界都没有我能穿的衣服了。

    吃完饭,郝泽宇拦了一辆出租车,路过一条新旧混合的街道。

    我可惜道:“哈尔滨也跟北京一样,四处拆拆拆,真可惜,要是哈尔滨的外国房子不拆,北京的四合院也不拆,这俩城市一中一洋,还挺般配的。”

    他抓住我的手,一脸柔情,“就跟我跟你一样。”

    前面的出租车师傅,透过透视镜,看了我俩一眼。我赶紧放开他的手,瞪他,让他收着点。他噘着嘴,一脸委屈,看着窗外,一会儿,他突然叫停车,拉我下来。

    原来是这条街都是皮草店。

    我这下乐了。在其他地方,貂皮是奢侈品,在东北,听说貂是必备品,冬天挤公交,一车的女的都穿貂皮。去皮草店看貂,才是真正的东北游呀。

    郝泽宇还挺会安排的。

    在北京,奢侈品牌的皮草,都跟艺术品一样,高贵得一点人味都没有。对比之下,东北的皮草店,特俗气的珠光宝气,成排的貂皮啊、獭兔毛啊,热热闹闹,家常地挨着。晚上人也挺多的,好多男的,领着老婆逛。

    我跟郝泽宇耳语:“我觉得皮草店,就是你们东北的教堂。”

    郝泽宇笑了。

    我解释:“你看,店里的每个女的,都跟做礼拜似的,特虔诚地试貂。”

    东北的导购也很热情,跟邻家大姐似的,我没说话,就把貂皮套我身上,我穿每一件,都把我赞得跟天仙似的。

    我心里冷笑。在娱乐圈资深娱乐宣传人士面前,还给我玩这套。

    郝泽宇也参与过来,拎着一件灰貂皮衣,让我试试。

    我穿上之后,那貂皮跟长在我身上似的,大概我上辈子是个胖貂,这辈子跟我上辈子的皮,在此刻相遇了?

    导购赞,“好看,穿上去富态,像个富婆。”

    我笑着脱下来,又去试戴了顶皮草帽子,回头找郝泽宇呢,却寻不着他了。

    这皮草店太大了,我打电话给他,“你在哪儿呢?”

    “门口呢。”

    我出门口,也没找到他。一会儿,他拎着一件貂皮出来了,扔我身上。正是那件,前世的貂皮。前世是胖貂,今生是胖妞儿的我,愣住了。

    他给我穿上,“不用给我推让,给媳妇儿买貂,是我们东北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赶紧翻结账单子,看到那么多零,我汗都下来了。我强拉着他,要进店退掉。

    此时,从店里出来一堆男的,跟我们撞上了,长相怎么说呢,满足了外地人关于“东北人都是黑社会”的幻想——东北黑社会长得也挺好看的,哎,哈尔滨怎么了?我怎么看个男的,都觉得他们很好看。

    领头大哥穿着快到脚面的黑貂,脖子上戴着条金链子,身边跟着一个高大巨乳网红脸。我也不是没事就注意这群人,主要是那女的,长得真好看,上面穿一白貂皮,下面光着腿——不冷吗?

    白貂本来没想理我,美女谁要理胖妞儿呢,可她看了几眼,突然兴奋起来,“唉呀妈呀,”她招呼领头大哥,“老公,你快看看是谁……”

    粉丝合照?一秒钟,我脑中就闪过一出120分钟的黑帮电影。

    白貂合影,领头大哥吃醋,把郝泽宇一顿揍,然后绑起来,扔到松花江里——哎,冰面冻上了,他们还凿破冰面,把郝泽宇扔进去。我呢?当然不留活口,顺手扔了进去……春天到了,冰面都融化了,一块硕大的冰漂过,江边的孩子指着说,爷爷,快看,里面有两个人……是的,冰块里,正是抱着郝泽宇的我,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啊!凄美的爱情。

    咦,不对,那是结拜兄弟才说的话。哎呀,不想了,反正郝泽宇今天连胡子都没刮,可不能合照。我小跑,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要拉着郝泽宇走。貂要不明儿我自个儿退吧。

    那只手落空了,郝泽宇呢?回头望,郝泽宇被“黑社会”架走了!郝泽宇倒是还挺镇定,回头看向我这边,跟领头大哥说:“哎,还有她呢!”

    “让她滚蛋吧!”“东北黑社会”们把郝泽宇扔进一辆豪车里,转瞬开走了。

    我脑袋被冰封住,只有两个想法冒出来。“东北黑社会”真好,绑架也只绑男的,不绑女的;“东北黑社会”真有钱,他们开的车都是豪车。这两个想法,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撒丫子开始追车,是的,我没有哭。因为我的男人,被他们绑走了!管你们是妖魔鬼怪,伤害我心爱的人,就不行!我身上的皮草,没系扣,被风吹起。我像个007,要拯救心爱的邦德女郎。不,是邦德男郎……不对,是福子男郎……还是不对,这件皮草是黑色的,奔跑的我,像是只黑熊。我越跑越快,黑熊怎么了?这头黑熊要解救她的汉子去了!

    〔四〕

    然而老天终止了我侠女的戏份。我脚下一滑,哐当一声,摔在了冰面上,四仰八叉的,疼得我恢复了理智。装什么英雄啊,你追得到车吗?就是能追到,你又能干什么?赶紧报警,人命关天啊!

    我刚掏出手机来,一辆豪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下来一汉子,平头,咖啡貂——正是“东北黑社会”其中一个。

    “肘吧!”他目露凶光。肘子?我不想吃肘子,我只想解救我夫君啊大兄弟。

    一秒钟之后,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走吧。”他把我也绑票了……

    我刚要挣扎,想大喊救命,可扫一眼胸肌鼓鼓的平头汉子,跟车上坐着的俩壮汉。我还是默默地把手机收回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自愿落入了火坑。

    上车后,我扫一眼后排坐着的俩人,特瑟缩地问:“我是不是应该坐你俩中间?”肉票不是应该被绑匪夹着坐?电影里都这么演。

    “挤不下!你坐前面。”

    “把我俩当鸭子了?还坐我俩中间,怎么不坐我俩大腿上呢?”

    我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只敢眼珠子转。这仨人一路上欢歌笑语,“东北黑社会”之日常,也是蛮家常的,聊工作,聊妹子,聊过年去哪儿玩。我一听,更觉得可惜。听上去也都有好工作,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当绑匪啊!难道这就是“东北黑社会”的风格?

    开车的平头汉子,见我一直没说话,跟我搭腔,“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该怎么回答呢?认识不久?那我岂不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还不直接把我扔到松花江喂鱼了?认识很久?赎金会不会翻倍啊?还是他们会管我要钱?我可没钱,我要不要跟他们说,我这包是A货,这身貂还是郝泽宇买的?我笑着,谦卑的笑容就是我求生的表现,然而脑袋实在想不出太好的答案,我选择沉默。

    他误会了我,以为我耍大牌,赞叹道:“行啊,还挺倔的。”

    他手伸过来,哐当一下,我觉得我座位都震了。我吓得大喊:“啊啊啊不要杀我!”震惊一车人。我这才发现,他是给我调整座椅,嗯,果然这样坐,更舒服了。我有点尴尬,人家可能没想杀我,但经我这么提醒,可能要动杀机了。

    车厢一阵爆笑。这笑声在我耳边,大概就是折磨我的前奏。最后一丝侠气被那句“不要杀我”赶走,我放声大哭。就算杀我也不要折磨我啊!我可怕疼了。

    东北的绑票还真挺人性化的,我以为他们会把我弄到仓库里,一开大门,看到郝泽宇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我俩相拥而泣之类的。结果人家把肿着眼的我带到烧烤店,里面高朋满座,还有人排队呢。

    我心情好点了。意大利黑手党,聚点都是一些酒吧。“东北黑社会”的聚点是烧烤店?难怪都说对东北人来讲没什么事情是一顿撸串不能解决的。慢着,烧烤店?肉是哪儿来的?这不会是黑店吧……撕票之后,直接把我肉割了,当羊肉串卖?

    老远的地方,我就看到郝泽宇,他面色平静,用目光迎接我,坐在他对面的也就是背对着我的,从那条金链子看,就是那领头大哥。领头大哥似乎在说着什么,肩头一直在动,我走近了,才听见他说的话。

    “……花女人的钱,那叫什么?叫呲(吃)软饭,叫小白脸子纸(子)……虽然老弟你脸也挺白的,但咱东北男银(人)只能给女银(人)花钱,可不能花女银(人)的钱!你当明星,也挺赚钱的,你都能包养小蜜了,你咋还被人包养了呢……”

    嗯?绑匪给肉票上政治课?他什么时候被人包养了?

    领头大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说:“……就说被包养吧,你也找个好看的,年纪大点没事,你找个那么胖的,穿个黑貂像啥?不像富婆,像个熊瞎子……”

    郝泽宇大概是世界上最愉快的肉票,他朝我眨眨眼睛,“富婆来啦?”

    “熊瞎子是什么意思?”

    他笑,“你先解释一下,你是不是富婆?”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有点气愤。我把包扔在桌上,“富婆就拎这种A货啊!”

    这桌上唯一的女士,穿白貂露大长腿的那位美女——姑且叫她白貂吧。白貂拿过我的包看,点头:“哎呀,还真是假的。”

    她抬头,问我:“但你这包假得挺真啊……”

    我马上忘记了不愉快,视她为知音,跟她分享了这家淘宝店,迅速建立起友谊来。

    〔五〕

    一来二去,我明白过来,原来这伙人都是郝泽宇的艺校同学,他们在皮草店门口遇到,以为我是包养郝泽宇的富婆,本来想把我扔那儿,但领头大哥觉得,我也要受教育,就把我接过来了。

    我倒是不计较我像富婆或者熊瞎子,就是他们请吃饭这阵势,太像绑架了。大家都挺不好意思的,我端起酒杯,平复群众们的内疚,“不怪大家,怪我!我太胖了,太适合当肉票了!”

    他们赞:“弟妹真敞亮。”

    “是,我是长得挺宽敞的。”

    郝泽宇跟我解释,“人家夸你呢,敞亮就是大方真诚的意思。”

    我恍然大悟,“东北语言真是博大精深。”

    听到我这话,众人都很高兴,“押送”我过来的平头壮汉,教我一句东北八级专用语:“剥了盖卡秃了皮。”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剥了盖——膝盖的意思;卡——摔的意思;秃了皮——皮被蹭没了。我在北京,遇到十个东北人,八个都教过我这句——剩下两个,成了我男朋友。作为前任、现任东北家属,我得给人面子,扮作天真无邪,问到底什么意思呀?

    他们如此这般说——说的还没我的版本通俗易懂呢,我假装有趣,抚掌大笑。

    白貂搂住我,说我真有意思,真喜欢我。按照郝泽宇的辈分,我得管她叫大嫂。

    白貂大嫂算是东北美女的代表吧,高大白,皮肤没那么细腻,高鼻深目,跟混血似的,我可惜她没当明星,她说她也当过啊,当年艺校毕业,她考上辽宁省芭蕾舞团,万中挑一,也跟明星差不多啦,不过就待了一个月,她就回来了。

    我好奇问为什么,这时领头大哥从厕所回来,特有爱意地摸了一下她脸。她皱眉头:“洗手了吗你就摸。”

    大哥眉目里全是调皮:“你还嫌弃我啊。”

    我大笑,东北情侣的恩爱模式是这样的啊,宠溺中带着傲娇。

    我继续上个话题,问白貂大嫂,为什么不在芭蕾舞团待着了?

    白貂大嫂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专心给领头大哥扒蒜,说现在多好啊,有生意、有男人、有朋友,比跳舞开心多了。说着,她把蒜塞到领头大哥嘴里,领头大哥嘴里嚼着蒜,亲了白貂大嫂一口。

    她抱怨着:“都是蒜味。”但抱怨里也充满着爱,我支着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没想到郝泽宇也在看,我俩相视一笑,拿起酒,碰了一杯。

    桌子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我强撑着,喝倒了几个东北男生,算是为北京姑娘长脸了,我心满意足地去厕所走走肾。

    女厕所,一小姑娘吐得天长地久,我等不及了,看看周围没人,偷偷溜去男厕所。我在隔间里正舒畅着呢,外边进人,我连忙小心尿,怕被人听出来我是女的。我笑了,通过撒尿声还能分得清男女?我真是喝多了。

    隔间外面,有人说话。

    “福子真不错。”

    “我的人,当然好了。”

    我听出来是领头大哥和郝泽宇的声音。哟,背后领头大哥还能夸我,看来我今天表现是真不错。

    领头大哥继续说:“人是不错,不过我还是没搞明白,你怎么找她呢,不般配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听到郝泽宇说:“我觉得挺般配的呀。”

    “你跟我说说,哪儿般配——老弟你别误会,我不是对福子有意见,我喜欢福子,但我就是搞不明白……”

    郝泽宇打断他,说:“大哥,你记得你说过,嫂子是你的救命稻草吧。”领头大哥似乎沉默了。郝泽宇继续说:“以前我不明白,男欢女爱搞得跟报恩似的,有什么意思?可我现在明白了,福子也是我的救命稻草……”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我也许应该推开门,大喊一声:救命稻草在这儿呐!然而我不胜酒力,竟然蹲在马桶上睡着了!

    再醒过来,隔间门被咣咣地敲,外边有男生喊:“干啥呢!掉厕所里啦?”

    我睡眼惺忪地开门,说对不起,把对方吓一跳。这时白貂大嫂进来了,“你怎么跑男厕所去了,郝泽宇到处找你呢,可担心了!”

    出去见郝泽宇,我抱歉地笑笑,“喝多了,跑男厕所去了,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大家见我这样,说散了吧,结账时,我又活跃起来,跟领头大哥抢着结账,看上去像是打架,郝泽宇知道我的脾气,劝说:“让她结吧,今天她要不结,能死在这儿。”我抢单成功,领头大哥气愤不过,让郝泽宇飞机改签,明日再战!

    行,谁怕谁啊!

    然而我花钱请大伙儿吃饭还是比较划算的,回到酒店,前台就说我们的房间升级成了总统套房。经理特意出来招待,说白貂大嫂是他姐,有事儿您说话。啊,爱东北的人情世故!我在总统套房转圈圈。

    白貂大嫂发信息来,问喜欢吗?

    我打了一堆叹号:喜欢!爱大嫂!都想住在东北不走了!

    我抬头,他在床上,支着头,快睡着了,我说让我亲一下你吧。

    他笑,开始亲我,亲了一会儿,正解裤腰带呢,一会儿就没动静了,竟然睡着了!

    老娘正热血沸腾呢!气死我了!

    我帮郝泽宇脱鞋脱袜子,脱衣服的时候,我心生歹意,扯过他内裤,偷偷往里看一眼,忍不住尖叫。终于见到明星的……还不错嘛……我觉得自己也不单纯,还是特没见识的那种,我羞得满床打滚。上次在澳门真是纯情一吻,吻完后,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打滚打够了,我开始花痴地欣赏郝泽宇的睡颜。老天爷造他的时候,一定很用心。老天造我也这么用心就好了,我也愿意跟他一样,没爸没妈。啊,我好不孝啊!不行,我可不能没爸没妈,我爸妈多好啊,给我章子怡的长相,我也不换!

    看了郝泽宇的脸很久,我觉得我俩还挺般配的。我长得特下饭,他长得特让人入眠。看了一会儿,我睡着了。半夜,我恍惚着醒来,先摸摸身边的貂皮在不在。抱歉啊,姆们穷人家孩子,穷出毛病了。

    记得我买第一个名牌包,也是夜不能寐的,放在枕边,生怕睡到半夜,包就跑了。

    这次还真担心对了,好几万元的貂皮大衣真不见了。窗口边,一黑影正试呢。

    我一阵恼怒:“姥姥!”

    “这皮草不错,给我了。”

    “不行,他买给我的!”

    “你不是明天要退吗?”

    “嗯,舍不得了。”

    姥姥把貂皮给我扔回来,骂道:“没用的东西,一件破皮子,就稀罕成这样了?”

    我忽然增添烦恼,“姥姥,怎么办啊?”

    “动心了?”

    “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现在才爱上?那你以前干吗了?”

    “以前,我是喜欢他喜欢我,可现在,我就是爱他这个人,特别希望他好,如果他能好,让我不好,我也觉得值。”

    “就因为人家给你买了件皮草?”

    我点头,“特丢人吧。”

    姥姥走到床边,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也躺下凑过来。我们祖孙俩,一起看郝泽宇的睡颜。姥姥的声音在耳边,柔柔的,“因为他用心了。”姥姥摸着我的头发,“大福子,我的宝啊,可怜见儿的,活到现在才有男人对你用心。”

    “姥姥,你能保佑我吗?对我用心的人,能不能不换,就他一个人?”

    “那我可管不了。”

    “姥姥你可真没用。”

    “但我能保证,只要你对他用心,他就对你用心,姥姥在天上,看得清,这是个好孩子,他把金子一样的心掏给你……”

    我睡着了,耳边响起姥姥哄我睡的歌谣,小时候她老唱的,“锔盆锔碗锔大缸,缸里有个小姑娘,十几了?十三了,再待三年该娶了……”

    〔六〕

    睡到日上三竿,我被郝泽宇亲醒。挺浪漫的事儿,但我那嘴巴臭的,我都嫌弃。我迅速跳到卫生间刷牙,照镜子,我的脸已经肿得不忍直视——郝泽宇怎么能亲下嘴啊?

    我收拾了一小时,妆发齐全地出来。郝泽宇正在接电话,我看着看着,迅速颓了。郝泽宇不洗脸不刷牙都这么好看,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我想起昨晚领头大哥说的,“你俩哪儿般配啊?”大哥真善良,还用般配这词儿,我俩根本就是人类形象上的两极。

    也别这么想,也许我心灵美?想到这儿,我更难受了。我特爱背地里说人坏话,我心灵也很丑啊!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得过且过的我,在这个宿醉的早晨,自信心开始全盘崩塌。

    郝泽宇不知道我内心翻江倒海,放下电话,带我出去吃饭。去了才知道,东北人口中的吃饭,还得喝酒。

    领头大哥说得好,昨天喝得有点多,今儿再喝一点“透一透”。

    我是没法“透一透”了,喝了两碗粥之后,就开始发呆,待得遗世而独立,白貂大嫂看出我的意兴阑珊,说让他们男人喝死去吧,让我陪她算命去。

    我一听就来兴趣了。跳大神、狐仙……东北的迷信活动,都显得高级而神秘。

    郝泽宇有点不放心,想跟我去,被白貂大嫂呵斥住:“你干脆呼她身上得了,一刻见不着都不行啊?”

    我懂郝泽宇,我这人习惯性丢人兼惹祸,得有熟人看着。

    大嫂义薄云天,“她就是把哈尔滨砸了,也有我罩着呢!”

    领头大哥特担心,“你不把哈尔滨砸了,就不错了。”临走时他还嘱咐,“媳妇儿,开车悠着点,新车啊……”东北男的可真啰唆啊。

    但坐上车,我决定收回这句话。我白貂大嫂车技不行,车胆却很大,哈尔滨的路都是斜着的,大嫂车开得横冲直撞,险象环生,前面奥迪别到我们车,大嫂直接收掉车棚,站在轿跑里跟他对骂。

    终于活着到了算命地点。本来我以为是个茶馆,或者特古色古香的庙宇,结果是一特老旧的小区。白貂大嫂停车——说是停车,莫不如说就是倒车撞墙。

    我心疼后车灯,大嫂不在意,“嗨,就膈应把车当祖宗伺候。”

    进了门,客厅坐满了人,中老年妇女偏多,也有几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跟商量好似的,都穿着深色衣服。有人抽烟,烟雾中,整个屋子最惹人注目的也就是我白貂大嫂。大嫂跟一个助手样子的人耳语一番,我们加塞就进去了。

    大仙儿也不是说话就捻胡子的白胡子老头,是一中年妇女,眼神凛冽,说是一精明的乡镇女企业家也行。东北的大仙儿都请神上身,开头她念叨了几句,我没听明白,大概就是“急急如律令”或者“玉皇大帝快显灵”之类的?然后她半闭上眼睛,头上下地晃。

    白貂大嫂先问生意。

    生意嘛,大仙儿说明年赚不到什么钱,但得稳住,以后能不能躺着赚钱,就看明年了。

    大嫂一脸“就这样?”的表情,我也不满意,这种套路话,我也能编一堆。

    大仙儿睁开眼睛,说别不满意了,你今年赚不少了。

    大嫂心满意足地点头。她把头一伸,声音小了一点,又问,“那我还想问……”

    大仙儿打断她,“不用问了,你俩就这样了。”

    大嫂叹了一口气。

    我的八卦心燃起来了,什么事儿,让女王也有意难平的时候?

    大仙儿又说,“不用不甘心,施比受有福,这些年你不也享受到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白貂大嫂脸上些许的犹豫消散,又恢复成生猛的模样。

    我看都问完了,站起来就要走。大嫂拉住我,“哎,还有你呢?”

    我还算命?大嫂睁眼说瞎话,“听说大仙儿你算得准,我弟妹,特意从北京来找您的。”

    大仙儿同意了。

    我努力地想了想,问:“我姥姥吧,死了有几年了,但老来找我,这事儿您能管吗?”

    大仙儿问我:“怕吗?”

    “我倒不怕,我姥姥活着的时候,就老跟我吵架,死了,也是跟我斗嘴,没什么分别。”

    大仙儿点点头,“不怕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你累点。”

    大仙儿要了我的八字掐指一算,脸上一笑,“过去几年,你走霉运呀。”

    “哎,习惯了,霉运我也当好日子过。”

    大仙儿眼中精光一现,上下打量我——话说自从我进屋,她好像就没正眼看看我,“有对象了吧?”

    “嗯,刚有。”

    “你对象挺有眼光,你呀,旺夫命。”

    白貂大嫂比我兴奋,“这我得跟小宇说!”

    我不以为然,“长得胖的,都旺夫。”

    大仙儿继续说:“你这旺夫命啊,有点问题,你把自己的好都给人家了,旺别人行,不会旺自己。”

    白貂大嫂问:“大仙儿啊,能帮我弟妹改改运不?”

    我想笑,敢情挑水果呐,只要好的,不要坏的?

    没想到大仙儿说开几道符吧,烧成灰跟水一块喝下去。听得我兴趣盎然,对嘛!这才像是封建迷信嘛!

    大仙儿嘱咐,我今年开始走大运,这运有点大,超过我的承受范围,让我最好能抗住。这运,叫郝泽宇吧?是我这种胖妞儿不能承受之轻?

    我虽然心里已经定性,这大仙儿是个骗子,然而她这么说,我却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对我和郝泽宇的未来,略略有些担忧。

    临走时,大仙儿多说一句,“你这命最有意思,你呀,就是人型貔貅。”

    白貂大嫂是周杰伦的粉丝,她车上正放着《印第安老斑鸠》。哈哈,周杰伦应该给我写首歌,叫《北京母猪》《奔跑的母熊瞎子》,或者《有点胖的人型貔貅》,我想得津津有味。

    白貂大嫂以为我情绪不佳,试图安慰我,“弟妹啊,我问你个事儿啊,那个什么貔貅是啥玩意?”

    “就是一古代的动物,只吃不拉。”

    “我去!她会不会说话?我得找她去!”

    禁止左转道,白貂大嫂一把方向盘就掉头了。

    我连忙拦住她,“人家说我旺夫呐。”

    她恍然大悟,“旺夫啊,旺夫好啊,我也旺夫呢。”

    我心里想了一下领头大哥的样子,感觉他的确挺旺,“大嫂,你这车,是他给你买的吧?”

    她笑了一会儿,才说:“想起一事儿,挺逗的,我老公还跟小宇说,男人不应该花女人的钱,要不然就是吃软饭。”她把头发拨至耳后,“可在外人眼里,他就是靠我、靠我家里的生意,就是吃软饭啊。”

    我睁大眼看着她。

    “我呀,离了他能活,他离了我,可活不了。”这故事走向,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她说:“你上回不是问我,为啥没继续跳芭蕾吗?我他妈也想跳啊,辽芭是一般人能考进来的吗?但是我要去那儿上班,我俩肯定就分了。异地恋?别扯犊子了,我要不在他身边,哈尔滨的小姑娘又不瞎,肯定一堆人扑他——他,那么好呢!”

    我愣了。大姐,你说谁好呢?我领头大哥?长得像黑社会的、金链子黑貂大哥?

    白貂大嫂看我这眼神,急了,把车停下,拿起钱包,给我看皮夹里的照片。我也急了,肥胖啊,你还是来蹂躏我吧,我抗造!蹂躏我领头大哥干吗呀?他以前长得那么好看!

    白貂大嫂看着照片,感慨万千,“你说人多贱啊,我现在每天早晨起来,看到他胖成那样,我还是稀罕他啊!”她趴在方向盘上,美得跟在拍时尚杂志的大片似的——标题是美艳富婆的惆怅。她说:“大仙今儿的话,说的还挺对的,他家没钱又如何?他靠我家又如何?我喜欢他,他喜欢我,这么过一辈子,挺好的,我旺他,就当我上辈子欠他的。反正,这辈子是他欠我,我挺骄傲。”

    我很感动,赞叹,“哎,你说他,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银河系啊?这辈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女人。”这夸奖夸得不错,我也顺便表扬一下自己,“我感觉我更厉害,上辈子拯救了宇宙吧,能让郝泽宇看上我。”

    我以为她会顺势客气一下:啊福子你特好,你俩特般配。没想到她点头了!东北女人太直爽了!

    “第一次见你,我也不明白,小宇为啥选你?”我胸口正中一箭,她接下来给我拔箭,“可后来跟你相处两天,我就明白了,是挺合适的,具体怎么合适,我说不出来,就是舒服。小宇看上去特舒服,不再丧了吧唧的。”拔完箭后,她还给我上云南白药,“反正弟妹,你放心吧,我们东北男人,挺好的,除了没本事。他要是能带你见家人朋友,那就是过门了。以后,你的貂,嫂子全包了。”

    我听了特别感动:全世界都是白貂大嫂就好了,这样全世界都能给我买貂;看来我和郝泽宇的确很不般配,刚认识两天的白貂大嫂,要通过给我买貂这么富贵的事儿来安慰我。

    〔七〕

    我又被喝倒了。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我辨认了一会儿天花板,想起来了。在哈尔滨,总统套房。

    酒精的作用下,我矫情的抒情能力又被唤醒了。

    这几天,我穿着貂,喝着大酒,住着总统套房,被称呼为弟妹……离开哈尔滨后,这些平凡而微小的幸福,我就要还回去了。嗨,平凡微小个屁啊,我骂自己,都住总统套房了。

    我又高兴了起来,郝泽宇不是还在我身边嘛,以后一起住总统套房的机会,多着呢——比如他商演的时候,金主们都财大气粗。

    我起床喝水,准备刷个牙,洗个澡,化个淡妆,然后再躺上床,在郝泽宇醒来的时候,假装天生丽质,起床时嘴巴不臭。哎,甜蜜的烦恼啊。

    我把脚上的靴子甩掉,总统套房,空而大,咣当一声,显得声音特大。我忽然意识到,郝泽宇去哪儿了?总统套房也挺烦人的,我在里面摸了很久,才在客厅的黑暗里发现一个火星,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呢。

    我走过去,想说怎么还不睡呢,才发现他在哭,“默默无语两眼泪”那种哭法。虽然不知为何,可我的心一下子就特难受,但我还是装作一切平常地问,“醒了?”

    他擦眼泪,叹了口气,“我刚才睡醒,还以为在艺校呢,想着下学期学费,奶奶不知道去哪儿弄,待会儿我还得练功,挺烦的。可后来看到你睡在身边,我明白过来,我再也不是那个每次交学费都拖着的艺校小孩了,我赚钱了,我特高兴……”他又哽咽了。

    我知道,他想着,如果奶奶还活着,该多好。

    我把话接过来,“我知道,你肯定特高兴,可是一看我的睡姿,那么丑,把你吓哭了。”

    他被我这话逗笑了。我站在他旁边,他把我搂过来,抱住我的腰,脸放在我肚子上。

    我站着,叹气,“你这种抱法,让我很为难啊,感觉像是要从我肚脐眼吸取点日月精华。”

    他又笑,笑声在我的肥肚子上震荡,闷闷的,“是应该吸取点日月精华。”

    “你是黑山老妖吗?”我想逗他开心。

    “差不多吧,真想给你看看我的心,差劲得一塌糊涂,空荡荡的可怕。”

    我故作惊讶,“啊,那以前里面装着什么呀?”

    “我也忘了原来有过什么,也不想记得了。”他又补上一句,闷头闷脑的,“哎……就这么活着吧,我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吗?”

    我也笑了,“你是足够幸运的,有我在身边,你知道我是什么吗?算命的说我是人型貔貅,特旺夫,没事你可以拜一拜我。”

    我肚皮又在震,他脸埋在我肚子上,又在笑。我俩就这么抱着,一起笑了一会儿,笑得我的情绪一直下落。

    我只能说:“可我觉得她算的不对,你才是我的人型貔貅,你多旺我啊,我接触你之后,辗转中变好,你跟我好了,还给我买貂。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总怕是一场梦,总怕会醒过来……”

    他突然摘下脖子上的红线,给我挂上,是个玉佩。玉佩看起来蛮贵的,我琼瑶式的抒情及时刹车,俗气的我两眼放光,“送我的?贵吗?”

    他盯着我脖子上的玉佩出神,“我老奶奶传给我奶奶,奶奶传给我妈,我妈走的时候没拿,奶奶跟我说,这个要传给她的孙媳妇。”

    我慌了,“传家宝啊,这我可不能要!你给我个貂就行了……”

    “咱们结婚吧,”他一句话止住了我要说的话,“结婚了,是不是,咱们都不会从这场梦里醒来了?”

    我面朝着窗,窗是一整块落地窗,外面是高楼大厦,跟北京一样,都半夜了还灯火辉煌,灯火辉煌得让人想哭。我止住眼中的水汽,离开郝泽宇,假装没事,“啊,我要去撒尿。”

    走进厕所,何止眼泪止不住,我突然想号啕大哭,我有点被自己吓到。怎么了?不是要安慰著名大丧精郝泽宇吗,怎么他一句“咱们结婚吧”,弄得我要号啕大哭呢?

    我打开水龙头,告诉镜子中的自己。福子,你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你又不是没被人求过婚。啊,不久之前,杨馥源还跟我求婚呢,还送我那么大一个钻戒!退回去的时候我可心疼呢!

    我哈哈大笑,然而眼泪顺着笑声,喷了出来。我在笑啊,为什么眼泪还要一直掉下来呢?没事,我有办法。我打开手机。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存款,眼泪少点了。我撩开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肉,啊,眼泪止住了。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脸,宿醉,脸肿,眼泪让脸更红,像个烤猪头,我的眼泪一滴都没了。当你想哭的时候,不用倒立,不用跑步蒸发眼泪,你想想自己的存款和体重,你还有脸哭吗?这是福子的小秘招儿哦,分享给你。

    我对着镜子,摆出俏皮的姿势。我洗了把脸,运了会儿气,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脸。

    打开门,郝泽宇靠在门框那儿等着我呢。

    “没事,我在这儿呢。”我又受不了了。

    我关上门。他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话。我说:“有句话,只有关上门的时候,我才能说出来。”

    门那边,沉默了。

    “这辈子,我没考上好大学,没投胎好人家,没有好相貌,每一段恋爱都被人踹,我都没有怕过。可现在,我怕的恨不得炸了这个酒店,就因为你跟我说,咱们结婚吧。这太美好了,美得我好怕下一秒这一切就消失不见,美好得我想通过同归于尽让时间停住。”门真好,可以挡住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胖福子,只保留那个本来的我,“可是我不应该怕啊,我怎么可以怕呢?”

    我的胡言乱语没有边际,门那边的他,却成了岸,他接住了我的一切。他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我不怕吗?遇到你之前,我每一天都想死,可遇到你后,我竟然开始想活得好一点。一个人没有欲望的时候,怎么活都行,可一旦你想好好地活,你会特别患得患失,你之前所有的原则都能被打破,你所有的随心所欲都不存在了。”

    我眼泪又涌了出来,想了好几遍存款和体重,都没有用。因为这种心情,说的不光是他,说的也是我。我啜泣道:“都怪我。”

    他的笑声传来,“对啊,都怪你。”他继续说:“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玩网游,可每次要上瘾前,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删了它。因为我讨厌被控制,所有今天我喜欢的事情,无论多喜欢,我明天都可以马上不喜欢,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失去的前置,是没有安全感的我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可遇到你,我没办法了,我被你控制了。去澳门之前的每一天,我见到你都会给自己洗脑,你要少喜欢福子一点啊。可是没办法,我一天天地更喜欢你,喜欢到我会开始怕,第二天醒来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我笑着流泪,眼泪让我觉得自己更加罪不可恕——刚才我想炸掉这个酒店,现在我想炸掉哈尔滨。

    他的声音变得那样柔软,“喜欢你,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事情,游戏会不停更新,就算停服了,还可以玩私服,私服没了,我在家架个服务器也能玩。可人不一样,人说走就走,人心说变就变。都是命,由不得人。但是我没办法,我人生第一次把自己放在这么不安的境况之下,我百爪挠心,可我又甘之如饴,因为……”他说:“因为遇到你之后,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在干脆炸掉黑龙江的想法冒出来之前,我打开了门,抱住他。我说:“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回北京,我带你见咱爸咱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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