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3：瞳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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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给我的只是个虚名，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上这样的身份。”吉利安·摩西挥动手上的小折扇显得兴奋无比。她早已不愿意再穿上那件毫无品味可言的法师长袍，取而代之的是镂空的红色贴身束腰礼服，金丝妆点的礼服裙边每隔几厘米就会嵌上一颗小型晶石，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华光万丈，安逸地贴在她隆起的双峰之上。十个白皙的手指上戴满了各色戒指。有的亮如金箔，有的灿若星辉，一身的珠光宝气。但在贝宁眼里这个姑妈只是个暴发户而已，毫无内涵可言。她微笑地示意她就坐，转头便不再看她。我可不想被晃瞎了眼。她心里不屑地评论道。
“哈哈哈，多年不见，我们的吉利安女士还是那么动人婉约，我真想知道你这身华服后面那细嫩的皮肤来自哪位显贵的精心养护啊。”说话的是莱顿家的克莱耶，五十多岁的人言语还是这么轻挑，和他的儿子道奇却是截然不同。可他毕竟是这一代莱顿家族的族主，和他的亲妹妹苏雅·莱顿结婚而生下了沉默寡言的道奇。据说这样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但在贝宁看来，几百年的光阴下莱顿家族的血脉早就已经在各大烟花之所成就了种种佳话，瞧他那肾亏的样子，贝宁只觉得丢人。堂堂九级施法者，和最顶峰的大星颂师只一步之遥的人，却和**生了一打的私生子。若不是他的莱顿族主身份，怎么可能进得了神圣的金色议会。此刻她忍不住遥望门外守候的道奇，百感交集。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她也明白父亲的想法，毕竟和这样的家族联姻弊大于利是太明显不过的事情。摩西家的人素来好面子，况且谁也说不清这个所谓的嫡子道奇是否又是某个***的产物。所以年轻时的贝宁和道奇都活在各自的压抑中，时间久了便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以至于道奇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甚至有意躲避。但是贺拉斯一战中贝宁还是看见了道奇的果敢和坚毅，但有什么办法呢，过去的已经过去，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看见特明德家族的特瑞静静坐在长桌一角，一幅神游太虚的表情。作为早就指定的家族继承人，特瑞也不得不面对自己金色议会一员的身份。贝宁的目光在特瑞身上停留最久，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继承人在这些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去，刚开始贝宁对这个年轻人并无太多好感，特别是数年前知晓他们特明德家族一直在向迦南的猎命军提供魔导器装备的时候她甚至恨不得掐死他，这明显是叛徒的行径。不过后来她也渐渐想通，这个家族毕竟也需要自己的生存之道，否则在当初的魔法肃清运动中就不可能留存下来，他们不是施法者，没有自保的能力，而帝国又是那么残酷多变，没有点过人的坚忍又如何生存。想到这些她便释然了，而在不久前的一战中，这个毫无魔法能力的年轻人甚至重创了凶狠的主母贺拉斯从而拯救了岌岌可危的竖琴手同盟。从这点来看作为竖琴手的统领者就该将其摆放在正确的位置。
大家已经在百无聊赖下孤坐了许久，都在等待最后一人，竖琴手前会长，帝国最巅峰的三大星颂师之一的安本·纳海利，同样也是切斯的伯父。只有他到了，这个会议才算完整，才可能存在应有的价值。
“大家都耐心等下吧，或许我们的安本大师游历太久忘记了回来的路。”贝宁耷拉着脑袋说道，心里真不是滋味。六十年来第一次金色议会聚首就发生这等事情，她觉得自己受够了。难道切斯故意没有通知他？她忍不住懊恼地想着。
突然烈风疾走，长桌上那个空空的位置突然有了些许波动，桌上的杯子和水壶也跟着震颤。
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幻影中。
终于到了。她松了口气。
“安本大师。”大家齐刷刷站立，礼貌地向座位上的老者送达敬意。在魔法师的领域中，是有明晰的等级差分的，奥术师因实力高低被分成九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相对应的同级别魔法可以施展。而魔法的修习极为特殊，不光需要通过反复冥想在思维领域中生成可施展的咒术，还需要在不断实战中坚固高等咒术的理解力，没有达到一定的实力的施法者即使自己已经拥有了高级咒术的源语也不可能施展，因为任何等级的差距其实就是一道深深的鸿沟，看似简单的一两个级别差距，却会从施法中体现出霄壤之别。当实力达到了最高等的九级施法者时便可以施展学会的九级奥术，进入强者之林。当然，也有一些天赋过人的法师，可以在六级以上的时候小范围施展超出自己级别的咒术，虽然只是轮廓，但依旧能拥有不亚于纯级别施法的效果，只不过代价就是“施法临界”，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再施展任何咒术，直到这个临界疲劳消失。进入“施法临界”是每个六级以上法师都不愿意经历的，这点贺拉斯一战中的贝宁，切斯和道奇深有体会。他们都只是六七级的施法者级别，但能在短时间内突破限制施展如此多的九级咒术足可见天赋这种东西所对应的价值。不过九级并不是最顶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恰恰只是开始。为数不多的强者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更具巅峰的存在，那就是“大星颂师”。达到这个程度的施法者的法力精纯度，施法速度，对高等咒术的理解力，以及法力偏差值都有了质的飞跃，绝不是那些九级魔法师可以比拟的。所以七十八岁高龄的安本·纳海利当之无愧成为了竖琴手同盟里神一般的存在。
老人脱去一身旅者长袍，银发在无风的议会大厅中舒展舞动。他一边示意人们坐下，一面却旁若无人地抖索起尘土堆积的袍子，空气中满是异国他乡的味道。
“貌似我来晚了，小贝宁。”他悠悠地说着，自顾端起杯子猛灌一口。
“血契已经顺利解除，但影族的杀戮还是开始了。”贝宁向他汇报说。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早已注定，只不过愚蠢的贺拉斯走了一步烂棋。过早和我们撕破脸面，对于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不可一世的主母应该也不敢就这么回去见他们的影皇。”
“她已经受了重伤，只是还不清楚藏在赫灵顿的什么地方。所以我……”她还没说完就被安本大师打断了。
“你知道为什么在这一顺位的继承人中我最看好你吗？论实力，切斯完全超越你，论天赋，莱顿家的小子也不输你。而你，摩西家的小贝宁。你何德何能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你想过吗？”老人突如其来的问话的确让年轻的掌权人为之一怔。她看不透那对浑浊的晶状体后面流动着的是什么。
“因为实力的强弱，天赋的优劣都是可以预估的，而唯有这个才是别人无法破译的。”安本大师的食指在脑门上轻点。“接下来你准备重点搜查贺拉斯，在她恢复元气以前抓住她，对吧。”
“是的，我们竖琴手历代都在帮影族重建文明，他们的加瑞恩城已经是废墟一片，新的都城艾丝米达拉又建立得十分隐秘，如果能尽早锁定他们的位置，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所以，抓住一息尚存的贺拉斯意义重大。”贝宁一脸坦然，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简单的评论，但在座的人都被这个年轻领袖的话震惊。
“机会？什么样的机会。你疯了吗？贝宁冕下。”吉利安·摩西用上了这个称谓，此刻她已经完全从刚才优柔的仪态下苏醒，正视着眼前的年轻掌权者。“我知道你对你父亲的死触动很大，一直希望能铲除他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代价又是什么？你的决定会让整个竖琴手陷入危难甚至灭绝。”
吉利安·摩西说着这些话时不忘察看安本的反应，这些话表面上是在向会长贝宁提出必要的警示，但事实上更多的内容是说给这位德高望重的大星颂师说的。她希望睿智的安本可以阻止贝宁的这项显得太过自信的计划。但老人低头不语，仿佛这项决定毫不关己。
贝宁浅笑，低头呷了口杯中物，继而说道：“影族经过重铸虽然已经恢复生息，但这些年来我们竖琴手的实力也在突飞猛进，和六百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胜负犹未可知。况且，面对一个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对手，又何须我们成为主角呢。一旦发布影族重现的消息并给出他们主城艾丝米达拉的地标，帝国的迦南公爵首先就会坐不住而发动武装。三大公国会顷刻间拧成一股绳，圣堂武士组成的几万大军不会给影族一丝希望，这里还不包括隐秘在外面位的光族势力。他们对影族的仇恨可是从黎明纪元就开始了呢。而我们，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坐享！”
“看来，又要打仗了。”克莱耶·莱顿哀愁莫莫地说道。
“可是你忘记了与影族合作的隐月之子，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吉利安·摩西说。
“呵呵，我亲爱的姑妈。换做你是隐月之子，会去淌这样的浑水吗？”贝宁显得自信满满。她一点也不担心竖琴手在这样的争斗中会被卷入何种境地，战争会削弱很多东西，这是她希望看到的。而目前的关键点依然在主母贺拉斯身上，她没有奢望那个残酷的老女人会主动说出艾丝米达拉的确切所在，不过魔法这种精妙的艺术有时候的确会给出恰当的回应。“所以这次金色议会聚首，需要达成某项合作。”她摇动面前的银铃，会议室大门随之开启。凯拉蒙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或许等待过于长久，这位星象师显得有些疲惫，但面对圆桌上的竖琴手高层他还是摆出必要的礼仪。那只小怪物停留在他的肩头，圆溜溜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坐着的人们。
“很高兴见到诸位，伟大的安本大师，尊贵的贝宁冕下，吉利安女士，克莱耶爵士。哦？这位应该就是特明德家的特瑞伯爵吧，能见到诸位荣欣之至。”
女佣紧跟着摆出一个略宽的椅子。贝宁招呼他就座。
“集思会的人？”安本大师看见凯拉蒙胸前的祖狼徽章。
“是的，这位就是集思会的星象师凯拉蒙先生，我邀请的尊贵客人。”贝宁说道。“搜寻和锁定异常能量的涌动需要借助凯拉蒙先生的星象图，有了星象师的帮助我们可以最快时间搜寻到贺拉斯的下落。”
“但是集思会向来名声不好，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剽窃者的话。”克莱耶·莱顿说道。
“‘剽窃者’？哦，亲爱的克莱耶大人，或许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谈，你会发现对我们集思会有点小小的误解。……呃，别乱动，尼克，没见我在忙吗？”他肩头的魔宠显得有些焦躁，居然在扯凯拉蒙的耳朵。一阵嘶哑咧嘴后他终于扯开那只紧握的小爪子将小家伙放在头上的宽沿帽下面。“呃，有些失礼，呵呵。”他尴尬地笑笑。
“但他们的代价是不菲的，谁都知道集思会最喜欢做什么事情了。”吉利安插嘴道。
凯拉蒙没有辩解，含笑等待吉利安说完。
“把各类不属于自己的魔法技巧抄录，还堂而皇之地冠以神圣之名，说他们是剽窃者还是轻的，以我们竖琴手今时的地位何须要加以人手。”
“我们奥宗有七大魔法派系，但没有任何一派能拥有锁定搜寻的技巧，这些才是我找来凯拉蒙先生的原因。”贝宁解释道，她的目光总是向着安本的位置，但高座的安本大师却没有丝毫回应，只是淡淡喝着茶水，不露声色。这让贝宁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说说你的代价吧。”安本大师终于发话。
“我要碎星印记的源语。”凯拉蒙平静地说道。
安本仿佛受到某种触动一般紧紧盯着眼前之人，他的目光中仿佛充满了能量，几乎可以刺穿面前这个胆大的胖子。
随后安本大师恢复神情。“区区九级奥术，不值一提。竖琴手愿意支付。”
鸦雀无声。
没有人会无知到反驳大星颂师的决定，只是贝宁相当清楚，姑妈心里会有多大的反应。魔法师一直视自己的能力为最大的财富，所以高等魔法制成的卷轴一直就是魔法界人人皆知的奢侈品，有的更是有价无市。而这个凯拉蒙却狮子大开口，一来就索取一个九级魔法，而且还是源语。这点想必任何一位魔法师都是接受不了的。这个代价太大了。
“有一点我该澄清一下。我们集思会并非剽窃。我们有自己的准则，如果真要从源头来归判，我们的历史还早于你们竖琴手好几个世纪。我们致力于收集浩瀚时光中留存的精彩魔法加以研究，所有收集到的魔法均会被会长大人记录在神圣的“智者壁约”上，一旦记录，便是永恒。有很多珍贵的咒术因为我们的记录才会不致失落。”凯拉蒙突然变得很虔诚，话语中充满激昂。
“荒谬，魔法师又怎会心甘情愿贡献自己的研究。若不是你们的阴谋盗取和鬼话诈骗这些东西都该好好地存在于他们正统的继任者手里，而不是你们所谓的什么破碑。你们就和你们的徽章一样，是一群嗜血的狼。”吉利安·摩西怒斥道。一旁的克莱耶没有说话，但内心中又怎会平静，吉利安的话正是所有施法者的心声，他也不会允许本会的九级魔法源语留存在别的会手中。那是亵渎，是对黎明君主的大不敬。但从安本大师的反应看，这个固守在血液脉管中的思想仿佛已经开始松动。这更让自己懊恼不已，所以看见吉利安的发难，他的心里仿佛激化出一丝短暂的畅快。
“凡事总有代价，我想以贵会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屑于这样的交易。只不过你们不能忘记，我能给予的帮助。不瞒诸位，我的星象图提供的信息非常诡异，赫灵顿的地界中一直纯在着强大的暗影之力，如此浓厚的死亡力量让我有理由相信那来自于一个巫妖。”凯拉蒙继而说道。
“巫妖？”大家都神情怪异地看着这个星象师，甚至一旁恍如石雕的特瑞都为之一怔。
“不错，通过某种惨烈仪式而死去的强大施法者会留存自己活着的时候的所有记忆和能力。他们是渴求魔法奥义的强大智者，为了踢开残酷的岁月洗礼与死亡交割，毅然发动这摧毁生命的能量，将自己无限宝贵的生命以祭品之名献与虚空，从此残酷的黑色灵体在不死的身躯中徘徊流转，使得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研究魔法力量，所以他们是最可怕的施法者。”凯拉蒙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这个巫妖非常谨慎，一直有意隐藏自己的能量波动。看来目的不简单。”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贝宁心想。如果这样的怪物存在于赫灵顿那势必会引起一场大浩劫。但它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呢，如果是贺拉斯的人，那它又是否显得太过安静？那个月行者杀手突然出现也和这个巫妖有关吗？贝宁的头开始痛起来，她看向依旧在沉思的安本大师，希望能找到一份指引。但就在这时，贝宁·摩西的心绪出现剧烈的晃动。她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精神力异常引起的短暂混乱，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鲜红的血水顺着自己嘴角流淌下来，在座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吓到，纷纷站起看着一脸惨白的贝宁。
“怎么了。”特瑞想上前扶住她。
“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贝宁变得不知所措，她不顾嘴角汩汩流淌的血水冲向门外。人们果断跟了上去。门外的切斯和道奇见状也顾不得多问，跟着贝宁狂奔。
“那是莱茵之杖的悲鸣。”安本大师也感觉到了异变。作为竖琴手同盟的前任掌权者，他依旧留存着和莱茵之杖的精神链接，他明白贝宁此时最在乎的是什么。
所有人站在赫灵顿主堡最高层的露台眺望，黑夜如此动人，仿佛将所有建筑都披上了一层细碎的柔光，如梦似幻。但只需在视觉的初始端点加上一个小小的魔法，就能看见最真实的赫灵顿。笼罩在整个赫灵顿堡上空达数百年的结界球体依旧绽放着夺目之光，不仔细辨识根本无法察觉那份微妙的变化。此刻，整个结界壁面上紫蓝色的光泽依旧，只不过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为数不少的细小黑点，如同丝绸上暴涨的霉菌斑。
道奇飞快上前扶住步履不稳的贝宁，他深知这种变化意义几何，对掌权者有多大的影响。“快，快带我到下层看看。”贝宁艰难地指示道。血水依旧在流淌，贝宁仿佛突然间被人抽取了魂魄，变得六神无主。
道奇点点头，抱起贝宁就向着楼下跑去。大家紧紧跟上。
除了某人。
凯拉蒙在奔跑中突然撞到一条横立的胳膊上。他呲牙咧嘴地后退几步。
“嘿，你就不能关照关照老朋友吗？”他有些生气地看着挡住他的男人。
回答他的只有一对冷酷的眼神。
“竖琴手重地，我看你就不用掺和进去了。”说完这句后切斯只将背影留给凯拉蒙，自己匆匆跟上人群。“纠正一下，我们不是朋友，更不可能是老朋友。”
凯拉蒙无望地甩甩手，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但是很快，诡秘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你们会来求我的，而且很快。”
和上一次来已经不同，这里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冰冷。破碎的岩石陆续从上方天顶处掉落，倏然消失于沉黑的地底。光照下的世界尽是满目疮痍。贝宁走到石台中心，地上仿佛有东西在闪动着光泽。她微微靠近，赫然发现那竟是莱茵之仗的碎片。
“出大事了，贝宁冕下，‘禁瞳’不见了。”切斯的声音显得很急促。
“怎么可能？”吉利安·摩西和克莱耶·莱顿异口同声。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安本大师仔细检查台座上的喷口，眉头紧锁。
“有线索吗？安本大师。”贝宁喉咙沙哑。
“底座没有任何破坏，水流是应着循环能量的枯竭而下沉的。这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破坏性咒术的气息。看来偷窃者是直接从水柱中取走了‘禁瞳’。”安本大师推测。
“这不可能，‘禁瞳’是完全融进水中的。漂浮在水柱上的只是‘禁瞳’最初始形态的映象。谁有这样的能力能这么快速地抽走水流中散布的‘禁瞳’片段呢。”道奇·莱顿问道。
“重型分子自身裂变融进轻型元素，难道传说中的贤者之石真的存在？”特瑞·特明德不知何时窜到最前面，潜心研究魔导器多年的他自然对这种东西兴趣盎然。他唯一的左手探入低矮的水柱中感受着变化。
“贤者之石只是它后来被赋予的名字，‘禁瞳’一直就是竖琴手的至宝，它的传说始于黎明君主的时代。那是黎明君主对竖琴手最慷慨的馈赠。”安本大师停顿了一下，看看四周，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事关机密，一直是竖琴手最高等级的秘密，甚至连道奇和切斯都不具备获知权限，但现在事出突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贝宁，告诉他们。”他在人群中搜索贝宁的身影，只见女人正俯于地上慢慢捡起碎裂的莱茵之杖，样子显得非常悲伤。
“没有意义了，莱茵之杖都碎了。结界已经无法维持多久了。”她喃喃地说道：“竖琴手数百年的防御体系本就始于莱茵之杖的力量，是它勾勒出了结界的蓝图和范围。它引导秘落之泉从各个轨迹涌入空中，形成了强大的结界。而‘禁瞳’更是形成结界最核心的部件，因为只有‘禁瞳’才能将地下水脉转化为秘落之泉。”
“原来如此强大的结界本就是由水组成的。”特瑞惊叹道。
“你认为秘落之泉只是水这么简单吗？”吉利安·摩西冷笑。“由‘禁瞳’这样的神器转化出的水没有你想的这么普通，你看看上空。这些滚动的流体就是秘落之泉。经过贤者之石的转化它们已经完全超越了普通水的特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根本就不再属于水的范畴，而是流动的能量源。这些能量被莱茵之杖固化出形态，凝结在赫灵顿上空，从而保护着我们竖琴手同盟。”
“现在‘禁瞳’失踪，意味着我们已经失去了秘落之泉的转化。剩下的这些可能还不够维持二十天时间。一旦结界消失，你们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那会是灭顶的灾难。”贝宁懊恼地说。此时她已经仪态尽失，心里只有无尽的忧愁和愤怒。竖琴手在帝国横亘了多年，树敌无数。一旦结界消失了那些残酷的列强就会蜂拥而入。哪怕公会的法师再厉害，拥有再多的高等咒术都是难以抵挡的。先不说那个残酷强横的影族，光迦南的帝国军队就足以让自己头疼，而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组织隐月之子更是不会错过掠劫的机会。他们三方势力无论哪一方到来，都会将竖琴手送入万劫不复。想到这里，贝宁额头处斗大的汗水萧然滑落。
“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偷窃的手法。”特瑞若有所思。
“快说，只要知道这个我们或许还能追回‘禁瞳’。”安本大师仿佛找到了希望一般。
特瑞仔细观察手中的水流，这种温暖的液体的确让肌肤感到莫名的舒畅，“既然‘禁瞳’就是贤者之石，而它又完全稀释于庞大的水流中，要想短时间内抽出来并重新凝集本体形态，只有依靠置换的方法。”特瑞评论说。
“什么东西可以置换出贤者之石呢？”道奇忙问。
“很明显，更强大的贤者之石！”
特瑞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个讯息却如同炸裂般在人们脑海中嗡鸣。‘禁瞳’已经是神器般地存在了，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使得这样的神器甘心臣服呢。疑问变得越来越大。
“我仔细研究过水流，发现里面有某种东西。”特瑞继续说道。
“散开！”安本大师一声令下，人们纷纷走到石台的外围。只见这位大星颂师轻声念动咒术，右手掌心中顷刻间凝出一缕白色的淡光，石台喷口处落寞的水流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涔涔往上翻涌，粗大的水柱再度腾上高空。那缕白光立刻延伸出如同蛛网般的线条缠绕在水柱上，并依着流动的水流向上爬升。光芒渐渐淡化，仿佛正逐渐被水流吸收。整条水柱在这一变化下开始发散出白色的光辉。人们屏息观望，只见水柱里面有某种东西正在渐渐汇集，凝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没过多久，那东西便完全成形。特瑞见状不禁大吃一惊。的确，这东西他一点都不陌生，还和它有过一段亲密的接触，圆柱形的外部线条，通体晶莹的白色炽光以及那细腻的金属质感，不是秘银锥又是什么。
“这是什么？”贝宁问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独具美感的外观下有着一份什么样的界定呢。
“我放大了水流的记忆，将盗窃者的工具显像出来。这一小段亮金属应该就是置换出‘禁瞳’的元凶。”安本大师说道。
或许并不是全部。特瑞心里想道。图像中凝立的东西只是秘银锥的一小部分，真正的秘银锥比这个要长出很多。此刻他更加猜测不准秘银锥究竟是什么东西。同时也明白原来艾肯让自己偷去秘银锥真正的用意只是为了‘禁瞳’。看来我永远也不可能猜透你，他有些难过地摇摇头，神情变得颓废。
“结界还没有消失，那人应该还在赫灵顿，马上加派人手搜查，不能放过任何角落。”贝宁马上命令道，“我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里我会专心重铸莱茵之杖，追寻‘禁瞳’的事情靠你们大家了。抓住他，我要让地狱的火焰将其融化，尸骨无存！”她一字一句说道，声音在地下嶙峋的石壁上跃动，滚滚返回的咆哮犹如魔王的震怒。
她突然想到凯拉蒙。
“我以为给我的只是个虚名，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上这样的身份。”吉利安·摩西挥动手上的小折扇显得兴奋无比。她早已不愿意再穿上那件毫无品味可言的法师长袍，取而代之的是镂空的红色贴身束腰礼服，金丝妆点的礼服裙边每隔几厘米就会嵌上一颗小型晶石，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华光万丈，安逸地贴在她隆起的双峰之上。十个白皙的手指上戴满了各色戒指。有的亮如金箔，有的灿若星辉，一身的珠光宝气。但在贝宁眼里这个姑妈只是个暴发户而已，毫无内涵可言。她微笑地示意她就坐，转头便不再看她。我可不想被晃瞎了眼。她心里不屑地评论道。
“哈哈哈，多年不见，我们的吉利安女士还是那么动人婉约，我真想知道你这身华服后面那细嫩的皮肤来自哪位显贵的精心养护啊。”说话的是莱顿家的克莱耶，五十多岁的人言语还是这么轻挑，和他的儿子道奇却是截然不同。可他毕竟是这一代莱顿家族的族主，和他的亲妹妹苏雅·莱顿结婚而生下了沉默寡言的道奇。据说这样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但在贝宁看来，几百年的光阴下莱顿家族的血脉早就已经在各大烟花之所成就了种种佳话，瞧他那肾亏的样子，贝宁只觉得丢人。堂堂九级施法者，和最顶峰的大星颂师只一步之遥的人，却和**生了一打的私生子。若不是他的莱顿族主身份，怎么可能进得了神圣的金色议会。此刻她忍不住遥望门外守候的道奇，百感交集。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她也明白父亲的想法，毕竟和这样的家族联姻弊大于利是太明显不过的事情。摩西家的人素来好面子，况且谁也说不清这个所谓的嫡子道奇是否又是某个***的产物。所以年轻时的贝宁和道奇都活在各自的压抑中，时间久了便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以至于道奇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甚至有意躲避。但是贺拉斯一战中贝宁还是看见了道奇的果敢和坚毅，但有什么办法呢，过去的已经过去，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看见特明德家族的特瑞静静坐在长桌一角，一幅神游太虚的表情。作为早就指定的家族继承人，特瑞也不得不面对自己金色议会一员的身份。贝宁的目光在特瑞身上停留最久，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继承人在这些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去，刚开始贝宁对这个年轻人并无太多好感，特别是数年前知晓他们特明德家族一直在向迦南的猎命军提供魔导器装备的时候她甚至恨不得掐死他，这明显是叛徒的行径。不过后来她也渐渐想通，这个家族毕竟也需要自己的生存之道，否则在当初的魔法肃清运动中就不可能留存下来，他们不是施法者，没有自保的能力，而帝国又是那么残酷多变，没有点过人的坚忍又如何生存。想到这些她便释然了，而在不久前的一战中，这个毫无魔法能力的年轻人甚至重创了凶狠的主母贺拉斯从而拯救了岌岌可危的竖琴手同盟。从这点来看作为竖琴手的统领者就该将其摆放在正确的位置。
大家已经在百无聊赖下孤坐了许久，都在等待最后一人，竖琴手前会长，帝国最巅峰的三大星颂师之一的安本·纳海利，同样也是切斯的伯父。只有他到了，这个会议才算完整，才可能存在应有的价值。
“大家都耐心等下吧，或许我们的安本大师游历太久忘记了回来的路。”贝宁耷拉着脑袋说道，心里真不是滋味。六十年来第一次金色议会聚首就发生这等事情，她觉得自己受够了。难道切斯故意没有通知他？她忍不住懊恼地想着。
突然烈风疾走，长桌上那个空空的位置突然有了些许波动，桌上的杯子和水壶也跟着震颤。
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幻影中。
终于到了。她松了口气。
“安本大师。”大家齐刷刷站立，礼貌地向座位上的老者送达敬意。在魔法师的领域中，是有明晰的等级差分的，奥术师因实力高低被分成九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相对应的同级别魔法可以施展。而魔法的修习极为特殊，不光需要通过反复冥想在思维领域中生成可施展的咒术，还需要在不断实战中坚固高等咒术的理解力，没有达到一定的实力的施法者即使自己已经拥有了高级咒术的源语也不可能施展，因为任何等级的差距其实就是一道深深的鸿沟，看似简单的一两个级别差距，却会从施法中体现出霄壤之别。当实力达到了最高等的九级施法者时便可以施展学会的九级奥术，进入强者之林。当然，也有一些天赋过人的法师，可以在六级以上的时候小范围施展超出自己级别的咒术，虽然只是轮廓，但依旧能拥有不亚于纯级别施法的效果，只不过代价就是“施法临界”，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再施展任何咒术，直到这个临界疲劳消失。进入“施法临界”是每个六级以上法师都不愿意经历的，这点贺拉斯一战中的贝宁，切斯和道奇深有体会。他们都只是六七级的施法者级别，但能在短时间内突破限制施展如此多的九级咒术足可见天赋这种东西所对应的价值。不过九级并不是最顶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恰恰只是开始。为数不多的强者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更具巅峰的存在，那就是“大星颂师”。达到这个程度的施法者的法力精纯度，施法速度，对高等咒术的理解力，以及法力偏差值都有了质的飞跃，绝不是那些九级魔法师可以比拟的。所以七十八岁高龄的安本·纳海利当之无愧成为了竖琴手同盟里神一般的存在。
老人脱去一身旅者长袍，银发在无风的议会大厅中舒展舞动。他一边示意人们坐下，一面却旁若无人地抖索起尘土堆积的袍子，空气中满是异国他乡的味道。
“貌似我来晚了，小贝宁。”他悠悠地说着，自顾端起杯子猛灌一口。
“血契已经顺利解除，但影族的杀戮还是开始了。”贝宁向他汇报说。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早已注定，只不过愚蠢的贺拉斯走了一步烂棋。过早和我们撕破脸面，对于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不可一世的主母应该也不敢就这么回去见他们的影皇。”
“她已经受了重伤，只是还不清楚藏在赫灵顿的什么地方。所以我……”她还没说完就被安本大师打断了。
“你知道为什么在这一顺位的继承人中我最看好你吗？论实力，切斯完全超越你，论天赋，莱顿家的小子也不输你。而你，摩西家的小贝宁。你何德何能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你想过吗？”老人突如其来的问话的确让年轻的掌权人为之一怔。她看不透那对浑浊的晶状体后面流动着的是什么。
“因为实力的强弱，天赋的优劣都是可以预估的，而唯有这个才是别人无法破译的。”安本大师的食指在脑门上轻点。“接下来你准备重点搜查贺拉斯，在她恢复元气以前抓住她，对吧。”
“是的，我们竖琴手历代都在帮影族重建文明，他们的加瑞恩城已经是废墟一片，新的都城艾丝米达拉又建立得十分隐秘，如果能尽早锁定他们的位置，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所以，抓住一息尚存的贺拉斯意义重大。”贝宁一脸坦然，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简单的评论，但在座的人都被这个年轻领袖的话震惊。
“机会？什么样的机会。你疯了吗？贝宁冕下。”吉利安·摩西用上了这个称谓，此刻她已经完全从刚才优柔的仪态下苏醒，正视着眼前的年轻掌权者。“我知道你对你父亲的死触动很大，一直希望能铲除他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代价又是什么？你的决定会让整个竖琴手陷入危难甚至灭绝。”
吉利安·摩西说着这些话时不忘察看安本的反应，这些话表面上是在向会长贝宁提出必要的警示，但事实上更多的内容是说给这位德高望重的大星颂师说的。她希望睿智的安本可以阻止贝宁的这项显得太过自信的计划。但老人低头不语，仿佛这项决定毫不关己。
贝宁浅笑，低头呷了口杯中物，继而说道：“影族经过重铸虽然已经恢复生息，但这些年来我们竖琴手的实力也在突飞猛进，和六百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胜负犹未可知。况且，面对一个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对手，又何须我们成为主角呢。一旦发布影族重现的消息并给出他们主城艾丝米达拉的地标，帝国的迦南公爵首先就会坐不住而发动武装。三大公国会顷刻间拧成一股绳，圣堂武士组成的几万大军不会给影族一丝希望，这里还不包括隐秘在外面位的光族势力。他们对影族的仇恨可是从黎明纪元就开始了呢。而我们，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坐享！”
“看来，又要打仗了。”克莱耶·莱顿哀愁莫莫地说道。
“可是你忘记了与影族合作的隐月之子，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吉利安·摩西说。
“呵呵，我亲爱的姑妈。换做你是隐月之子，会去淌这样的浑水吗？”贝宁显得自信满满。她一点也不担心竖琴手在这样的争斗中会被卷入何种境地，战争会削弱很多东西，这是她希望看到的。而目前的关键点依然在主母贺拉斯身上，她没有奢望那个残酷的老女人会主动说出艾丝米达拉的确切所在，不过魔法这种精妙的艺术有时候的确会给出恰当的回应。“所以这次金色议会聚首，需要达成某项合作。”她摇动面前的银铃，会议室大门随之开启。凯拉蒙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或许等待过于长久，这位星象师显得有些疲惫，但面对圆桌上的竖琴手高层他还是摆出必要的礼仪。那只小怪物停留在他的肩头，圆溜溜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坐着的人们。
“很高兴见到诸位，伟大的安本大师，尊贵的贝宁冕下，吉利安女士，克莱耶爵士。哦？这位应该就是特明德家的特瑞伯爵吧，能见到诸位荣欣之至。”
女佣紧跟着摆出一个略宽的椅子。贝宁招呼他就座。
“集思会的人？”安本大师看见凯拉蒙胸前的祖狼徽章。
“是的，这位就是集思会的星象师凯拉蒙先生，我邀请的尊贵客人。”贝宁说道。“搜寻和锁定异常能量的涌动需要借助凯拉蒙先生的星象图，有了星象师的帮助我们可以最快时间搜寻到贺拉斯的下落。”
“但是集思会向来名声不好，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剽窃者的话。”克莱耶·莱顿说道。
“‘剽窃者’？哦，亲爱的克莱耶大人，或许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谈，你会发现对我们集思会有点小小的误解。……呃，别乱动，尼克，没见我在忙吗？”他肩头的魔宠显得有些焦躁，居然在扯凯拉蒙的耳朵。一阵嘶哑咧嘴后他终于扯开那只紧握的小爪子将小家伙放在头上的宽沿帽下面。“呃，有些失礼，呵呵。”他尴尬地笑笑。
“但他们的代价是不菲的，谁都知道集思会最喜欢做什么事情了。”吉利安插嘴道。
凯拉蒙没有辩解，含笑等待吉利安说完。
“把各类不属于自己的魔法技巧抄录，还堂而皇之地冠以神圣之名，说他们是剽窃者还是轻的，以我们竖琴手今时的地位何须要加以人手。”
“我们奥宗有七大魔法派系，但没有任何一派能拥有锁定搜寻的技巧，这些才是我找来凯拉蒙先生的原因。”贝宁解释道，她的目光总是向着安本的位置，但高座的安本大师却没有丝毫回应，只是淡淡喝着茶水，不露声色。这让贝宁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说说你的代价吧。”安本大师终于发话。
“我要碎星印记的源语。”凯拉蒙平静地说道。
安本仿佛受到某种触动一般紧紧盯着眼前之人，他的目光中仿佛充满了能量，几乎可以刺穿面前这个胆大的胖子。
随后安本大师恢复神情。“区区九级奥术，不值一提。竖琴手愿意支付。”
鸦雀无声。
没有人会无知到反驳大星颂师的决定，只是贝宁相当清楚，姑妈心里会有多大的反应。魔法师一直视自己的能力为最大的财富，所以高等魔法制成的卷轴一直就是魔法界人人皆知的奢侈品，有的更是有价无市。而这个凯拉蒙却狮子大开口，一来就索取一个九级魔法，而且还是源语。这点想必任何一位魔法师都是接受不了的。这个代价太大了。
“有一点我该澄清一下。我们集思会并非剽窃。我们有自己的准则，如果真要从源头来归判，我们的历史还早于你们竖琴手好几个世纪。我们致力于收集浩瀚时光中留存的精彩魔法加以研究，所有收集到的魔法均会被会长大人记录在神圣的“智者壁约”上，一旦记录，便是永恒。有很多珍贵的咒术因为我们的记录才会不致失落。”凯拉蒙突然变得很虔诚，话语中充满激昂。
“荒谬，魔法师又怎会心甘情愿贡献自己的研究。若不是你们的阴谋盗取和鬼话诈骗这些东西都该好好地存在于他们正统的继任者手里，而不是你们所谓的什么破碑。你们就和你们的徽章一样，是一群嗜血的狼。”吉利安·摩西怒斥道。一旁的克莱耶没有说话，但内心中又怎会平静，吉利安的话正是所有施法者的心声，他也不会允许本会的九级魔法源语留存在别的会手中。那是亵渎，是对黎明君主的大不敬。但从安本大师的反应看，这个固守在血液脉管中的思想仿佛已经开始松动。这更让自己懊恼不已，所以看见吉利安的发难，他的心里仿佛激化出一丝短暂的畅快。
“凡事总有代价，我想以贵会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屑于这样的交易。只不过你们不能忘记，我能给予的帮助。不瞒诸位，我的星象图提供的信息非常诡异，赫灵顿的地界中一直纯在着强大的暗影之力，如此浓厚的死亡力量让我有理由相信那来自于一个巫妖。”凯拉蒙继而说道。
“巫妖？”大家都神情怪异地看着这个星象师，甚至一旁恍如石雕的特瑞都为之一怔。
“不错，通过某种惨烈仪式而死去的强大施法者会留存自己活着的时候的所有记忆和能力。他们是渴求魔法奥义的强大智者，为了踢开残酷的岁月洗礼与死亡交割，毅然发动这摧毁生命的能量，将自己无限宝贵的生命以祭品之名献与虚空，从此残酷的黑色灵体在不死的身躯中徘徊流转，使得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研究魔法力量，所以他们是最可怕的施法者。”凯拉蒙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这个巫妖非常谨慎，一直有意隐藏自己的能量波动。看来目的不简单。”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贝宁心想。如果这样的怪物存在于赫灵顿那势必会引起一场大浩劫。但它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呢，如果是贺拉斯的人，那它又是否显得太过安静？那个月行者杀手突然出现也和这个巫妖有关吗？贝宁的头开始痛起来，她看向依旧在沉思的安本大师，希望能找到一份指引。但就在这时，贝宁·摩西的心绪出现剧烈的晃动。她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精神力异常引起的短暂混乱，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鲜红的血水顺着自己嘴角流淌下来，在座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吓到，纷纷站起看着一脸惨白的贝宁。
“怎么了。”特瑞想上前扶住她。
“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贝宁变得不知所措，她不顾嘴角汩汩流淌的血水冲向门外。人们果断跟了上去。门外的切斯和道奇见状也顾不得多问，跟着贝宁狂奔。
“那是莱茵之杖的悲鸣。”安本大师也感觉到了异变。作为竖琴手同盟的前任掌权者，他依旧留存着和莱茵之杖的精神链接，他明白贝宁此时最在乎的是什么。
所有人站在赫灵顿主堡最高层的露台眺望，黑夜如此动人，仿佛将所有建筑都披上了一层细碎的柔光，如梦似幻。但只需在视觉的初始端点加上一个小小的魔法，就能看见最真实的赫灵顿。笼罩在整个赫灵顿堡上空达数百年的结界球体依旧绽放着夺目之光，不仔细辨识根本无法察觉那份微妙的变化。此刻，整个结界壁面上紫蓝色的光泽依旧，只不过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为数不少的细小黑点，如同丝绸上暴涨的霉菌斑。
道奇飞快上前扶住步履不稳的贝宁，他深知这种变化意义几何，对掌权者有多大的影响。“快，快带我到下层看看。”贝宁艰难地指示道。血水依旧在流淌，贝宁仿佛突然间被人抽取了魂魄，变得六神无主。
道奇点点头，抱起贝宁就向着楼下跑去。大家紧紧跟上。
除了某人。
凯拉蒙在奔跑中突然撞到一条横立的胳膊上。他呲牙咧嘴地后退几步。
“嘿，你就不能关照关照老朋友吗？”他有些生气地看着挡住他的男人。
回答他的只有一对冷酷的眼神。
“竖琴手重地，我看你就不用掺和进去了。”说完这句后切斯只将背影留给凯拉蒙，自己匆匆跟上人群。“纠正一下，我们不是朋友，更不可能是老朋友。”
凯拉蒙无望地甩甩手，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但是很快，诡秘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你们会来求我的，而且很快。”
和上一次来已经不同，这里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冰冷。破碎的岩石陆续从上方天顶处掉落，倏然消失于沉黑的地底。光照下的世界尽是满目疮痍。贝宁走到石台中心，地上仿佛有东西在闪动着光泽。她微微靠近，赫然发现那竟是莱茵之仗的碎片。
“出大事了，贝宁冕下，‘禁瞳’不见了。”切斯的声音显得很急促。
“怎么可能？”吉利安·摩西和克莱耶·莱顿异口同声。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安本大师仔细检查台座上的喷口，眉头紧锁。
“有线索吗？安本大师。”贝宁喉咙沙哑。
“底座没有任何破坏，水流是应着循环能量的枯竭而下沉的。这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破坏性咒术的气息。看来偷窃者是直接从水柱中取走了‘禁瞳’。”安本大师推测。
“这不可能，‘禁瞳’是完全融进水中的。漂浮在水柱上的只是‘禁瞳’最初始形态的映象。谁有这样的能力能这么快速地抽走水流中散布的‘禁瞳’片段呢。”道奇·莱顿问道。
“重型分子自身裂变融进轻型元素，难道传说中的贤者之石真的存在？”特瑞·特明德不知何时窜到最前面，潜心研究魔导器多年的他自然对这种东西兴趣盎然。他唯一的左手探入低矮的水柱中感受着变化。
“贤者之石只是它后来被赋予的名字，‘禁瞳’一直就是竖琴手的至宝，它的传说始于黎明君主的时代。那是黎明君主对竖琴手最慷慨的馈赠。”安本大师停顿了一下，看看四周，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事关机密，一直是竖琴手最高等级的秘密，甚至连道奇和切斯都不具备获知权限，但现在事出突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贝宁，告诉他们。”他在人群中搜索贝宁的身影，只见女人正俯于地上慢慢捡起碎裂的莱茵之杖，样子显得非常悲伤。
“没有意义了，莱茵之杖都碎了。结界已经无法维持多久了。”她喃喃地说道：“竖琴手数百年的防御体系本就始于莱茵之杖的力量，是它勾勒出了结界的蓝图和范围。它引导秘落之泉从各个轨迹涌入空中，形成了强大的结界。而‘禁瞳’更是形成结界最核心的部件，因为只有‘禁瞳’才能将地下水脉转化为秘落之泉。”
“原来如此强大的结界本就是由水组成的。”特瑞惊叹道。
“你认为秘落之泉只是水这么简单吗？”吉利安·摩西冷笑。“由‘禁瞳’这样的神器转化出的水没有你想的这么普通，你看看上空。这些滚动的流体就是秘落之泉。经过贤者之石的转化它们已经完全超越了普通水的特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根本就不再属于水的范畴，而是流动的能量源。这些能量被莱茵之杖固化出形态，凝结在赫灵顿上空，从而保护着我们竖琴手同盟。”
“现在‘禁瞳’失踪，意味着我们已经失去了秘落之泉的转化。剩下的这些可能还不够维持二十天时间。一旦结界消失，你们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那会是灭顶的灾难。”贝宁懊恼地说。此时她已经仪态尽失，心里只有无尽的忧愁和愤怒。竖琴手在帝国横亘了多年，树敌无数。一旦结界消失了那些残酷的列强就会蜂拥而入。哪怕公会的法师再厉害，拥有再多的高等咒术都是难以抵挡的。先不说那个残酷强横的影族，光迦南的帝国军队就足以让自己头疼，而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组织隐月之子更是不会错过掠劫的机会。他们三方势力无论哪一方到来，都会将竖琴手送入万劫不复。想到这里，贝宁额头处斗大的汗水萧然滑落。
“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偷窃的手法。”特瑞若有所思。
“快说，只要知道这个我们或许还能追回‘禁瞳’。”安本大师仿佛找到了希望一般。
特瑞仔细观察手中的水流，这种温暖的液体的确让肌肤感到莫名的舒畅，“既然‘禁瞳’就是贤者之石，而它又完全稀释于庞大的水流中，要想短时间内抽出来并重新凝集本体形态，只有依靠置换的方法。”特瑞评论说。
“什么东西可以置换出贤者之石呢？”道奇忙问。
“很明显，更强大的贤者之石！”
特瑞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个讯息却如同炸裂般在人们脑海中嗡鸣。‘禁瞳’已经是神器般地存在了，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使得这样的神器甘心臣服呢。疑问变得越来越大。
“我仔细研究过水流，发现里面有某种东西。”特瑞继续说道。
“散开！”安本大师一声令下，人们纷纷走到石台的外围。只见这位大星颂师轻声念动咒术，右手掌心中顷刻间凝出一缕白色的淡光，石台喷口处落寞的水流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涔涔往上翻涌，粗大的水柱再度腾上高空。那缕白光立刻延伸出如同蛛网般的线条缠绕在水柱上，并依着流动的水流向上爬升。光芒渐渐淡化，仿佛正逐渐被水流吸收。整条水柱在这一变化下开始发散出白色的光辉。人们屏息观望，只见水柱里面有某种东西正在渐渐汇集，凝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没过多久，那东西便完全成形。特瑞见状不禁大吃一惊。的确，这东西他一点都不陌生，还和它有过一段亲密的接触，圆柱形的外部线条，通体晶莹的白色炽光以及那细腻的金属质感，不是秘银锥又是什么。
“这是什么？”贝宁问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独具美感的外观下有着一份什么样的界定呢。
“我放大了水流的记忆，将盗窃者的工具显像出来。这一小段亮金属应该就是置换出‘禁瞳’的元凶。”安本大师说道。
或许并不是全部。特瑞心里想道。图像中凝立的东西只是秘银锥的一小部分，真正的秘银锥比这个要长出很多。此刻他更加猜测不准秘银锥究竟是什么东西。同时也明白原来艾肯让自己偷去秘银锥真正的用意只是为了‘禁瞳’。看来我永远也不可能猜透你，他有些难过地摇摇头，神情变得颓废。
“结界还没有消失，那人应该还在赫灵顿，马上加派人手搜查，不能放过任何角落。”贝宁马上命令道，“我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里我会专心重铸莱茵之杖，追寻‘禁瞳’的事情靠你们大家了。抓住他，我要让地狱的火焰将其融化，尸骨无存！”她一字一句说道，声音在地下嶙峋的石壁上跃动，滚滚返回的咆哮犹如魔王的震怒。
她突然想到凯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