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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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营家说,来之前,我原本做过不少关于论证谎言存在的准备。听了两位老兄的讲述,看来准备已毫无用处,因为那些盘旋在心头却始终迟疑着不敢说出口的东西现在总算可以大胆地说出口了。

    ——就象人必须要吃饭睡觉一样,谎言普遍地存在于人的生活,而且就象人们根本勿需去费心尽力的论证“1+1”为什么总是等于“2”一样。

    虽然人具有刨根问底的天性,但除了科学家没有人会去做这些看起来并无多大实际意义的工作,所以才有了“傻子”与“聪明人”之分。

    科学家,甚至于艺术家,但凡能够称得上家的,因为执着,多少都有点儿傻,这是常识,所以普通人总是把这种天性深深地隐起唯恐招来无谓的非议,而聪明人则能够做到熟视无睹。

    熟视无睹是一种能力,人要做到熟视无睹并非象吃一碗嫩豆腐那样简单,因为人总是要仇视或喜欢与人私心紧密结合的谎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才不顾什么所谓的事实呢。

    自以为聪明的人并不一定真的聪明,而傻子往往正是因为执着才显得傻。

    我们当然不能说“这世上傻子多”这样太过刺激的话,只要换成“执着的人多”,尽管只是换了一种叫法,就至少不会招致如此多的非议。

    算了,还是不要象手电筒一样只会照人吧,只说我自己:我就是执着的人,自小就着手培养的观念无疑已根深蒂固——从没有人明确地告诉我“人是可以撒谎的”,而且还有那个喜欢招呼“狼来了”的孩子终残死于狼的悲剧来不断地巩固这种教育的效果。

    或者可以这样说,所有的资源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说谎当然是不道德的、自私自利的。

    所以,人才会在这个原本极简单的问题上彷徨,并因为彷徨而挣扎,尤其象我这种执着的人,即使偶尔地或者迫不得已地说了谎话,也难免要面红耳赤羞涩不已。

    至于羞涩,其原因只能或为非份之想或对自己过于苛刻。

    我应该属于后者,只要见了生人或者当众说了句什么,不需要人家以自己所说的话来取笑,哪怕人家有一丝即使并不为此的异常,随即就会涌上“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得体”的念头,已足以令自己紧张不已脸红不止。

    我认为,这是自己缺少经历的表现,因为“怎样才算得体”的标准我实在拿捏不准,或许待自己有了经历之后这种尴尬的表现会自动消失。

    然而,这种表现至今也没有消失,虽然已有了明显好转,但偶尔地仍会出现,甚至更强烈。

    无论如何,这绝算不上一件优秀的品质,尽管我的既说不上成功又算不得失败的经历并不能完全归罪于它,但它必发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经历因为人生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次,所以应该能够算是好东西。

    但经历往往说起来简单,细品起来却常常透着浓浓的酸涩,总给人以因为不满足而深深的憾意。

    人有许多变化经常是不自知的,必需要偶尔的感触,因为这个感触通常能够使人梦一样醒过来而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变化。

    然而,至此时,人往往已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去重复过去的那些经历企图从中有所发现,因为经过反复地再三地斟别,我的变化就发生在那次红杏出墙的经历之后。

    所谓的变化,准确地说,其实就是意识。

    前面的讲述中曾经提及,我说了谎话,不仅赢得了良好的夫妻关系,而且让我意识到了谎话的必要性,更重要的是我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个说谎话的高手而不能不沾沾自喜。

    按说人的观念哪怕是一个习惯的改变,除非尚不自觉,否则必有一痛苦的过程,而我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是的,虽然我顽固地抱着不说谎话的信条,但我说过的谎话还少吗?

    譬如谈判,谁人肯开始就把自己的实底交给对方,哪个不是在一寸一土地争而最终达到自己的目标呢?

    这便不是谎话吗?我努力地肯定自己,又竭力地否定着自己。真的,谈判成功之后,无论自己是否能够获利,我都严格地坚守着我父亲关于诚信的教诲,以致于杨丽总不停地埋怨我傻。

    尽管不能完全地说我的成功多得益于此,但也不能说成功与此毫无关联。

    渐渐地,我感觉谎话或许也应该作为一个课题来专门地研究,而不应简单地一味反对,如果运用得当,成为一门人生的艺术也未可知。

    人的认识必存有一个盲点,由于盲点的限制,人会因为困惑不已而辗转反侧,而盲点一旦打开,人又会因为豁然开朗而兴奋不已。

    果然,及至念及这一点儿,我对谎话已是有了更客观的认识——我们当然不能否认谎话总与私欲相连的本性,由于私欲的控制,谎言难免就要显得恶浊而令人讨厌不止。

    事实上,大奸大恶之徒终属少数,所以谎言的本相也绝不会象人们所普遍谴责的那样。

    在这里,我不想过多地探讨谎言的恶浊,我们原本就是普通的人,不妨多关注普通人的谎言。

    普通人的谎言也是谎言,同样具备谎言的本性。但普通人由于普通的原因,便少有大奸大邪之事,而且普通人如果只是维护自己原本可怜的利益,即使说了谎言,也理应得到谅解。所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谎言的作用。

    为了表达方便,不妨把谎言分为恶意谎言和善意谎言两种。关于恶意谎言,历史经典已有太多的记述,我们只讲善意谎言,譬如谈判,譬如红杏出墙的那种。

    讲述的时间还得回到我红杏出墙那次之后,且说自打有了这样的认识,我内心的挣扎感明显轻了许多。

    我认为,人一生的终极目标就是追求这种心理的平衡,因为这种平衡是人持久快乐的根源,也是人成熟的标志。所以,我认为自己成熟了。

    可是,现在我却要说,我完全忽视了给予对方的压力的存在。也就是我通常所认为的,所谓的爱情必须给对方足够的压力才能得以正常的维持,因为只有让对方感受到了压力才说明彼此已开始关注对方的优点而进入了正常,或者说压力就是来自于彼此关注的对方的优点。

    象我跟杨丽的这种只看到对方缺陷的,至少初始状态便算不得爱情,因为那完全是一种我满足你你就必须满足我的纯商品交换的关系。至今我仍认为谎言不仅成功地维系了这种关系,而且让这种关系因为合法性而逐步向感情的方向发展。

    随着感情必然地逐步深入,对于我的谎言杨丽虽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由合法性而必然衍生的独占性让其对我的管束日渐严厉起来,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完全谎言所指向的条件和优势必然会给对方造成过分的压力的事实。

    从这个角度讲,由于受着各种各样条件的限制,人的自由是有限度不能完全放纵的,一旦放纵过了必要的度,这种原本脆弱的平衡极容易被打破。

    平衡被打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前面讲述中所提及的信任危机。我们且不过多重复信任的重要性,只说人一旦发生了信任危机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关于这一点儿,我至今仍想不透,或许这就是人的正因为复杂而丰富多彩的复杂****。说起来,或许可笑,我的危机,居然会因为杨丽的妆扮。

    杨丽原是个好打扮的人,前面的讲述曾提及,就象个只会练地摊的珠宝商人,虽满身珠光宝气,却受着审美观的限制怎么妆扮都是一个土财主。

    也怪我忽视了她的文化品味的提高,她的妆居然一下子洋起来,而且完全是轻施薄粉亲近自然让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的那种。

    女为悦己者容。我不由自主地念叨着,或许因为自己的谎言而让周遭的所有都变得可疑起来,不过,我尚且明白这是爱已至深的迹象,这时候,正是恐惧最容易发生的时刻,因为变化已经让我无法准确地认清她正是因为压力而激发出来的潜能。

    或许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承认,我开始着意寻找杨丽的短处。仿佛得体的妆扮居然能够掩盖所有的缺陷,越是着急越无法达到目的,而越无法达到目的越要鸡蛋里挑骨头。

    现在想起来,偶尔地,我也曾认识到,自己已陷入了一个怪圈,而且以自己的力量完全无法从这个怪圈里跳出来。如果非要准确地表述出来,彼时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混沌状态吧,其实,混沌是最天衣无缝的状态。

    终于有一天,我自信已经触到了杨丽的软肋,那就是财务问题。

    前面的讲述已有提及,杨丽是个极顾及娘家的女人,似乎非要娘家人一夜之间脱贫致富,也曾因此做过不少令我甚为不满的事情,这也是严格防备财务问题的最直接原因之一。

    自从我们结婚,她娘家人显然已经步入了村里的小康之家。这个不争的事实无疑成了我最有力的证据之一,然而,财务检查的结果却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自己瞧之不起的女人。

    或许人当真就会因为境界的变化而弱化原始本能,她不仅没有而且也不可能再象过去那样直接地简单明了地转移公司的财产,而是充分利用了原材料收购的差价,也就是说她娘家已经成了公司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

    从公司经营的角度看,公司与原材料供应商之间应该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尽管难免仍存有以权谋私的嫌疑,但原材料供应商终究也是靠劳动和智慧来获利的,算不得真正的以权谋私,而且公司对这个供应商的依赖度越来越高,离了它还当真难以为继,而且因为这个供应商从没有出现过象其他的供应商那样的耍奸使滑的现象应该是最值得信赖的。

    这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剧了我的危机,于是就有了那次离婚风波。这么说并非完全否定前面的讲述,但至少说明风波是多个因素促成的,这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之一。

    且不去讨论其中的原因,单说人或许就这样贱,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才能感觉到它的珍贵。我分明感觉她已经成为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我拒不肯承认。

    她是个智慧的女人,她是个有风韵的女人,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诱惑,只因为她平静地面对风波,平静地离去,而没有象我们刚结婚时的大吵大闹,而就象一个陌路人,甚至不想听我的哪怕一句多余的辩解。

    我曾无数次地猜想,倘若她能够大吵大闹一场,而后斤斤计较地分割一番财产,我肯定能够毫不犹豫地随她所愿,但她绝不会象现在这样对我充满了诱惑——她是那样地平静,嘴角竟然泛着一丝笑,除了儿子,她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其实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品质,较之斤斤计较魅力更胜百倍,勾引着我迫不及待地去修补。

    感情这东西终究不是东西,我的“只要三两句话就足以令之欣喜若狂”的堪称经验之谈的修补计划已然于事无补。不要说她,即使她家里的人,只要见我来到,就会远远地避开,分明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根本不给你任何辩解的机会。

    我感觉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不仅是感情方面的,还有事业上的。可以说,她已牢牢地掌控了我,无论那个方面,我已无法离开她。

    这不,还不到半月的时间,原材料已然告罄,材料部长象是故意跟我作对似地一遍遍告急,惹得我大发雷霆。

    说良心话,这是位负责任的部下,仅仅他一年就能够给我带来上百万的利润。心下歉然之余,还是不得不依着他嗫嚅着的“还是去找夫人”的建议去做。

    难怪老人们常说,能够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不见得就能驾驭得了见了性的婆娘,我虽经常自诩“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一次却实已黔驴技穷。

    迫不得已,只好按照部长的建议去雇佣能言巧舌的村妇。

    我向来瞧不起这些村妇,认为她们除了摇嘴鼓舌搬弄是非之外别无能事。

    果然,只三两个回合下来,最先的这位就败下阵来,死活不肯再去。

    重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妇。见了钱,这位满嘴不贪钱只图帮大侄子忙的大婶思想已然活络起来,但仍免不了后怕,唯恐收了钱再辱使命。

    我虽然没有机会亲自去体会人面对着伸手即可捞到又唯恐烫了手的钱财的心境,但从这位大婶的变幻不已的表情中我能够准确地判断,人此时此景的思想确是最活跃最机智的,因为她只要一会儿的功夫就拍手大叫“有了”。

    ——她居然又找来八位,按照工厂里“三班倒”的做法轮番去杨丽家里做工作。

    据她自己讲,“三”和“九”都是有讲究的,三三九,九九归一,最吉利。

    我当然不会去过问她的讲究,看重的则是总算有了结果,虽然这个结果理所当然地会附有条件。管她条件不条件,先解决了问题再说。我这样劝自己。

    但肯定任谁都不会料到我这位粗俗不堪的后妻竟会出如此高雅的怪招——要我必须象电影里放的那样吹吹打打地用轿把她重新娶回家,或许也算是对她初次婚姻简单仪式的补偿吧。

    这倒不难,村里就有好几个这样的组织:现代人观念毕竟不同了,只要流行的,无论什么样的服务,譬如婚礼、丧礼、包办酒席等等,都有人肯做。

    只是要我和我儿子扶轿而行,实是太过伤及颜面。儿子参加父母的婚礼,不着边际的离谱!!!但颜面与现实相比,还是现实更实惠些。

    更要命的是,我还必须把公司的经营权完全地交付于她,尽管经过再三地讨价还价她答应公司的效益不低于现在百分之十的增长速度,但还是让我惴惴不安心理上难以接受,倒并非完全因为我将彻底失去公司的控制权,而主要是我对于她的能力实在难有十足的自信,若是她果真具备了这样的能力,我倒乐得清闲。

    幸喜她在我揪心的担忧中兑现了她的诺言,而且对我控制得并非过分地严格。

    到了这一步,说实在的,金钱对我来说,已不再是刻骨追求的目标,完全成了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

    尽管如此,或许出于一种阴暗的报复心理,我还是象其他男人一样有了自己的私房钱,虽然我挑不出她的任何瑕疵。

    事实求是地说,尽管我满足了她所有的条件,但我对她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激情,甚至比初次婚姻尚且不如。我总感觉我的婚姻是附条件的,任何附条件的东西都是交易,凡交易必须遵守平等自愿的规则都不会有激情,也包括男女之间的关系。

    至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我实在搞不懂,或许只有这种不冷不热的才是她本来的面目,我父亲和我娘,还有我的父老乡亲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一句话,凑合。凑合不是人所向往的方式,却是人必须接受和面对的方式。

    关于我的私房钱,说起来可笑,竟多来自于商业回扣。商业回扣时下已算不得什么秘密,所以公司有严格的处理规定。即使没有规定或者仍然是秘密,象我这种经营自己公司的人居然私吞商业回扣,而且自觉做得甚为机密,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并非一次性地全部截留商业回扣,而是逐步地小数量地私吞,实是让人不易察觉。渐渐地,竟有了相当客观的一笔。

    我非常赞成“控制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断其经济来源”的观点,因为男人确是******贱东西,只要手里有了活泛的金钱就容易想三想四致使无法控制自己而出轨,对我来说,这确是一笔活钱。

    这里面有个心理儿问题:往日里掌控着公司守着更多的钱财却总想着公司的发展,所有的钱似乎都必须用到公司最需要最能赚取利润的地方。

    人一旦轻松闲适下来,就另当别论了,或许还是因为那个阴暗的心理,而并非杨丽经常所骂的“贱骨头”,无论如何,这确成了一笔毫无用途的闲钱,而且我可以对天盟誓,也绝非为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在我拥有这笔闲钱之前就认识的,除了皮肤嫩白之外,原算不上漂亮,而且据说是曾竭力维护我们村支书的那位乡长的相好。

    据说的事儿,难免要捕风捉影,只是据说有人曾看见她跟随乡长出席宴会就如是猜测。

    心里虽明白无误地想着,观念上却甚似是而非,难道乡长偏该有如此艳福?终于有一天,我萌发了这样的想法。

    于是,醉了酒就莫名其妙地想约她,而且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强烈——分明地,我竟产生了嫉妒:那天镇长醉了酒,她似乎上了他的车……酒能乱性,指不定……

    不过,这嫉妒,只能深埋于心底?镇长有权?我难道不算有财?财不能抵权?那一刻,我甚至禁不住要给她给镇长打电话,我似乎必须要验证那个或许果如传言的事实是否是事实,但终没有,因为我自觉与镇长实在有太大的差距。

    权?当然是重要的,传言镇长会弄钱,而且其祖上就会弄钱,有着深厚无比的背景,如此岂不抵消了我“财”上的优势?而且这样的女人必现实,根本不可能象古代的仕女那样重义轻财轻势。

    如此想着,难免要颓废。颓废却无法抵制妒意,所以,我对她的关注多因为妒意,而并非因为我自动对她的注目。

    细想起来,话似乎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因为她出众的皮肤,我肯定留意过她,出众的都难免惹人注目,或许是长时间之后的某次……她绝不是美女,至少不是我心目中的那种!!!

    我显然在劝着克制着自己,因为我在努力地想象着我们或许能够发生故事之后被原来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种好品质的她敲诈勒索的不堪,却无法阻挡地仍在漫无天际地幻想着,渴望着。

    这一天,公司里来了位洋客户,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派人去约她,不仅派去的人莫名其妙,连我自己也觉莫名其妙,但我也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她是外语人才。

    或许因为我的名声,她竟爽快地答应了。

    这确是位难得有才的女人,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应对得体,因为有了她,我的谈判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高兴之余,当然也有显摆的意思,当即就甩了一万块给她。

    她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坚决地把钱推了回来。

    这竟是一位不爱钱的女人?不可能。

    我自我否定着,不由自主地就要端量她——她不是那种善施浓粉的女人,一切都那么自然而让人亲近。

    且不过多地去慨叹,只说如此地三来两往,我们就熟络起来。她说,或者我是位名声不好的女人,我知道,在农村女人名声不好是件顶让人恶心的事儿。说着,她叹息了一声,或许因为酒,她带我去了她的住处,一间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

    摆设的简陋并不代表小屋的洁净,由于床上桌上都零乱地堆满了书,地上还有随意扔掉的废纸,小屋就显得乱。

    这完全不象是一个处事干练的女人的闺房,因为浓郁的书卷气,倒象是学者的工作室,当然更与我红杏出墙那次的那个房间挨不上边。

    然而,当她尴尬地笑着随意地推了推床上的书给我让座时,我居然龌龊地想到了那个房间,而且只要一想到那个房间,我就会做了亏心事儿似地慌乱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我就借着酒劲象众人一样直呼她嫂子。嫂子对她来说,是戏称,就是隐喻她与乡长的关系。

    她脸烧得通红,或许因为酒,但她没有着恼,反而娇嗔道,小叔子想扒灰吗?说完,就痴痴地笑。

    女人最逗人的就是这个时候,尽管有人曾肯定地断言过,一本正经的女人往往是思想上最不堪的女人,但却少了味道。反正,我稀里糊涂地就上了她的床。

    起初的时候,我有的只是我占了乡长女人的快感,但当我发觉她竟然是处女时,涌上来的竟是莫名的恐惧。

    莫非?对,她肯定别有企图。我恐惧地猜测着,因为恐惧而思路散乱,但我还是清晰地感到了危险。

    我语无伦次地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憋了许久,总算说出了以金钱补偿的愿望:十万?一百万?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在不停地涨着码,直至到了我自认为的底线,可她仍不肯吱声,我难免有些泄气。

    恰于此时,她竭斯底里地喊道,滚——!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主动找过她,倒是她主动地找过我两次,都是进了房间就上床,完事之后,她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推出门外。

    时间长了,我每每都劝自己罢手,却每每都经不住她一个电话的招呼。

    或许女人有了把手都会变得居高临下,其实,男人又何尝不如此呢?偏偏有的人总喜欢沾人便宜,岂不知对人有所亏欠才是最沉重的负担。

    所以,我总想给她补偿,而她却总不给我机会。我甚至会幻想,她象其他女人一样有住洋楼开名车的憧憬,我决心只要她稍有开口,我就会不遗余力地满足她的所有。

    可惜,她没有。幸亏,她没有。有时候,我会突然地被自己大胆且荒唐的想法所惊醒——是的,我是拥有自己的公司,可是不要说满足她的所有,单是她的一个小愿望我相信自己也没有能力满足,因为有我的那位河东狮吼。

    莫非她别有所图?莫非她果真是位纯情的女子?

    当我拥有这笔钱之后决心对其补偿时,她已悄悄地搬走了。费尽了心力才总算打听到了下落,她嫁了一个二婚的教师。

    我毫不迟疑地给她汇去了一百万,可几天后汇款被如数退了回来,并附有简单语言:如果你真的为我好,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老公对我真的很好,我很幸福。

    听语气,她显然没有告诉她老公她的之前,也不知她是如何混过那个初夜的,或许她会编造一个谎言,反正,她老公待她很好。

    我当然也没有勇气告诉我的杨丽,但我的异常还是引起了杨丽的关注。

    说起这异常,或许我真的好无聊,竟终日里不停地想关于她是如何瞒过她老公的事儿,为此,我甚至为她设计了上百个谎言,只不知她是否曾经用过其中的某一个。

    显然地,人在极力地关注某个事件的时候,注意力竟不易移开,渐渐地便似得了病。

    既然杨丽认为我得了病,我便自认得了病,竟然加剧了这病,连晚上也常常戄然而醒,甚至会说着呓语。因担心事情败露,晚上就不敢睡觉,越不敢睡觉,病愈甚,终于倒下了。

    杨丽就遍访名医为我诊治,可那一刻的名医似乎都成了庸医,都说我没病,而我却浑身轻飘飘地毫不着力。杨丽大急,误以为我得了绝症,我竟因此而享尽了人间温柔。

    直到有一天,我把这笔钱偷偷地以她的名义存到了一个专户上并将之藏到了一个不易找到的地方,我的病才见好了。

    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的家庭依然稳固,尽管这个家庭已了无生气,常常让我连生存的目标也没有了。

    倘若真的这样的话,有谁还会否定谎言的存在吗?难道谎言不该有吗?善意的那种。

    当然,我们也绝不该否定谎言易与堕落相连的现实,只要人还存有欲望,就会因为谎言而堕落,这并不影响善意谎言的存在以及其积极作用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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