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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爱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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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猬爱情(六)

    裴旭天坐在那儿摁了摁眉心,重新戴上眼镜,“哥,你说什么呢?”

    昨晚他都解释过了。

    “开个玩笑。”

    裴旭安笑了声,“这不是看大清早的气氛不活跃嘛。”

    “现在也没活跃到哪去。”

    裴旭天翻了个白眼,扭头对辛语道:“他就这样,从小到大都不正经。”

    辛语:“哦。”

    她这会儿确实没什么心思。

    哭到昏厥这事儿挺丢人的,幸好裴旭安没提,裴旭天也没问,他们很自然地把这茬揭过,之后裴旭天还跟她说她最近作息不规律,休息时间太少,血压有点低,情绪是会有些不稳定,所以裴旭安给她开了一些生血的补品。

    最后还是裴旭天付的钱,不过辛语加了他微信,把钱转还给他。

    他原本不收,辛语笑他,“这样儿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裴旭天这才收下。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过交集。

    不过辛语偶尔会给他送些水果,她作息时间不规律,就把买多了的那一份挂在他门上,然后继续去医院。

    医院跟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辛语过了近一个月。

    平常无聊了就要去泡吧的人这段时间乖得很,就连工作都没去。

    赵女士几次担心她以后没饭吃,她就让赵女士不如担心自己没命看。

    她还带着赵女士去了趟三亚旅游,主要是为了看海。

    原来她自己一个人也喜欢出来玩,但从来不做攻略,她的钱自己一个人花,挣得也不少,所以喜欢哪个地方就多待几天,也不是为了匆匆忙忙看景点,就感受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三亚她在工作的时候也去过,大海和沙滩是她的噩梦,因为会晒黑。

    她们工作的时候拍照片,穿着泳衣站在沙滩上,遮光板完全挡不住炙热的太阳,一拍就是几个小时,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每隔半小时就得补一次防晒。

    她在医院做好了五天的旅游攻略,带着赵女士飞往三亚。

    但在飞的前一晚回家收拾东西,遇见了喝多了的裴旭天,他站在门口摁密码,摁了两次,每次都是摁到一半就忽然停住,就跟忘记后半截是什么似的。

    辛语就站在门口看他,隔了几秒才笑着喊他,“裴旭天?”

    裴旭天慢悠悠地回头,看到是她才勾出一个笑来,“你回家啊。”

    “是。”

    辛语点头,“忘记密码了?”

    “没。”

    裴旭天忽然往后一倚,靠在门上,“不想回去。”

    隔着五米,辛语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来我家?”

    辛语问。

    裴旭天抿了抿唇,“你不忙?”

    “虚不虚伪啊。”

    辛语笑着把手揣兜里往门口走,“来吧。”

    她摁了密码,推开门,她已经三天没回过家,这会儿家里比平常要干净得多,回家之后开灯,去酒柜里拿了酒和酒杯出来,朝坐在沙发上的裴旭天晃了晃,“你还喝吗?”

    “喝一点。”

    裴旭天坐得端正。

    辛语给他拿过酒的时候,他只喝了半杯便放下,反倒是辛语在自饮自酌。

    她许久没喝,喝了两杯就觉得胃里烧得慌,她放下了酒杯。

    裴旭天仍旧是笔直地坐着。

    “你不歇会儿?”

    辛语问。

    裴旭天摇头。

    辛语起身去煮醒酒汤。

    她平日里照顾自己都废,煮醒酒汤的教程还是从网上看得,幸好家里的东西多,蜂蜜什么的都有。

    这会儿煮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她家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于是她一边煮一边就看到裴旭天慢慢倒在沙发上。

    等她煮好,裴旭天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长得高,这会儿两条长腿缩起来窝在她家沙发上,感觉有点可怜。

    辛语等到醒酒汤变温以后才去戳了戳他的肩膀,“起来。”

    如果以前有人跟她说,你会贴心帮男人准备醒酒汤,那辛语肯定一口酒喷他脸上,告诉他醒醒。

    但现在她还真做了,而且做得很自然。

    辛语安慰自己,这大概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吧。

    她自己都从没喝上过自己煮的醒酒汤,竟然为裴旭天做了。

    几个月前两人还势同水火着呢。

    人生真是不可预测。

    但裴旭天动都没动,只眉头微皱。

    辛语又戳了戳他,“裴旭天,起来喝醒酒汤。”

    裴旭天的手轻挥了下,“别闹。”

    声音还很温和,甚至在撒娇。

    辛语心里忽然一梗。

    这很明显把自己当成了阮言。

    她翻了个白眼,干脆拍了他一巴掌,“醒醒。”

    裴旭天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意识慢慢回拢,“辛语?”

    “是我。”

    辛语把醒酒汤给他递过去,“喝掉。”

    “这什么?”

    裴旭天问。

    辛语端过来的那一碗东西普通人真没勇气喝,颜色跟一般的醒酒汤也不太一样,偏黑,除了能闻到一点点的甜味以外,真不太像一碗醒酒汤。

    但辛语大言不惭,“醒酒汤啊。”

    裴旭天:“……”

    他坐着,辛语站着,他得仰起头才能看向辛语,于是两人目光对上的刹那,辛语从他眼里明晃晃地读出了一层意思——你看我信?

    辛语急了,把他刚从自己手上拿走的那一碗收回来,“不喝算了。”

    裴旭天立马往后一缩,辛语没抢到,但她重心没站稳,身子往后仰,裴旭天闲着的手飞速去拉她,然后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裴旭天腿上。

    辛语:……

    这偶像剧一般的走向。

    她工作也经常会接触男孩子,所以对这类的触碰不算太敏感。

    但大抵是之前靠在裴旭天肩膀哭过的缘故,她这会儿坐上去就感觉脸烧得慌,于是飞快想起身,但裴旭天却忽然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搭,他声音很闷,“今天给我借个肩膀呗。”

    “啊?”

    辛语低声错愕,然后真就没有动。

    可裴旭天另一只手还捧着醒酒汤,辛语先伸手rua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他这难受的样儿,声音都比平常温柔,“你先把那个喝了呗。”

    裴旭天吸了下鼻子,从辛语肩膀上抬起头来,辛语看到,他眼尾红了,或者说,整个眼睛都是红的。

    他转过脸去,一口喝完,然后把碗递给辛语。

    辛语:……

    辛语以往真没这么伺候过人。

    她的朋友都太省心了,而她是朋友里最能闹腾的那个。

    平常喝多了酒也都是江攸宁她们照顾她。

    这种照顾人的感觉也不算差,起码在她忍受范围内。

    裴旭天喝完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给我喝的这什么?”

    “毒药。”

    辛语脱口而出。

    裴旭天:“……”

    他懵了两秒,然后脑袋搭在了辛语肩膀上。

    辛语心想,还好今天穿得多了点儿,要照她平常那穿着,两人这会儿真有点说不清了。

    但裴旭天明显喝多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他靠在辛语肩膀上,人仍旧是规规矩矩的,哪怕辛语就坐在他腿上,他很顺手就能抱住辛语,但他没有,他只是单纯地借了个肩膀。

    “你怎么了啊?”

    辛语问他。

    裴旭天闷着声音说;“没事。”

    “和阮言有关?”

    辛语问。

    裴旭天摇头,尔后又点头。

    隔了很久他才说完今天的事儿。

    阮言来找他借钱,因为家里的生意出了事儿,所以找他借一千万。

    裴旭天原本是不打算借的,但阮言哭得梨花带雨,在他办公室里坐了很久,最后说给他打借条,他才借了。

    但阮言借完钱以后他站在楼上看她,她走得时候是跟一个男孩儿一起走的,两人手牵手。

    按道理来说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他不应该再对阮言还抱有感情,但感情这事儿就这么玄,他仍旧会觉得很闷。

    八年啊,他坚持了八年,最后只感动了自己。

    而辛语听完以后直接一记爆栗敲在他脑袋上,“你是不是傻?”

    裴旭天:“做什么?”

    辛语:“她很明显来坑你的啊,你还借给她钱,以后还找不找她要?”

    “肯定要啊。”

    裴旭天说:“那是钱,又不是纸,我为什么不要?”

    “那你能要回来?”

    辛语翻了个白眼,“你要的时候她肯定又给你哭,你为什么要借给她啊?”

    “当初我跟我爸吵架,最困难那段时期,我们租房、生活都是她出的钱。”

    裴旭天说:“那会儿就感觉还欠她挺多的吧。”

    “可你们已经分手了啊!”

    辛语气得又敲了他一下,“你可傻死了。”

    裴旭天只是沉默。

    辛语还坐在他腿上,习惯性地就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这会儿的姿势很暧昧。

    辛语却丝毫不察,她正在思考如何让裴旭天把钱要回来。

    一千万,又不是一万,这不是笔小数目。

    但裴旭天却忽然把脑袋搭在她肩膀,“别骂我了。”

    他声音很闷,“现在我很难过。”

    辛语:“……”

    她想骂自找的,但看着这样的裴旭天,不知怎么,感觉心疼。

    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手慢慢落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下,“我没有骂你。”

    裴旭天闷着声音说:“我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在我办公室里哭的时候,我就觉得脑仁疼,不想再看到她。”

    辛语叹了口气。

    她没再说话。

    裴旭天的脆弱持续了没多长时间,他便远离了辛语,而辛语也自然而然起身。

    她忽然有点儿烦躁,起身往厨房走,把刚才放回去的酒再次打开,然后自饮自酌。

    裴旭天没再说话,他窝在沙发上。

    辛语忽然笑了声,她温声喊,“裴旭天。”

    “嗯?”

    “借我个钱呗。”

    辛语说。

    裴旭天:“多少?”

    “一千万。”

    “你当我开银行?”

    裴旭天声音淡淡,“你说认真的,要多少。”

    “五百万也行。”

    辛语笑着说。

    裴旭天:“要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妈治病欠的。”

    辛语忽悠他,“我这人花钱厉害,没攒下钱,这段时间又没去工作,欠不少了。”

    说完以后她手机嗡一声响。

    裴旭天给她微信转了20万,然后给她发消息:【账号给我。

    】

    辛语看了眼手机,她晃着酒杯走过去,裴旭天正窝在她家沙发上,枕了个小枕头,手机放在脑袋边,闭着眼睛假寐。

    她在沙发边上悬空坐下,身子跟裴旭天挨得极近,裴旭天睁开眼又闭上,给她让了点儿位置出来。

    辛语笑道:“你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吧?”

    裴旭天:“嗯?”

    “你是我谁啊?

    借给我这么多钱,而且我连个借条都没给你打。”

    辛语说。

    裴旭天:“朋友呗。”

    辛语:“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吗?”

    裴旭天:“不是,你现在不是还欠钱吗?

    把外边那些还了去,先好好陪阿姨,别出去工作了。”

    辛语:“那你为什么借给我钱?”

    裴旭天:“你需要啊。”

    “需要钱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就借给我?”

    辛语说:“而且我没给你打借条。”

    裴旭天:“……”

    他本来就喝多了,这会儿根本转不过这个弯来,他摁了摁眉心,“辛语,我头疼。”

    辛语本还想继续追问,这会儿顿时偃旗息鼓,她盯着裴旭天的脸良久,恨铁不成钢地说:“以后翻拍《西游记》,没你我不看。”

    裴旭天实在理解不了这姑娘的脑回路。

    两个人说着话,怎么就跑到《西游记》去了?

    “为什么?”

    裴旭天还是很给面子地问了句。

    辛语说:“你简直就是当代菩萨!来救苦救难的!”

    裴旭天嘟囔了句,“我又不是谁都救。”

    “那你借我那么多钱干吗?”

    辛语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裴旭天:“还不是看你傻。”

    辛语:“……”

    他说得语气温和,自然无比。

    没嫌弃辛语,甚至还带着点儿宠溺。

    但辛语翻了个白眼,暗自生闷气,心想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你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看在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她什么都没说出口。

    于是她喝完那杯酒,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等她生完闷气,裴旭天已经窝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睡相很好,就是看着很可怜。

    辛语给他找了条毯子盖上,然后蹲在地上看他。

    那天的灯好像都比往常柔和一些,反正裴旭天的脸很好看。

    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说什么话都是温温柔柔的,跟辛语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以前辛语特嫌弃他,说话一点都不爷们。

    但在经历了几次被他奇怪地安抚好情绪之后,她很喜欢他的温柔。

    就感觉什么事情在他那儿都不是事。

    傻子。

    辛语想。

    但这种傻子好难得。

    —

    辛语晚上收拾好东西,次日一早就离开,在离开前还给裴旭天点了一份小米南瓜粥和包子作为早餐。

    她都有点被自己感动。

    昨晚裴旭天给她转的钱她都没收,然后出了门。

    她去医院把赵女士接出来,按照赵女士的身体状况给规划好旅游路线,两人一起玩,她给赵女士拍了很多照片,然后发在了朋友圈里。

    裴旭天每天都会给她点赞。

    她原来是个不太爱发朋友圈的人,但这会儿每次发朋友必然要发赵女士。

    甚至开始矫情地用文字纪念跟赵女士今天走过了哪条街,吃了什么东西。

    两人在三亚玩了五天,赵女士提出想去昆明,于是两人又去昆明住了三天,最后甚至转道去了川藏线,在稻城,赵女士跟她拍了合照。

    这趟旅行用了十三天,辛语累得瘦了七斤。

    她原本就很瘦,这会儿瘦得更是只剩骨头。

    赵女士说她瘦了,辛语就反驳,你不懂,做我们这行的,就要瘦。

    赵女士瞟她一眼,就开始交代后世,辛语幼稚地捂住耳朵不听。

    但等到有一天她再也不能捂住耳朵。

    在回到北城以后,江攸宁她们还来看过赵女士几次。

    而某天下了雨,赵女士忽然跟她说:“你把你江叔叔江婶喊来,我想见见。”

    辛语的心忽然一紧,她挨个打电话说了情况。

    江叔江婶跟赵女士是很多年的朋友,这会儿见了面倒什么也说不上来,病房里相顾无言,江叔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儿也难免眼睛红了。

    赵女士在病房里跟他们聊天,装得若无其事,但从表情能看出来,病痛已经开始折磨她了。

    但她还是强忍住了。

    等江叔和江婶走后,辛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去问赵女士的主治医生,果然得到了不好的结果。

    主治医生说她这会儿病情不稳定,谁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走了。

    病拖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是绝症无治。

    这天晚上,辛语坐在赵女士的病床前。

    赵女士说话断断续续的,但她仍旧笑着,“语语啊,你从小性子就倔,我平常也不爱管你,越管你就越叛逆,妈妈在婚姻里没有给你起到好作用。

    但妈妈希望你遇到喜欢的人还是可以结婚,婚姻带给你的安全感和幸福,是其他感情无法带给你的。”

    “如果你真的不想结婚了,妈妈给你留了一笔钱,以后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不能再多陪你一段时间了,但你要记得,妈妈是爱你的,很爱你,非常爱你。”

    “我知道你埋怨妈妈为什么不再跟你继父离婚,但妈妈那会儿已经折腾不动了,两段婚姻确实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

    可妈妈希望你能幸福,这世上也有幸福的,像你两个江婶,如果以后你要结婚了,记得到我的墓前告诉我一声,我会知道的。”

    辛语泪眼朦胧,但她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妈,你这还没到要交代后事的时候呢,怎么说这些?”

    赵女士笑了笑,“人呐,到了这种时候也就坦然了,我也跟病魔抗争过,但没能抗争过,这会儿就算了,我放弃了,但我还是放不下你。”

    辛语扁了扁嘴,“是因为我没男朋友吗?”

    “不是。”

    赵女士拍了拍她的手,“我是怕你封闭内心,谁也走不进去。”

    “我没有。”

    辛语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她实在不忍看赵女士这样,于是半真半假地道:“就上次来看你的裴律师,他以前帮我打过官司,人特别好,你也看出来了,他很温柔,跟我的性格互补,现在也单身,我等着跟他慢慢相处,以后发展呢。”

    “那个啊。”

    赵女士回忆了一下,“是个好孩子,你可以考虑。”

    辛语点头:“是啊,所以你能不能等我把他追到了,要跟他结婚了再走啊?

    我还想让你送我出嫁呢。”

    赵女士笑,“真的啊?”

    辛语的眼泪掉在床上,“那当然。”

    赵女士答应得痛快,“好啊。”

    赵女士目前的精力已经支撑不了她说再多话,于是在这段谈话结束以后,辛语叮嘱她,“你自己说得啊,我明天就去追裴律师,等我追到了他,我们办完婚礼,你才能走,听到没有?”

    赵女士点头,“好。”

    辛语等赵女士睡着以后去病房外边给裴旭天打电话,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拨通电话以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裴旭天喊她:“辛语,怎么了?”

    她忽然就哭了。

    低声哭,哭到说不出来话。

    裴旭天温声问她,“是不是阿姨出事了?”

    辛语:“裴旭天,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哽着的,模糊到快要听不清,“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裴旭天那边愣了会儿,“什么?”

    “我们结婚吧。”

    辛语说:“就这个月底,我妈她好像撑不住了。”

    “你慢点说。”

    裴旭天仍旧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那边好像也开始忙碌,“你是不是在医院?”

    辛语:“嗯。”

    “我现在过去。”

    裴旭天说:“你待着别动,我去找你。”

    辛语哭到打了个嗝,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然后她挂了电话。

    她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走廊里空荡荡的,夜里的灯都变暗,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腿上,把她的牛仔裤都快要打湿。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赵女士的话,她很清楚赵女士的状态,到了要交代遗言,说明她已经找到自己命不久矣。

    这么多天来压抑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她没办法再克制。

    她以为自己要哭到裴旭天来,但没想到一分钟后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裴旭天的。

    她接起来,只听裴旭天说:“你还在哭呀?”

    “嗯。”

    辛语的情绪稍平稳了一些,但还是没办法清晰地说完一整句话,干脆她也不说了,知道了裴旭天要来,她这会儿的眼泪竟然在往回收。

    “我在去的路上。”

    裴旭天说:“可能还得一会儿,你先别害怕,这路上有点堵,先别哭了。”

    “我又控制不住。”

    辛语吸了吸鼻子,“要是眼泪能控制住,我也不会……这样啊?”

    说着说着她又打了个嗝。

    “我知道。”

    裴旭天也没气,对着这样的辛语也确实气不起来,“所以就让你现在跟我聊聊天,我们随便聊。”

    “我不知道聊什么。”

    辛语说:“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裴旭天的笑话并不好笑。

    但能听得出来他在努力让辛语的情绪好一些,而这非常老套的笑话也终于转移了辛语的注意力,辛语说:“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给我讲。”

    裴旭天说。

    于是,辛语就给他讲了一个。

    她哭到无法自控,说话的时候虽然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一抽一抽的,但仍旧会说几个字就无法避免地打嗝。

    她讲完以后,裴旭天很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辛语哼了声,“这又不是很好笑。”

    “我笑点低。”

    裴旭天说:“明明就很好笑。”

    但他这个假笑有多假,辛语听得出来。

    他就那样聊着,没挂电话,一路都在宽慰辛语的情绪。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辛语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收掉了眼泪。

    他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

    辛语耸了耸肩,深呼吸了一口气,“是我小题大做。”

    这会儿她算是冷静了下来,甚至像倒回之前,把那个说要跟裴旭天结婚的自己狠狠抽一顿。

    真是发起疯来什么话都敢说。

    “那你现在呢?”

    裴旭天掰起她的脸,看了看她的红眼睛,“好点了吗?”

    “好多了。”

    辛语说:“我又不是每次低血压。”

    她别过脸,不太想让裴旭天看到她现在的丑态。

    刚哭过,眼泪流成那样,妆也没化,肯定丑死了。

    “你刚刚吓死我了。”

    裴旭天总算是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

    辛语说。

    裴旭天:“……”

    他开了半个小时的车过来,结果就听了一句回去吧?

    这傻姑娘到底有没有心?

    他气得想翻白眼,但看辛语瘦成这样儿,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只有眼睛是红的,真看上去跟修炼多年的女鬼似的,他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放得温和,“你吃晚饭没?”

    “没有。”

    辛语说。

    她像极了在闹别扭,裴旭天在她脑门上弹了下,“我惹你了?”

    辛语抬起头瞪他,但也只是一瞬,“你做什么?”

    她说话还有浓重的鼻音。

    裴旭天说:“那你跟我好好说话。”

    “我哪没跟你好好说?”

    辛语皱眉,“我就是在好好说啊!”

    裴旭天:“你温柔点。”

    辛语:“……”

    要求过高。

    裴旭天说完也觉得自己像是个憨批。

    可能辛语刚刚哭得太惨给了他错觉,他为什么会觉得辛语是能温柔的?

    于是,气氛一瞬间就变得诡异起来。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辛语来了句,“我这辈子都不会温柔了,你要是想温柔就找你的阮言去。”

    她莫名其妙提到阮言,让气氛更加诡异。

    但在这诡异的气氛里,裴旭天还接茬道:“我这么远跑来找你,还不是怕你哭?

    结果你不哭就开始凶我?”

    辛语:“……”

    妈的,越来越诡异了。

    于是,两人在各自冷静了五分钟后,一起去了附近的烤肉店。

    裴旭天大手笔,要了很多份肉。

    辛语:“你养猪啊?”

    裴旭天确认了最后的菜品,把手机收好,“你见过谁养猪是要给它吃五花肉的?”

    辛语:“……”

    一不小心就骂了自己。

    一块儿吃烤肉,裴旭天负责烤,辛语负责吃。

    她也想拿夹子,但裴旭天说他来。

    他真的方方面面都把人照顾得很周到,但辛语就是觉得诡异。

    最后,她终于确定自己觉得诡异的点在哪里。

    “你对谁都这样吗?”

    辛语问他。

    裴旭天烤肉的手一顿,“什么?”

    辛语:“就是对谁都好。”

    裴旭天眉头皱起,“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辛语抿唇:“那你跟所有女生出来吃烤肉都是你烤吗?”

    “是。”

    裴旭天说:“不过我很少跟女生出来吃烤肉。”

    辛语听完前边那个字心都凉了一半,幸好最后那半句话又让她忍住了愤而离席的欲望。

    “别的女生很晚给你打电话哭,你也会这样安慰别人吗?”

    辛语问。

    裴旭天愣怔了两秒,“谁没事给我打电话哭啊。”

    辛语:“……”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

    辛语低下头,“ok,明白了。”

    今晚这事儿是她做得不合规矩。

    反正从赵女士病房里出来那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里只有裴旭天,只想给他打电话。

    但没想到,对他来说还挺负担的。

    她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你明白什么啊?”

    今夜的裴旭天完全跟不上辛语的脑回路,但他仍旧耐心道:“我的意思是没有那么多女性朋友,所以没人晚上打电话给我哭。”

    “如果有呢?”

    辛语连环发问。

    裴旭天:“……”

    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但以前他经常被阮言这么问,答案就在嘴边,可总感觉怪怪的。

    现在辛语审他这架势真跟阮言一模一样。

    没阮言那么可怕,但也挺吓人。

    一句句的问过来,非得问出个想要的答案。

    他原来可踩了不少雷,但这会儿他跟辛语又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故事走向越来越奇怪?

    他沉默了会儿,“你是不是在吃醋?”

    辛语:“……”

    这话题谁都没提。

    —

    从烤肉店出来,辛语遇到了宋习清。

    她瞟了眼裴旭天,“你身上是不是装了雷达?

    为什么每次跟你出来都能看到他?”

    宋习清就在马路对面,他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子,不过不是许嘉。

    那个女孩儿长得跟许嘉也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眼睛。

    辛语记得上次跟他见面,他说当初年少不懂事儿,所以现在呢?

    懂事了,所以玩得更野?

    辛语站在马路对面,百感交集。

    但她的手比脑子更快,直接拍了张照片。

    裴旭天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发给许嘉。”

    辛语说。

    “你发?”

    裴旭天有点担心,“别惹得一身腥。”

    “我才没那么傻。”

    辛语说:“我让别人发。”

    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宋习清在她这里排不上号。

    上次见到宋习清跟许嘉在一起,是因为多年不见太过惊讶,而且因为听到了两人即将结婚的消息,再加上裴旭天那句——那个人跟你好像啊。

    所有的一切叠加在一起,她才有那么大的情绪。

    这会儿见了宋习清,隔着老远距离,她就握紧了拳头。

    当初没打得那一拳,她迟早要补上。

    绿灯亮了,两拨人同时过马路。

    辛语跟裴旭天走过去,正好跟宋习清擦肩而过。

    这一次,宋习清先回了头。

    但辛语没有,隔壁的裴旭天忽然牵起了她的手,像是在给她力量。

    等到过了马路,裴旭天松开了她的手。

    辛语竟然觉着有点冷了。

    这天晚上,裴旭天在医院陪着辛语,他第二天没去上班,而是来到了赵女士的床前,他假扮了辛语的男朋友。

    赵女士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辛语,他一一应下。

    裴旭天离开医院的时候是辛语去送的,他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辛语的脑袋,“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辛语:“哦。”

    她反应冷漠。

    但在裴旭天即将上车的时候,辛语从背后抱了他一下,她说:“谢谢你。”

    裴旭天笑:“我们是朋友嘛。”

    “等到阿姨病好了。”

    裴旭天说:“我请你们吃饭。”

    辛语:“好。”

    她站在原地挥别了裴旭天的车,然后回病房陪赵女士。

    赵女士这会儿已经睡着了,睡得很从容。

    她在病床前坐了会儿,然后拿起本书看,前段时间买的《好好告别》。

    外文译本。

    要是几个月前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你会捧着本外文译本读,她会说你是不是梦到下辈子的事儿了?

    但这个世界就这么奇妙。

    那天她在逛淘宝的时候,忽然链接跳转到了当当,她心想在医院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挑了几本书,正好就看到了这本书的封面。

    就四个字——《好好告别》。

    辛语当时心里想的是:告别个屁。

    但第二天她专门去搜索了这本书,然后把一大堆书都加到了购物车,买回来看。

    这书是她看得第二遍。

    女主在殡仪馆工作,在中国是很晦气的一份工作。

    因为在华夏大地上,死亡向来是很晦气的一件事情,死了人,都要哭,而且要哭得很大声,然后满身缟素。

    这是延续了很多年的传统。

    记得以前还看过个新闻,因为妈妈在殡仪馆工作,孩子在班里被老师排挤。

    这个工作未曾进入过大众视野,但辛语认识一个妆奁师,专门为死者化妆,据她描述,死者的妆容很重,而且相对来说简单,目前在国内已经兴起。

    辛语就打算等到赵女士死后,她给赵女士送到朋友那里,化一个漂亮的妆,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

    但据这本书来看,火化的结果会因为火炉里火的大小有所改变。

    而人的骨头在火炉里会冒出滋啦啦的声响。

    这世上所有人都会经历这么一遭。

    辛语几乎是边看这本书边安慰自己,后来发现这安慰几乎是杯水车薪。

    难过就是难过。

    她在病房里守了赵女士一天,等到傍晚,赵女士醒过一回,她已经吃不下东西,拉着辛语的手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辛语也都认真应和着。

    然后在这个寂静的深夜,赵女士的心跳彻底停止。

    说实话,那一瞬间辛语的脑子是懵的,她都没有哭。

    许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她只是很机械地去安排赵女士所有的身后事,倒是她那个继父在病房里嚎啕大哭,一边哭还在一边喊:“你怎么就走了啊?”

    让外人听见,当真还觉得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感情。

    赵女士的离开不算突然,辛语按照赵女士生前的愿望安排了她的身后事。

    在赵女士去世的第二天晚上,辛语不想一个人待在家,她跑到裴旭天家的沙发上糊弄了一晚,但晚上睡了两个小时就做噩梦惊醒,于是拎了他家的酒喝,正好碰上起夜的裴旭天,两人喝了一点儿。

    最后裴旭天让她去房间的床上睡,自己去睡了客房。

    白天辛语继续忙,晚上她就到裴旭天那里待着,两人喝多了以后,她还问裴旭天,“阮言欠你的钱还了没?”

    “还了一百万。”

    裴旭天说。

    辛语指了指他的脸,“你可得赶紧要。”

    “嗯。”

    裴旭天说:“知道了。”

    辛语喝多了也不闹,就安安静静躺在他家沙发上抱个抱枕睡觉,只不过眼角挂着点儿泪。

    而裴旭天就趁她睡熟了以后把她抱到床上,抱的时候还会叹口气,这傻姑娘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这段时间更瘦了。

    等到赵女士的后事都安排完,辛语才约了江攸宁她们出来喝酒。

    对于赵女士离开这件事,她心里真没什么概念,这几天一次次地和人说,说到自己麻木。

    她只有那天听完赵女士的叮嘱以后崩溃过一次情绪,其余时候情绪都隐藏的挺好。

    等到喝完酒,只有她一个人喝得有点多,江攸宁她们送她回家,没想到碰到了阮言。

    可真是宿命之敌。

    尤其她还站在裴旭天家门口,而裴旭天那个怂货,根本没敢来开门。

    真就……辛语一时间不知道想骂谁。

    于是她根本没给阮言留面子,噼里啪啦地骂了她一顿,然后裴旭天来开门,她为了气阮言,想都不想就拉着裴旭天的领口下来,和他接了吻。

    裴旭天很明显愣怔住了,其实辛语那会儿也挺懵,但她不能怂。

    心里虽然在打鼓,但脚步走得很稳。

    气走阮言,她就高兴。

    可没想到她又在裴旭天家里看到了沈岁和。

    沈岁和这段时间想追江攸宁,她也倒是看明白了,沈岁和离开江攸宁以后就后悔,早干嘛去了啊?

    她反正看见沈岁和就没好脸色。

    但他们待的时间都不长,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了他和裴旭天两个人。

    裴旭天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扶她起来喝。

    但她喝了两口之后把杯子放下。

    她照旧抱着抱枕窝在床上,脸朝着沙发里边,裴旭天喊她,“辛语。”

    “干嘛?”

    辛语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又觉着我把你家阮言骂着了?”

    裴旭天:“不是。”

    他摁了摁太阳穴,不懂这姑娘无理取闹的点在哪。

    “你起来喝点蜂蜜水再睡。”

    裴旭天仍旧好脾气地说。

    “我不。”

    辛语喝多了比平常更不讲理,“你是不是给里边下毒了?”

    “我有病啊?”

    裴旭天翻了个白眼,“你起来喝掉。”

    “对,你就是有病。”

    辛语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坐了起来,她就着裴旭天的手把那一杯蜂蜜水都喝掉,她从小就喜欢喝甜,所以这会儿喝完了以后眼睛亮晶晶的,她盯着裴旭天看,“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旭天:“……”

    这姑娘长得漂亮,就是人傻,说话也经常不过脑子,但相处下来确实不错。

    在某些偶尔的瞬间,裴旭天倒真的挺喜欢她,甚至会想过跟她成为男女朋友,但他总觉得辛语不是想结婚的人。

    他年纪不小了,等不起。

    他这会儿已经把自己的资料递到了婚介所,这周六就安排了一次相亲,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但辛语这么说出来以后,他倒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但当他正认真思考的时候,辛语忽然戳了戳自己水嘟嘟的嘴巴,“我这里可甜了,你要尝尝么?”

    她眯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得一脸餍足,“裴旭天,你就不想和我——”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凑了过来。

    她的唇准确地吻在了裴旭天的唇上,然后裴旭天没能听到后边的话,他以为当时辛语想说:你难道就不想和我过一辈子么?

    但谁知道辛语当时就是单纯想勾人,并没有那个意思。

    她向来任性妄为,那会儿喝多了酒,想跟裴旭天接吻就接了。

    接吻完了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凭借本能,等到两人滚在床上的时候,裴旭天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辛语把他抱紧,“裴旭天,你怎么做这种事儿都磨叽?”

    于是,裴旭天也就没跟她客气。

    他当时想得是,他结婚终于能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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