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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后某国中“英琪,二线电话。”语婷暧昧地补充“是‘他’打来的。”
“谢谢。”英琪感谢地朝着她的好友――蓝语婷老师笑笑。
“喂?我是张英琪。”
“是我,下课后一起吃顿饭吧?”严景皓说道。
“好啊!你还约了谁?”她高兴说。
“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再约任何人。”他坦率说。
“就你跟我?”她屏住呼吸。
和景皓认识六年,他们从来没有两人单独外出过。
“怎么?怕我吃了你?”他低声笑着。
“开玩笑,我只怕被人瞧见了,你会晚节不保!”
他一阵大笑。“来让我晚节不保吧!”接着又说:“我下班后去你家接你?”他满怀希望说。
“老地方见。”她更正。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老妈什么时候才会解严?”他的口气显得有些不耐。
英琪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叫他们就是喜欢瞎操心,要是他们看到有男人到我家来,一定会一口咬定你就是来诱拐他们宝贝女儿的臭男人。”
“拜托!都什么时代了?难不成他们打算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唉!这是所谓的爱女心切,你懂不懂?”她极为自然地说。
“高中以前上下课都由父母亲自接送,上大学以前不能有男性朋友,从小到大犯错也没被打过一次,你没被宠坏,还真是奇迹。”他调侃。
“没办法,谁叫我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呢?”她故作夸张地说。
“是喔!好吧!七点老地方见。”他无奈地。
“就这么说定了,我在转角的超市等你。”
“嗯,拜拜。”
挂上电话后,英琪望着电话发呆。
她发现她越来越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欺骗景皓说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每对他撒一次谎,她就越加害怕当景皓知道真相后,会多瞧不起她,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
“我回来了。”
一回到家,英琪习惯性的先向坐在沙发上打着毛衣的张母打招呼。郭佳蓉没有抬起头,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二十五年了,但这种冷漠的关系仿佛是昨日才开始一样,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拉长而有所改善。英琪步上二楼,来到自己的房间,这个她长久以来在现实生活中的避风港。惟有在这几坪大小的空间内,她才能够找到舒适。
她放下背包,往后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此时,她心情十分愉快,这一切都和景皓有关。
再一次,她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六年前与他相识――某大学美术系一年级的新鲜人张英琪,在礼拜六下午返回宿舍的路上,一辆疾速行驶的重型机车突然朝她迎面而来,就在快撞到她时,那个疯狂的骑士才紧急刹车。
英琪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紧紧地抱着才刚由图书馆借出的书,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没事吧?”骑士脱下黑色安全帽走向她,关心的问道。
回过神,英琪紧盯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她微愠地。
“什么?”英琪的道歉令骑士不明所以。
“这条道路不是属于你的私人产业吗!”她说道。
“当然不是!”他瞪着她,心想她是不是头壳坏了?
“既然不是,你晓得自己这样藐视行人,在街道上任意展示飞车特技表演,是很不道德的吗?”她以责难的口吻说。
他一把耙过头发,讪讪地笑了笑。
“的确是我不好!要杀要剐随你吧!”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英琪微蹙着眉头,有些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
“算了!希望你下一次能小心一点,就算不为自己,也该多为别人着想。”她严肃的说。
获判无罪后,他高兴地笑了开来。
“多谢小姐开恩!”他对英琪行了个大礼。“再会!”他转身朝重型机车走去。
突然,他又回过头对着英琪大声说:“我是t大四年级电机系的学生严景皓,希望下次能够以较和平的方式重新认识你。”
说完,他戴上安全帽,发动摩托车呼啸而过。
之后没多久,英琪在一场半强迫性的联谊活动中,再度遇见他,这才知道他在团体中很受欢迎。
也就是自那一次联谊起,她莫名其妙的成为他谈心的对象。
他总是三不五时打电话告诉她,他和第几任女朋友分手了,或者他又交了第几任的新女友。渐渐地,等待他的电话竟成了日常生活当中最重要的事,她喜欢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幽默的谈吐、对事情的独特看法不知自何时起,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他。
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的梦中情人。
准七点整,景皓驾着车子来到他们约定好的地点接她。
“想吃些什么?”等到英琪上车后,他开口。
“请客的人决定。”她俏皮的回答。
“你是吃定我了。”他笑着说,性感的嘴角微微上扬。
“知道就好。”
事实上,每次和他出去,不论是上馆子,或是去任何地方,一切花费他都坚持为英琪支付。他们之间亦兄亦友的特殊关系,也早已已经成为朋友间茶余饭后的话题。
车子开了约莫有半个小时之久,他们来到位于中港路上一家着名的日本料理店。
“哇!今天吃日本料理。”英琪高兴的大叫。
“这样的安排还满意吗?”景皓开玩笑的说。
她用力的点头,事实上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吃的是路边摊一碗二十五块的阳春面,她也甘之如饴。
显然,严景皓是这里的常客。
当服务人员一看到他们,就一连来了好几个人争相为他们服务,最后连经理也亲自出马。
“严先生,好久没见了!”一名年约四十,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脸上堆满笑容的朝他们走来。
“最近工作忙得连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眼尖的经理立刻注意到贵客身旁的女子。
“这位小姐应该没来过本店吧?”
“没有。”英琪笑着摇头。
“小翠,带这两位贵客到竹屋用餐。”经理转过头对一位服务人员说完,又回过头对他们说:“祝两位用餐愉快。”
“两位,里面请。”身着日式和服的服务人员,领着他们往里面走。
不久之后,他们一边用餐,一边分享着彼此的生活近况。
如向往常,景皓总是有办法逗得英琪笑到肚子发疼。
“拜托,你也太恶劣了。人家才刚自学校毕业,还是个清纯的社会新鲜人,你这个总经理就这样捉弄人家,小心人家以后不敢来上班了。”英琪对景皓公司新上任的秘书小姐深感同情。
“你放心好了,她不可能这样就离职,就算不是为了留在台湾属一属二的景太电子工作,也会为了我而留下。老实说,我觉得她还挺迷恋我的。”他十分有把握的说。
英琪睨了他一眼。“是喔,又有哪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被你的外表蒙蔽了吗?”
“喂!人家可是慧眼识英雄。我看,全天下就只有你张英琪,能对我这么优秀的人免疫。”他颇为委屈地说。
我?免疫?别傻了!英琪心想。
纵使她此刻的心情是五味杂陈,她仍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
“你呀!真是被你那些女朋友们给宠坏了。对了!你的现任女友还是那个美丽的化妆师吗?”“我们早就分手了。”他耸耸肩。
“分手了?你们不是才交往没多久?”她惊讶地。
“她啊,不说话像个贵妇,一开口却像个村姑。除了性以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他坦白说。
“这句话我已经听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可能出在你身上?”
“怎么说?”他饶富兴味的挑高眉。
“你每一次挑选对象,条件一是face、二是三围、三才是脑袋,并不是说漂亮的女生都没有大脑,不过你也应该试着把眼光放远一点,给自己和其他平凡女性多一点机会。”例如我,英琪苦涩地在心里低语。
“我并没有刻意将眼光放在那些美女身上啊!只不过眼睛有求美的本能,手、脚、嘴巴又不听大脑的警告,只愿意和眼睛一起堕落。唉!这一切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无奈地说。
“照你这么说,若全天下男人都像你一样的话,我们这种气质胜于外貌的女性,不就要永远滞销了?”她不以为然地。
他的嘴角突然温柔的上扬。“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英琪因为景皓突然展现的柔情,感到有些错愕,一时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工作上还顺利吧?”景皓不自在的清清喉咙,试着转移话题。
英琪暗地里偷偷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为了景皓礼貌性的赞美而大惊小敝。
“还不就是那样。对了!我们班昨天新转来一位小女生,又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
“她的父母离婚了?”
英琪摇摇头。“她母亲是在生下她时难产过世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在班上显得十分安静。”
“你想太多了,小孩子刚到一个新环境,总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景皓说道。
英琪微微一笑,她心里知道,事情并非如景皓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认得小女孩的那种孤傲,那眼神也曾伴随她多年,甚至,到现在还是会不时从她眼神当中表现出来。
“或许吧!”她回答。
晚餐结束,照往例在英琪的坚持之下,景皓只送她到约定的超市门口。“开车小心点。”她在车窗外叮咛。
“是,小姐。再打电话给我!”
“当然,再”
正当话说到一半,一位美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英琪!”
英琪先是愣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
“雁欣?这么晚了还出来?”她僵硬地。
“出来买些消夜解解馋。”她一边说着,一双灵活大眼忍不住好奇的往车里头瞧。“这位是”景皓这时下了车,眼中带着明显的欣赏之意。
“你好,我叫严景皓,是英琪的朋友。”
景皓成熟的男性魅力迅速吸引了雁欣。
“我是张雁欣,英琪的妹妹。”她大方的自我介绍。当他一听见她说是英琪的妹妹时,景皓困惑的转向英琪。
这一天终于来了!英琪痛苦的想。
“两位是第一次见面吧?景皓,你看,我妹妹是不是长得很标致?”英琪飞快地说着,暗地希望没有人发现到她声音的颤抖。
后来证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此时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的确是。”景皓缓缓地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雁欣看。
英琪冷眼旁观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清楚的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此刻,一如小时候,她再度尝到被摒弃在外的滋味。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她的声音空洞。
抛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英琪一路上几乎是跑着回家,一张小脸净是泪水。
一到家,她随即冲进自己的房间内,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很久以前,她就学会该接受自己只拥有一副平凡外貌的事实,她总是一再的提醒自己,丰富的内涵远比空有外表来得重要。
然而,她也清楚,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自己丰富的学识,来交换雁欣的那双柳眉、凤眼及尖挺的小鼻子。如此一来,她和景皓就不会只是朋友了吧?
她的脸上满是苦涩,瞧刚才景皓和雁欣眉来眼去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他们深受彼此吸引。
看来纸包不住火,什么父母心中的小鲍主,什么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什么幸福温暖的家庭全都是天大的谎言!
他终将发现,她张英琪根本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一个自欺欺人的大骗子第一堂课下课后,英琪步出教室,往导师休息室走去。
“早!昨天的约会如何?”语婷走到她身旁问道。
“你是指前半段,还是后半段?”英琪轻轻的叹口气,脸上的表情明显的落寞。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英琪的表情今语婷不免关心的问。
语婷是少数几个知道她心事的知心好友,因此,英琪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短地告诉她。
语婷听完之后,紧皱着蛾眉。
“所以你就很大方的退出,留下他们你侬我侬?”她十分不以为然。
英琪紧抿着双唇,默默地点头。
“我的好小姐,我看你是体贴过头了吧!你以为你是非常男女的主持人,还帮他们牵红线啊?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你暗恋多年的梦中情人耶!”语婷两眼一翻,大声叫道。
“不然我能怎么做?那一刻,他们的眼中就只有彼此,而我就像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路人。”她自我解嘲的笑笑。
面对英琪的强颜欢笑,语婷没再多说什么。她只能期盼她的好友,能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情人,以建立她向来严重缺乏的自信心。
放学之后,英琪不想立刻回家,她继续留在学校批改作业。到了将近六点时,她才缓缓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当她步出校门口时,意外的发现到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正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校门口旁的栏杆上。
“静慈,你怎么还没回去?”英琪走到她身旁轻声的询问。
“老师好,我在这里等我爸爸来接我。”小女孩一看到她后,低着头小声的回答。
听完她的话,英琪的眉头不禁紧蹙。
“你爸爸几点下班?”
“报告老师,我爸爸六点就下班了。”她依旧低着头说话,一双小手不安的扭绞着。
英琪在她身旁蹲了下来。“在跟别人交谈时,眼睛要注视着对方才礼貌喔。”当得到小朋友的注意后,英琪继续说:“你每天都在这里等着你爸爸来学校接你吗?”
小女孩点头回答,可是一张小脸还是朝下看。
英琪注视她好一会儿,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好吧,老师在这里陪你。”语毕,她在静慈的身旁坐下。
“老师,不用了!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而且,我爸爸待会儿就来了。”小女孩慌张的抬起头,睁大眼看着英琪。
“没关系,老师有话要对你爸爸说。”一想到这位家长如此放心的将小孩丢在学校,她就忍不住生气。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左右,一辆黑色宾士轿车朝她们缓缓前进。
“老师,我爸爸来了!”小女孩开心的迅速站了起来。
英琪眯着眼,试图看清楚挡风玻璃内的人影。
“老师,我先回去了,再见!”就在她朝着车子前进的同时,英琪也紧跟在她的身后。她走到驾驶座旁边,等着车窗降下。
“有什么事吗?”低沉的声音由车窗内传来。
英琪不悦的弯下腰,正准备要开口时,突然又阖上了嘴巴。
那是一张十分吸引人的脸孔,脸孔的主人有着一对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下是两片线条优美的唇,方正的下巴显得性感不已。当她的视线往上游移,她惊讶的发现到,他有着一双十分密长的眼睫毛,慵懒的眼神内是深蓝色的瞳孔,而它们正饶富兴味地看着她。
“还满意吗?”蓝色眼珠的主人开口。
英琪不好意思的垂下视线,脸颊也跟着火烫了起来。
她清清突然变得干燥的喉咙。“请问你是刘静慈的家长吗?”“是啊。”他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是她的导师,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她的事情。”她严肃的说。
“她有做错什么吗?”他的态度转为冷漠。
“没有,不过――”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他粗率地打断她的话。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你真的是她爸爸吗?”她抬高音调,不甚友善的说。
“当然――”他危险的眯着双眼。
她没让他把话说完,又紧接着说:“既然如此,你怎么能够表现得如此冷漠?”
“这是我的家务事。”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而她是我的学生。”她不甘示弱的说。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个奇怪的女人,瘦巴巴的个儿生起气来却挺有架式的,尤其是她单薄的背挺得笔直,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奋不顾身想要保护小狮子的母狮般,教他不由得欣赏起来。
“台湾的老师都像你一样热心吗?”
英琪被他瞧得有点不自在,分不清他这番话是在赞美,还是在挖苦“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最后她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始道:“在台湾不是有什么家庭访问?有事情的话,就来做家庭访问吧!失陪了。”
正当他径自决定结束这次谈话,欲重新升起车窗时,英琪突然冲动的开口――“什么时候?”
“明天?”他挑高一道眉。
“就明天。”当她尚未来得及思考时,答案就冲出嘴边。令她惊讶的是,在听完她的回答之后,他的嘴角竟微微地上扬。
“明天见。”
话一说完,车窗重新升起,循即扬长而去,留下英琪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为刚才在情绪冲动下所作出的决定,懊恼不已。
英琪回到家没多久,雁欣就来敲她的房门。
“英琪,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景皓的事?”雁欣兴奋的开口。
景皓?!只见过一次,就熟到直接称呼名字了吗?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虚弱地笑笑。
“全部!我想要知道全部关于他的事情!你知道吗?我想――不,我确定我已经爱上他了!”她高兴的说着。
“相同的话你已经对我说过好几次了。”她冷冷地提醒雁欣。
沉浸在幸福里的雁欣,根本没注意到英琪脸上异样的表情,仍继续说着:
“这次不同!他和那些小表头是不一样的,他沉熟、稳重、充满男性魅力又事业有成,天啊!想想看,这不是十全十美吗?”
“所以你爱上他了。”她苦涩地说。
“你知道吗?他也喜欢我。”她自信地说。
“是吗?他告诉你的?”英琪的心漏跳一拍。
“没有,不过就快了。你知道,对于这种事,我可是比你有经验。”她沾沾自喜的表示。
英琪知道她说的没错,打从她和异性有了接触起,她就如同一块大磁铁般,不断接收到来自身旁男孩子们追求的目光。这种受到众所瞩目的感觉,是她一辈子也无法体会的。
“是吗?那就恭喜了!”她试着高兴地说。
“快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不知道。”英琪耸耸肩回答。
“你可以再约他出来吗?我好想见他喔!”她的回答令雁欣感到失望。
英琪摇摇头。“我最近真的很忙,他应该有给你他的名片吧?”她知道景皓习惯发名片给他感兴趣的对象,而雁欣当然符合他的条件。
“有是有只不过我们昨天才刚认识,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跟他联络,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花痴?”
“别傻了,不管你做些什么,都不会有人认为你是花痴。”美女就是有这种特权,英琪想。
“真的吗?我再仔细想想,不过他若再约你时,你可要记得找我喔!”
“再说吧!我还有一些学生作业要看,不跟你聊了。”说着,英琪将一大叠学生作业簿从袋子里拿出来,不理会她便开始批阅作业。
雁欣知道这是英琪下逐客令的暗示,她心里也隐约知道英琪在想些什么。算了!她自有办法让严景皓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晚就寝前,英琪接到景皓打来的电话。
“你昨晚怎么自己先落跑了?”他劈头就说。
“我以为你应该会感激我让你们有机会独处,不是吗?”她坦白地说。
“你真是让我哑口无言。”景皓在电话那头低声笑着,接着又说:“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你有这样一个妹妹?”
“没有吗?”她轻声的说。
“没有。”景皓肯定的道。
“或许是没有机会说吧!”她轻描淡写。
“是吗?对了,明天阿泰和小李会从台北下来,要不要顺道带你妹妹一起来吃个饭?”
妹妹、妹妹、妹妹!难道你目前心里想的就只有她?
“我不能去。”她冷漠地回答。
她的回答令景皓感到错愕,因为英琪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邀约。
“怎么?明天有事?”他紧接着问。
“嗯。”景皓等她自己说明原因,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和同事出去?”他忍不住又问。
“不是。”她简单的回答。“逛街?”他再次刺探。
“也不是。”
“你就别再折磨我了!到底是什么事?”他终于受挫的大声说。
“一个约会。”她回答。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回应。
“喂?你还在吗?”英琪忍不住开口。
“什么约会?”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压抑。
英琪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约会就是约会,没有所谓的什么约会。”她决定保持神秘,不准备告诉他这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庭访问。
她的回答令他失望。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他的声音有丝懊恼。
没有秘密?你以后就会知道我有多少事情瞒着你。英琪心痛的想。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她最后说道。他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下次再聊,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后,英琪不断的想着景皓电话里的态度。
他很不高兴,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她却不明白,他究竟在生哪门子的气?
他也许是因为不能见到雁欣而感到失望,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好奇心没有被满足而感到失望,或者是因为她的不坦白而感到失望总而言之,他可能有一千万个生气的理由,只不过其中绝不包含嫉妒。
一整天,英琪心里都在想着晚上的家庭访问。
她很少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家庭拜访,而感到紧张,然而不断上扬的肾上腺素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在小女孩眼中,她看到昔日的自己?还是因为小女孩的爸爸?她承认,除了景皓之外,她不曾对其他男性感到如此困惑过,可是他那蓝色的眼睛,仿佛藏了许多秘密似的,让她忍不住想去发掘。
而这是十分危险的。
再者,刘静慈才转进来没多久,对于她的家庭状况、背景,尤其是她的个性,她根本还不太了解,这样贸然地去做家庭访问,根本就不妥当。
也许她应该告诉静慈她晚上临时有事情,无法履行承诺去做这一次的家庭访问,毕竟她已经十分习惯说谎了,再多说一个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欺骗她,再说,只要一想到她爸爸那副冷漠的态度,她就无法再为自己的后悔找借口。最后一堂课结束之后,静慈来到教师室找她。
“报告老师。”她站在门外小声地说。
“请进。”
静慈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
“报告老师,我爸爸要我提醒老师,不要忘了今天的家庭访问。”她低着头说。
“请你捡起来。”英琪突然说道。
“什么?”静慈困惑的抬起双眼。
啊!英琪惊讶的发现到,原来这孩子也有和她爸爸如出一辙的眼睛。
“地上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所以捡起来吧!”她重复一遍。
静慈仔细的检查过地面。
“可是什么也没有啊!”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地上什么也没有的话,为什么你每次和老师说话时,总是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上呢?”她温柔地说。静慈依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喔!老师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老师长得太可怕了,所以你才不敢抬起头看老师,对不对?”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她听了之后,紧张的频频摇头。
“真的不是。”她坚定的摇头。
“那好!既然不是,以后和老师说话时,眼睛不可以再看着地上喔!否则老师会认为其实你在讨厌我,好不好?”
“嗯,知道了。”她小声的回答。
和小女孩取得共识后,英琪满意的笑笑。
“好,至于今天的家庭访问,老师当然没有忘记,不过老师还是谢谢你再次提醒我。”适当的赞美是必要的。没想到静慈竟然摇摇头。
“是我爸爸要我提醒老师的,因为他说老师可能会临时有事不能来。”她诚实说着。
英琪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你爸爸的确是十分细心,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老师,请问你待会儿要和我一起在校门口等我爸爸吗?”
“你先和老师在这里等,时间到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等你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静慈点头同意。
“好吧,你把旁边那张椅子搬过来,先在这里温习功课。”
对于稍后的家庭访问,她越想越觉得不寻常,甚至有种被设计的感觉。但,她再一次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了。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家庭访问罢了。静慈的爸爸只是出于“礼貌性”的,要静慈提醒她罢了!她试着说服自己,不愿去揣测他可能的真正意图。
六点一到,静慈就提醒英琪该出去等她爸爸了。之后,她们约莫又等了十几分钟,他才出现。
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令人不得不注意到,他有一副精壮修长的好体格。
小女孩高兴的走向他,既没有抱他、也没有牵着他的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仿佛他是一个高贵不可侵犯的神祗。
“上车吧。”他简短的说。
他的口吻合她感到不悦,他以为她是谁?他可是她女儿的老师,不是他的私人秘书!“不用了,我自己骑车跟在你们后面。”她倔强地说。
“别跟丢了。”他并没坚持。抛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回到车内。
英琪生气的瞪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不停的嘀咕。
十八年后某国中“英琪,二线电话。”语婷暧昧地补充“是‘他’打来的。”
“谢谢。”英琪感谢地朝着她的好友――蓝语婷老师笑笑。
“喂?我是张英琪。”
“是我,下课后一起吃顿饭吧?”严景皓说道。
“好啊!你还约了谁?”她高兴说。
“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再约任何人。”他坦率说。
“就你跟我?”她屏住呼吸。
和景皓认识六年,他们从来没有两人单独外出过。
“怎么?怕我吃了你?”他低声笑着。
“开玩笑,我只怕被人瞧见了,你会晚节不保!”
他一阵大笑。“来让我晚节不保吧!”接着又说:“我下班后去你家接你?”他满怀希望说。
“老地方见。”她更正。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老妈什么时候才会解严?”他的口气显得有些不耐。
英琪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叫他们就是喜欢瞎操心,要是他们看到有男人到我家来,一定会一口咬定你就是来诱拐他们宝贝女儿的臭男人。”
“拜托!都什么时代了?难不成他们打算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唉!这是所谓的爱女心切,你懂不懂?”她极为自然地说。
“高中以前上下课都由父母亲自接送,上大学以前不能有男性朋友,从小到大犯错也没被打过一次,你没被宠坏,还真是奇迹。”他调侃。
“没办法,谁叫我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呢?”她故作夸张地说。
“是喔!好吧!七点老地方见。”他无奈地。
“就这么说定了,我在转角的超市等你。”
“嗯,拜拜。”
挂上电话后,英琪望着电话发呆。
她发现她越来越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欺骗景皓说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每对他撒一次谎,她就越加害怕当景皓知道真相后,会多瞧不起她,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
“我回来了。”
一回到家,英琪习惯性的先向坐在沙发上打着毛衣的张母打招呼。郭佳蓉没有抬起头,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二十五年了,但这种冷漠的关系仿佛是昨日才开始一样,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拉长而有所改善。英琪步上二楼,来到自己的房间,这个她长久以来在现实生活中的避风港。惟有在这几坪大小的空间内,她才能够找到舒适。
她放下背包,往后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此时,她心情十分愉快,这一切都和景皓有关。
再一次,她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六年前与他相识――某大学美术系一年级的新鲜人张英琪,在礼拜六下午返回宿舍的路上,一辆疾速行驶的重型机车突然朝她迎面而来,就在快撞到她时,那个疯狂的骑士才紧急刹车。
英琪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紧紧地抱着才刚由图书馆借出的书,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没事吧?”骑士脱下黑色安全帽走向她,关心的问道。
回过神,英琪紧盯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她微愠地。
“什么?”英琪的道歉令骑士不明所以。
“这条道路不是属于你的私人产业吗!”她说道。
“当然不是!”他瞪着她,心想她是不是头壳坏了?
“既然不是,你晓得自己这样藐视行人,在街道上任意展示飞车特技表演,是很不道德的吗?”她以责难的口吻说。
他一把耙过头发,讪讪地笑了笑。
“的确是我不好!要杀要剐随你吧!”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英琪微蹙着眉头,有些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
“算了!希望你下一次能小心一点,就算不为自己,也该多为别人着想。”她严肃的说。
获判无罪后,他高兴地笑了开来。
“多谢小姐开恩!”他对英琪行了个大礼。“再会!”他转身朝重型机车走去。
突然,他又回过头对着英琪大声说:“我是t大四年级电机系的学生严景皓,希望下次能够以较和平的方式重新认识你。”
说完,他戴上安全帽,发动摩托车呼啸而过。
之后没多久,英琪在一场半强迫性的联谊活动中,再度遇见他,这才知道他在团体中很受欢迎。
也就是自那一次联谊起,她莫名其妙的成为他谈心的对象。
他总是三不五时打电话告诉她,他和第几任女朋友分手了,或者他又交了第几任的新女友。渐渐地,等待他的电话竟成了日常生活当中最重要的事,她喜欢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幽默的谈吐、对事情的独特看法不知自何时起,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他。
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的梦中情人。
准七点整,景皓驾着车子来到他们约定好的地点接她。
“想吃些什么?”等到英琪上车后,他开口。
“请客的人决定。”她俏皮的回答。
“你是吃定我了。”他笑着说,性感的嘴角微微上扬。
“知道就好。”
事实上,每次和他出去,不论是上馆子,或是去任何地方,一切花费他都坚持为英琪支付。他们之间亦兄亦友的特殊关系,也早已已经成为朋友间茶余饭后的话题。
车子开了约莫有半个小时之久,他们来到位于中港路上一家着名的日本料理店。
“哇!今天吃日本料理。”英琪高兴的大叫。
“这样的安排还满意吗?”景皓开玩笑的说。
她用力的点头,事实上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吃的是路边摊一碗二十五块的阳春面,她也甘之如饴。
显然,严景皓是这里的常客。
当服务人员一看到他们,就一连来了好几个人争相为他们服务,最后连经理也亲自出马。
“严先生,好久没见了!”一名年约四十,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脸上堆满笑容的朝他们走来。
“最近工作忙得连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眼尖的经理立刻注意到贵客身旁的女子。
“这位小姐应该没来过本店吧?”
“没有。”英琪笑着摇头。
“小翠,带这两位贵客到竹屋用餐。”经理转过头对一位服务人员说完,又回过头对他们说:“祝两位用餐愉快。”
“两位,里面请。”身着日式和服的服务人员,领着他们往里面走。
不久之后,他们一边用餐,一边分享着彼此的生活近况。
如向往常,景皓总是有办法逗得英琪笑到肚子发疼。
“拜托,你也太恶劣了。人家才刚自学校毕业,还是个清纯的社会新鲜人,你这个总经理就这样捉弄人家,小心人家以后不敢来上班了。”英琪对景皓公司新上任的秘书小姐深感同情。
“你放心好了,她不可能这样就离职,就算不是为了留在台湾属一属二的景太电子工作,也会为了我而留下。老实说,我觉得她还挺迷恋我的。”他十分有把握的说。
英琪睨了他一眼。“是喔,又有哪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被你的外表蒙蔽了吗?”
“喂!人家可是慧眼识英雄。我看,全天下就只有你张英琪,能对我这么优秀的人免疫。”他颇为委屈地说。
我?免疫?别傻了!英琪心想。
纵使她此刻的心情是五味杂陈,她仍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
“你呀!真是被你那些女朋友们给宠坏了。对了!你的现任女友还是那个美丽的化妆师吗?”“我们早就分手了。”他耸耸肩。
“分手了?你们不是才交往没多久?”她惊讶地。
“她啊,不说话像个贵妇,一开口却像个村姑。除了性以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他坦白说。
“这句话我已经听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可能出在你身上?”
“怎么说?”他饶富兴味的挑高眉。
“你每一次挑选对象,条件一是face、二是三围、三才是脑袋,并不是说漂亮的女生都没有大脑,不过你也应该试着把眼光放远一点,给自己和其他平凡女性多一点机会。”例如我,英琪苦涩地在心里低语。
“我并没有刻意将眼光放在那些美女身上啊!只不过眼睛有求美的本能,手、脚、嘴巴又不听大脑的警告,只愿意和眼睛一起堕落。唉!这一切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无奈地说。
“照你这么说,若全天下男人都像你一样的话,我们这种气质胜于外貌的女性,不就要永远滞销了?”她不以为然地。
他的嘴角突然温柔的上扬。“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英琪因为景皓突然展现的柔情,感到有些错愕,一时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工作上还顺利吧?”景皓不自在的清清喉咙,试着转移话题。
英琪暗地里偷偷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为了景皓礼貌性的赞美而大惊小敝。
“还不就是那样。对了!我们班昨天新转来一位小女生,又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
“她的父母离婚了?”
英琪摇摇头。“她母亲是在生下她时难产过世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在班上显得十分安静。”
“你想太多了,小孩子刚到一个新环境,总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景皓说道。
英琪微微一笑,她心里知道,事情并非如景皓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认得小女孩的那种孤傲,那眼神也曾伴随她多年,甚至,到现在还是会不时从她眼神当中表现出来。
“或许吧!”她回答。
晚餐结束,照往例在英琪的坚持之下,景皓只送她到约定的超市门口。“开车小心点。”她在车窗外叮咛。
“是,小姐。再打电话给我!”
“当然,再”
正当话说到一半,一位美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英琪!”
英琪先是愣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
“雁欣?这么晚了还出来?”她僵硬地。
“出来买些消夜解解馋。”她一边说着,一双灵活大眼忍不住好奇的往车里头瞧。“这位是”景皓这时下了车,眼中带着明显的欣赏之意。
“你好,我叫严景皓,是英琪的朋友。”
景皓成熟的男性魅力迅速吸引了雁欣。
“我是张雁欣,英琪的妹妹。”她大方的自我介绍。当他一听见她说是英琪的妹妹时,景皓困惑的转向英琪。
这一天终于来了!英琪痛苦的想。
“两位是第一次见面吧?景皓,你看,我妹妹是不是长得很标致?”英琪飞快地说着,暗地希望没有人发现到她声音的颤抖。
后来证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此时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的确是。”景皓缓缓地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雁欣看。
英琪冷眼旁观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清楚的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此刻,一如小时候,她再度尝到被摒弃在外的滋味。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她的声音空洞。
抛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英琪一路上几乎是跑着回家,一张小脸净是泪水。
一到家,她随即冲进自己的房间内,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很久以前,她就学会该接受自己只拥有一副平凡外貌的事实,她总是一再的提醒自己,丰富的内涵远比空有外表来得重要。
然而,她也清楚,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自己丰富的学识,来交换雁欣的那双柳眉、凤眼及尖挺的小鼻子。如此一来,她和景皓就不会只是朋友了吧?
她的脸上满是苦涩,瞧刚才景皓和雁欣眉来眼去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他们深受彼此吸引。
看来纸包不住火,什么父母心中的小鲍主,什么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什么幸福温暖的家庭全都是天大的谎言!
他终将发现,她张英琪根本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一个自欺欺人的大骗子第一堂课下课后,英琪步出教室,往导师休息室走去。
“早!昨天的约会如何?”语婷走到她身旁问道。
“你是指前半段,还是后半段?”英琪轻轻的叹口气,脸上的表情明显的落寞。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英琪的表情今语婷不免关心的问。
语婷是少数几个知道她心事的知心好友,因此,英琪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短地告诉她。
语婷听完之后,紧皱着蛾眉。
“所以你就很大方的退出,留下他们你侬我侬?”她十分不以为然。
英琪紧抿着双唇,默默地点头。
“我的好小姐,我看你是体贴过头了吧!你以为你是非常男女的主持人,还帮他们牵红线啊?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你暗恋多年的梦中情人耶!”语婷两眼一翻,大声叫道。
“不然我能怎么做?那一刻,他们的眼中就只有彼此,而我就像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路人。”她自我解嘲的笑笑。
面对英琪的强颜欢笑,语婷没再多说什么。她只能期盼她的好友,能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情人,以建立她向来严重缺乏的自信心。
放学之后,英琪不想立刻回家,她继续留在学校批改作业。到了将近六点时,她才缓缓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当她步出校门口时,意外的发现到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正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校门口旁的栏杆上。
“静慈,你怎么还没回去?”英琪走到她身旁轻声的询问。
“老师好,我在这里等我爸爸来接我。”小女孩一看到她后,低着头小声的回答。
听完她的话,英琪的眉头不禁紧蹙。
“你爸爸几点下班?”
“报告老师,我爸爸六点就下班了。”她依旧低着头说话,一双小手不安的扭绞着。
英琪在她身旁蹲了下来。“在跟别人交谈时,眼睛要注视着对方才礼貌喔。”当得到小朋友的注意后,英琪继续说:“你每天都在这里等着你爸爸来学校接你吗?”
小女孩点头回答,可是一张小脸还是朝下看。
英琪注视她好一会儿,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好吧,老师在这里陪你。”语毕,她在静慈的身旁坐下。
“老师,不用了!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而且,我爸爸待会儿就来了。”小女孩慌张的抬起头,睁大眼看着英琪。
“没关系,老师有话要对你爸爸说。”一想到这位家长如此放心的将小孩丢在学校,她就忍不住生气。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左右,一辆黑色宾士轿车朝她们缓缓前进。
“老师,我爸爸来了!”小女孩开心的迅速站了起来。
英琪眯着眼,试图看清楚挡风玻璃内的人影。
“老师,我先回去了,再见!”就在她朝着车子前进的同时,英琪也紧跟在她的身后。她走到驾驶座旁边,等着车窗降下。
“有什么事吗?”低沉的声音由车窗内传来。
英琪不悦的弯下腰,正准备要开口时,突然又阖上了嘴巴。
那是一张十分吸引人的脸孔,脸孔的主人有着一对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下是两片线条优美的唇,方正的下巴显得性感不已。当她的视线往上游移,她惊讶的发现到,他有着一双十分密长的眼睫毛,慵懒的眼神内是深蓝色的瞳孔,而它们正饶富兴味地看着她。
“还满意吗?”蓝色眼珠的主人开口。
英琪不好意思的垂下视线,脸颊也跟着火烫了起来。
她清清突然变得干燥的喉咙。“请问你是刘静慈的家长吗?”“是啊。”他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是她的导师,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她的事情。”她严肃的说。
“她有做错什么吗?”他的态度转为冷漠。
“没有,不过――”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他粗率地打断她的话。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你真的是她爸爸吗?”她抬高音调,不甚友善的说。
“当然――”他危险的眯着双眼。
她没让他把话说完,又紧接着说:“既然如此,你怎么能够表现得如此冷漠?”
“这是我的家务事。”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而她是我的学生。”她不甘示弱的说。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个奇怪的女人,瘦巴巴的个儿生起气来却挺有架式的,尤其是她单薄的背挺得笔直,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奋不顾身想要保护小狮子的母狮般,教他不由得欣赏起来。
“台湾的老师都像你一样热心吗?”
英琪被他瞧得有点不自在,分不清他这番话是在赞美,还是在挖苦“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最后她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始道:“在台湾不是有什么家庭访问?有事情的话,就来做家庭访问吧!失陪了。”
正当他径自决定结束这次谈话,欲重新升起车窗时,英琪突然冲动的开口――“什么时候?”
“明天?”他挑高一道眉。
“就明天。”当她尚未来得及思考时,答案就冲出嘴边。令她惊讶的是,在听完她的回答之后,他的嘴角竟微微地上扬。
“明天见。”
话一说完,车窗重新升起,循即扬长而去,留下英琪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为刚才在情绪冲动下所作出的决定,懊恼不已。
英琪回到家没多久,雁欣就来敲她的房门。
“英琪,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景皓的事?”雁欣兴奋的开口。
景皓?!只见过一次,就熟到直接称呼名字了吗?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虚弱地笑笑。
“全部!我想要知道全部关于他的事情!你知道吗?我想――不,我确定我已经爱上他了!”她高兴的说着。
“相同的话你已经对我说过好几次了。”她冷冷地提醒雁欣。
沉浸在幸福里的雁欣,根本没注意到英琪脸上异样的表情,仍继续说着:
“这次不同!他和那些小表头是不一样的,他沉熟、稳重、充满男性魅力又事业有成,天啊!想想看,这不是十全十美吗?”
“所以你爱上他了。”她苦涩地说。
“你知道吗?他也喜欢我。”她自信地说。
“是吗?他告诉你的?”英琪的心漏跳一拍。
“没有,不过就快了。你知道,对于这种事,我可是比你有经验。”她沾沾自喜的表示。
英琪知道她说的没错,打从她和异性有了接触起,她就如同一块大磁铁般,不断接收到来自身旁男孩子们追求的目光。这种受到众所瞩目的感觉,是她一辈子也无法体会的。
“是吗?那就恭喜了!”她试着高兴地说。
“快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不知道。”英琪耸耸肩回答。
“你可以再约他出来吗?我好想见他喔!”她的回答令雁欣感到失望。
英琪摇摇头。“我最近真的很忙,他应该有给你他的名片吧?”她知道景皓习惯发名片给他感兴趣的对象,而雁欣当然符合他的条件。
“有是有只不过我们昨天才刚认识,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跟他联络,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花痴?”
“别傻了,不管你做些什么,都不会有人认为你是花痴。”美女就是有这种特权,英琪想。
“真的吗?我再仔细想想,不过他若再约你时,你可要记得找我喔!”
“再说吧!我还有一些学生作业要看,不跟你聊了。”说着,英琪将一大叠学生作业簿从袋子里拿出来,不理会她便开始批阅作业。
雁欣知道这是英琪下逐客令的暗示,她心里也隐约知道英琪在想些什么。算了!她自有办法让严景皓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晚就寝前,英琪接到景皓打来的电话。
“你昨晚怎么自己先落跑了?”他劈头就说。
“我以为你应该会感激我让你们有机会独处,不是吗?”她坦白地说。
“你真是让我哑口无言。”景皓在电话那头低声笑着,接着又说:“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你有这样一个妹妹?”
“没有吗?”她轻声的说。
“没有。”景皓肯定的道。
“或许是没有机会说吧!”她轻描淡写。
“是吗?对了,明天阿泰和小李会从台北下来,要不要顺道带你妹妹一起来吃个饭?”
妹妹、妹妹、妹妹!难道你目前心里想的就只有她?
“我不能去。”她冷漠地回答。
她的回答令景皓感到错愕,因为英琪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邀约。
“怎么?明天有事?”他紧接着问。
“嗯。”景皓等她自己说明原因,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和同事出去?”他忍不住又问。
“不是。”她简单的回答。“逛街?”他再次刺探。
“也不是。”
“你就别再折磨我了!到底是什么事?”他终于受挫的大声说。
“一个约会。”她回答。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回应。
“喂?你还在吗?”英琪忍不住开口。
“什么约会?”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压抑。
英琪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约会就是约会,没有所谓的什么约会。”她决定保持神秘,不准备告诉他这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庭访问。
她的回答令他失望。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他的声音有丝懊恼。
没有秘密?你以后就会知道我有多少事情瞒着你。英琪心痛的想。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她最后说道。他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下次再聊,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后,英琪不断的想着景皓电话里的态度。
他很不高兴,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她却不明白,他究竟在生哪门子的气?
他也许是因为不能见到雁欣而感到失望,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好奇心没有被满足而感到失望,或者是因为她的不坦白而感到失望总而言之,他可能有一千万个生气的理由,只不过其中绝不包含嫉妒。
一整天,英琪心里都在想着晚上的家庭访问。
她很少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家庭拜访,而感到紧张,然而不断上扬的肾上腺素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在小女孩眼中,她看到昔日的自己?还是因为小女孩的爸爸?她承认,除了景皓之外,她不曾对其他男性感到如此困惑过,可是他那蓝色的眼睛,仿佛藏了许多秘密似的,让她忍不住想去发掘。
而这是十分危险的。
再者,刘静慈才转进来没多久,对于她的家庭状况、背景,尤其是她的个性,她根本还不太了解,这样贸然地去做家庭访问,根本就不妥当。
也许她应该告诉静慈她晚上临时有事情,无法履行承诺去做这一次的家庭访问,毕竟她已经十分习惯说谎了,再多说一个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欺骗她,再说,只要一想到她爸爸那副冷漠的态度,她就无法再为自己的后悔找借口。最后一堂课结束之后,静慈来到教师室找她。
“报告老师。”她站在门外小声地说。
“请进。”
静慈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
“报告老师,我爸爸要我提醒老师,不要忘了今天的家庭访问。”她低着头说。
“请你捡起来。”英琪突然说道。
“什么?”静慈困惑的抬起双眼。
啊!英琪惊讶的发现到,原来这孩子也有和她爸爸如出一辙的眼睛。
“地上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所以捡起来吧!”她重复一遍。
静慈仔细的检查过地面。
“可是什么也没有啊!”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地上什么也没有的话,为什么你每次和老师说话时,总是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上呢?”她温柔地说。静慈依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喔!老师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老师长得太可怕了,所以你才不敢抬起头看老师,对不对?”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她听了之后,紧张的频频摇头。
“真的不是。”她坚定的摇头。
“那好!既然不是,以后和老师说话时,眼睛不可以再看着地上喔!否则老师会认为其实你在讨厌我,好不好?”
“嗯,知道了。”她小声的回答。
和小女孩取得共识后,英琪满意的笑笑。
“好,至于今天的家庭访问,老师当然没有忘记,不过老师还是谢谢你再次提醒我。”适当的赞美是必要的。没想到静慈竟然摇摇头。
“是我爸爸要我提醒老师的,因为他说老师可能会临时有事不能来。”她诚实说着。
英琪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你爸爸的确是十分细心,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老师,请问你待会儿要和我一起在校门口等我爸爸吗?”
“你先和老师在这里等,时间到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等你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静慈点头同意。
“好吧,你把旁边那张椅子搬过来,先在这里温习功课。”
对于稍后的家庭访问,她越想越觉得不寻常,甚至有种被设计的感觉。但,她再一次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了。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家庭访问罢了。静慈的爸爸只是出于“礼貌性”的,要静慈提醒她罢了!她试着说服自己,不愿去揣测他可能的真正意图。
六点一到,静慈就提醒英琪该出去等她爸爸了。之后,她们约莫又等了十几分钟,他才出现。
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令人不得不注意到,他有一副精壮修长的好体格。
小女孩高兴的走向他,既没有抱他、也没有牵着他的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仿佛他是一个高贵不可侵犯的神祗。
“上车吧。”他简短的说。
他的口吻合她感到不悦,他以为她是谁?他可是她女儿的老师,不是他的私人秘书!“不用了,我自己骑车跟在你们后面。”她倔强地说。
“别跟丢了。”他并没坚持。抛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回到车内。
英琪生气的瞪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不停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