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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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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不在身边,总感觉少点什么。妻子笑言:“少了唠叨。”我不敢肯定,除了唠叨,一定还少了什么。

    妻子说,那就是想儿子了。

    是的,想儿子了。儿子在身边的时候,总有吵不完的嘴,天天盼着能过几天清净日子。没有想到,儿子刚刚迈出家门,我们的心就成了漂浮的云。日子一天天过去,藏在心底那颗思念的种子也一天天发芽,生根,拔节,慢慢长成浓荫婆娑的树,又织成面容沧桑的茧。

    但是,我们和儿子有约定,谁也不要轻易说出想念两个字——因为那道情感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上。

    儿子率先表态:“我才不会想你们呢。刚张开自由的翅膀,凭什么又套上枷锁?”我们也赶紧回应:“大家都忙,哪有时间念想呵!正好抓紧时间工作,挣钱供你上大学。”

    儿子知道,父母言不由衷。我们也知道,儿子在极力掩饰。看吧,我们的脸都红着呢。

    十二岁,正是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的年龄。迈过十二岁的门槛,儿子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意愿,不再唯父母之命是从。偏偏做父母的又好为人师,总喜欢以过来人的口吻传经授道。于是,在一起的时候,争论就成了家常便饭。

    “今天的事情,不能拖到明天去做。时间的债,只会越背越沉。”

    “今天的事情如果明天再做,说不定又有新发现,结果会更有趣。”

    “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

    “别人能做的事情,我凭什么还自己做?只有别人做不了的事情,才值得我去做。”

    如此这般的嘴仗打得唾沫飞溅,父母和孩子都想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结果,争来吵去,谁也说服不了谁,彼此闷了一肚子气不说,还让邻居们笑话。

    渐渐地,儿子有些厌烦了,想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天空。

    于是,我们把儿子送到离家百里的县城去上中学。临行前,妻子拉着儿子的手,一遍一遍叮嘱:“想家了,就打电话,我们来看你。想回家也说一声,让你爸开车接你。”儿子居然一脸坦然,满不在乎地说:“上中学多忙呵,哪有时间想家,我顶多一个月回来看望你们一次。”

    见儿子如此豪迈,我颇有些感动,内心深处颇有一种儿子已渐渐长大的成就感。妻子可不这样,刚把儿子送进学校大门,她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

    儿子果然信守承诺。第一周没有打电话,第二周依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禁有些得意,多次在妻子面前炫耀儿子生活自理能力强,妻子则忐忑不安地泼冷水:“别得意太早,好戏还在后面。”

    果然,刚到第三周,儿子的老师就打来电话,说孩子生病了。我们只好连夜赶去。晚自习还没有下课,儿子神情黯淡地坐在教室里。一回头,看见教室外面举目张望的父母,立刻有了精神,飞快冲出教室,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先是甜甜地笑,接着,又咿咿唔唔地哭。哭过了,嘴上却不依不饶:“我可没有想家,是老师要给你们打电话。”

    在一旁的老师听了,忍不住笑,悄悄把我们拉到一边,揭穿了儿子的小秘密:“小家伙刚去几天就开始想家,可是,碍于面子,又不敢打电话。于是,自作聪明想了一个办法,故意将身上的衣服和鞋袜弄湿,好让自己患感冒。哪知身体素质好,接连试验了两周才得逞。”

    听罢老师的话,我哑然失笑,笑过之后又觉得心里发酸。我开始怀疑,我们和儿子之间的约定,是不是有些荒唐?谁都知道,思念恰似高天上的云,微风吹拂,悠然如诗。假如没有风的疏导,云层就会越积越厚,直到阴霾漫天。父母与孩子之间,断断离不了那缕亲情的风。

    妻子当然懂得这个道理,马上向儿子承诺:“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你。”没想到,这个提议竟被儿子否决:“免了吧,我可不愿意再给自己戴紧箍咒。”

    我们解释说,是利用出差的机会去看他。儿子笑了,说那还差不多。

    从那以后,我们去县城“出差”的次数慢慢多起来。尤其是周末,只要单位没有急事,我们就会买些儿子爱吃的零食,风雨无阻去“出差”

    哪知道,父母“出差”的时间多了,原本已偃旗息鼓的争论也陡然多了起来,那道晾在一边的“紧箍咒”又悄悄戴在了儿子头上。

    “父母每天要做的事情,大部分是自己不喜欢做的,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

    “你们可以为难自己,我绝不做勉强的事情,只有自己心甘情愿,才能把事情做好。”

    “百川归海,是因为大海虚心,做人也要谦逊。”

    “老师和同学都为我感到骄傲,你们也没少夸我,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为自己骄傲。”

    仿佛昨日重现“战火”从一个城市,又蔓延到另一个城市。有一天,儿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仅仅因为理发。不知道什么原因,儿子总是害怕理发,宁肯让头发长成一团乱麻,也不愿意踏进理发店半步。但是,我们看不惯儿子的邋遢样,执意带他去理发。

    理发师傅是一位熟识的朋友,很有耐心,儿子却一直牢骚不断。先是留长发,儿子说不好;剪成学生头,儿子也说难看;再修成小平头,这下可不得了,儿子干脆号啕大哭起来。理发师傅手足无措,刚想征求我们的意见,儿子又赌气冲出了理发店。他一边跑,一边哭,惹得满街行人驻足观望,都以为我们这两个衣冠楚楚的家伙在虐待孩子。

    儿子哭着嚷着跑了。我们却呆呆地站在街头,不知道何去何从。初冬,夜风正急,有两滴温热的东西,从我们眼眶里缓缓渗出,刚挂在脸上,就变成一股钻心的凉。

    妻子哭笑不得:“不是冤家不聚头呵!”

    我也尴尬万分:“没有千年修行,还做不成冤家哩。”

    但是,我们都相信,十二岁,儿子是我们的冤家;二十岁,儿子注定是我们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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