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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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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世到今生, 洛夕萤念过无数震撼人心的台词。
但没有一次抵得上此刻。
戏里的台词不属于她，演的是别人的故事, 那些或悲壮或温暖的台词没有一句是给“洛夕萤”这个人的。
就像是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扮演的是另一个角色。
旁人对她的厌恶也好, 恭维也罢, 同样不属于她本身。
她像是飘在天上的云彩，人们想起来时偶尔看她一眼, 却从来不知道也不记得她原来的模样。
若是哪一日天上的云彩消失, 他们最多也不过感慨一句天气真好。
谁会记得这个世界之中的过客呢。
洛夕萤明了这一点，从不奢求什么。
但不期待不代表不会触动。
也唯有这么一句, 听着像是耍无赖的话, 轻而易举地敲进了她的心底，将她拉回了人间。
不是多优美，多有深意，只是一颗真心而已。
洛夕萤呆愣在原地, 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关心而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将视线投向马路的对面, 酸胀的眼底有些湿, 她眨着眼睛将眼泪挡回去。
路口驶来一辆车, 鸣了声笛, 穆倾寒目光便错过去，抬手招了招。
早在洛夕萤回去换衣服地时候, 穆倾寒就帮她叫了车，这时候倒也正好赶上。
洛夕萤还在努力憋着眼泪，也没想太多, 在车停下的时候便上了车。
穆倾寒提着裙摆一同挤上了后座。
洛夕萤并没有再拦她。
给司机报了医院地址之后，穆倾寒才想起来解释两句。
“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别的车了，就帮你叫了一辆。”穆倾寒说着，又问了一句，“你哥不是说要来接你吗？”
刚刚经纪人的话，她也听清楚了。
经纪人看起来很着急，但说着来接洛夕萤的人却始终没有踪影。
“大概还早。”洛夕萤看了眼手机，“去得太早他脸上也不好看。”
洛夕萤比穆倾寒更了解洛清嵘一些。
这人跟她之间没什么兄妹情深的虚情。
他主动表达什么善意，也不过是为了确保洛夕萤还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已。
就算是嘴上说着来接她，半路就拐到岔道上去，暗地里警告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夕萤从来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一对父子。
若不是她清楚洛清嵘对洛父的不满和对洛氏的渴望，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他们父子特意做的局。
为了让她主动回到洛家，自投罗网。
不过看洛清嵘发的短信电话的轰炸频率，这点可能性也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爸病倒了］
［你在哪儿？］
［赶紧接电话！］
［我们到医院了］
［让你的经纪人去找你了，站着别动，我叫人去接你］
［别忘了我们之前做过的约定］
洛夕萤低头看着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信息的内容，看着时间默默推测着事件的真相。
从短信时间来看，洛父出事还不到两个小时，这时候大概刚被送到医院不久。
看着洛清嵘时不时地进行一下实况转播，就能知道这个“意外”同样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洛夕萤没有回电话的意思，大致翻完短信，就在最后一条上回了个“好”字。
“你还要回洛家吗？”穆倾寒忽地问道，“如果你父亲真的不行了的话。”
洛夕萤刚收回手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人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担心洛父的情况，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洛夕萤顿了顿，没把这句话接下去，“先去医院看看再说吧。”
洛夕萤的态度模棱两可，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穆倾寒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那些话暂且咽了回去。
“好。”穆倾寒应道，“有我在呢，别怕。”
……
剧组离洛父进的医院有一段距离。
等到了医院门口，已经足够穆倾寒处理好自己的戏服套装，至少让它们显得不那么醒目了。
洛夕萤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就下了车。
穆倾寒刚把头发放下来，又匆匆跟着下车。
“等等我——”
前面洛夕萤走得快，穆倾寒也赶得急。
好不容易在无人的通道口追上了人，穆倾寒的头发也散得不成样子。
她头发原本就扎得紧，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配饰，车上空间狭窄，时间又紧，好多东西都是被她自己一把拽下来的。
随便拉扯的结果就是头发一绺一绺地散开，有些地方还打成了结，一眼看去颇为凌乱。
洛夕萤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也险些认不出这个小疯子一样的穆倾寒。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洛夕萤有些无奈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穆倾寒乖乖走近，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还要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没来得及换衣服，这样走出来容易被人认出来。到时候被人看到，瞎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也不好。”
“你本来就不应该跟过来。”洛夕萤回道，“来了也是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我乐意。”穆倾寒答道。
洛夕萤嗤笑了一声。
到了没人的地方，洛夕萤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自然也没有再乱跑的必要了。
虽说她的父亲据说还在急诊室抢救，但她也并不怎么着急。
洛夕萤抓过穆倾寒的头发，依次取下剩下的小夹子，拆开发绳，用手指梳开打结的部分。
她什么妆都扮过，也并不总是要麻烦别人，自己就很熟练。
帮别人打理起来也是绰绰有余。
穆倾寒乖乖低着头任由洛夕萤在她头上折腾。
洛夕萤表现出的不屑很明显，但她的动作也足够温柔。
穆倾寒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弯起眉眼笑。
大概是觉得洛夕萤对她心软了。
当然也可能是洛家人对洛夕萤不够重要，甚至是连多看一眼的欲|望也没有。
有那点空闲，甚至宁愿花在给穆倾寒梳理头发上。
所以当洛父住院的涉事人之一柳清宁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有些怪异的景象。
穆大小姐乖乖巧巧地低着头，任由别人撸着她的头发，看着像是纯良的小白兔。
洛夕萤背对着楼梯口，柳清宁一时还没认出来。
还是洛夕萤自己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一眼。
她手里还抓着穆倾寒的头发，嘴里咬着根发绳，脸上有些诧异。
见来人不是洛家人，洛夕萤很快就放松下来，又转回了头，帮穆倾寒扎好了头发。
只扎了一个马尾。
洛夕萤就算再闲，也不是专业搞发型的，不过就是顺手帮她处理好那一头意外打结的头发，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穆倾寒晃了晃脑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好像是第一次扎头发的似的，有些好奇又有些奇妙的雀跃。
柳清宁脚步卡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不上不下地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洛夕萤跟穆倾寒认识，也知道她们好像私交不错。
但他没想象过两人的私交是哪种“不错”法——
至少眼前这种，他是没想到过的。
看着太平常了，平常到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
但那点微妙的亲昵却让他有些意外的在意。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说是朋友的话，穆大小姐未免显得高兴太过头了。
洛夕萤将手上剩下的东西塞回给穆倾寒，才又转头看向柳清宁，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柳清宁被这一问才回神，答道：“还在抢救，不过情况不太乐观，洛大少爷在门口守着呢。暂时没我什么事，先随便在医院里转转。”
顺带看看洛夕萤到没到。
再换句话说，一切暂时还都在掌控之中。
柳清宁并不想把洛夕萤牵扯进来，便一语带过，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若不是洛清嵘说他跟洛夕萤打成了一些协议，柳清宁甚至根本不会多蹚这一次浑水。
这次来也是担心洛清嵘跟洛夕萤对峙，会出什么问题，这才借着跟洛清嵘合作的名义一起来了一趟医院。
洛夕萤不知他的用心，但也明白他的态度。
两人之间相处不多，信任的程度也不深，这种时候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清宁不说，洛夕萤也不多问。
倒是柳清宁看到穆倾寒，还是止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穆小姐怎么也来了？”
“我来保护她啊。”穆倾寒直白地答道，“谁知道那位洛大少爷是不是没安好心。”
“正好一起拍戏。”洛夕萤解释道，“她帮我打了车，就顺路一起来了。”
柳清宁看看穆倾寒，又看看洛夕萤，一时不知道该信哪句。
好在他的纠结很快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洛夕萤接了电话，就听到对面的洛清嵘问她怎么没有跟他派去的车回来。
“你赶紧过来，爸爸想要见你。”
洛清嵘最后丢下了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这点距离足够另外两人听得清楚。
穆倾寒眯了眯眼，有些明显的怀疑和担忧。
“我陪你一起——”
穆倾寒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用了。”洛夕萤说道，“你在这儿等我吧。”
“但是……”穆倾寒还想再说些什么。
“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在外面比较好接应我啊。”洛夕萤朝她笑了笑，“而且有些私事，我还是想跟他们单独谈谈。”
话已至此，穆倾寒只能退了一步。
“我就在这边等你。”穆倾寒说道，“你早点回来，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剧组的聚会。”
洛夕萤只是笑，随即又看了柳清宁一眼。
柳清宁给她指了个方向：“在那边，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是了。”
洛夕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穆倾寒低头看了眼手机，脸上那点雀跃欢喜敛了个干净。
柳清宁本想上前，却又被这位大小姐变脸的速度惊到，一时停在了原地。
“穆小姐——”柳清宁踌躇了片刻，还是主动问道，“你跟夕萤，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倾寒好像这时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转头看了眼柳清宁，点头打了声招呼：“柳先生，好久不见。”
“至于关系……”穆倾寒弯起嘴角，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你猜？”
……
离开了穆倾寒之后，洛夕萤那一颗砰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才慢慢安稳下来。
原本有些混沌恍惚的大脑也慢慢恢复清明。
越走近目的地，她的意识就越发的清醒。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不只是急救室的病房。
洛夕萤来这一趟并非只是为了配合洛清嵘的表演，倒不如说她不相信他。
剧情早就崩塌得彻底，就算在前世有系统的指挥，很多事情也并未按照原本的轨迹发生。
更何况是剧情面目全非的今生，谁也不知道所谓剧情会歪到什么地方去。
不能确定洛父真的如同前世一样彻底瘫痪在床，她就算离开也不得心安。
跟洛清嵘之间的恩怨也只是顺带的事。
出乎洛夕萤的意料的是，急诊室的门口站了很多人。
有几个面孔还算熟悉，她回忆了许久，想起来那好像是洛氏的高管。
也算是对洛父忠心耿耿的老下属，早在洛夕萤刚进洛家门的时候，就见过他们的脸。
洛清嵘站在人群中央，满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周围的人还在低声安慰着他。
这里就与前世有所不同。
前世柳清宁打进洛氏内部，跟洛清嵘联手坑瘫了洛父。
这一切都发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没有第四个目击证人。
因而前世也不乏一些说洛清嵘是故意坑爹的声音，让他的继承之处走得很不顺畅，甚至还不得不借用了殷家的外力。
当然那一次少不了柳清宁和洛夕萤在当中的推波助澜。
这一世不仅洛父昏迷的时机提前了，就连洛清嵘的境况也大有改善。
柳清宁没有像前世那样孤身上阵，而是借助了养父母的力量。
即便真的对洛氏动了手脚，他也能轻易把自己摘干净。
洛清嵘的运气就更好了。
洛父生气发病的时候正好是在会议之中。
直接起因是一个下属送上来的报表数据有大问题。
洛父愤怒至极，高声训斥，正喊着要把下属开除，就哽着喉咙红着脸仰倒了下去。
坐在会议室里的公司高管、连着视频通讯的合作方，全都是这一场意外事故的见证者。
放在洛清嵘身上的怀疑自然就变少了。
直到救护车呼啸而至，这些下属们也慌慌张张地跟到了医院。
看到洛清嵘满脸担忧急切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去安慰了他几句。
洛夕萤到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刚好被打开，医护人员将昏迷的洛父推了出来，送进了病房。
医生说病人现在还有些意识，洛清嵘提出去看看父亲的请求也被答应了。
“可以去看看他，如果有亲属陪伴，或许能让病人更安心一些。但不要刺激他，他现在的情况还有些不稳定，最好让他保持平和的心态……”
医生的嘱咐也没能拦住洛清嵘的脚步。
看起来还真是个担心父亲的大孝子。
医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护士打了声招呼便要转身离开。
洛夕萤正好停在他的面前，叫住他道了声谢。
“医生，辛苦了。”洛夕萤说着，又问道，“请问我爸爸他——”
洛夕萤欲言又止，脸上带着几分哀切与不忍。
医生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看着这位年轻姑娘脸上的担忧痛苦，也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病人……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医生斟酌着措辞，尽量委婉地告知详情，“后续还要留院观察……”
“那些病症我也不懂，医生，你就告诉我，我爸爸他……还能站起来吗？”
洛夕萤声音微颤，眼眶都泛起了红。
医生面露不忍，却又不能欺骗她，便只能撇开视线，不去看她。
洛夕萤眼角滑下了眼泪。
医生最怕看到女孩子哭，尤其是这种不声不响的哭法，连忙开口安慰：“也不是不可能的——”
洛夕萤背到身后的手险些掐破自己的手心，她抬起头来却是泪眼中带着期望：“真的吗？”
“呃……只是说有可能，毕竟病人送诊还算及时……”医生磕磕巴巴地解释，最后还是得告知她实情，“但是，我们医院的能力有限，如果静养一段时间能有好转的话，之后要是能找到国外的专家，说不定还能治……”
简而言之，在国内是别想治好了。
这可真是……
太好了。
洛夕萤在心底默叹了一声，没什么诚意地为洛父默哀了两秒。
洛清嵘没当场弄死他爹就算不错了，更别提去专门找什么专家来治了。
不管内心怎样高兴欣喜，洛夕萤脸上的失望与痛苦神情还是纹丝不动。
“那……现在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洛夕萤情真意切地请求道，“钱不是问题，我哥有的是钱，只要你们好好照顾我们的父亲，他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如果有哪里缺钱的，你们尽快提，他肯定会给的。”
医生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句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让医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年纪轻轻就遭逢巨变，受到打击胡言乱语几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医生想到这里又有些心软，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们职责所在，当然会好好照顾病人。”
“不过你们做家人的，有空也要来陪陪病人，说些积极的好的事情，帮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刺激他的求生欲，说不定可以加快好转……”
这边正说着，那边病房里又探出了个脑袋。
“洛夕萤。”洛清嵘皱着眉叫了一声，打断了她和医生之间的交流，“别磨蹭了，赶紧进来看看爸爸。”
话头打断到这里，洛夕萤道了声谢便转身走向了病房。
医生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准备转身离去。
离开之前他还听到身后那些人的对话。
“那是洛大小姐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长这么漂亮，啧啧啧——”
“看样子应该刚拍完戏就来了吧，看来对洛总很关心啊，看她哭的，我心里都难受了。”
“你们懂什么，这一个两个的，不来哭一回哪能继承到洛总的家产。”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小姐不就一个私生女，哪来的继承权，怎么说也养这么多年，还不兴人家真的父女情深吗……”
……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八卦起来也毫不含糊。
仗着病房门的隔音效果足够好，几人在外面已经从这对儿女聊到了洛父在外面养的几个小情人。
医生忍不住又叹了声气。
这个世界，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复杂啊。
……
与八卦一门之隔的病房内。
护士最后帮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洛父量完体温，见没什么大问题，便帮他盖好被子。
她对病房内两位家属小声提醒了几句，便暂时转身离开，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的时间。
守在门口的谭助理也跟着护士出了门。
也就是换了个地方守门，给里面的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洛清嵘坐在凳子上，冷眼看着病床上的人。
后进来的洛夕萤则靠在了窗边，等护士出了门，便低头专注起了自己的手机。
病房的主角洛父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说是还有些意识，但洛父这一瘫，也只剩下眼珠子能动。
张着嘴也只能发出一些气音，根本不成字句。
洛夕萤在刷手机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便慢慢散去。
自从出了门，她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位名义上的生父了。
就连上次洛父亲自去剧组抓她回去，也只是隔着车窗遥遥扫了一眼。
多年未见，洛夕萤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初见洛父时他是什么样子了。
仅剩下的印象就是他老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其实还算不上老，洛父平日里也很注意保养，与同龄人比起来，乍一眼看去还要年轻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公司的事务让他心力交瘁，头发都已经白了一片，眼角眉梢皱眉也愈发明显。
躺在病床上无力动弹的时候，就与寻常的虚弱老人没什么区别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再有钱有势，终究还是个凡人。
也架不住一个儿子坑的。
洛夕萤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眼洛清嵘。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跟自己一样的感慨，但至少他对洛父的不满这时候也已经鲜明地表现了出来。
善恶终有报。
洛夕萤并不同情洛父，但她也并不感激洛清嵘。
相反，比之洛父，她或许要对洛清嵘更加警惕一些。
毕竟一个已经没了行动能力，一个却还活蹦乱跳，即将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劝离和荣耀。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穆倾寒被洛清嵘给拱了。
洛夕萤一边玩手机一边神游，坐在一边的洛清嵘有些不满。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洛清嵘冷声问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还有为什么要你来这里。”
当然知道。
为了确认洛父瘫痪的消息的真实性。
也为了收集更多的证据——
证明眼前这位大少爷不堪托付终身。
洛夕萤低垂着眉眼，随着洛清嵘的质问露出些虚伪的笑意。
“你想我说什么？”洛夕萤反问道，“事已至此，还需要我替你回顾一下你的计划清单吗。”
洛夕萤语气平静，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通讯界面。
与穆倾寒的聊天框恰好就在最顶层。
看到穆倾寒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改了主意。
［在外面等得无聊吗？要不要听个狗血豪门大戏的现场直播？］
洛夕萤不动声色地敲过去一段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往下接话。
“比如，你是怎么把亲爹坑到瘫痪的？”
从前世到今生, 洛夕萤念过无数震撼人心的台词。
但没有一次抵得上此刻。
戏里的台词不属于她，演的是别人的故事, 那些或悲壮或温暖的台词没有一句是给“洛夕萤”这个人的。
就像是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扮演的是另一个角色。
旁人对她的厌恶也好, 恭维也罢, 同样不属于她本身。
她像是飘在天上的云彩，人们想起来时偶尔看她一眼, 却从来不知道也不记得她原来的模样。
若是哪一日天上的云彩消失, 他们最多也不过感慨一句天气真好。
谁会记得这个世界之中的过客呢。
洛夕萤明了这一点，从不奢求什么。
但不期待不代表不会触动。
也唯有这么一句, 听着像是耍无赖的话, 轻而易举地敲进了她的心底，将她拉回了人间。
不是多优美，多有深意，只是一颗真心而已。
洛夕萤呆愣在原地, 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关心而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将视线投向马路的对面, 酸胀的眼底有些湿, 她眨着眼睛将眼泪挡回去。
路口驶来一辆车, 鸣了声笛, 穆倾寒目光便错过去，抬手招了招。
早在洛夕萤回去换衣服地时候, 穆倾寒就帮她叫了车，这时候倒也正好赶上。
洛夕萤还在努力憋着眼泪，也没想太多, 在车停下的时候便上了车。
穆倾寒提着裙摆一同挤上了后座。
洛夕萤并没有再拦她。
给司机报了医院地址之后，穆倾寒才想起来解释两句。
“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别的车了，就帮你叫了一辆。”穆倾寒说着，又问了一句，“你哥不是说要来接你吗？”
刚刚经纪人的话，她也听清楚了。
经纪人看起来很着急，但说着来接洛夕萤的人却始终没有踪影。
“大概还早。”洛夕萤看了眼手机，“去得太早他脸上也不好看。”
洛夕萤比穆倾寒更了解洛清嵘一些。
这人跟她之间没什么兄妹情深的虚情。
他主动表达什么善意，也不过是为了确保洛夕萤还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已。
就算是嘴上说着来接她，半路就拐到岔道上去，暗地里警告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夕萤从来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一对父子。
若不是她清楚洛清嵘对洛父的不满和对洛氏的渴望，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他们父子特意做的局。
为了让她主动回到洛家，自投罗网。
不过看洛清嵘发的短信电话的轰炸频率，这点可能性也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爸病倒了］
［你在哪儿？］
［赶紧接电话！］
［我们到医院了］
［让你的经纪人去找你了，站着别动，我叫人去接你］
［别忘了我们之前做过的约定］
洛夕萤低头看着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信息的内容，看着时间默默推测着事件的真相。
从短信时间来看，洛父出事还不到两个小时，这时候大概刚被送到医院不久。
看着洛清嵘时不时地进行一下实况转播，就能知道这个“意外”同样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洛夕萤没有回电话的意思，大致翻完短信，就在最后一条上回了个“好”字。
“你还要回洛家吗？”穆倾寒忽地问道，“如果你父亲真的不行了的话。”
洛夕萤刚收回手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人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担心洛父的情况，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洛夕萤顿了顿，没把这句话接下去，“先去医院看看再说吧。”
洛夕萤的态度模棱两可，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穆倾寒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那些话暂且咽了回去。
“好。”穆倾寒应道，“有我在呢，别怕。”
……
剧组离洛父进的医院有一段距离。
等到了医院门口，已经足够穆倾寒处理好自己的戏服套装，至少让它们显得不那么醒目了。
洛夕萤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就下了车。
穆倾寒刚把头发放下来，又匆匆跟着下车。
“等等我——”
前面洛夕萤走得快，穆倾寒也赶得急。
好不容易在无人的通道口追上了人，穆倾寒的头发也散得不成样子。
她头发原本就扎得紧，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配饰，车上空间狭窄，时间又紧，好多东西都是被她自己一把拽下来的。
随便拉扯的结果就是头发一绺一绺地散开，有些地方还打成了结，一眼看去颇为凌乱。
洛夕萤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也险些认不出这个小疯子一样的穆倾寒。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洛夕萤有些无奈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穆倾寒乖乖走近，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还要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没来得及换衣服，这样走出来容易被人认出来。到时候被人看到，瞎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也不好。”
“你本来就不应该跟过来。”洛夕萤回道，“来了也是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我乐意。”穆倾寒答道。
洛夕萤嗤笑了一声。
到了没人的地方，洛夕萤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自然也没有再乱跑的必要了。
虽说她的父亲据说还在急诊室抢救，但她也并不怎么着急。
洛夕萤抓过穆倾寒的头发，依次取下剩下的小夹子，拆开发绳，用手指梳开打结的部分。
她什么妆都扮过，也并不总是要麻烦别人，自己就很熟练。
帮别人打理起来也是绰绰有余。
穆倾寒乖乖低着头任由洛夕萤在她头上折腾。
洛夕萤表现出的不屑很明显，但她的动作也足够温柔。
穆倾寒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弯起眉眼笑。
大概是觉得洛夕萤对她心软了。
当然也可能是洛家人对洛夕萤不够重要，甚至是连多看一眼的欲|望也没有。
有那点空闲，甚至宁愿花在给穆倾寒梳理头发上。
所以当洛父住院的涉事人之一柳清宁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有些怪异的景象。
穆大小姐乖乖巧巧地低着头，任由别人撸着她的头发，看着像是纯良的小白兔。
洛夕萤背对着楼梯口，柳清宁一时还没认出来。
还是洛夕萤自己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一眼。
她手里还抓着穆倾寒的头发，嘴里咬着根发绳，脸上有些诧异。
见来人不是洛家人，洛夕萤很快就放松下来，又转回了头，帮穆倾寒扎好了头发。
只扎了一个马尾。
洛夕萤就算再闲，也不是专业搞发型的，不过就是顺手帮她处理好那一头意外打结的头发，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穆倾寒晃了晃脑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好像是第一次扎头发的似的，有些好奇又有些奇妙的雀跃。
柳清宁脚步卡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不上不下地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洛夕萤跟穆倾寒认识，也知道她们好像私交不错。
但他没想象过两人的私交是哪种“不错”法——
至少眼前这种，他是没想到过的。
看着太平常了，平常到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
但那点微妙的亲昵却让他有些意外的在意。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说是朋友的话，穆大小姐未免显得高兴太过头了。
洛夕萤将手上剩下的东西塞回给穆倾寒，才又转头看向柳清宁，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柳清宁被这一问才回神，答道：“还在抢救，不过情况不太乐观，洛大少爷在门口守着呢。暂时没我什么事，先随便在医院里转转。”
顺带看看洛夕萤到没到。
再换句话说，一切暂时还都在掌控之中。
柳清宁并不想把洛夕萤牵扯进来，便一语带过，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若不是洛清嵘说他跟洛夕萤打成了一些协议，柳清宁甚至根本不会多蹚这一次浑水。
这次来也是担心洛清嵘跟洛夕萤对峙，会出什么问题，这才借着跟洛清嵘合作的名义一起来了一趟医院。
洛夕萤不知他的用心，但也明白他的态度。
两人之间相处不多，信任的程度也不深，这种时候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清宁不说，洛夕萤也不多问。
倒是柳清宁看到穆倾寒，还是止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穆小姐怎么也来了？”
“我来保护她啊。”穆倾寒直白地答道，“谁知道那位洛大少爷是不是没安好心。”
“正好一起拍戏。”洛夕萤解释道，“她帮我打了车，就顺路一起来了。”
柳清宁看看穆倾寒，又看看洛夕萤，一时不知道该信哪句。
好在他的纠结很快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洛夕萤接了电话，就听到对面的洛清嵘问她怎么没有跟他派去的车回来。
“你赶紧过来，爸爸想要见你。”
洛清嵘最后丢下了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这点距离足够另外两人听得清楚。
穆倾寒眯了眯眼，有些明显的怀疑和担忧。
“我陪你一起——”
穆倾寒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用了。”洛夕萤说道，“你在这儿等我吧。”
“但是……”穆倾寒还想再说些什么。
“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在外面比较好接应我啊。”洛夕萤朝她笑了笑，“而且有些私事，我还是想跟他们单独谈谈。”
话已至此，穆倾寒只能退了一步。
“我就在这边等你。”穆倾寒说道，“你早点回来，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剧组的聚会。”
洛夕萤只是笑，随即又看了柳清宁一眼。
柳清宁给她指了个方向：“在那边，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是了。”
洛夕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穆倾寒低头看了眼手机，脸上那点雀跃欢喜敛了个干净。
柳清宁本想上前，却又被这位大小姐变脸的速度惊到，一时停在了原地。
“穆小姐——”柳清宁踌躇了片刻，还是主动问道，“你跟夕萤，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倾寒好像这时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转头看了眼柳清宁，点头打了声招呼：“柳先生，好久不见。”
“至于关系……”穆倾寒弯起嘴角，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你猜？”
……
离开了穆倾寒之后，洛夕萤那一颗砰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才慢慢安稳下来。
原本有些混沌恍惚的大脑也慢慢恢复清明。
越走近目的地，她的意识就越发的清醒。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不只是急救室的病房。
洛夕萤来这一趟并非只是为了配合洛清嵘的表演，倒不如说她不相信他。
剧情早就崩塌得彻底，就算在前世有系统的指挥，很多事情也并未按照原本的轨迹发生。
更何况是剧情面目全非的今生，谁也不知道所谓剧情会歪到什么地方去。
不能确定洛父真的如同前世一样彻底瘫痪在床，她就算离开也不得心安。
跟洛清嵘之间的恩怨也只是顺带的事。
出乎洛夕萤的意料的是，急诊室的门口站了很多人。
有几个面孔还算熟悉，她回忆了许久，想起来那好像是洛氏的高管。
也算是对洛父忠心耿耿的老下属，早在洛夕萤刚进洛家门的时候，就见过他们的脸。
洛清嵘站在人群中央，满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周围的人还在低声安慰着他。
这里就与前世有所不同。
前世柳清宁打进洛氏内部，跟洛清嵘联手坑瘫了洛父。
这一切都发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没有第四个目击证人。
因而前世也不乏一些说洛清嵘是故意坑爹的声音，让他的继承之处走得很不顺畅，甚至还不得不借用了殷家的外力。
当然那一次少不了柳清宁和洛夕萤在当中的推波助澜。
这一世不仅洛父昏迷的时机提前了，就连洛清嵘的境况也大有改善。
柳清宁没有像前世那样孤身上阵，而是借助了养父母的力量。
即便真的对洛氏动了手脚，他也能轻易把自己摘干净。
洛清嵘的运气就更好了。
洛父生气发病的时候正好是在会议之中。
直接起因是一个下属送上来的报表数据有大问题。
洛父愤怒至极，高声训斥，正喊着要把下属开除，就哽着喉咙红着脸仰倒了下去。
坐在会议室里的公司高管、连着视频通讯的合作方，全都是这一场意外事故的见证者。
放在洛清嵘身上的怀疑自然就变少了。
直到救护车呼啸而至，这些下属们也慌慌张张地跟到了医院。
看到洛清嵘满脸担忧急切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去安慰了他几句。
洛夕萤到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刚好被打开，医护人员将昏迷的洛父推了出来，送进了病房。
医生说病人现在还有些意识，洛清嵘提出去看看父亲的请求也被答应了。
“可以去看看他，如果有亲属陪伴，或许能让病人更安心一些。但不要刺激他，他现在的情况还有些不稳定，最好让他保持平和的心态……”
医生的嘱咐也没能拦住洛清嵘的脚步。
看起来还真是个担心父亲的大孝子。
医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护士打了声招呼便要转身离开。
洛夕萤正好停在他的面前，叫住他道了声谢。
“医生，辛苦了。”洛夕萤说着，又问道，“请问我爸爸他——”
洛夕萤欲言又止，脸上带着几分哀切与不忍。
医生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看着这位年轻姑娘脸上的担忧痛苦，也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病人……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医生斟酌着措辞，尽量委婉地告知详情，“后续还要留院观察……”
“那些病症我也不懂，医生，你就告诉我，我爸爸他……还能站起来吗？”
洛夕萤声音微颤，眼眶都泛起了红。
医生面露不忍，却又不能欺骗她，便只能撇开视线，不去看她。
洛夕萤眼角滑下了眼泪。
医生最怕看到女孩子哭，尤其是这种不声不响的哭法，连忙开口安慰：“也不是不可能的——”
洛夕萤背到身后的手险些掐破自己的手心，她抬起头来却是泪眼中带着期望：“真的吗？”
“呃……只是说有可能，毕竟病人送诊还算及时……”医生磕磕巴巴地解释，最后还是得告知她实情，“但是，我们医院的能力有限，如果静养一段时间能有好转的话，之后要是能找到国外的专家，说不定还能治……”
简而言之，在国内是别想治好了。
这可真是……
太好了。
洛夕萤在心底默叹了一声，没什么诚意地为洛父默哀了两秒。
洛清嵘没当场弄死他爹就算不错了，更别提去专门找什么专家来治了。
不管内心怎样高兴欣喜，洛夕萤脸上的失望与痛苦神情还是纹丝不动。
“那……现在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洛夕萤情真意切地请求道，“钱不是问题，我哥有的是钱，只要你们好好照顾我们的父亲，他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如果有哪里缺钱的，你们尽快提，他肯定会给的。”
医生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句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让医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年纪轻轻就遭逢巨变，受到打击胡言乱语几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医生想到这里又有些心软，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们职责所在，当然会好好照顾病人。”
“不过你们做家人的，有空也要来陪陪病人，说些积极的好的事情，帮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刺激他的求生欲，说不定可以加快好转……”
这边正说着，那边病房里又探出了个脑袋。
“洛夕萤。”洛清嵘皱着眉叫了一声，打断了她和医生之间的交流，“别磨蹭了，赶紧进来看看爸爸。”
话头打断到这里，洛夕萤道了声谢便转身走向了病房。
医生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准备转身离去。
离开之前他还听到身后那些人的对话。
“那是洛大小姐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长这么漂亮，啧啧啧——”
“看样子应该刚拍完戏就来了吧，看来对洛总很关心啊，看她哭的，我心里都难受了。”
“你们懂什么，这一个两个的，不来哭一回哪能继承到洛总的家产。”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小姐不就一个私生女，哪来的继承权，怎么说也养这么多年，还不兴人家真的父女情深吗……”
……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八卦起来也毫不含糊。
仗着病房门的隔音效果足够好，几人在外面已经从这对儿女聊到了洛父在外面养的几个小情人。
医生忍不住又叹了声气。
这个世界，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复杂啊。
……
与八卦一门之隔的病房内。
护士最后帮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洛父量完体温，见没什么大问题，便帮他盖好被子。
她对病房内两位家属小声提醒了几句，便暂时转身离开，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的时间。
守在门口的谭助理也跟着护士出了门。
也就是换了个地方守门，给里面的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洛清嵘坐在凳子上，冷眼看着病床上的人。
后进来的洛夕萤则靠在了窗边，等护士出了门，便低头专注起了自己的手机。
病房的主角洛父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说是还有些意识，但洛父这一瘫，也只剩下眼珠子能动。
张着嘴也只能发出一些气音，根本不成字句。
洛夕萤在刷手机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便慢慢散去。
自从出了门，她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位名义上的生父了。
就连上次洛父亲自去剧组抓她回去，也只是隔着车窗遥遥扫了一眼。
多年未见，洛夕萤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初见洛父时他是什么样子了。
仅剩下的印象就是他老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其实还算不上老，洛父平日里也很注意保养，与同龄人比起来，乍一眼看去还要年轻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公司的事务让他心力交瘁，头发都已经白了一片，眼角眉梢皱眉也愈发明显。
躺在病床上无力动弹的时候，就与寻常的虚弱老人没什么区别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再有钱有势，终究还是个凡人。
也架不住一个儿子坑的。
洛夕萤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眼洛清嵘。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跟自己一样的感慨，但至少他对洛父的不满这时候也已经鲜明地表现了出来。
善恶终有报。
洛夕萤并不同情洛父，但她也并不感激洛清嵘。
相反，比之洛父，她或许要对洛清嵘更加警惕一些。
毕竟一个已经没了行动能力，一个却还活蹦乱跳，即将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劝离和荣耀。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穆倾寒被洛清嵘给拱了。
洛夕萤一边玩手机一边神游，坐在一边的洛清嵘有些不满。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洛清嵘冷声问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还有为什么要你来这里。”
当然知道。
为了确认洛父瘫痪的消息的真实性。
也为了收集更多的证据——
证明眼前这位大少爷不堪托付终身。
洛夕萤低垂着眉眼，随着洛清嵘的质问露出些虚伪的笑意。
“你想我说什么？”洛夕萤反问道，“事已至此，还需要我替你回顾一下你的计划清单吗。”
洛夕萤语气平静，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通讯界面。
与穆倾寒的聊天框恰好就在最顶层。
看到穆倾寒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改了主意。
［在外面等得无聊吗？要不要听个狗血豪门大戏的现场直播？］
洛夕萤不动声色地敲过去一段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往下接话。
“比如，你是怎么把亲爹坑到瘫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