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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化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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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6.化胡

    八月底在太原城传出一个惊人的噩耗,武威郡王李煦在饮宴时被刺客重创,救回府去不到半夜就一命呜呼。刺客姓苏,是从长安来的一位被罢官的士子,据说他此番来太原是向郡王求个一官半职,郡王非但没有答应,反而出言讥讽,悲剧由此发生。

    事情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看法,这并不奇怪,武威王府虽比不得深宫禁苑,那也是庭院重重,松柏森森,要藏着多少秘密?

    直到九月初官府对此才有一个正式的解释,没说郡王被杀,而是说郡王饮酒过度,身染重疾,不耐南方的酷热,已经避暑到草原上了。

    这当然是哄人的鬼话,傻子也不会相信,可是不信又能怎样呢,人家就是那么说的。你爱信不信。武威郡王因身体不适辞去河东节度使和太原府尹的职务,只保留太保的头衔。不过郡王的王府还设在太原,据熟悉王府内情的人说,崔王妃和几位孺人都还在。

    郡王养病后,河东节度使一职由河中节度使刘沔接任,太原府尹则由原都押衙李绍接任。河东幕府和地方州县的官员基本没动,但细心的人发现原来驻扎在河中、潞泽等地的河东军一批一批地撤回河东境内。河东境内的山河关隘一体戒备,如临大敌。

    熟悉地理和政局的人知道,这样一来河朔诸藩镇和关中就连接成一片了。这将意味着什么,现在谁都说不清,但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大妙。

    那天晚上武威王府的饮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没人能说的清,连河东监军院的监军使梅璐然也有些茫然,苏绒来太原后不久,即要求他安排与李煦见个面,说有要事要谈,谈事就谈事,怎么还谈出个刺客来呢。郡王遇刺,河东如临大敌,忠于李煦的军队四处戒备,将太原城翻了个底朝天,那阵势就像发生了一场兵变。

    梅璐然至今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这场大乱中,判官苏佐明不见了,梅璐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虽然不算是监军院的人,却是监军院重点关押的人,她的失踪比苏佐明失踪对梅璐然冲击更大。她的名字叫秦思思。

    秦思思是苏佐明赖以接近李煦的筹码,待他接近李煦,突施暗算后,秦思思的死活自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苏佐明是在李煦招待苏绒的饮宴上下毒暗算李煦的,他做好了万死的准备,李煦也的确如他所愿喝了毒酒,跌倒在地。苏佐明知道李煦武功精强,眼见李煦中毒,他却不敢靠上前去补一刀,而是擒住崔莺莺做肉盾,他不是怕死,怕死就不敢来行刺李煦,他是要亲眼看着李煦毒发身亡,若李煦不死,他至少有办法把他不死的信号传递出去。杀李煦和知道李煦的生死对苏佐明和长安的某些人来说同等重要。

    苏佐明没有亲眼看到重伤倒地的李煦毒发身亡就被苏绒从背后袭杀,这个结果在苏佐明的意料之中,刺杀李煦本来就是苏绒命令他做的,事败被他杀死理所应当。苏佐明什么都不怨。崔莺莺受了一场惊吓后,昏死了过去,在大混乱之际,苏佐明垂死之际,他亲眼看到苏绒将崔莺莺拖走,带她去做什么,苏佐明已经来不及想了,他睁着眼死在当场。

    李绍等人把李煦救护到枢机房救治,除亲卫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连最得**的王妃崔莺莺和孺人沐雅馨等也不准靠近。

    下半夜落了几滴雨,天明时分传来了李煦病重到草原疗养的消息,妻妾、近侍一个都没带,古怪的举动让人相信李煦已经不在人世,之所以严密封锁消息,自然是为了善后,这么大的摊子,突然没了主心骨,总要乱上一阵子的。

    河东和整个太原城在克制中进入了九月。九月十日,宣武节度使李介率军进入洛阳城,屯兵上阳宫,任取宫奴到营中。九月末新任河中节度使崔慎誓师讨伐李介。崔慎的大军还没有离开河中,王庭凑就联合李介攻入了河中境内,连夺晋州和绛州。驻守陕州的五万左神策军誓师东征,夺回洛阳,王庭凑被迫回师泽州,南下夺河阳,与左神策隔河对峙。

    这一年十月,武宁军节度使王智兴借口剿贼南渡淮河,侵掠淮南故地。诏令浙东、浙西、宣歙等地观察使自行募兵防御。王智兴责朝廷无义,在扬州称帝,建国称楚。江南诸镇阳为讨伐,实则静观其变。见朝廷无力讨伐,福建观察使杨银称闽王。诏令浙东、江西、岭南三道出兵讨伐,三道兵迁延观望。

    至年底,李介在汴州称帝,国号梁。

    宝历二年三月,朱克融在幽州称帝,国号燕,兴兵攻打蔚州,不克。五月,王庭凑在魏州称帝,国号韩。关东大乱,长安无力讨伐,闭潼关杜绝祸水西引。

    金秋的塞北草原,天高水凉。

    李煦和秦思思在这片苍茫无际的大草原上已经整整流浪了一年,从外表上看,二人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胡人,至于属哪一胡,李煦没有深入考虑过。草原上有许多浪人,一人一马一刀勇闯天涯,流浪的时间的久了,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谁。偶尔李煦会向南方望一眼,数千里外的故土上正烽烟滚滚,数以万计的人正为野心,为生存,为不知名的缘由,拼命厮杀,永无休止。

    李煦却厌倦了这一切,他不想再为那些勾心斗角而伤脑筋,不想再为长安城里的野心家和河北的强宗大族做和事佬,不破不立,这个国已经彻底的无可救药,必须大破大立。抽身而退,让他们狗咬狗去,咬碎万里山河,咬个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到那个时候,自己再出面去拯救那个多灾多难的国度吧。

    狂妄吗?的确狂妄。但并不表示完全没有希望,守在河东有希望吗,也有希望,但很渺茫。古来成大事者都须有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也要有超绝常人的胆识和气魄。

    抽身而退,让长安直面河北,让他们不因为自己这个旁观者而有所保留,让他们放手殊死搏杀,杀烂这个江山,杀垮腐烂的大唐朝,他们能杀出一个新天地来最好,杀不出来就得自己担起这责任和希望。祈求普天神祇和长生天保佑自己能平安活到那一日吧。

    抽身而退的他现在就是一个草原浪人,在角逐者未分出胜负前,他不打算做任何与江山和争霸相关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暂时忘掉在那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一切,忘记那个细雨蒙蒙的夜晚里发生的那些让他伤痛欲绝的往事,以及照顾好陪伴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

    一个梦毁了,只是做了场梦,这场梦曾经做的无比辛苦,醒来或许是种解脱。梦醒后的李煦常常被一个噩梦所折磨,在梦中自己学会了飞行术,只要默念口诀就可以飞离地面四五丈高,两只脚只要像走路一样轻轻摆动,就可以在空中行走。

    自己可以越过云雾缭绕的高山,跨过激流奔涌的江河,徜徉在繁花似锦的都市上空,然而每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只黑狗在地上冲着自己狂吠,声音大如狮子吼,黑狗吠着吠着就突然飞了起来,呲牙咧嘴朝自己猛扑过来……

    李煦不断地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然后呆坐半晌怅然无语。每当这个时候,秦思思就会拧一把湿毛巾为他擦汗,喜欢絮絮叨叨的她在此情形下绝不会多发一言,她就这么默默地陪在李煦身边,不离不弃。终于有一天,李煦对她说:“我想去北海之畔隐居,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土人,你愿意跟我去吗?”

    秦思思问:“你肯带我去吗?”

    李煦笑了:“除了你,我还有什么?我很愿意你去。”

    秦思思也笑了,说道:“如今除了你我也无处可去,就跟着你走吧。”

    就这样李煦和秦思思乔装改扮之后出现在了大草原上,一路上他们专拣荒僻无人处行走,虽然吃了不少苦,却也少惹了许多麻烦。在离开大唐的最后时刻,李煦到一处小集镇上花尽所有的金银,买了一些隐居生活的必需品:

    一张弓、五十支羽箭;砍柴用的斧头,劈柴用的柴刀;几把剔骨刀;两把防身用的弯刀;两把匕首,一把自己留着,一把给秦思思用;大小不同的两个铁锹头;一捆麻绳;几匹麻布;一副帐篷,毛毯;两口铁锅;引火用的火镰刀;一壶灯油;三十斤食盐和四匹骡马,两匹留骑,两匹驮运东西。秦思思也买了一些她认为必要的东西,针线、发簪、胭脂粉、洗牙粉和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两个人似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北走。一路上也遇到一些游牧部落,有友善好客的,也有粗暴甚至敌视的,好几次那些彪悍的骑士想把二人变做他们的奴隶,却都被李煦用巧力化解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在草原上整整走了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原上,又走了十余日四周再也见不到任何有人活动的痕迹。满眼是密匝匝能通到天边的树林,树林中间夹着一些稀树草原,草原上的草有齐腰深,草丛中是成群的野羊、麋鹿、白兔和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鸟,这里的霸主是出没于树林的老虎和黑熊,但据李煦观察他们的数量十分稀少。

    秦思思看天空越来越蓝,夜变的越来越长,惊问李煦道:“咱们这莫不是要到天边了吧?”李煦笑道:“又胡说,天哪儿有边呢?这儿离长安不过三四千里地,离苏武牧羊的北海应该不远了吧。”

    秦思思在滑稽戏里听过苏武牧羊的故事,早就知道北海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如今听说自己就在北海附近,心中既兴奋又紧张。

    其实李煦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确切位置,他调动自己有限的地理知识,根据沿途植被的情况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已经处于蒙古高原的北部边缘了,再往前应该就是旷古无人的西伯利亚了。想到几百万公里的地方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李煦心里就直发颤,那里圣洁清静,没有任何人的打搅,没有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可那是人能待的地方么?

    严寒,这个人类最可怕的敌人,就在那片亘古无人的荒原上等着自己。只要自己踏入他的魔掌就绝无生理。李煦决定就在这里停下来。

    他要找一个适宜建筑地穴,方便取水,方便寻找燃料,背风向阳的地方。当然极地周围冬天是永远的黑夜,这里的白天会非常短,阳光会很少,这一点李煦提前就给秦思思打了预防针,免得她到时候大惊小怪。

    寻找了七天后,李煦决定在一片背靠森林的草原上安家,这片草原位于两片森林的中间,面积东西长两公里,南北宽一公里,草原中央是一条十几米宽的小河,河水很清,常可见肥美的鱼儿成群结队游过。小河北面半里处有一座两三丈高的土堆,土坡四周长满了荆棘刺,这里的土很干燥,且质地也不错,很适宜在此挖掘地穴。

    背靠森林可解决木柴的问题,森林也能阻挡一部分凛冽的寒风。面朝河流,取水方便,食物不足时还可以破冰捉鱼。土坡的土质很适合挖掘地穴,四周的荆棘丛又可阻挡猛兽的侵袭。草原上、森林里猎物非常丰富,而且它们没有见过人,猎捕起来非常容易。

    吃的、喝的、住的都有了,安全也很有保障,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不过李煦很清楚,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些,而是严寒,西伯利亚的寒冷,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距离严冬来临不足一个月了,李煦必须抢在这之前准备好一切。首先他必须挖掘一个可以过冬的地穴。秦思思对挖掘地穴感到十分不解,按照她的想法不如用垂手可得的木料修建一所小木屋,既美观又实用。李煦耐心地给她解释:时间太紧,自己没有把握在一个月时间内造成一间木屋,况且这里冬天的风很大,木屋很容易会被风吹塌,这是其一,其二,这里的冬天漫长且寒冷,木屋不利于保暖。最后,森林里的野兽说不定会随时过来光顾,木屋不适合防御敌害。

    秦思思很快就被说服了,李煦的挖掘工作随即展开。在此之前,李煦猎杀了一只肥羊,剥了皮交给秦思思,由秦思思负责铐羊肉,煮羊杂碎汤,李煦则日夜不停开始挖掘,工作进展速度很快,三四天的工夫,土包朝阳一方就挖出了一个长二丈五,宽二丈,深八尺的大坑。大坑分成四个部分,各部分之间用土墙分隔开。

    四部分中最大的一间是卧室兼起居室,紧挨着的是储藏室,储藏室的对面是柴房和厕所,最外面的一间是门庭,顺着土台阶可以爬出地屋。李煦在卧室中央掏了一个火坑,让其自然风干,可惜失败了,炕洞在风干后竟然倒塌了。李煦只得在土壁上掏壁炉,因为土质有些松,一连掏了三个才成功。

    在外间,李煦原本用土留了台阶,当做是从地面进入地洞的阶梯,后来嫌土台阶占用的空间太大,便改成了木梯,节约下来的空间则用来堆放干柴和悬挂风干的猎物。

    在地穴挖好等着阴干的时候,李煦到森林里去伐木,用笔直的雪松做支撑屋顶的柱子和横梁。他把剥下来的树皮泡在小河里,一段时间后,再将树皮捞出晒干打软做成绳索,将柱子与横梁捆牢靠,然后将小段木料一层层码放整齐,形成了地屋的屋顶,再在屋顶盖上一层厚密的树皮,用以防止灰土往下落。

    树皮铺好后浇上一层稀泥,稀泥将干未干时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茅草,茅草用以保暖,白茅草铺完上面再浇一层稀泥,稀泥上盖一层细松枝,将松枝固定压平后再浇上稀泥,最后在稀泥上盖上茅草,撒上细沙。整个地屋的屋顶足有一尺多厚。

    为遮挡风雪,地屋的出口处又建了一座木质三角形的顶棚。

    地屋的工程总算抢在第一场大雪来临前全面完工。李煦试了试,爬进爬出都还是蛮方便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屋内光线太过昏暗。一切准备好后,李煦用一块鲜艳的红布做了一面旗帜插在地屋的屋后,用作标识,免得外出打猎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住的问题解决后,李煦开始储存过冬的食物,肥美羊和鹿不断被从森林里扛回来,李煦剥下皮后交给秦思思,由秦思思负责将肉切成一条一条的,挂在屋前的木架上风成肉干。

    除非就在眼皮子底下打猎,否则秦思思一定要跟着一起去,大森林的边缘危机重重,李煦自然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下。另一方面,两个人虽然终日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谁也离不开谁。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的纽带,而成为相依为命的终身伴侣。

    天气越来越冷,黑夜越来越长,阳光已变的难得一见。李煦和秦思思已经储存了四五百斤干肉和干鱼,干柴也足够一个冬天所用。柴垛半埋于地下,用树皮做的绳索紧紧捆住,防止被猛烈的寒风吹走。这些天李煦又在森林中收集了一些干果和菌类食物:松子、蘑菇、木耳和一些无名、无毒、美味的野果。

    秦思思在做冬衣,材料是兽皮、麻布,里衬用的绸缎。秦思思的针线活算不上高明,但态度认真至极,常常忙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有一次她坐在地屋门口做针线时,一头黑熊越过小河向土坡走来,因为被荆棘丛阻挡才未能靠近地屋,黑熊在土堆下转悠了四五圈,秦思思竟丝毫没有察觉。

    李煦连发七支羽箭结果了那头黑熊,其实他的第三支箭就射死了黑熊,后面四箭完全是在紧张无意识下发射的。李煦把秦思思劈头盖脸地狠骂了一顿,面目狰狞,两眼血红,活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秦思思虽然挨了骂,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颇为受用,她发现李煦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过她。如若自己不是在他心里,他会这么紧张吗?

    那一晚秦思思变得柔情似水,在那张用干草、兽皮铺成的地铺上,她让李煦又一次尝到了销魂噬骨的滋味。

    当秦思思带着满足的微笑依偎在李煦怀里甜甜熟睡后,李煦却意外地失眠了,整个晚上他脑子里都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五更天后他才有了一些睡意,谁知刚一合上眼他就又温习了一遍黑狗吠天的旧梦,李煦再次满头热汗地从噩梦中醒来。

    此时大约已是辰时末了,秦思思已经离开了地屋,这个清冷昏黑的早上她出去做什么呢?李煦披上秦思思给他新做的兽皮大衣顺着木梯往外爬,头刚刚探出三角顶棚,蓦然一阵恶风从脑后袭来。

    李煦把头一缩,一把利斧夹着风声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好险!差一寸,脑袋就让人削开了!李煦双脚一蹬身躯猛然向前一窜,人就出了地屋,他就地一滚,占据了一处相对有利的地势。这时他才看清地屋外面有七个壮汉,六个披头散发的武士,一个头戴铁盔的老者,他的头盔上还别出心裁地装饰着一对鹿角。

    七个人都披着厚重的皮袍,戴鹿角头盔的显然是众人首领,他手中握着一杆七尺高的木杖,木杖顶端安装着用黄铜铸造成鹿头,四周则装饰着五彩鸟羽,看上去像什么教派的法杖。六人名武士中,三人手捧利斧,两人拿着弓箭,一个耳朵上穿铁环的壮汉手却抱着一把唐大刀。

    这种装束对李煦来说并不算陌生,蛮黑人就是这种装束,他们也喜欢用斧头做武器。金弥力也有一杆“法杖”,不过他的那杆法杖顶端安装的是一只黄铜铸造的山羊,山羊的两眼则是用名贵的蓝宝石镶嵌而成。

    “是室韦的朋友吗?”李煦用结结巴巴的室韦话言道。

    因为经常跟金弥力、蛮黑人,特别是跟骨朵丽的威远营打交道,李煦多多少少还是会两句室韦话的,不过室韦的部落太多,分布的地区广,相互联系又少,彼此间言语常有不通,李煦不敢确定他们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

    当然,即使听懂了,他们也仍然可能是敌人,因此李煦在搜肠刮肚寻找跟他们沟通的词语时,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从刚才那个壮汉偷袭的情况来看,这几个人并不会什么武功,充其量就是双臂粗壮有把子力气罢了。虽然没有趁手的兵器,但李煦还是有信心毫发无损地格毙七人,只是自己现在一定要杀人吗?

    李煦的问候语一出口,七人几乎同时吃了一惊,显然他们是能听懂的。

    头戴鹿角的首领回了一句,可惜李煦却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嗷”地一声怒吼,先前偷袭李煦的那个铁斧武士,大步向前一纵,挥斧劈向李煦的脑袋。李煦急侧身闪在他身后,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把他的头发一扯,在他咽喉上一划,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李煦托着他的尸体向两名弓箭手那一扔,趁二人手忙脚乱之际,他抄起地上的铁斧向一名弓箭手掷去,一人无声地倒下。李煦脚下一滑又到了另一名铁斧战士身边,抬手将匕首送入他的胸膛,厚重的皮袍迟延了他的灵魂出窍,却增加了他的痛苦。

    趁着他捂着胸口嘶声大嚎时,李煦夺过他手中的铁斧冲向了最后一名铁斧战士,那战士惊讶于自己的两名兄弟瞬间被杀,一时目瞪口呆,李煦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李煦本是有机会偷袭他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发现自己射倒一名弓箭手后,另一个弓箭手没有去救助自己的同伴,而是拉满弓弦在寻找机会。

    李煦决定先不杀铁斧战士,用他做肉盾接近弓箭手。铁斧战士怒吼着向李煦冲来,勇气可嘉,战术也老道灵活,李煦佯装败退,且战且走,慢慢向弓箭手靠过去。因二人纠缠在一起,弓箭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这时手握横刀的大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冲着弓箭手吼了一句什么。

    弓箭手如梦初醒,一扣弓弦,羽箭“嗖”地离弦而出,李煦早有防备,侧身一避,那箭就射在了铁斧战士的背上,不过厚实的兽皮救了他一命。李煦抓住机会,一声暴喝,利斧当头劈下,将一颗人头劈做两半。

    李煦不想再给弓箭手还手的机会,他手持利斧向弓箭手当头劈下,弓箭手眼看同伴脑袋被劈开已经是肝胆俱裂,根本无从防备,铁斧照面劈到,他一声未吭就丢了性命。

    七个人转瞬死了五个,没有了两个弓箭手,李煦几乎已经没有威胁,但他仍没有掉以轻心,他用脚尖挑起一柄铁斧,向手持横刀的壮汉逼过去。

    壮汉拦在首领的身前,显得异常谨慎,李煦一步步向前紧逼的时候,他则护着首领有条不紊地向后撤退,步履十分沉稳。退无可退之时,壮汉开口对身后的首领说了句什么,首领略一思忖,哼了一声。那壮汉蓦然一声怒吼,骤然挥刀向李煦劈来。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壮汉一出手,便让李煦吃了一惊:这份功夫着实小觑不得。他闪身让过这一刀,挥斧击打壮汉后心,本意只是想逼开这壮汉,因为横刀轻薄,长于贴身近战,与铁斧这种沉重兵器正面交锋时无疑是吃亏的。

    谁知这壮汉竟不肯相让,挺背来受这一斧,同时手中横刀挽了个花,径直奔李煦前胸而去。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李煦自然不想跟他论死活,于是弃斧头向左一闪,避开了他这一刀,一时弄得颇为狼狈。在那壮汉与李煦缠斗之时,手持法杖的首领已经溜下了土堆,气喘吁吁地往东南方跑。

    壮汉逼开李煦后,并不肯走,挥刀又杀来,李煦已知上当,心中大怒,挨那汉一刀刺到,他矮身一躲,双手托住他的右臂,先是一拧再一拉,咔嚓一声,壮汉的手臂便脱臼了,疼的他撕心裂肺地嚎了起来:

    “娘也!”

    李煦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踏住他的胸口喝问道:“你是唐人?”

    那汉忍着剧痛喊了声:“娘的,你也是?!”

    李煦将他的手臂退还原位,薅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是唐人,为何给蛮人卖命?”

    那汉把眼一瞪,狠命地扯开李煦的手,怒道:“什么唐人、蛮人,老子早分不清了,这世上老子只知有好人、坏人!”

    李煦叹了口气,说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李煦捡起一张弓,又从箭壶里抓了把箭,快步向土堆下走去。他去抓逃走的首领,秦思思的失踪一定跟他有关。

    “唉,你别去了,他们人多!”壮汉突然开口说话。

    李煦停下脚步,回头说道:“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救人。”那汉一跺脚道:“你不杀我,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于是将横刀插在腰带上,也捡了一张弓,抓了七支箭,跟着李煦下了土堆。

    离土堆不远的河边拴着六匹骏马,另有一根拴马桩上尚残留着一段缰绳,想是首领走的急的来不及解开马缰,而是用刀割断的。那壮汉建议每人带上两匹马,以便路上能换着骑。二人沿着小河追了一整天,到了一处稀树草原,地势变的起伏不定。

    走上一座小山坡,忽见山谷中一小队人马正往西南行走,人数约二十来个。壮汉手打凉棚望了望,十分肯定地说道:“就是他们掳走了你的女人。”李煦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那大汉咧嘴笑道:“休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只问你,这么多人,你还敢下去救人吗?”

    李煦冷笑一声道:“有何不敢的?”说罢便换了马,取弓在手准备下去厮杀。那大汉忽然伸手抓住李煦的马缰,说道:“我相信你的勇气,可是敌众我寡,硬拼不行,需得巧取才成。”他一指正南方的一座小山:“山坡之南有他们的一座营寨,只有十七八个妇女看守,我们从山南绕过去,先占领营寨,埋伏下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说没有全胜的把握,终比你硬拼要强的多。”

    其实李煦何尝不知道硬拼不行,只是当局迷关心乱,心中只惦记着秦思思的安危,一时头脑有些发热罢了。听了大汉这话,连忙点头赞道:“这倒是条好计。好兄弟,看得出你很会打仗。”那大汉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茬。

    清早,秦思思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李煦还熟睡未醒于是就提起皮桶打算去河边取水做饭,当她哼着小曲走在新近开辟的那条小径上时,心境如同这寒星寥落的清早一样,纯和而宁静。但不幸突然降临,草丛中窜出两名奇装异服的蛮人,怀抱着令人生畏的铁斧冲着她直流口水。秦思思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手脚麻软。

    直到其中一个蛮人不怀好意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时,秦思思才尖叫着往回跑,不过她只跑了两三步便被一个蛮人从后面扑倒在地,随之那人就粗暴地撕扯她的裙裤,意图不轨。另一个蛮人则团起一个干草包塞在了她的嘴里,然后飞脚踹开了同伴,用一条皮绳缚住她的双臂,推着望前走。

    在小河边,一个头戴鹿角盔的蛮人仔细地端详了秦思思,甚至将她的嘴撬开查看了她的牙齿,然后他眉飞色舞地对同伴说了一段话,同伴们轰然而笑。秦思思听不懂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但从众人的神色看,都是不怀好意。

    然后四个蛮人抬着她,如同抬着一根原木涉水过了小河,在离此七八里外的森林边缘聚集着二十多名蛮人骑士,一样的目光阴狠、面目可憎,不同的是他们的头饰似乎要精致些,而且有个年轻的骑士似乎懂得汉话。

    “唔,你是唐人?”他语气生硬地问道,似乎有些紧张。

    秦思思更紧张,所以没有回答他。那个年轻人咧嘴笑了笑,意外的是他有一口白牙,蛮人显然还不懂得用药盐清洁牙齿,很多人的牙齿黄里透黑。秦思思因此对他心里存了份好感,她偷偷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六尺高的身材,体态匀称,脸红且瘦,一对单眼皮的小眼,目光十分柔和。

    众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后,年轻的骑士便让人牵过来一匹马,他亲自把秦思思捆在了马背上,绳结打的不松不紧,恰到好处。然后他冲着秦思思挤眼一笑,领着众人打马进了森林。秦思思在马背上最后看了一眼地屋前飘扬的旗帜,除了默默流泪就只能心中为李煦祈祷了。

    时近正午,众人翻过一座山来到一座营寨,营寨里只有七八顶帐篷。见到人来,寨子里迎出五个妇女来,一清色的矮墩墩身材,圆滚滚的如同地瓜。众骑士纷纷下马,有轻狂的便大呼小叫搂着妇女亲热。

    年轻骑士将秦思思从马背上解了下来,动作轻柔之至,解开捆缚她的皮绳后又殷勤地为她整理衣裳,他还想为秦思思整理发髻,却遭到断然拒绝。

    “你不用怕,这里有我。”他拍了拍干瘪的胸脯。

    秦思思受了一顿惊吓后,忽然听到这话,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于是她壮着胆子说道:“我已有丈夫,你还是放过我吧。”

    年轻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显然他不能完全听懂秦思思说的什么,他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叫图巴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秦思思见他答非所问,知道他懂得汉话不多,于是懒洋洋的不想再搭理他。

    恰在此时,营门口突然一阵大乱,一人手持唐大刀跃马而入,刀锋过处,人头纷纷落地。那年轻人吓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便拉着秦思思的手便向一旁的树林跑去。使刀大汉干净利索地劈杀了七八个人后,虚晃一招甩开众人去救秦思思。

    众骑士这才缓过劲来,有人取箭欲射他,不想背后突然冷箭连发,箭法极准,转眼之间五六名骑士又丢了性命,剩余的人不敢恋战,拨马向西北方向逃窜。

    图巴桑拖着秦思思冲进了森林,刚走了半里地,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图巴桑急红了脸,忽然拔出短刀,秦思思以为要杀她,吓得脸色煞白,人也僵在了那。孰料那年轻人将短刀塞到秦思思手里,自己则跌跌撞撞往森林深处逃去。

    望着这黑黢黢的森林,秦思思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那个跃马扬刀的大汉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虽砍杀了其他的蛮人,但他会是来救自己的吗?敌友未分之际,自己还是小心谨慎为重。年轻人留给自己这把刀是可以防身用的,这么看这个人起码心眼不算坏。

    一阵冷风吹过,森林里传出沙沙的响声,现在的天黑的时间特别长,一天只有午时前后能见到阳光,何况在这浓密的森林,即使午时也未必能见到阳光。秦思思找了个树洞躲了进去,敌情未明前,她是不打算出去了。

    又一阵冷风吹过,她拢了拢自己的皮大衣。此时她又冷又饿又怕,若不是性命攸关,她真要放声大哭。她想到了李煦,他会怎么样了呢?自己被带走时,那个戴鹿角的首领带着好几个人摸向了地屋。难道……

    如果他有什么不测,自己还躲在这里做什么?干脆随他去算了。想到这秦思思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悲愤,她一咬牙走出了树洞。

    “啊!”

    前方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声,像是图巴桑的声音,又有马在打响鼻。一个声音焦躁地喝问道:“她究竟在那?”

    啊!是他!那是他的声音!

    秦思思顿时泪雨磅礴:“我在这儿!”她拼尽全身力气喊了这一句,然后就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图巴桑伤了一条腿,被李煦用一根铁链拴在马桩上,由两个胖墩墩的妇女看守,这些妇女都是图巴桑掠来的,看到掠夺她们的旧主人被打败后,她们立即转投新的主人。

    图巴桑是在森林深处被李煦堵住的,当时他手持一根木棍,李煦手里有一张弓,但没有了箭。图巴桑一声大嚎举棒砸向李煦,李煦劈手就夺过了木棒,反过来只一棒便将图巴桑的腿骨打断了。此后,李煦才发现图巴桑患有一种很奇怪的疾病,手脚肌肉萎缩,骨头也异常的脆弱。

    胡班原是幽州镇牙将,二十八岁那年出战契丹,途遇风暴迷失道路,致使大军陷没,他孤身逃亡。三年前在距此三百里外被室韦勒克部所擒,罚为奴隶,后积军功升作百夫长。七天前,他随部落长老柯避害护送脱羽部小王子图巴桑回部落,路径此地,被地屋上飘扬的旗帜所吸引,这才有了后面的一连串故事。

    脱羽部属于蒙兀室韦,控制着周围数千里的地盘,小王子图巴桑幼年身患怪疾,曾前往幽州求医,在幽州住过五年,对大唐的文明器物有所了解,这使得他的身上有着与十三个兄弟截然不同的气质,脱羽部可汗伽弥尔巴十分钟爱这个孩子,除了图巴桑的学养见识,主要是他懂得如何与唐人打交道,脱羽部需要从大唐购买所需的铁器、茶叶、麻布、盐等商品。

    胡班说道:“杀了柯避害并不打紧,因为勒克部的势力不能到达这里,但是劫持脱羽部的小王子,那绝对是灭顶之灾。他们离这里只有一百多里地,今明两天见不到图巴桑,侦骑兵一定会找到这里。”

    李煦道:“那你有何计策?”

    胡班冷笑一声:“与其没完没了的逃亡,不如搏它一把,或许尸骨无存,又或许就此翻身,辉煌腾达。”

    李煦心里早已熄灭了辉煌腾达的念头,但他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招惹了大麻烦,不用非常手段只怕是尸骨无存。虽然死并不可怕,但他现在还不想死,再说他还有秦思思,也由不得他轻言生死。于是他耐着性子问道:“愿闻其详。”

    胡班把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他告诉李煦距此八十里外有噶寐部,他们也是室韦人的一支,习惯将眉毛用一种树浆制成的燃料涂成白色,故此得名“噶寐”,翻译成汉话就是“白眉”的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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