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变故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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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端起桌上的茶杯，拿起茶盖，稍稍抿一口茶水，假装仔细打量着这个夹间，静静的等着丽娘做出决定。
这个夹间狭长但是并不让人觉得憋闷。夹间尽头挂着几件雪白的浴巾，近一些则是梅心如坐着的玉石雕刻的椅子，有着温润的光泽，椅子边上摆着几个花瓶，里面插着一些春天常见的花朵。花瓶后面是半旧不新的蓝色刺绣帷幔，坠着金色流苏。
梅心如也不再催，端庄的坐在中央，挽着身上细细的流苏，耐心的等待丽娘的决定。
夹间隔壁就是浴池，此刻夹间中一片安静，隐隐可以听到隔壁水花翻动的声音，还有不知何处的滴漏，滴滴答答的，仿佛打在人的心上，绵绵不绝而令人怅然。
丽娘似乎苦苦思索良久，终于重重的朝梅心如弯膝跪拜下来，梅心如忙不迭的去扶起，口中嗔到：“这是怎么说得，我不是说了，不当奴仆么，只当是说话的姐妹。这不是让青姑娘怨恨我拿大么？”说罢对青离一笑，“青姑娘，你可得劝劝她不要这样见外。”
青离捻起手边的净瓶中供奉的桃花枝，满手红蕊，平静无波的笑道：“我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且让她自己说说吧。总是有她的一番道理的。”
既然救了她，就好人做到底吧，有了一个好的安身之处，以后再不用为她操心了。
丽娘不肯起来，就在玉阶上跪着，神态恭谦说道：“王妃肯收留我，是我的福气，我怎能与王妃平起平坐。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是想来人间龙宫大致规矩都是不差的。既然有幸侍奉王妃，总得行过大礼才能心安，不然日后跟随王妃，岂不是让人说不知上下么。青姑娘自然也是知道的。”
青离在一旁笑道：“王妃你也别客气了，她这样确实有她的道理，以后天长日久的，你多担待点她就完了。既然你收留她进洞庭湖龙宫，总是要让她守规矩的。现在岂不甚好。我以后可不管她的了。总算是了了桩心事。”
梅心如见丽娘真挚诚恳，青离也不介意的样子，也就松开扶着丽娘的手，重新整理了下衣裳，扶扶发簪，端坐着受了丽娘的认主之礼。青离在一旁含笑看着，叩拜完毕，三人皆是笑了，都是懂规矩的啊。
既然丽娘已经是梅心如的贴身伺候的，自然不能再与青离一同沐浴了，她也坚持不肯入池，梅心如便让门外的一个丫鬟带她去其他地方沐浴休憩，再拿几套换洗的衣裳，给她安排个住处，今日就不必来了。
青离解了衣裳，胸前的那朵紫丁香飘落在地。青离捡起来，发现它已经枯萎了，花瓣卷收着，颜色黯淡。青离凝视一会，想到今日下午丽娘激烈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扔下。
她披散了一头漆黑如墨的青丝，软软的将自己滑如凝脂的雪白肌肤浸入荷叶池的温泉水中，舒服的闭上眼睛，龙宫的人真是懂得享受啊。这里引地下温泉之水，夹杂鲜花嫩柳，水中馥郁馝馞。暖暖湿润的雾气在脸上萦绕，身下的玉石被水冲泡了几千年，滑滑润润的，若不是梅心如就在对面坐着，她真想趁机睡个懒觉。
梅心如清脆的拍拍手，青离诧异的睁开眼睛，走进来两个素净的丫鬟，手中各自托着一块洁白的浴巾和一块琉璃碗，琉璃碗中有一块粉色琼脂状的东西。两个丫鬟悄无声息的站在她和梅心如的身后，沾湿了浴巾，就要替她们二人擦背。青离脸色一红，好在雾气蒸腾，也看不出来，青离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我这边不用伺候，我自己来吧。”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手便停了下来，有些迟疑的看向梅心如。梅心如一笑，扬手让自己身后的丫鬟也退了下去，两个丫鬟低眉顺目的退了出去。
梅心如隔着雾气，悄悄说道：“莫非青姑娘和我一样，也不习惯这般伺候？”
青离诧异说道：“你若是不习惯，不让她们伺候不就得了，何必勉强自己呢。”
梅心如咯咯的笑起来，大约是在浴池中，说话也显得分外坦诚：“我在西海龙宫住了几日，不破的母妃就教导了我几日。这些世家体面，我都得替不破守着才行。我只当青姑娘是珞珈上神的使者，定然也是如此行事，这才规规矩矩的按照母妃教导的来伺候，怕在青姑娘面前漏了怯。”
青离便想起她出宫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西海龙宫，确实是端煌富丽，宫中处处讲究规矩体面。就算那个为难自己的容嬷嬷，不也是拿宫中规矩来当作试探的武器么。这些明面上的规矩梅心如学得很快，不知道内里的东西是否也学到了。
青离看了一眼微笑的梅心如，心中诧异她说话如此坦诚，将自己的为难之处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却让人怜惜。青离也只能回笑道：“王妃不必这般，总归你是天帝亲自认可了的洞庭湖龙王王妃，你若是想怎么样，倒不必如此为难。”
梅心如的手臂在水里轻轻地划了一道涟漪，半响才答道：“青姑娘待我与待他人一般无二，心如都知道。其实我现在已经心满意足，能和不破名正言顺的厮守在一块，别说是龙宫，就是这天地间任何一处，都是好的。”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满足的笑容。想必虽然觉得龙宫处处窒碍，究竟能与心爱之人相伴，倒也甘之如饴。
池中的水好热，青离倒有些渴了，将浴池左右打量一番，才发现身后就有一个石台，不过膝盖般高，上面放着盏茶杯。青离伸出手去端来，原来是碧螺春茶，碧绿的茶叶在白瓷茶盅中徐徐舒展，水色淡绿如玉，茶香袭人。青离口中干燥，端起一饮而尽，茶味醇厚，腹中很是舒服。
她这才缓缓说道：“王妃你打点龙宫事务头头是道，事事处置有方。又和三王子伉俪情深，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不等梅心如说话，青离拿起方才丫鬟送进来的琉璃碗，里面放着一块粉色琼脂样的东西，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呢？拿在手中滑滑凉凉的，可是吃的么？”
梅心如瞥了一眼，温婉一笑回答道：“这是澡豆，专门沐浴用的。龙宫用的据说制作起来非常繁琐，比人间富贵家的要难得多了。”随即梅心如又好奇的问道：“青姑娘在珞珈山不是有人服侍么？怎的似乎和我一样，都对这么不甚知道。”
青离笑道：“那里有什么人服侍呢，不过过的山野生活罢了。这次出山，倒是见识不少好东西。却不知道这个澡豆如何做的？”
青离忽然有些惘然，若论生活舒适惬意，龙宫自然远胜于珞珈山，许多精致讲究的东西青离都没有见过，可是龙宫却没有珞珈山的轻松自在，心里便有些想念珞珈山，便有些淡淡乡愁萦绕在心头。
梅心如也拿起自己的那一块，轻轻撩了点水，揉搓出细致柔密的泡沫，解释道：“听说是用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将花都捣烂了，将各种香也分开捣碎，又将真珠、玉屑研磨成粉，合和大豆末七合，再细细的研磨在一块，封好收藏不要外泄香气，一百日就成了。”
许是一连串的话让她有些累，也拿过自己背后的茶杯，矜持的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青离早就听得呆了，咂舌笑道：“难为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十几二十样呢，我听都听得糊涂，难为你都记得，做这个的人真是巧有心思啊。”
梅心如喘口气，也是笑道：“女儿家总是喜欢在这个上面多花些心思的，我平常也爱弄个粉什么的，只不过比不得她们专弄这个的手巧。你若是想学，正好这几日在龙宫，我来教你好了。”
青离拍拍胸脯，仿佛吓到般说道：“乖乖，这般麻烦，我还是不要学了，定然是学不成的，平白让华落多个笑话我的话柄。”
梅心如见她孩子气，又笑，雾气湿润了她的眉眼，分外清丽，恰在这水池之中，宛如莲花仙子般。
不多时，两人终究是沐浴罢，从浴池中起身。早有丫鬟拿了一套新衣衫给青离换，湖蓝细褶百合裙，藕花色对襟上绣着缠枝并蒂莲，还有一双软缎绣花鞋，极浅淡的烟霞色夹着金丝，鞋尖上绣有蝴蝶做展翅欲飞的模样，鞋两侧则坠有细小的玉珠，非常的华贵。青离便有些迟疑，素来不曾穿过这般华贵衣服。
正踌躇间，梅心如已经换好过来，与她穿的一般无二，不过她的裙子是芽黄色的，更要明艳些。见青离还是披着白浴袍，有些不解的说道：“可是不合身么，还是觉得那里不好，我再令人换去。”
青离摇摇头，笑道：“只是觉得太华贵了，有些不习惯。”
梅心如闻言，摆手让伺候的丫鬟出去，细细的对青离说道：“青姑娘怎的比我还拘泥，凭姑娘的身份，这些已经委屈了。若是凭我自己心意，我也不愿意穿这么繁琐。不过世人总是要个体面，姑娘在外可不是珞珈山的体面么，穿得鲜亮些不是更好么。”
青离见她殷勤，倒不好再拒绝，忙换上新衣裳，对着镜子一照，似乎确实增色不少，许是在池水中泡得太久，脸上绯红如霞。梅心如亲自替她挽上发髻，插上一枝拇指大的粉色珍珠簪子，青离便觉得自己也颇有些闺阁气象了，心下也是十分满意，急于向华落展示一下，携着梅心如的手往书房去了，而被挽住的梅心如眼中也是浅浅笑意。
回去时候不比来时，此刻青离与梅心如已经亲近许多，两人携手穿过梅林，心情也是十分放松。前面领路的丫鬟环佩叮咚，香气宜人，整个梅园都是静谧的安宁的。
突然之间前面丫鬟提着的提着灯笼双双熄灭，梅林本就深密，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梅心如咦的惊讶一声，青离反应快些，低声说道快跑，拽紧梅心如往梅林中躲去，也不急用法术照亮，免得成为活靶子。
两人一边急速奔跑着，刷刷的斜生出来的梅枝刮过衣衫，不知多少梅花掉落。青离急切想从乾坤袋中掏剑，一掏掏空，这才想起方才换了衣服，忘记重新系上。
远处已经传来两个丫鬟的惨叫，梅心如只觉得快喘不过气来，步伐也踉踉跄跄的，跌跌撞撞的几次要摔倒，都是青离紧紧拽住她往前冲。不过几十丈远，青离却觉得走了千山万水一样。
眼看就要到梅林尽头，龙宫书房朱红色的宫墙已经远远在目，仿佛还有人正向这边张望，青离心下喜悦，正要出声。身后就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袭来，她一着急，将梅心如推到自己身前，自己挡住那股寒气，转身迎敌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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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候不比来时，此刻青离与梅心如已经亲近许多，两人携手穿过梅林，心情也是十分放松。前面领路的丫鬟环佩叮咚，香气宜人，整个梅园都是静谧的安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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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梅林尽头，龙宫书房朱红色的宫墙已经远远在目，仿佛还有人正向这边张望，青离心下喜悦，正要出声。身后就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袭来，她一着急，将梅心如推到自己身前，自己挡住那股寒气，转身迎敌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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