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各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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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孙发生、范中福、何平在凿深一个炮洞。付阳春升了排长，要管一个排的事情，何平便自告奋勇顶替了他，仍然是三个人一组的搭挡。这个石洞出口稍大，何平竟然可以举着双手倒钻进去开凿，只是速度稍慢一些而已。
秋末冬初的艳阳懒懒地挂在峡谷上空，沿河谷两端，开山放炮的喧嚣已经打破了昔日野岭荒山的一片沉寂。如果站得更高一些，便可看到早先翠绿的峡谷被人为地凿出了一长条白色丝带，弯弯曲曲地伸向两边的崇山峻岭之中，尤如现代工业文明给古老大山束上的一条哈达。碧绿的山岩被凿去临河的一半后，呈现出了破坏性的不协调。然而这种不协调正是大龙山的峰峰岭岭步入历史新纪元的开端。历史既然已经选择这片处女地为续编现代工业文明的扛鼎之作，撕裂肌肤般的阵痛就不能不是这片土地必须付出的代价了。
孙发生嫌一个人进去开凿效果太慢，于是把洞口又开大了些，三个人可以轮换着钻进去打锤了。孙发生左手抓了钢凿，右手举着手锤，倒着身子钻入了炮洞之中，他的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洞中的昏暗，把钢凿对准岩石，在狭小的空间里甩手锤击打。十来次击打后，孙发生的手壁又酸又麻，只得稍歇一会，喘口气后又再挥动手锤。
三个人轮流入洞开凿，那炮洞的进展很快。孙发生仍然嫌慢，干脆采用小扩炮战术。只要在炮眼底部中间打出一个小洞，够放半截炸药，插上雷管导火索，便可以放一次扩炮。此法果然凑效，一次扩炮可以掘进半米多，两个多小时后，炮洞的深度达到了五米多，底部还凿有尺多深的两个药室，合起来足有六米。由于孙发生同时把扩炮方法通知了全连，大家凿炮洞的时间都大大加快，这一轮爆破作业，又可以提前半天进行了。
孙发生对何平说：“去北面请周技术员来，他可能在女工三排。”
何平说：“不去！他老是守着姐姐，我不愿意见他那副馋猫般的样子。”
范中福说：“这一轮的炮眼深，发生哥想多放点炸药，没有周技术员点头可不行。”
孙发生笑着说：“快去吧！蓉儿的事与你无关，你把人喊来就行。”
何平无奈，只得往北面跑去。小心眼里却满肚子的不高兴。孙发生把他姐姐何秀蓉让给了周中国，他似乎比姐姐何秀蓉还想不通，老是对周中国憋着一肚子气。
周中国正在女工三排的工地上推手推车，把一车车土石推到河岸边，倒下河去。女工三排已经在开挖通向滚马岩的路基，这一段大多是土石方工程，全部人工作业，推手推车算是最重的活。周中国来到工地时，车子是何秀蓉在推，周中国不由分说抢了过来，让心上人跟着别人装车，他虽然累得一头是汗，却始终兴致勃勃，把小车推得飞快。
何平走到正在等装车的周中国跟前，板着脸说：“老周，那边放大炮，请你去看看药量。”
周中国对何秀蓉说：“秀蓉，你先推着。我去去就来！”
何平说：“快去吧！你不用来了！我会帮姐姐推车。”
周中国苦笑了笑，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何秀蓉，转身跑去。
何平抓起手推车把，想把装满土石的小车推走，谁知力量不够，手推车纹丝不动。何秀蓉笑着接过车把，弓下腰，猛地一使力，手推车的轮子才缓缓地滚动了。
何平帮着姐姐推车，见左右无人，小声问：“姐姐，你和周技术员谈朋友了？”
何秀蓉说：“周技术员追得很紧，我还没答应他。不过也就是早晚的事了，不答应又如何？”
何平说：“主要是姐夫哥太不讲理了，好好的要把你让给别人，我真想恨他，可恨不起来。”
何秀蓉说：“不准你恨三叔，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亲人。知道么？以后不准再喊姐夫哥了！”
何平说：“知道！我说着玩的。姐，饭票不够吃，你打算怎么办？”
何秀蓉说：“明天星期，我去买点黑市粮食，自已煮饭吃。”
何平说：“那好，要装炮了，我得赶快回去。要不三叔又会忙不过来了。”
何秀蓉说：“去吧！注意安全！照顾好你三叔！”
何平转身向西跑去，身后扔下一句话：“我照顾他？一直都是三叔在照顾我呢！”
何平回来时，孙发生、范中福正在炮洞边忙活。周中国却不在，显然又回女工三排去了。何平简直哭笑不得，爱情会让人丧失理智，不管不顾么？连周技术员这样的人也不能例外？
孙发生说：“小何平，来学习如何装炸药，以后，你得自己操作，没有人来帮你。”
何平答应了，走上前去。炮洞边堆了三箱多炸药，接近两百公斤。孙发生已经做好了炸药引爆包，七米长的导火索连着插在炸药包中的两个火雷管上。
范中福撕开大药包，把炸药一管管扔入炮洞，用竹棍捅紧，炸药装进去一半时，再把引爆药包放在中间，接着装另一半炸药。筑紧炸药后，再回填泥土，沙石，一层层筑紧。
三人很快就装好了本轮爆破作业中最大的一炮，然后坐下来休息，等其他炮洞装完。
“三叔，我把姐姐的饭票都吃光了。你说我该咋办？回家行么？”何平可怜巴巴地说。何秀蓉让他保密的话，他早忘了。饿肚子的滋味无论如何不好受。
“那你们吃什么？你干吗不早说！”孙发生满脸不悦之色。他不愿意和何家姐弟就此生分起来，那么多年的生死情谊，可不是说丢就能丢下的。
“姐姐不让说，她想明天去买黑市粮食，自己做饭吃。”
孙发生从衣兜里掏出一迭整版的饭票，每版二十张，每张四两，一共八斤。取出三版递给何平，说：“先拿去吃着，叫姐姐让你吃饱，不够吃再和我说。”
“老三哥，我也没饭票了。”范中福说，脸上红了起来。
“一版够不够，不够的话多拿点。”孙发生把一版饭票递了过去。
“够了够了！其实我就差四、五斤。”范中福老老实实地说。
“三叔，你怎么有那么多饭票？我原本以为连你也不够吃的。”何平惊喜地说。
“用戴大哥给的粮票去买来的。他防的就是我们这种大肚汉粮食不够吃。”孙发生说。用戴宣发给的钱粮和布票给民工救急，孙发生一直在暗中进行，有粮在手，他自己的饭量却降了。
“这个戴大哥真好，三叔交到这样的朋友真好福气！”何平由衷地说。
“是呀，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让蓉儿放心，无论你吃超多少，三叔都给你补齐！”孙发生说。
差不多下午五点钟了，所有的炮洞都已经装好炸药。孙发生大声说：“何平，带人把警戒放出去，让女工排进防炮洞。范老幺，付阳春，准备点炮了！”
五分钟后，四面都有警戒放好的口号声传来，孙发生一挥手：“点炮！”
范中福和付阳春从中间开始点燃导火索，一个向北，一个向西，很快就点完了所有的炮洞。
孙发生从侧面爬上了滚马岩岩顶，依然站在那块最高的岩石上。药量加了一倍，他必须亲自感受岩顶受到的震动，看看岩顶有没有被震塌的可能。
炮声一个个传来，三十多炮响过，孙发生脚下的感觉和原来一样。最后那一炮沉闷地爆炸了，整个山头都似乎微微地抖了一下。孙发生被裹在漫天的灰尘飞沙之中，暂时什么也看不见。他感到自己并没有随着山头塌下去，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照今天这轮爆破作业的干法，他只要再干一个月，滚马岩就会乖乖让路，公路至少提前一个月峻工，千里镇的民工们也会及时得到分配，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他可以不辱使命，第一次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尘埃落地，孙发生详细地检查了山顶和爆炸区域的两侧山岩，并未发现丝毫缝隙。他不由得大喜过望，两百公斤炸药一炮，三十多炮合在一起两吨多炸药，公然未伤岩体。滚马岩神了！
孙发生下得山来，对仍然在等他的付阳春、范中福他们说：“今天累了！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明天一早上来清除危石。走，收工。”
在冰凉的河水中洗了澡，孙发生回到马家的牛厩楼上，拿了饭盆去连部食堂打饭。苏学武走时叫他搬到自己的房子中去，他却固执地要让侯小月继续住在那里。万一苏学武过来办事，人家两口儿总得有个同床共枕的地方，两人毕竟是请大家吃过喜糖，宣布结婚了的。
孙发生买了饭菜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汤匙大口地舀进嘴里，吃得很香。
何秀蓉却在路口拦住了孙发生，说：“三哥，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走到了上次那棵大树下，何秀蓉不由分说扑进了孙发生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工地上，孙发生、范中福、何平在凿深一个炮洞。付阳春升了排长，要管一个排的事情，何平便自告奋勇顶替了他，仍然是三个人一组的搭挡。这个石洞出口稍大，何平竟然可以举着双手倒钻进去开凿，只是速度稍慢一些而已。
秋末冬初的艳阳懒懒地挂在峡谷上空，沿河谷两端，开山放炮的喧嚣已经打破了昔日野岭荒山的一片沉寂。如果站得更高一些，便可看到早先翠绿的峡谷被人为地凿出了一长条白色丝带，弯弯曲曲地伸向两边的崇山峻岭之中，尤如现代工业文明给古老大山束上的一条哈达。碧绿的山岩被凿去临河的一半后，呈现出了破坏性的不协调。然而这种不协调正是大龙山的峰峰岭岭步入历史新纪元的开端。历史既然已经选择这片处女地为续编现代工业文明的扛鼎之作，撕裂肌肤般的阵痛就不能不是这片土地必须付出的代价了。
孙发生嫌一个人进去开凿效果太慢，于是把洞口又开大了些，三个人可以轮换着钻进去打锤了。孙发生左手抓了钢凿，右手举着手锤，倒着身子钻入了炮洞之中，他的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洞中的昏暗，把钢凿对准岩石，在狭小的空间里甩手锤击打。十来次击打后，孙发生的手壁又酸又麻，只得稍歇一会，喘口气后又再挥动手锤。
三个人轮流入洞开凿，那炮洞的进展很快。孙发生仍然嫌慢，干脆采用小扩炮战术。只要在炮眼底部中间打出一个小洞，够放半截炸药，插上雷管导火索，便可以放一次扩炮。此法果然凑效，一次扩炮可以掘进半米多，两个多小时后，炮洞的深度达到了五米多，底部还凿有尺多深的两个药室，合起来足有六米。由于孙发生同时把扩炮方法通知了全连，大家凿炮洞的时间都大大加快，这一轮爆破作业，又可以提前半天进行了。
孙发生对何平说：“去北面请周技术员来，他可能在女工三排。”
何平说：“不去！他老是守着姐姐，我不愿意见他那副馋猫般的样子。”
范中福说：“这一轮的炮眼深，发生哥想多放点炸药，没有周技术员点头可不行。”
孙发生笑着说：“快去吧！蓉儿的事与你无关，你把人喊来就行。”
何平无奈，只得往北面跑去。小心眼里却满肚子的不高兴。孙发生把他姐姐何秀蓉让给了周中国，他似乎比姐姐何秀蓉还想不通，老是对周中国憋着一肚子气。
周中国正在女工三排的工地上推手推车，把一车车土石推到河岸边，倒下河去。女工三排已经在开挖通向滚马岩的路基，这一段大多是土石方工程，全部人工作业，推手推车算是最重的活。周中国来到工地时，车子是何秀蓉在推，周中国不由分说抢了过来，让心上人跟着别人装车，他虽然累得一头是汗，却始终兴致勃勃，把小车推得飞快。
何平走到正在等装车的周中国跟前，板着脸说：“老周，那边放大炮，请你去看看药量。”
周中国对何秀蓉说：“秀蓉，你先推着。我去去就来！”
何平说：“快去吧！你不用来了！我会帮姐姐推车。”
周中国苦笑了笑，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何秀蓉，转身跑去。
何平抓起手推车把，想把装满土石的小车推走，谁知力量不够，手推车纹丝不动。何秀蓉笑着接过车把，弓下腰，猛地一使力，手推车的轮子才缓缓地滚动了。
何平帮着姐姐推车，见左右无人，小声问：“姐姐，你和周技术员谈朋友了？”
何秀蓉说：“周技术员追得很紧，我还没答应他。不过也就是早晚的事了，不答应又如何？”
何平说：“主要是姐夫哥太不讲理了，好好的要把你让给别人，我真想恨他，可恨不起来。”
何秀蓉说：“不准你恨三叔，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亲人。知道么？以后不准再喊姐夫哥了！”
何平说：“知道！我说着玩的。姐，饭票不够吃，你打算怎么办？”
何秀蓉说：“明天星期，我去买点黑市粮食，自已煮饭吃。”
何平说：“那好，要装炮了，我得赶快回去。要不三叔又会忙不过来了。”
何秀蓉说：“去吧！注意安全！照顾好你三叔！”
何平转身向西跑去，身后扔下一句话：“我照顾他？一直都是三叔在照顾我呢！”
何平回来时，孙发生、范中福正在炮洞边忙活。周中国却不在，显然又回女工三排去了。何平简直哭笑不得，爱情会让人丧失理智，不管不顾么？连周技术员这样的人也不能例外？
孙发生说：“小何平，来学习如何装炸药，以后，你得自己操作，没有人来帮你。”
何平答应了，走上前去。炮洞边堆了三箱多炸药，接近两百公斤。孙发生已经做好了炸药引爆包，七米长的导火索连着插在炸药包中的两个火雷管上。
范中福撕开大药包，把炸药一管管扔入炮洞，用竹棍捅紧，炸药装进去一半时，再把引爆药包放在中间，接着装另一半炸药。筑紧炸药后，再回填泥土，沙石，一层层筑紧。
三人很快就装好了本轮爆破作业中最大的一炮，然后坐下来休息，等其他炮洞装完。
“三叔，我把姐姐的饭票都吃光了。你说我该咋办？回家行么？”何平可怜巴巴地说。何秀蓉让他保密的话，他早忘了。饿肚子的滋味无论如何不好受。
“那你们吃什么？你干吗不早说！”孙发生满脸不悦之色。他不愿意和何家姐弟就此生分起来，那么多年的生死情谊，可不是说丢就能丢下的。
“姐姐不让说，她想明天去买黑市粮食，自己做饭吃。”
孙发生从衣兜里掏出一迭整版的饭票，每版二十张，每张四两，一共八斤。取出三版递给何平，说：“先拿去吃着，叫姐姐让你吃饱，不够吃再和我说。”
“老三哥，我也没饭票了。”范中福说，脸上红了起来。
“一版够不够，不够的话多拿点。”孙发生把一版饭票递了过去。
“够了够了！其实我就差四、五斤。”范中福老老实实地说。
“三叔，你怎么有那么多饭票？我原本以为连你也不够吃的。”何平惊喜地说。
“用戴大哥给的粮票去买来的。他防的就是我们这种大肚汉粮食不够吃。”孙发生说。用戴宣发给的钱粮和布票给民工救急，孙发生一直在暗中进行，有粮在手，他自己的饭量却降了。
“这个戴大哥真好，三叔交到这样的朋友真好福气！”何平由衷地说。
“是呀，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让蓉儿放心，无论你吃超多少，三叔都给你补齐！”孙发生说。
差不多下午五点钟了，所有的炮洞都已经装好炸药。孙发生大声说：“何平，带人把警戒放出去，让女工排进防炮洞。范老幺，付阳春，准备点炮了！”
五分钟后，四面都有警戒放好的口号声传来，孙发生一挥手：“点炮！”
范中福和付阳春从中间开始点燃导火索，一个向北，一个向西，很快就点完了所有的炮洞。
孙发生从侧面爬上了滚马岩岩顶，依然站在那块最高的岩石上。药量加了一倍，他必须亲自感受岩顶受到的震动，看看岩顶有没有被震塌的可能。
炮声一个个传来，三十多炮响过，孙发生脚下的感觉和原来一样。最后那一炮沉闷地爆炸了，整个山头都似乎微微地抖了一下。孙发生被裹在漫天的灰尘飞沙之中，暂时什么也看不见。他感到自己并没有随着山头塌下去，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照今天这轮爆破作业的干法，他只要再干一个月，滚马岩就会乖乖让路，公路至少提前一个月峻工，千里镇的民工们也会及时得到分配，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他可以不辱使命，第一次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尘埃落地，孙发生详细地检查了山顶和爆炸区域的两侧山岩，并未发现丝毫缝隙。他不由得大喜过望，两百公斤炸药一炮，三十多炮合在一起两吨多炸药，公然未伤岩体。滚马岩神了！
孙发生下得山来，对仍然在等他的付阳春、范中福他们说：“今天累了！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明天一早上来清除危石。走，收工。”
在冰凉的河水中洗了澡，孙发生回到马家的牛厩楼上，拿了饭盆去连部食堂打饭。苏学武走时叫他搬到自己的房子中去，他却固执地要让侯小月继续住在那里。万一苏学武过来办事，人家两口儿总得有个同床共枕的地方，两人毕竟是请大家吃过喜糖，宣布结婚了的。
孙发生买了饭菜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汤匙大口地舀进嘴里，吃得很香。
何秀蓉却在路口拦住了孙发生，说：“三哥，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走到了上次那棵大树下，何秀蓉不由分说扑进了孙发生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