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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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裘琳并没有回玫瑰崖去。克莱叔叔问了一些她的所见所闻,包括有关那个英格兰人费兰德,以及罗爵士随身携带的那卷羊皮文件的事情。杜伊与其它人都在旁边听着,可是问完话之后,他们就叫她退下,然后开始讨论该采取什么行动来对付这一波的英格兰入侵者。

    她也争辩着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她所关切的不是战争问题。她有一个想法,不过还不确定乍心么样才是达到目标最好的方法,所以她就去找蓉雯。

    她在厨房里找到了那个女孩。“你母亲是不是一个好厨子?”

    那个瘦瘦的女孩正在跟一只小狗玩,那是克莱叔叔最喜欢的一只猎狗之子。“我想是吧。”她缓缓回答道。“可是我不想回到她那里。她昨天来了,可是我要她走开。”她倔强地昂起下巴。“我不要回去,你不能强迫我。”

    看见这个女孩对相依为命的母亲竟有这么大的敌意,裘琳感到很心痛。“如果你不想回去,我是不会叫你回去的。”

    “那你为什么要问她是不是好厨子?”

    “那些英格兰人需要一个厨子。”

    蓉雯的脸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些邪恶的英格兰佬?让他们饿死算了,说不定那样他们就会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她激动地说道。

    “我不是想帮助他们,蓉雯,是要帮你母亲。过来,让我帮你整理头发。”

    虽然那孩子犹豫着,但她还是乖乖地走了过来,裘琳知道她会的。蓉雯很勇敢,却也是一个饱受惊吓的小女孩。她平常都是远远地避开大家,可是她似乎喜欢梳头发。于是她坐在裘琳面前,乖乖地让裘琳用角梳将她的头发慢慢梳顺。

    “自从你父亲死了以后,你母亲就好像失去了方向。她须要人推她一把,须要在生活中找一点事情做。”

    “她有我们——她本来还有我们。她有很多事情要帮我和可娜跟戴维做,只是她不做;她连自己的小孩都不照顾。”

    蓉雯那颤抖的声音让人为之不忍。裘琳冲动地抱住女孩,将她搂得紧紧的。“我知道你很气她,蓉雯。我也很气她,可是我想要帮助她,让她再变成一个好母亲,并且——”

    “那就叫她去那些英格兰士兵那里吧!”蓉雯喊道,同时挣脱了裘琳的拥抱。“让她去他们那里,说不定他们会把她杀死!”她在光线黯淡的厨房门口停下脚步。“如果他们真的杀死她,我也不会难过。她死了我会很高兴,我会的!”然后她用瘦小的身躯把门撞开,冲了出去。

    “蓉雯!等一等!”可是已经大迟了。裘琳站在门口,看着蓉雯消失在树林里。

    她会回来的,裘琳安慰着自己。那孩子在天黑以前就会回来.在晚餐吃完、剩菜清走以前就会回来的。而此刻她必须去找葛蕾,看看她这个计划是否会奏效。

    “给英格兰佬做饭?你疯了吗?”裘琳找到葛蕾,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后,葛蕾喊道。“他们害死了我的托马斯!说不定就是这伙人其中之一下的毒手。给他们煮饭?门都没有!我恨英格兰佬。”她激动地说着。

    至少这个女人没有喝醉,裘琳安慰地心想。不过她情绪这么激动比较可能是因为缺乏强烈酒精,而不是出于更高尚的动机。这栋简陋的屋子还是乱七八糟的,而且这个女人身上还带着臭味。

    裘琳双手插腰说道:“你恨英格兰佬?可是,你的女儿恨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女人的怒火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令人惊讶。她整个身体瘫软下来,彷佛遭到裘琳致命的一击。不过裘琳并未感到愧疚,反而更乘胜逼进。“你早该振作起来了,葛蕾,你的孩子需要母亲照顾。”

    “可是蓉雯恨我。”这个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那有什么用——”

    “她说她恨你,但那只是因为她需要你,而你让她失望了。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呢?

    但你可以让她再尊敬你。帮助我对抗英格兰佬。”

    “对抗他们?可是”葛蕾用手背擦擦眼睛。“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他们下毒?”

    裘琳感到一线希望升起,她笑了出来。“也许某个时候会须要那样做,然而目前我想要争取他们的信任。我们先不要立刻把他们赶走,他们人太多了。可是如果他们的城堡继续盖下去,而且也开始信任我们后,有一天我们就可以从内部击破他们的防守。一旦把他们赶出城堡,他们就不能再从我们手中拿回去了。”

    裘琳认真地将身子往前倾。“现在他们需要一个厨子,给他们做比这个好吃的面包。”

    她在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掏出一块可怕的东西丢给葛蕾。

    葛蕾接住面包,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是裸麦面团,而且已经发霉了。”

    “刚烤出来的时候也不见得好多少。”

    “他们有没有搭建烤箱?”

    “只有一个。可是他们打算先开始建厨房。你知道男人是怎么样的;只要有好吃的食物,他们什么事都会做。他们还会给钱。”

    葛蕾斜眼睨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裘琳挺直了身子。“我在教那个英格兰上司说我们的语言,他每星期给我一个丁尼。”

    她们目光相接。裘琳可以看出葛蕾的脑筋在怎么转着。“所以我并不真的在帮英格兰佬,我是要监视他们——而且还能拿他们的钱。”

    “一点也不错。”

    “万一他们有人企图你知道的意图不轨?”

    “我已经跟他们的上司费兰德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他保证会让手下守规矩并且尊重我们。”

    “你相信他吗?”

    “到目前为止,他都很守信用。”裘琳保证道。可是她心里在怀疑,他碰她的手,使她的心乱跳,那是不是意图不轨呢?她把心一横,不去理会这个问题。她又问:“你愿不愿意做呢?”

    葛蕾瞪着她许久,然后她终于点点头。“好。可是你可不可以跟蓉雯解释一下呢?我不希望她恨我。”

    裘琳凑向前,按着那个女人的手臂表示安慰之意。“我会的。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和你的孩子们团圆的。”

    葛蕾的眼睛又充盈着泪水,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感伤得很。“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不是个好母亲,你把孩子带走是对的。可是我希望他们回来,我要他们回来,如果我必须把每个英格兰佬都养得胖胖的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那就这样去做吧!你要我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我们一起去。”裘琳答道,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天亮的时候就准备好,而且要打扮得整洁一点。谁也不想要一个两手脏兮兮的厨子。”尤其是费兰德,她注意到他比大部分男人都干净得多。

    今后他亏欠她的就更多了,裘琳心里窃笑着,一面往叔叔、婶婶的家走回去。然而,更好的是,在他的营区里,她将多了一个支持自己的人、一个韦尔斯女人。因为事实上,她并不完全信任费兰德。

    尤其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也不完全信任自己。

    第二天,天气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但并没有那么冷了,裘琳还嗅到了春天的气息。她与葛蕾抵达的时候,那些英格兰人正在努力工作着。裘琳很惊讶他们的工作已经大有进展,属于两座木造建筑的墙面都立起来二批工人正在加速完成屋顶。

    同样的,上次罗爵士提到位于墙边附近的软地基也已经挖好。另外有两组牛车,辛苦地由采石场至墙一一”里辟出一条路出来。

    “老天,他们可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不是吗?”葛蕾喃喃地说道。

    裘琳答道:“我想他们的上司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不错,可是我们会打败他们的。”

    “我们会的。可是在这里不要说这种事情,即使是跟我说也不行。”裘琳提醒着葛蕾。

    她搜寻着费兰德,眼光扫视过那片忙碌的工地,那里不久之前还是一片陡峭的山坡地,上面只有使此地因而得名的玫瑰。令她大感惊讶的是,她看见他竟然在墓穴附近跟纽霖说话。上次在这里她只看见纽霖一会儿,她还猜想他会不会离开老家,去找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然而现在他却还在这里,自在地跟敌人谈话。

    她突然莫名地嫉妒起来,匆匆朝那看来很不搭调的两人走过去。

    “这片山地以前有很多巨大的野兽,我看过你堑墓峭罚?哺芯醯你堑牧a俊!?br />

    裘琳与葛蕾走近的时候,听见纽霖正在说着。“啊,裘琳。”他一只眼睛瞥到她时说道。“我是不是闻到了新鲜面包的味道?”

    他的机灵在裘琳看来并不令人惊讶,但葛蕾却不然。她猛地停-来,惊讶地看看这个相貌古怪的诗人,又看看那个让人不敢逼视的英格兰人。不过她还来小及逃跑,就被裘琳紧紧地抓住手臂。

    “你抢先了我们一步,纽霖。费兰德先生,我带葛蕾来见你。她答应给你和你的手下们烤面包跟烹饪。”她对他嫣然一笑。“我告诉她说你会付钱给她,就跟你付我的一样,同时你也会确保她的安全,包括在这里以及通往‘柯岩’的路上。”

    他迅速看一眼裘琳,然后再看向葛蕾。他对这个慌张的女人微微一笑。”欢迎到玫瑰堡来。你在厨房需要什么,都不会有问题。“裘琳把他的法语翻译给葛蕾听,透过与她手臂相触,她感到这个女人的紧张程度消褪了一点。葛蕾低声对她说完话之后,她又转对费兰德说:“她想要知道你们现在的厨子对找她来有什么看法。”

    他的脸皱了一下。“我们没有真的厨子。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雇的厨子把手臂给弄断了,因为发炎得太厉害,我们只好把他送回去。”他耸耸肩。“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会比阿杜做的好吃。你不必担心他不喜欢你来,就连他自己也不喜欢吃他自己做的食物。”

    听了裘琳的翻译之后;葛蕾点点头。但她没有笑,使得裘琳有一点紧张。现在重要的是,葛蕾必须隐藏她对这些英格兰人的敌意。

    她清一下嗓子,对费兰德说道:“如果你同意,我今天先和她一起工作,等她了解了状况再说。”

    “那我的韦尔斯语课怎么办?”

    “我们可以下午再继续。”她提议道。“你们的厨房在哪里?带西劲?”

    那两座已经完成的建筑正是厨房与储藏室。烤箱是最先做好的,虽然屋顶仍然开着天窗,葛蕾和裘琳决定先把火生起来。正如费兰德所料,阿杜很高兴能够解除自己的主贝任。不过裘琳请他留下来在厨房帮忙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

    他轻轻敲一下头说:“在麦酒和食物旁边拉车,也比在泥巴和石头旁边好。”

    裘琳说明阿杜要留在这里,葛蕾咕哝着说:“我不要有英格兰人在我的厨房里面。”

    “你要跟他一起工作,而且必须要很高兴。”裘琳用韦尔斯语自齿缝中说道。“如果你连他都瞒不了你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又怎么期望骗得了其它人呢?”

    葛蕾来回动着下巴,一会儿之后说道:“好吧!可是我要怎么跟他沟通要他做什么?”

    “学他们的语言,那有助于我们的活动。你可以用指的,就像这样。不劳得。”她望着阿杜说。“不劳得。”她拍着一个沉重的袋子重复一遍。

    “什么?噢,我懂了。面粉。那是面粉。”他笑着说道。

    “你懂了吗?”裘琳对葛蕾说。“他们管不劳得叫‘面粉’,你要学着记住。”

    她们开始工作以后,葛蕾原先的勉强情绪逐渐消失了。她叫阿杜去切菜,还要他给鲭鱼跟鳕鱼刮鳞,她则和裘琳开始做最耗时的烤面包。

    到了中午,崭新的炉子上已经烧好一大锅的炖鱼。一打香喷喷的面包放在桌上凉着,烤箱里还有一打在烤,另外炉台前面还有两打正在发酵。

    裘琳、葛蕾与阿杜都已汗流浃背,因为这天天气较暖,厨房里又热。阿杜摇铃宣布开饭,所有的工人都放下工具,迅速赶到厨房来,见此光景,两个女人得意地交换一个眼色。为将近一百个人准备一餐饭也许没什么大不了,但要整天都给这么多人准备三餐,而且每天都是这样——这就须要很可观的工夫了。不过葛蕾做得来的,裘琳非常肯定这一点。

    “我要向厨子致敬。”罗爵士说道,同时微笑地对葛蕾一鞠躬。看见葛蕾也笑了,裘琳知道这句话不需要翻译。葛蕾突然之间发觉自己竟然对英格兰人笑,就把头一低,转身跑开了。

    “你把她找来,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裘琳的耳边响起。

    “她需要钱。”裘琳不经心地回答道。她往旁边避开费?德,因为他距离太近,而且那磁性的声音使她心绪纷乱。

    “我想你也是吧。今天我要学有关树木和森林里的动物的字。”

    “好。”她把绑在腰间的毛巾解开,放在一边。“其它的事我就让你和阿杜来负责了。”她用韦尔斯语对葛蕾说道。“等我回来再一起回村子里去。”

    葛蕾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你要小心他。”她指的是费兰德。“他跟着你不只是想学我们的语言。”

    这回是裘琳头一低,转身走开了。也许他是想要别的,但他不会得手的。不过现在这种令她害怕的事经由别人的口里说出来,使得他的威胁性更强了。虽然她还由于刚才的工作浑身发热,她仍抓起斗篷里在肩膀上。

    “得文。”她指着墙旁边的一棵橡树说道。“赫伯。”走近那棵树的时候,她又指向一只被惊起飞走的鹰说道。

    “慢一点。”她正要继续往山下走去时,费兰德说道。“不必赶。你刚才工作得很辛苦,应该休息一下。”他拍拍肚子又说:“再说,我也吃了太多你们做的美食。来,跟我散一会儿步,裘琳。”

    跟我散一会儿步。

    这话就像平常村子里的警告钟一样,立即在裘琳的脑子里回响着。跟我散一会儿步。只有情人才一起散步,敌人不会。

    “我不散步。敏得阿拉非那。”她又翻译成韦尔斯语,略停一下又说:“我不想没有那种感觉还要假装友善,费兰德。我们彼此最好都能了解这一点。”

    他双手插腰,打量着她。“你对我的提议想太多了,裘琳。也许你不完全明白‘散步’这个词的意思,它的意思是‘慢慢地走’。”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就走慢一点。”

    裘琳不安地瞪着他,然后她开始往前走,这次步伐则放慢了。然而,她的心跳却比刚才跳得更快。

    “何不由你指出你想学什么?”他们走向挡在河前面的林子时,她这么建议道。

    “我想学的是什么。”他跟着说一遍。她感到他在看她,但她让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路。

    “我想学的,”他又说着,裘琳屏住气,准备应付他可能说出的大胆要求。“是要怎么样跟我的韦尔斯邻居维持和平。”

    她没有料到这点,一时之间脑筋一片空白。维持和平?“回你们自己的地方去。”她迸出这句话来。

    他干笑一声。“我希望你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建议。”

    “如果你想要得到我的支持,你是在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我会教你心母瑞,可是不会抛弃我的同胞。”

    “我没有要你抛弃自己的同胞,我只是希望和平地跟韦尔斯人一起住在这里。这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吗?”

    “韦尔斯人跟英格兰人从来就处不来。”

    “你跟我就处得很好。”

    “那只是因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她猛地住口不语。这句话太容易引起别的联想,令她不安起来。她原来的意思是要说两个男人就不会这么容易共处。

    “不错。一也停下脚步。“找是一个男人,而你是女人。”

    他俩面对面站在枝干斑驳的枫树底下。树林间静悄悄的,春天欣欣向荣的生命气息还尚未降临比地。然而裘琳的耳朵却几乎被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给震聋了。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的-她不应该对他有这种反应。

    “我我”她猛然闭上嘴巴,试图重整自己的思绪。但他的眼光在她身上像爱抚一般游移着,彷佛想把她整个人纳为己有似的,使她很难思考。“我是一个翻译,是你的老师。这是我们处得来的原因。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是心母如的战士,我们之间就不会这么和平了。”

    “也许我应该跟‘柯岩’的女人打交道。”

    “所有的女人?”她急切地脱日说道。她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令她惊骇的画面,看见他用那双透着热力的眼眸凝视村中每一个女人,用充满磁性的声音与诱惑的言词纠缠她们。

    “我的手下需要女人,”他答道。“他们会想要成家。在这一方面,我们英格兰人跟你们韦尔斯人没有什么不同。”

    讨老婆,成家。裘琳忽然领悟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傻。他指的是给他所有的手下找女人,并不只是为他自己。“你要你的手下讨韦尔斯老婆?”

    “我是这么想。她们的韦尔斯父亲对此会怎么反应?”

    裘琳摇着头。他是当真的吗?“要劝服当父亲的,不会比劝服女人困难。我们韦尔斯人不会强迫女人跟她们不愿意嫁的人结婚。”

    “我听说过。可是一定会有做父亲的想逼女儿按照他们的意思结婚,以争取他们想要得到的盟友。”

    裘琳想到自己所承受要嫁给陆欧文的压力,随即突然惊觉,这不是她想跟英格兰佬讨论的话题,尤其不是跟这个英格兰佬。

    她再度走回小路上,同时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紧紧跟在身后。“韦尔斯女人跟男人一样忠心,她们不会接受你的英格兰工人的。”

    “可是她们愿意接受我的英格兰钱,就跟葛蕾一样,也跟你一样。”

    他们到了河边,裘琳转回身面对他,此时她已经镇定下来,深信自己有能力抗拒他。“我们愿意拿你们的钱,”她承认道。“可是仅此而已。你们不可能跟我们在一起终老一生的,英格兰佬。如果你以为可以,就是在欺骗你自己跟你的手下。”

    她以为自己的话会激怒他,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反而露出容忍的浅笑。“我没有意思要在此终老,我的韦尔斯热血姑娘。良西斯心母丽。”他用韦尔斯语重复一遍对她的称呼。“可是我在离开以前,会先在这里建一座高耸的城堡、一座繁荣的城镇,还有教养院里面挤满了韦尔斯女人与英格兰男人生的小孩。”

    她恨恨地看着他。“不如说是英格兰私生子吧!”

    她愤怒的言词令他直摇头。“下一艘船上就会有一位神父跟过来,我会要我的手下结婚,我要看他们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在这块土地上落地生根。”

    裘琳转开身子,因为一种近似惶恐的感觉在她体内蔓延着。在这个地方落地生根在这块土地上。她领悟到这个人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他根本不在乎她或其它韦尔斯人知道他打算在这里建什么。他不怕他们知道他的计划。实际上,他可能希望他们知道。他希望他们知道他与手下打算留下来。他提议和平,可是如果他们反对,他计划兴建的城堡就会代表着战争的威胁。

    而选择在于他们——或者应该说,在于她。如果她嫁给欧文,他们或许能够把他赶走。

    如果她不嫁给欧文事情会怎么样呢?

    她须要想一想,须要跟叔叔谈一下!或者比较好的作法是,跟纽霖谈谈。

    这个念头还没离开她的脑子,就听见一声大喊,把她吓了一大跳。“狡猾的东西!”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河中较浅的地方滚动着。她发觉是纽霖,在惊讶之余不禁松了一口气。

    是纽霖,手里拿着钓竿跟鱼钩。真好,他简直像听到她的祈祷而来的。

    对这个诗人的突然插入,兰德的感觉倒跟裘琳不一样。他理应觉得松一口气才是,因为有人解除了他与裘琳之间越来越强的紧张气氛。他不应该只由于自己想跟她上床,却可能因此失去像她这么能干的翻译。他应该自我克制。

    他应该去找别的女人。

    但他不想自我克制,也不想找别的女人。刚才她指出她是女人,而他是男人的事实时,他差一点就要向她证明她说得有多正确了。

    她对他的热烈爱抚会不会有反应呢?她会不会挺身投入他的怀抱呢?她会不会往后躺下,用修长的双腿环住他的腰际呢?

    他的念头猛然中断。他低声咒了一句,勉强压抑住自己来的时机不大恰当的性兴奋。她会怎么反应不重要。时机已经过了,现在有纽霖在场。

    “你的收获如何?”裘琳问诗人。兰德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纽霖的出现令她大为宽心。

    “我们在玩一种游戏,他和我在玩。”诗人的一只眼睛瞟向兰德身上。“今天他赢了。”

    这个人是在说鱼,还是在说他呢?兰德实在想不透。“我们还有多的菜,是炖鱼。”他说道。“如果你到厨房去,葛蕾会给你吃。”

    纽霖点头表示感谢。“我会跟我这位水中朋友再试一次,然后也许我才会勉强认输。可是我会再试试的。”他又问道:“那么,葛蕾做的食物,你喜欢吃吗?”

    兰德点点头。“喜欢。我也要谢谢裘琳。我的手下填饱了肚子之后会觉得比较满足。”

    诗人淡淡一笑。“一个男人的胃口是很麻烦的东西,如果他不能自我控制住。”

    现在兰德要怎么解释他这句话的意思呢?是裘琳和葛蕾打算毒死他吗?还是这个诗人指的是他对裘琳的欲念——或者是他对土地和随之而来的权势所怀抱的欲望?

    “你是在打哑谜吗?”他决定坦白问道。“你是在警告我吗?”

    裘琳走近诗人,兰德知道那是一种保护的态势。纽霖抬头看她。“你的裙子会弄湿。”

    然后他才回答兰德的问题。“我这个人是不相信警告的,你我所遭遇的事情——不管是谁遭遇的事——都没有对错之分。没有警告的必要。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作决定、或者是凭冲动和本能产生反应,我们的未来就随之改变。有谁能说这个未来会比另一个未来好或者坏呢?

    当然不是我。”

    他停了一下,然后身体开始摇晃起来。“话再说回来,我是会鼓励人小心一点。我相信深思熟虑和明智的决定能够使我们每个人顺利走进我们特定的未来。冲动以及恶意会累积不幸。”

    诗人这番谜语般的话另有深意,兰德心里怀疑着。但诗人似乎无意讲明白。让人气恼的是兰德并不迷信,也不相信什么先知的警告,或者像纽霖这种诗人所预测的话。然而这个人有某方面值得注意

    他转而看裘琳。她正瞪着纽霖,两眼之间眉头微蹙,彷佛她也在试图解开纽霖那些奇怪的谜语。显然她是很敬重他的。

    这个诗人在未来的争斗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兰德并不确定。她的角色更不确定。她反对他到这里来是很明显的。这情形会不会改变,他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跟她这样在一起下去,他不能再自我克制多久。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地占有她或者在试图如此的时候把她吓跑了。

    然而,目前他必须把握时间,学会她的语言,并且尽快把城墙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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