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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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十二楼,一间单人小鲍寓,微风吹拂起雪白的纱帘。

    “啊”叮当嘶喊著自梦中惊醒,惊恐地瞪大眼。

    清凉的南风让她在仲夏的夜里瑟缩发抖;她起身准备去关窗,怱地感到脑后寒毛根根倒竖。

    有人!她猛然回头“是谁?”

    “是我。”角落沙发上慵懒地坐著一个人,替她开了灯。

    “杜飞麟?”她一阵晕眩,几疑身在梦中。“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身黑衣,如猎豹般迈著优雅的步伐向她走来。

    “叮当,女,二十六岁,警界奇葩,从无败绩的钻石卧底。”他慢慢靠近她,直把她逼到墙边。

    “多么聪明的脑袋啊,可以精密地计算风向和车速,让你刚好在我的车下损失一小块脸皮,还串通医生和记者逼我非娶你不可。后来又利用机会在神风堂装窃婷器,连男洗手间也不放过;还偷偷破坏手机,让它在关键时刻变成废铁,最后为了绊住我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他托住她挺翘的臀部,按向自己,让她感受到勃发的欲望。“我还记得那晚你在我身下扭曲呻吟,在高潮来临时狂乱甩著长发的样子,你是否也和我一样记忆犹新?”

    她心跳狂烈、呼吸混乱,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让自己不再发抖。“如果你是来报复的,那就动手吧!”

    “报复?我怎么舍得?我还要你为我生孩子呢!”

    “你作梦!”她怒喝。

    “看来你真的忘了我们激情的一夜,说不定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他伸手抚向她的小肮。

    “滚开!”她猛地推开他,伸手到枕头底下摸枪,却摸了空。

    “你在找这个吗?”他举起手,枪赫然在他手中。

    “你”她大惊。

    外边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来得好快。”杜飞麟微笑,不以为意。

    一排警车停在楼下,暴牙举著扩音器高喊:“杜飞麟,我知道你在上面,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出来投降吧!”

    “投降?”他冷笑,拿叮当的电话拨通暴牙的手机。“喂,你的手下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想她被打成蜂窝的话,尽管上来抓我好了。”

    暴牙顿了一下,许久才不情愿地问:(你想要怎样?)

    杜飞麟脸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很简单,我只要你用你的手机打一通电话给我的手下小赵,叫他把直升机开来接我。打呀!你不会不知道号码吧?”

    暴牙咬牙切齿,杜飞麟的声音仍夹著嘲讽传来。

    “你可以选择不打,不过明天苏队长为了立功不顾部下死活的新闻就要上新闻头条了。”

    无可奈何的暴牙只得打通让他觉得耻辱的电话。

    小赵在五年前神风堂买下第一架直升机后,就没再当杜飞麟的跟班,兴致勃勃的去学开飞机了。

    但在整个堂内,他仍是杜飞麟最死忠的部下,很快便开来直升机停在楼顶。

    杜飞麟把叮当扣在身前,手枪抵住她的头,在警察重重环伺下登上飞机。

    “坐稳了!”小赵大喝一声,直升机拔地而起,飞向夜空。

    警方自然不能就此放他走,马上调来两架军用机,紧追不舍。

    三架直升机在空中险象环生的追逐。

    近天明时,到了公海海域,警察开始不耐,拿起枪向他们扫射。

    “妈的!”小赵破口大骂“没人性的警察,他们都不担心人质吗?”

    叮当皱皱眉,心下有些寒凉。

    马上就要进入公海,警察这回是豁出去了,改用重型武器。

    一枚炮弹激射而来,机身急坠避过;然而紧接著又是一枚,这回眼看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了。

    小赵忽地大叫一声,猛然打开底舱闸门把后座的两人弹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直升机在黎明的曙光里燃起冲天烈焰。

    浓烟中,杜飞麟和叮当随著爆炸的碎片相继坠入海中,紧接著飞机残骸也跟著掉落海里,激起惊天狂滔。

    警察的飞机盘旋一阵,猜想两人必死无疑,便掉头回去了。

    杜飞麟在海水中浮沉,一块碎片刺入他的肩头,然而他丝毫没有痛的感觉,只有忧急如焚。

    “叮当,你在哪里?”他拍打著海水四处张望,迎著风嘶声呼喊。

    浪尖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是她!

    他大喜,拼命游过去将那小小的人儿拖出海面。

    “谢天谢地!”那一刻,他几乎想要流下泪来。

    叮当抬头望向空中,她那些同事们早已回去;她低头,脸上一片木然。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他在她耳边大喊“我们会获救的。”

    天无绝人之路,一艘渔船经过救了他们,船上是十几名渔民,友好而热情,当场让出底舱让两人休息。

    杜飞麟捣著伤口慢慢躺到临时当床的木板上,皱著眉忍受伤口被海水浸过的刺痛;船上条件有限,伤口只用消炎葯粗糙地处理了一下,没有太多帮助。

    叮当脸色苍白地在舱里踱来踱去,四处都是腥臭的味道,想来这里应该是储存鱼货的地方,一阵阵呕吐的感觉升上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去。

    “你好像很难受?”他问。

    “我恨你!”她喘着气,赤红的眼怨恨地瞪著他“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仍穿著我最爱的警察制服在街上巡逻,而不是陪你在这里等死。”

    他冷笑“你到现在还想当警察?难道你还不明白那些警察的真面目吗?”

    “不准你侮辱我的同事!”

    “你的同事?”他几乎想要仰天狂笑“他们何曾当你是同事了?难道两颗炮弹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吗?他们想把你跟我一起炸死,你明不明白?如果我料想得不错的话,开火的命令应该就是那位黄组长下的。你被她利用了十年还不够,是不是连命都要葬送在她手里你才会满意?”

    恐惧感遍布全身,她尖叫:“住嘴!她这样做是逼不得已的,因为你是罪犯,她不能让你跑掉。”

    “我懂了。”他点头“这叫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哪怕牺牲你也无所谓,多么伟大的情操啊!”她看着他,一脸决然。“对,牺牲我也无所谓。”

    他摇头叹气“你不是说再也不信任警察,甚至烧掉制服了吗?为何”

    “烧掉制服是真的,但我从未丧失对制服背后所代表的正义的信念。就跟你丢麻袋一样,我们的目的其实相同,只不过我一直在寻求正大光明行使公平的权利;而你,永远只能做一个黑市英雄,你所做的那些事也未必就能改变什么现状。”

    这句话刺进他的心,隐隐作痛,他闭上眼不再回话。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终于杜飞麟打破了沉默,他因为伤口发炎,不停地发高烧,昏迷中发出含糊的呻吟。

    怎么办?船上没什么葯,又潮湿,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叮当用一把小刀划破伤口挤出脓血,接著一张温软的嘴贴上去,吸一口吐一口,直到吐出的全是鲜红的血,再用浓盐水清洗伤口。

    昏迷中的杜飞麟痛到醒过来,嘶哑地低吼:“你想杀了我啊?”

    叮当不理他,迳自背过身用盐水漱口。

    “你救了我?”他疑惑地看她“为什么?你不是恨我吗?”

    她撇过头,心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过了一会儿,她指著床头上的饭盒说:“那是鱼片粥,你吃一点吧。”

    喝了几口粥,杜飞麟的精神恢复不少。“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不。”她摇头“我现在只想吐。”

    “想吐?”他敏感地挑眉“你该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她心中一凛,几乎窒息。不!不可能!

    他忽地想起一事,抬起头责备她:“你怎么那么傻?怎么可以用嘴吸我的伤口?那很多细菌的你知不知道?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要知道你可是有孕在身的人,胎儿禁不起伤害的。”

    她忍不住尖叫:“我没怀孕!没有!”

    他好似根本听不到,放下汤匙煞有其事地深思“现在真不是个怀孕的好时机,等船靠岸后,我给你找个好地方休养。”

    她睨他一眼“别忘了你是通缉犯,你以为你能够跑去哪里?”

    他起身,迈著虚浮的步子向她走来,脸上的微笑带著一丝动人的温柔。

    “我混了十年黑道,你以为我的势力只在神风堂吗?”他贴近她,伸手轻抚她细嫩的脸颊。“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卧底,知道你肩负的任务,知道你是黄组长手中的一颗棋子,甚王知道你们在餐厅的洗手间碰过面。”

    叮当的心似乎有个东西碎了一半。“那你、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要娶你是不是?”他目光闪烁,有一丝莫名的诡异。“娶你就是因为你是卧底,我要让你爱上我,为我生孩子,然后让你做寡妇。”

    冰冷的感觉袭上背脊,她往后退,如看鬼魅般盯著他。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你早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

    她摇头,依然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深深的凝视她,良久,哑声问道:“为什么把你自己给我?在那种环境下保持了九年的处子之身为什么交给我?仅仅只为了绊住我吗?”

    她脸色转红,又转白,几次变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杜飞麟步步进逼,尽管身在病中、尽管脚步虚浮,傲人的王者气势却是丝毫不减弱。“还有,那天法官宣判我是死刑时,你为什么会晕过去?说!为什么?”

    她闭上眼咬紧牙关。为什么?难道非得让她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撕开他才会满意?

    她能告诉他什么?看到他对管家温和有礼、对下属亲切宜人时感到的惊奇吗?在凫山看到他汗流浃背、奋力挥锄时感到的心动吗?或是那夜在车内与他合为一体时灵魂深处剧烈的战栗?还是亲眼目送他上警车时那恍若生命剥离般的痛楚?抑或是听到法官的宣判时,似乎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

    不,不能!

    他捧著她的脸,命令她:“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睁开眼,仿佛被雷击中,在他炽热的目光中如风中树叶般颤抖。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爱、上、我、了。”

    叮当惊恐地瞪大眼,怱然全力推开他,厉声尖叫:“我没有!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他?他只是一个走私、贩毒、杀人的黑道头子,而她是正义的警察啊!

    纵使有少许的动心,又怎能扯上爱?这太可笑了。

    她想笑,喉头却像堵住似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杜飞麟没说什么,立即拖她走上甲板,向渔民借了手机塞进她手里。“既然没有,那你打电话给你的上司,向她报告我的行踪。打呀!”

    叮当握著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一串号码,然而当手机里响起第一声嘟声时,她彷佛被烫到般飞快地挂断,一颗心狂跳不止。

    杜飞麟脸上浮现一抹得意却酸楚的笑容,从她手中拿过手机按下另一串号码。“既然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继续我未完的计画。”

    --

    一个月后,两人置身于桃花源般的峇里岛,仿佛跳脱于尘世之外。

    河讠木屋是专门提供给情侣住的套房,却住著水火不容的两个人。

    “为什么跟我走?”看着叮当日益冷漠的脸,杜飞麟终于忍不住问。

    “你是罪犯,我不能让你道遥法外。”

    看来她是真的恨他,她怎么可以把恨他的墙筑得如此密不透风,连一丝松懈的空间也不留给他?

    “难道承认爱上我真的这么难?”他不由得叹气,在咽下一口不知什么味道的食物,他怱地又问:“你确定你没有怀孕?”

    “当然没有。”她差点被噎住。

    月事的姗姗来迟让她在极度的恐慌中度过一个月,昨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空空的,也不知是因为放下一块大行还是失落。

    “也好,回去我会给你自由!”他站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

    “自由?”她喃喃地道。许久,她才意识到另一个讯息“回去?”

    所谓的书房简单得只有一张桌子和一部电脑,这一个月来杜飞麟便坐在这部电脑前透过网路遥控几年前林峻峰还在世时在国外暗中培养的心腹部下。

    在黑道混了十年,难道他的势力便只有在神风堂吗?所有人都低估他了,包括黄组长、暴牙,以及

    这是他们犯下的致命错误,一抹嗜血的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

    从离开神风堂到回来,一共经历了两个月,不算长,却已足够物是人非,杜飞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户。

    大厅中,杜飞麟坐在正中,冷眼看着陈墨琦。“暴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背叛我?”

    “神风堂。只要你是以走私贩毒的罪名落网,神风堂的财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政府没收,然后再交给我经营。”

    “他一个小队长哪有这种权利?跟你作交易的应该另有其人吧?”杜飞麟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那个人就是十年前玩弄李树人的混帐,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金网罗一些人才调查那混帐犯罪的具体证据,终于让他落网了。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陈墨琦忿忿地道“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交易,我一样会对付你。你凭什么坐上堂主的位置?你凭什么得到可可的心?你根本就只是一条虫,只配在我的拳头底下呻吟,你有什么资格爬到我的头上?”他厉声嘶吼,目光怨毒,恨不能就此把杜飞麟烧成灰烬。“我告诉你,杜飞麟,如果不是为了可可,你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待在这个烂地方听你这个烂人使唤吗?”

    杜飞麟忍不住仰天狂笑“哈哈,为了可可?你真是什么部说得出口!不错,或许八年前当可可声称自己是同性恋时,你放弃学业加入神风堂,确实是想为她报复我;但今天可可在你心里的分量还剩多少?我想应该不会比神风堂下任何一间公司更重吧?”

    “你!”被赤裸裸揭开疮疤,陈墨琦恼羞成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走吧。”杜飞麟挥挥手,不想再追究下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老大,你真的让他走?”

    不但弟兄们无法接受,就连陈墨琦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要让我走?”

    杜飞麟危险地眯起眼“你敢怀疑我的话?”

    当然不!陈墨琦立即转身离开,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走得飞快。

    杜飞麟摇摇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吸气。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两个月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心里空空的,彷佛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点上一根菸,烟雾迷蒙中,他彷佛又看见叮当木然的脸和漠然的眼,那是离去时的她。

    一下飞机两个人便分道扬镳“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多么决绝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水一般淡然。

    他知道她是真的心如止水了。也好,这样她才能很快忘了他,或许现在她就已经忘了他了。他抿唇苦笑,将含在嘴里的烟吞进去,一阵强猛的刺痛袭上来,让他弯下身剧烈咳嗽,几乎把肺咳出来,五分钟后他才直起身,抹去眼角的潮湿。

    一个十年的老菸枪居然还会被烟呛到,多可笑!他的胸口仍痛,也不知痛的是心还是肺,指尖仍夹著一截早已熄灭的菸蒂,焦黄萎缩得一如他即将了结的生命。

    “你曾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了结你的生命,这个人是谁?”这是叮当离开前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答,答也毫无意义,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现在才发现,放不下的还有这么多,这是他的错误:原本他就不该抱著惩罚的态度娶她,不该让她彻底地侵入自己的生活,更不该残忍地揭去她的面具,直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一切结束时,到底谁才是那个受到惩罚的人?他讽刺地笑,揉弄著手中的菸蒂,就像老天玩弄他的命运一般。

    急切中夹杂著愤怒的敲门声传来,他一震,抬起头。

    是到了结束的时候吗?

    “进来。”冷下脸坐直身,他又是那个不动声色的神风堂主。

    然而进门的人却在意料之外。

    一脸怒容的叮当冲到办公桌前,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你?”乍见她,涌上心头的是又惊又喜。他贪婪地盯住她的面容,不过才分开两天,为什么却像一个世纪之久?

    他灼热逼人的目光让叮当一颤,心痛却让怒意更加高张。“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他一愣,这才听到她的话。

    “我当不成警察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当不成警察?”他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你少装蒜!现在局里每个人都说,我当初是自愿做你的人质护送你逃亡;虽然你现在无罪了,但当时你是死囚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背上这么大一条罪名,在警局还待得下去吗?你说你为什么要造我的谣?”

    “我真的什么也”说到一半,他忽然抿住唇,心里有了谱。是她!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你用不著怪他,这件事是我干的!”可可出现在门口,冷眼看着叮当。

    “是你?”叮当回头,接触到她如冰似刀的目光,竞不由得瑟缩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可缓步走向她,奇怪的是她今天竞穿著女性的裙装,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连步履也是婀娜多姿。“一个警察,怎么能做黑社会老大的妻子?我帮你除去这个身分,才能与他相配啊!”她伸手搭上叮当的肩,露出一个微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叮当退后一步,忍不住打个冷颤,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便逃也似地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站在路口,她茫然抬起头,九月的天空明亮晴朗,然而她的心飘著雪。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牺牲品,权力与爱情都拿她这个活生生的人作祭奠。她是否该长歌一哭?然而她哭不出来,只觉可笑之至。

    然而笑还未出声,颈后便觉得一凉。

    “不要动!痹乖跟我去神风堂。”

    --

    杜飞麟眯著眼,若有所思地打量可可,彷佛在看陌生人。“为什么?”

    可可忽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双泪长流。“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爱你呀!”可可再也忍不住的尖声叫道“世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爱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

    他轻轻摇头“十年前你就不了解我,十年后更是走得太远太远。”忽地,池脸上出现一抹怪异的笑容。“可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父亲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杀父仇人。”

    他从抽屉中拿出一把手枪,慢慢走到她面前,把枪塞进她手里。“来,用这把枪杀了我!”然后,他退后两步站定。

    “你?”可可看了看他,又看看手中的枪,愕然下知所措。

    “开枪。”他微笑,脸上是将要步向解脱的轻松“或许当子弹进入心脏的一刹那我会爱上你。”

    “为什么?”可可用颤抖的手举起枪。

    “来吧!”他温柔地轻声诱哄“朝我开枪。你父亲是我唯一错杀的人,所以这世上只有你有资格结束我这条烂命。这些年我活著就是为了你,我知道你不喜欢黑社会,所以花了五年的时间把神风堂漂白,现在终于算是步上正轨,我也该去地下见你父亲了。”

    可可彷若风中落叶,抖得更厉害了。

    “对了。”他忽地一笑“我抽屉里有一份现任刑事组长的资料,拜托你把它交给叮当,不要忘了。”

    “为什么?”她发狂般尖叫起来“为什么你就是要惦记著她?那个贱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陷害你、背叛你,她有哪一点比得过我?”

    “开枪,打死我你就比得过她了。来呀,还等什么呢?”

    “我要杀了你!”泪眼模糊中,可可扣上扳机。

    忽地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叮当出现在两人面前。

    “啧啧,看来用不著我动手就有人要取你的狗命了。”陈墨琦一脸嘲讽地跟在叮当身后,一把枪抵著她的太阳穴。

    “放开她!”杜飞麟心中剧痛,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放开?怎么可能?我还要慢慢享受呢!”陈墨琦忽地扳过叮当的脸,伸出舌头慢慢舔过那白嫩的脸颊。

    看着叮当痛苦扭曲的表情,杜飞麟不由得痛悔自己一念之仁没把这个混蛋干掉。“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条件?”陈墨琦仿佛被蛰到般跳起来“你居然还有脸跟我谈条件?你这混蛋!你嘴上说放了我,暗地里却又叫银行冻结我的帐户、查封我的房子,让我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你明明就是想让我生不如死。”

    可可忽地插嘴道:“那是我干的。”她手中的枪转而指向陈墨琦“你背叛了他,背叛了神风堂,你还想舒舒服服地活著吗?休想!”

    “是你!”陈墨琦不敢置信的看向可可“你居然这样对我?”

    “不错,我就要这样对你。”可可朝他走近一步,冷笑着拉下保险“我恨你,我讨厌你纠缠不清,我还想要你死。”

    陈墨琦一手拖著叮当退后一步“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手中的枪也同时拉下保险。

    “你用她来威胁我?”可可讽刺地挑眉“开枪啊!我巴不得她早点死。”

    “不要啊,可可!”杜飞麟焦急地大吼,心仿佛撕裂般疼痛。

    可可狂怒地又把枪口指向杜飞麟“为什么你快死了还是想着她?为什么?”

    “呵呵呵”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叮当忽地笑了起来。虽然不合时宜,但她就是忍不住。在这样一出情杀加仇杀的大戏里,自己究竟扮演著什么角色?可笑!她直笑到泪水滚出眼眶,滚烫地滑过面颊,而后冰凉地坠落。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可可,冷声说道:“我有一个好办法,你杀他,陈墨琦杀我,然后你们两个再公平决斗,谁也不吃亏。”

    “不!”第一个反对的是杜飞麟“叮当你不能死!”

    “你去死吧!”可可再也受不了他对叮当的深情款款,大叫著扣下扳机。

    “不要!”叮当不知哪来的蛮力,猛力挣开陈墨琦的手,迅速扑向杜飞麟。

    失去屏障的陈墨琦立即反射性地举枪向她射击。

    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响之后,是一阵可怕的沉寂。

    杜飞麟和陈墨琦同时倒在血泊中。

    千钧一发之际,杜飞麟反身把叮当扑在身下,替她挨了一枪;而可可则在最后一刻把枪口转向陈墨琦,子弹不偏不倚射进他的心脏,当场毙命。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打破这短暂凝重的死寂。

    黄组长带著一队警察冲进来,后面则跟著神风堂的大批职员。

    “怎么回事?”黄组长看向失魂落魄的可可,一边吩咐手下:“叫救护车!”

    可可摇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叮当从杜飞麟身下翻出,奋力扶起他。

    “杜飞麟,你不要死啊!”叮当摇著他的肩,害怕他就此死去。“你记不记得你还没跟我去办离婚,你难道真想让我当寡妇吗?”

    杜飞麟果然被她摇醒,缓缓睁开眼,虚弱地说:“对不起。”

    叮当心如刀割“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

    杜飞麟忽地笑起来“还有一句话,可惜我到现在才想明白,幸好还来得及告诉你。”

    她的心狂跳起来,屏息期待却又惶恐害怕,怕自己听到这句话后从此生命不再属于自己。

    “叮当,我爱你。”温柔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杜飞麟闭上眼睛。

    眼泪顿时狂涌而下,酸涩的痛楚伴著甜蜜如潮般刷过全身,一切的等待都有了价值,生命已随他而去,留下的只有绝望的美丽。

    她轻轻地把他搂进怀里,贴在自己温暖的胸口。

    叮当的眼泪伴著心跳、伴著如梦的低语落在他的发间:“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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