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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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的冬天总是寒风呼呼,冷冽异常;已放寒假了,一年又将尽。回首这一年,章青仍是满心感谢这是个平静、能让念扬无忧长大的一年,这就够了;现在的她,几乎是为念扬而活。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山中宁静的假期。隔壁的陈校长夫妇已提早赴美,打算到美国跟着儿孙一起过年。章青呢?这三年来,她总等到除夕夜才带着念扬回家不是家中不温暖;而是,她所面对母亲那双带着疼惜、不忍、又哀伤的眼神。

    她知道母亲的想法,漫漫一生,她希望有人陪章青一起度过,为她分忧,一起扶持,给她依靠;但章青不愿,又不忍驳斥母亲的好意,她只好长年深居山中,碰到年节,才匆匆返家。

    小念扬正仿着书本做着“光”的实验;那分专注的神情令章青想到了方维扬,还有他们往日的点点滴滴。她不愿意再接受别的男人,除了为念扬着想,怕没有人能全心全意接纳一个“拖油瓶”之外,主因是章青仍未能忘情于方维扬,这是一分“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恋情。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章青的冥想,她觉得奇怪,起身欲开门,念扬也对她投来狐疑的目光。这么冷的天,有谁会来?许多同事都已下山准备回家过年了。

    “是王老师!”章青有些讶异,她以为他早回去了。“有什么事吗?”

    “喔!章青,天气好冷!”王老师背后的风在呼号。“我买了一些东西,今晚我们一起煮火锅吃好不好?”王老师一脸诚挚。

    “这不太好吧!谢谢你了,我跟念扬已准备好晚餐了。”章青隐隐觉得不妥,但又想:在这寒冷的冬夜拒绝王老师的好意,似乎有些不通人情。

    “章青,没关系!反正,我买了很多东西,一个人也吃不完;这种天吃火锅最好了,你就别客气了!”王老师一副快被冻僵的表情。

    章青只好开门请他入内。

    “先进来再说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大门阻隔了寒冬,室内一片温暖平和。

    “王老师,先喝杯热水。”章青看念扬一脸不解,接口道:“念扬,这是王叔叔!”

    “王叔叔好!”“你叫念扬啊?好乖!长得跟妈妈一样漂亮!”王老师看了章青一眼。

    “喔!我是男生耶!男生不可以说漂亮,应该说英俊。王叔叔,我很英俊吗?”念扬一面说一面还摆了个pose,把房内两个大人都逗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对,念扬是个英俊的小男生,妈妈则是美丽的大女生!”王老师又看了章青一眼,他的意图明显。

    “王老师,放寒假了,你不准备回家过年吗?”章青只得另找话题。

    “我想在山上多待几天,看看有没有机会”王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章青一眼,继续说:“山上空气好,宁静又详和,与世无争;其实刚上山时,我还觉得寂寞,现在下了山,反倒觉得山下的生活又步调太快,又乌烟瘴气的,颇不能适应。”

    “王叔叔,你家住哪里啊?”念扬对这位王叔叔很好奇,因为平常来拜访他们的人太少了。

    “王叔叔家住在台北,毕业后就被分发到这里来。你去过台北吗?”王老师知道要赢得章青的好感,必须先使念扬接纳他,而他也真的很喜欢念扬。

    自从开学典礼那天看到章青后,他便惊为天人!章青温婉亲切、举止大方、优雅端庄,与她相处久了,他更发现她有一颗善良、敏锐的心,伶俐而善解人意;而她独力抚养念扬,母子常在夕阳余晖下散步的孤弱身影,不但使他心生怜惜,更令他暗自佩服。

    章青从不因私事而影响到她的工作,虽然她比别人更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她还是克尽职守。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小孩已属不易,更何况她还要上班负起家计,这更让他敬重她了。

    对于孩子的父亲,章青则是绝口不提,虽有好事者忍不住好奇在背后窃窃私语,但因章青待人宽厚,从不得罪人,这些耳语也渐渐消弭于无形。

    “台北?我没去过台北,我妈妈说我爸爸以前也住台北,后来爸爸出国念书,我们才到山上来的。妈妈,爸爸是住台北吗?”念扬仰着小脸,认真地问。

    “是呀!”章青怜爱地摸着念扬的头,那份母爱表露无遗;她的念扬从未上过台北,她是怕自己会触景生情,忍不住想去看看方维扬。

    王老师默然地看着这一幕,这是第一回章青在别人面前提到她的先生;看她那无怨也无悔的模样,王老师有些踟蹰章青能否再接纳其他的男人?自己究竟有几分胜算?

    “念扬,等过完年后,王叔叔再上山来带你去台北玩,连妈妈也一起去,好不好?”王老师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邀请。

    章青却连这点想像的空间也不愿给,不疾不徐地说:

    “不用了。念扬,谢谢王叔叔。过几天,我们也要回外婆家过年啊!念扬想上台北,舅舅会带你去的,王叔叔很忙,他还要陪女朋友呢!谢谢王叔叔啦!”

    王老师叹息了,很显然的,章青仍在排拒他。

    为了排解这份尴尬,章青拿起桌上的食物,轻快地道:

    “王老师,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等会儿,我熬个汤,洗洗菜,再炒个面,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念扬,谢谢王叔叔给我们带来丰富的晚餐,你陪陪王叔叔,妈妈到厨房去了。”

    “谢谢王叔叔,我最喜欢吃火锅了。”

    念扬童稚的声音有着兴奋,让王老师觉得没有白来这一趟。其实,除了感情外,章青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她会善解人意地替人找台阶下,显然她的心很软。慢慢来吧!王老师心想: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章青端着一锅冒着热气的菜汤,夹杂着念扬的欢呼声,展开了丰盛的晚餐;一向只有他与妈妈的餐桌,因为多了王叔叔而益显热闹他真的好希望有一个爸爸喔!

    尽管山风呼呼地吹,天色渐渐地暗,但山中的小屋却洋溢着温馨与热闹,四下沉寂静谧的夜,时时传来念扬阵阵的笑语,章青不禁也在心中感谢王老师为他们带来的欢笑。

    远远望去,山中有一盏灯,那盏昏黄的灯,温暖的每个人的心,似一幅全家同乐的合家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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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维扬渐渐有自闭的倾向,他整日躲在家中,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维瓦第的“四季”他吃不下,睡不着,布满血丝的红眼,眨也不眨;因为,他一闭眼,就看到了章青!

    他看见章青怨怼地看着他,身旁牵着一个小孩的朦胧身影他知道那是念扬,是他害了他们,方维扬有着很深的自责;他们可能已经贫困而死!全因为他!都是他的懦弱、逃避,不能果断,害死了他心爱的章青及自己的骨肉!

    鲍司他已经好几天没去了,总经理以为他还在忙“私事”而从方仲棋时代就在“方氏企业”做事,算是元老级的赵秘书却感觉出了不寻常。从行动电话中,她知道方维扬整日在家,似乎无所事事,问他一些需要他决断的重要大事,他往往也是不置可否、心不在焉的。那可是关系着好几百万元的生意哩!问他该怎么做?派谁去?他只答一句:“由总经理全权处理。”事后也不见他询问成果如何;而最教人担心的,还是他的口气那种万般皆休、了无生趣、什么都不在乎的口吻。

    方董到底是怎么了?赵秘书想。

    这一日,张亦樵拨了电话想问方维扬的近况,并想知道章青可有消息,刚好是赵秘书接听;她知道方家一向与“林氏企业”交好,而且,张总经理亦是方董的好朋友,所以,她在电话中告知张亦樵她的疑虑,期望张亦樵能抽个空到方家去看看方维扬。

    “我不希望看到‘方氏企业’倒下去。”赵秘书说。

    张亦樵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一下班就来到方家。方家巍峨的建筑在寒风中屹立,但冬天天黑得快,黑漆漆的一片天,依然不见灯火;在路灯下,方家宛若一座死城,毫无生机可言。张亦樵不禁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住在里面的人怎耐得住这死气沉沉的气氛?

    避家将他延请入内,扭亮了灯,一室的富丽堂皇映入眼帘;只是每件物品看来都是冷漠、呆板地摆在那边,整个客厅没有人气、没有温暖。

    避家唠唠叨叨地向他抱怨,说她不想做了。方家每一个人都十分古怪,她怀疑这座房子是否闹鬼;就像现在,方维扬明知有客人来访,也不见他下楼来。

    张亦樵谢了管家,拾级而上,来到方维扬的书房。

    满室的酒气扑鼻而来,只见方维扬坐在地上,低着头静默,似在赎罪。地毯上散落着一瓶瓶的啤酒罐,酒气冲天。书房内一片阴暗,未开灯,厚重的客帘隔绝了光线,似也隔绝了希望;唯一的声音是来自音响内的古典音乐,正是奏到“秋”这一段,万物萧条。

    “维扬,你还好吗?我是亦樵啊!”张亦樵摇了摇坐在地上的方维扬。

    方维扬抬起了他那历尽沧桑的一张脸,胡髭遍布,血丝满眶,他有一阵茫然,认不出来者何人。

    “亦樵?”他粗哑地说。

    “维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张亦樵关心地问。

    “章青,章青被我害死了!”方维扬仍是自责,几乎要语无伦次了。

    “章青死了?怎么会?章青怎么会死了!?她怎么被你害死了!”张亦樵一阵心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方维扬注定这生都要与他心爱的人死别?难道章青真的红颜薄命?

    “不是啦!我是说我是说这么久都没有章青的消息,而他们又无依无靠的,如果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一定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方维扬纠着自己的头发,捶胸顿足地自责着。

    “维扬,你用茧把自己困住了!为什么总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以致你始终裹足不前呢?你这样委靡不振,怎么还有余力去找章青他们母子?”

    张亦樵发现方维扬遇事则退缩的本性仍在;在商场上,或许他有决断的果敢,但在感情、人生上,他仍是七年前的他。或许是他父亲、弟弟的死,为他带来的影响吧!他总是往悲观的方面去想想到这里,张亦樵也不忍心苛责他了,生离死别的悲痛,毕竟是人世间最难以承受的痛楚。

    “我我不敢去找唉!我怕我无法承受,我会崩溃的!亦樵,我是个懦夫,我好矛盾,一方面我希望能早日找到章青,另一方面又怕得知的消息令我无法接受。我知道这是我个性上的缺失,但是,亦樵,章青是我在人世间唯一仅存的挚爱的人,如果到时候真的是不!不!我不要去找了,这样,我至少还可以抱存一份希望,我不想从希望的高山跌落到失望的深谷,我我不想再找他们了,但是,我心里又不断地自责,唉!我”方维扬十分矛盾。

    “再不去找,你可能真要抱憾终身了。维扬,为什么连找都不去找,就放弃了希望?只因为久寻不着,你就否定了以前的努力?不要功亏一篑啊!承认自己的错失,要想办法弥补、想办法改进,否则过而不改,真是枉费章青为你付出那么多!相信我,维扬,老天有眼的,他会让你们夫妻团圆、骨肉重逢的!”张亦樵衷心希望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可是”方维扬仍有所踌躇。

    “维扬!”张亦樵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章青为你吃了那么多苦,难道因为你害怕承受不住失望,你就从此对他们不闻不问?维扬,你该学着面对现实了,事实上,你这样的个性已害了章青,你得改一改!”

    方维扬看着张亦樵坚定的眼神,张亦樵正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方维扬很谢谢张亦樵如果当初章青选择的是张亦樵,想必他今天也不会吃这些苦吧!?

    不!他不能这么没志气!他要章青没看错人,他要为章青而改,他要章青从此不再为他忧伤、因他试凄。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章青、保护念扬,他决定站起来,尽一切的力量去寻找他们母子,哪怕需要花一生一世的时间,他也在所不惜;若不去做,就永远来不及,他不要他与章青的结局是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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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维扬驾着volvo行驶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今天是年初三,公司仍在放年假,许多主管、职员都趁着难得的假期出国散心。这几年,由于生活水准普遍提高,大家也都注重休闲品质,一有连假,出国旅游便蔚为风尚。

    方维扬却没有这种心情,自从与张亦樵谈过后,他恢复了正常生活,对自己的心情也作了一番调整;当然,寻找章青的工作也积极地在进行。

    台湾说大不大,但要从两千一百万的人口中,找到章青他们母子俩,却如大海捞针;尤其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更是难上加难。但,方维扬不灰心,哪怕是得花上一辈子,他也要尽力;哪怕是结局令人扼腕,他也要承受。

    他的大手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或许是心境的转变吧!跑车他早已不开了,而积架、劳斯莱斯则是那些出入商场、讲究气派的市侩商人开的,他独钟情于volvo,只因它的坚固他需要一分坚固的感情。

    上山,是一时兴起。除夕夜至昨天,他都待在冷清的家中。年节的气氛,在他们家中一点也无;一年将尽,鞭炮声响起时,他除了感慨又过了一年外,脑中想起的全是当年晚会那一夜的喧哗有章青调皮的笑,有他的深情凝视

    他决定要上山走走,冷静自己,也希望藉此来思考他的人生方向。

    现在,他的车就停在当年他们服务的那所学校的操场上;往事一幕又一幕呈现在他的脑海那是八年前的暑假,他与章青在此相识、相恋。唉!他早该来了,即便是凭吊,回忆往事,睹物思人,都能让他心定不少。

    一颗球滑过他的脚边,方维扬伸出脚定住它。

    操场那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看到他脚下的球,有些迟疑;那小小的人儿似乎鼓足了勇气,说:

    “叔叔,那是我的球,可不可以还我?”

    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生。他理了小平头,圆溜溜的大眼转呀转,小脸被风吹得红通通的,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运动休闲服;他的头有些桀骜地微扬着,那神情,让方维扬觉得好熟悉

    “小朋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过年没有到山下去玩吗?”方维扬把球捡起来,走过去递给他;这小孩让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没有,我昨天才上山的。过年我有去外婆家,我还要舅舅带我到台北找爸爸,可是还没去,我妈妈就带我上山来了。我的同学都去台北玩了,只有我叔叔,你陪我玩球好不好?”虽然他妈妈曾告诫过他不要接近陌生人,可是小念扬觉得这位叔叔不像是坏人;而且,过年的山上好安静,他一个朋友也邀不到。

    “好啊!小朋友,你爸爸在台北上工作啊?”方维扬随便找个话题和他聊。

    “不是,我爸爸住台北,他现在在国外念书。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厉害喔!”他停了一下,把球传给方维扬。“我现在不会想我爸爸了,而且,我现在也不会问我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你”他又停了一下,故作神秘道:“我妈妈很爱哭,每次我一问爸爸的事,她都会哭。所以啦!我不问了,也不想了,反正,我有妈妈,有外婆,有陈爷爷、陈奶奶,我是幸福的小孩!叔叔,你出国念书过吗?是不是很厉害的人,长大都要出国念书?我希望我长大以后很厉害,可是,我怕没有人保护我妈妈。”小念扬一脸正气凛然、舍我其谁的模样。

    方维扬笑了!小孩子的纯真很容易从表情上得知一二,难怪有人说“赤子之心”!

    “叔叔没有出国念书,叔叔也不知道出国念书的人是不是都很厉害;不过,叔叔知道自己是个很平凡的人,许多年轻时的梦想,都没有实现”方维扬的思绪飞远了,曾经,他也是一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少年呀!

    “叔叔!”

    小人儿唤回他的思绪。

    “喔!小朋友,对不起!来,叔叔教你打球,叔叔以前曾经”

    操场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玩得不亦乐乎,温暖了宁静又寒冷的早晨。

    章青远远看到念扬跟一个陌生人在操场上玩,一颗心几乎快提到心口上。刚刚她忙着弄午餐,疏忽了念扬,走出来看到一个男人和他玩,不远处还停着一部车,万一念扬要是被

    章青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扯着喉咙大喊:

    “念扬,回家吃饭了!”

    小人儿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告诉方维扬:

    “叔叔,我要回去吃饭了,叔叔再见,明天明天叔叔来不来?我们再来玩!”

    方维扬怕自己听错,一个箭步抓住了已回过身的小孩,颤声地问:

    “你叫念扬?你是叫念扬吗?你今年几岁?”

    念扬有点莫名其妙,慢慢地回答:

    “是啊!我叫念扬,我今年”

    章青已嗅出情况有异,她跑得好快,冲上前来一把揽住小念扬,厉声地质问着,似是一只捍卫小鸡的母鸡。

    “你要干什么?”接着,她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不禁脱口而出:“维扬!”

    这么大的狂喜几乎淹没了方维扬,尤其是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几乎无法置信眼前的一切,甚至以为是自己在作梦。

    他方维扬,有这么好的运气吗?这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苦,他已尝过,难道如今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老天毕竟有眼。

    “章青!”他发自肺腑地吼叫出声;多年的相思、多年的自责、多年的寻寻觅觅,如今,他只能化为紧紧的拥抱,他不再让她逃走了。“天哪!谁来告诉我,我不是在作梦!”

    章青亦紧紧地依偎在方维扬的胸膛里。喜悦的泪、委屈多年的泪、相思难耐的泪哭湿了方维扬一身。唉!她的维扬成熟了,岁月并未在他身上刻下衰老的痕迹,只为他更增成熟的魅力;他更英挺逼人了,眉宇之间看得出来他更稳重、更自信了。他该结婚了吧?方仲棋绝不会任维扬单身至今,或许维扬早已让方仲棋含饴弄孙了想到这里,她隐隐推拒着方维扬。

    章青或许结婚了吧?刚刚小念扬说他爸爸在国外念书,不是吗?唉!不能怪章青再婚,不能怪!要怪就得怪他,是他没有尽到养育的责任;事实上,此生能再见章青,已属大幸,他当知足了。

    天!小念扬,刚刚那小朋友竟是念扬他的儿子!他急忙放开章青,端视着一旁的念扬。

    念扬手叉着腰,一副生气的模样,带些不解地口吻,说:

    “你一定是坏人!你把我妈妈弄哭了,我下次不跟你玩了!妈妈,我们走!”

    他拉着章青的手就要走。

    “念扬,不是这样的,这位叔叔不是坏人,他是妈妈以前的朋友,我们好久不见了,妈妈是因为太高兴才”章青说不下去了,如今她的心里也是一团乱;她看了看方维扬,希望他能接口。

    方维扬仍贪婪地看着念扬难怪他觉得眼熟,念扬是他的儿子啊!他走向前去,蹲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念扬!啊,他的儿子!

    “妈妈,叔叔抱我,我又不认识他。”念扬小声又不安地向妈妈求救;这个刚刚陪他玩的叔叔,现在好怪喔!

    章青不禁拍了拍方维扬的肩,说:

    “维扬,给小孩一点时间吧!他什么都不知道。到家里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方维扬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念扬,但他仍一手紧牵着念扬,另一手拥着章青,走向章青的宿舍;第一次,他的心有了温暖;第一次,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午餐虽然简单,但气氛十分融洽;重逢的欢乐,让方维扬与章青的脸绽放出掩不住的喜悦光彩。

    他们依恋不舍地凝视着对方,又各自揣测对方已婚而警戒自己不可逾距;只有纯真的念扬,吱吱喳喳地直嚷:

    “叔叔,明天再教我打球好不好?妈妈,你什么时候认识叔叔的?我怎么都没看过叔叔”

    餐后,或许是打了一上午的球的疲累,也或许是“肚饱眼皮松”念扬呵欠连连,睡午觉去了。

    章青泡了一壶茶,想跟方维扬叙叙或许,此生仅此一回了;毕竟,他山下还有他的太太与小孩。

    “你结婚了?”方维扬粗嘎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企盼,希望她没有

    “嗯”章青模糊地应了一声,或许是希望已婚的方维扬安心吧!”“你呢?结婚了吧?小孩”章青的语气很迟疑,她也希望方维扬没有

    “也也结婚了。”方维扬回答得很痛苦,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反正,这已不重要了;因为,章青果真是罗敷有夫了。

    这样也好他们想,男已婚,女已嫁,命运已各自为对方找到一个出口,他们过去的那一段,也如过眼云烟,就此告一段落吧!老天爷是这样安排的,他要他们没有结局也好,不是吗?不然,还能如何?唉!

    气氛有点僵,两个人都静默无言还谈什么?各自疗伤吧!

    时间随着滴滴答答走着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方维扬终于开口了:

    “章青,这几年带着念扬,辛苦你了!”

    眼泪迅速盈满章青的眼眶。这几年,她岂是“辛苦”两字可以形容,但有了方维扬这一句抚慰的话,往后漫漫一生,她也就有了生命泉源;章青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

    “章青,你你先生还在国外念书吗?方才念扬是这样说的。”方维扬绝不会想到,那个“在国外念书”的人,指的就是他。

    “嗯”章青无言了,她将目光停留在方维扬的脸上,带些哀怨。

    “维扬,尊夫人还好吧?想必一定是你事业上得力的助手。你们是在国外结婚的吗?你拿到学位了吧?”章青硬教自己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地打听方维扬的近况。

    “我我没出国,没有去拿学位,命运毕竟不能由我一手掌控!”方维扬有些感慨,他的生命竟没有“圆满”二字。

    “没有出国?为什么?方伯父他”章青很意外;维扬居然没有出国攻读学位?那可是大学时代意气风发的他既定的目标呀!

    “我父亲在我退伍前,飞机失事死了,维轩也死了,他们都离我而去了!章青,有一句话说得好:‘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我这生者何堪哪!人生的生离死别,都教我尝尽了!尝尽了!”方维扬握着茶杯的手猛然颤抖着,他伪装多时的坚强已临崩溃在章青面前,他如一艘迷航又得以停靠港湾的小船,急欲宣泄满腔的辛酸。是的!在章青面前,他无须掩饰。

    章青蹲下来,紧握他的手,给他力量。

    “维扬”一切尽在不言中。“维扬,那么,这几年你都在接管公司的业务?”她想,他一定承受极大的压力,他原本对商务是一窍不通的呀!“这几年你还好吧?公司也还好吧?你们我是说你跟尊夫人,还有还有你的公子,你们”

    方维扬深深地看着章青,仿佛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突然,他似再也承受不住地大喊:

    “章青,不好!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我根本没有结婚,没有什么夫人、公子,我什么都没有!我孤单一个人,日思夜梦的都是你!我过得很不好!在公司,有业务的压力、人事的压力;回到家,还有想你的思念、自责的煎熬!章青,我这几年过得差劲透了!糟糕透了!我我生不如死”

    他话还没说完,章青便投入他的怀抱,他不明所以,只听得章青喃喃地说着:

    “喔!维扬,你好坏,你为什么要说你结婚了?为什么要骗我?害我伤心、害我难过,害我以为今日一见后,又是日日夜夜的思念!维扬,我没有结婚,我怎么会结婚?我想一生守着念扬就够了,我怎么会结婚?念扬口中的‘在国外念书的爸爸’是指你呀!傻维扬,你都不知道我们母子”

    章青的话没有说完,方维扬就用他的唇堵住她了;章青仍欲说,但拗不过他,她只得安静下来,沉醉在好几年前曾有过的甜蜜中。

    如今,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上天为他们安排了重逢、相遇,让他们不再错过、不再心酸、不再失意、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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