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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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

    砰地一声,重重踹开芜茗旅舍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大门,原绍夫冷着一张脸,肩上扛着“重物”缓缓步进老旧旅舍的玄关。

    “耶?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灯光晕黄的柜台内,旅舍老板康定海阿海,无聊地一个人对着三色花猫玩起扑克牌。

    只见他一身招牌打扮,头包海盗巾、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墨镜,就算在这一片昏暗的室内也不见他取下。“尽会在那说风凉话,还不快过来领你的人!”

    嗓音沉郁地低吼着,原绍夫难得发作的脾气,总算教阿海注意到他肩上究竟是扛着什么玩意儿了。

    “天啊!你上哪打劫来一个女人?”

    露出吃惊的表情,阿海不怕死的调侃,彻底引爆原绍夫的怒意。

    “这不是你这白目的混蛋,上哪找来这么个疯女人?”

    愤怒的步伐绕过挡在前头的男人,原绍夫来到前厅长沙发椅前。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真的很想将肩上的重担报复性地抛上椅子,但原绍夫仍是将自己仅存的理智与良心发挥到淋漓尽至,小心翼翼地将昏过去的杜蘅放到长沙发上。

    “唔”难受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杜蘅仍旧晕得不省人事,却教男人听了皱眉。

    “喂,你对她做了什么?”

    忧心看着杜蘅脸红的脸蛋,阿海紧张地问,却只换来原绍夫冷冷的一瞪。

    “她大概是中暑了。”淡漠地说着,原绍夫手中却不知在何时,早准备好了一块微凉的湿巾,轻覆上杜蘅的额际。

    “嗯”好舒服!

    在迷梦中满足地低吟,沙发椅上昏迷不醒的杜蘅,对这微凉的湿意与触感感到满意。

    顶着日头走了将近一个下午,虽说时节已入秋,但南台湾毒辣的艳阳威力可丝毫未减,一样能教人晕头转向。

    “她这样没问题吧?可别一来就被热坏了。”阿海不放心地咕哝,盘算着他接下来的工作,要找谁来负责啊?

    唉唉唉,好不容易找到人愿意来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当服务生的说,他可不想再找其他人了。

    没理会身旁男人满脑子只会算计他人的利用价值,原绍夫只是沉默地看着沙发椅上昏睡不醒的杜蘅,为她替换了一条湿毛巾。

    他的举动,全落入一旁旅舍老板阿海的眼中。

    “你看她这样子,好像睡得很不安稳?”以手指摩挲着微髭的下巴,阿海道出地观察后的结果。

    原绍夫只是沉默地瞥了他一眼,不语。

    “我在想要不要帮她解开几颗扣子透透气?”指了指杜蘅身上排扣式的小洋装,阿海看向原绍夫的眼神,有些狡诈。

    “你又在想什么?”审视的目光投向对方,原绍夫一脸不以为然。

    “要不,她可能会睡得很不舒服。”无辜地耸耸肩,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话中的肯定性,阿海不忘露出坚定的眼神,频频点首。

    的确

    沉默地看了眼杜蘅身上的衣物,老旧款式的无袖排扣式洋装,紧紧包住了她略显丰盈的胸口。

    随着杜蘅急促呼吸微微起伏、紧绷的胸前衣扣,显然是教睡梦中的她颇感不适,连纤秀的眉宇间都浮现淡淡折痕。

    “你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帮她把扣子解开吧。”阿海的语气略带兴味地自他身后响起。

    为什么不是你?

    原绍夫仍旧无语,只是回给对方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眼色。

    阿海看出他的疑问,讪讪道:“没办法啊,谁教人是你扛回来的,即然你都已经抱过人家了,我总不好又插一手吧!”

    言下之意,即是怪原绍夫非礼在先,再犯一次至少还是同一个男人,若自己也出手,那人家女孩子

    “哼!”原绍夫自是听出了阿海话中的意思,气闷地哼了声,却又无话可反驳。

    好吧!

    谁叫自己要一时心软多管闲事,现在麻烦甩也甩不掉,真烦!

    咬了咬牙,原绍夫恨恨地瞪了眼幸灾乐祸的阿海,才僵硬地伸手至杜蘅随呼吸微微起伏的丰盈胸前,准备为她解开几颗碍事的扣子。

    一颗两颗三呃!

    当原绍夫略显僵硬的指尖,缓缓下移到杜蘅胸前的第三颗钮扣时,他沉稳的黑眸对上了一双惊惶失措又泪眼汪汪的秋瞳。

    然后

    “呀啊一色狼!”

    啪!震耳欲聋的高分贝女性尖叫,加上清脆悦耳的一记巴掌声,打破芜茗旅舍向来宁静的夜晚。

    虽然大半张脸被掩盖在浓密的胡须之下,但可以确信,女人鲜明的五指印,正缓缓浮现在原绍夫被人给打偏的脸颊。

    就连原本兴味十足在一旁看好戏的阿海,此时此刻都显得有些错愕,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可笑来形容。

    “你、闹、够、了、吧!”

    他这辈子,还没被哪个人给这样甩过耳光!

    而这个大胆的女人

    气忿到不顾一切的想冲上前,掐死眼前惹了一堆麻烦,却还摆张无辜受害脸的杜蘅,原绍夫向来控制得宜的脾气不得不为此抓狂!

    “等、等等,等等啊,阿绍!”

    及时回过神来,拉住恍若死火山爆发的友人,阿海一脸苦哈哈,还得不停安抚着受到惊吓、神情可怜兮兮,教人不忍苛责的杜蘅。

    “呜呜呜呜色、色狼!你别过来!”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才刚从昏迷中清醒的杜蘅,泪眼汪汪地指控着。

    “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胡说八道个什么!”

    和阿海拉拉扯扯的原绍夫,愤怒的一张脸被掩盖在满面的胡须下,却仍教瑟缩在沙发一端的杜蘅吓得蜷起身子,一双水瞳防备地直盯着他瞧。

    “误会、误会,这都是一场误会,你们两个人都冷静一点好不好?”

    不然,他会很累耶!

    老板阿海在心里无力地叹息。

    真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香槟庆祝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人手帮忙,就得先解决他这初来乍到甚至不及一天的服务生,和自己旅舍内目前惟一的房客相处不良的情形。

    “杜小姐,我是电话里和你联络的康先生,首先欢迎你来到芜茗旅舍。”

    扬起一抹为难的苦笑,阿海一边拉着怒气冲冲的原绍夫,一边自我介绍、欢迎着新朋友。

    “你、你别让他过来!”

    小心翼翼地退缩到沙发后头,杜蘅防狼似的举动,令原绍夫见了大感不快。

    “嗤!我躲你都来不及了,哪会想过去?”

    悻悻然地瞪了她一眼,原绍夫此刻总算找回理智,不过怒意犹旺地忍不下这口气。

    “杜小姐,你和原先生显然是有些误会没解开,刚才要不是他辛辛苦苦将你从外头带回来,你现在恐怕真会教林里的狼给吃了。”

    “狼!”

    害怕的倒抽了口气,杜蘅被阿海的话唬得一愣一愣。

    台湾的乡间会有狼吗?

    杜蘅不知道,不过,她也不想要知道!

    “是他带我回来的?”

    怯怯的眼神望向沉默站在一旁脸色阴郁吓人的男人,杜蘅心底的愧疚感顿时涨得满满的。

    是她自己误会了大叔啊!

    人家好心帮助她,但自己却是这样回报人家

    羞愧的情绪占满杜蘅的心头,让她的双颊染上红云,头也不敢抬地在心底自责着,踌躇不知该如何是

    好。

    “对、对不起,大叔!”

    蹦起勇气,杜蘅很诚心、很用力地道歉,朝男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并羞愧地等待着对方的谅解,只是

    “呃,大叔?”

    是他听错了吗?

    首先打破这满室静默的,是老板阿海。

    他不解的先是看看杜蘅,再望望一旁身形僵立、脸色尴尬难看的原绍夫,忽然明白了。

    “噗!哈哈哈哈哈”大叔?

    这女人居然喊阿绍大叔?

    天!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完全无视于杜蘅的满脸错愕,和原绍夫难看至极的阴沉脸色,阿海一个人捧着肚子,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无法克制。

    噢!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大叔

    “你笑够了没?”

    原绍夫寒飕飕的话,自他身后飘来。

    “呃,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自己有说些什么让人感到好笑的话吗?

    杜蘅不解,只能无辜地看着笑得肚子发疼的阿海,再不时偷偷望向一旁,脸色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的大叔。

    “哎,小杜我可以叫你小杜吧?”

    阿海勉强止住了笑,开口问向杜蘅。“你今年才刚满二十吧?”

    “嗯。”杜蘅点点头,算是回答。

    “虽然我们家阿绍比你大了个几岁,但我想,他的年纪绝对还不够格做你的叔叔,你这么叫可真是抬举他了。”

    笑嘻嘻指着身旁板着一张脸的原绍夫,阿海眼神闪烁调侃的光芒,却着实教原绍夫感到碍眼。

    “呃?”

    大了个几岁?

    这男人居然这么年轻?

    目光有些迟疑、又有点困窘地转向原绍夫,杜蘅怯怯的秋瞳正好对上他深黝却蕴含怒气的双眸。

    糟了!

    他肯定是气死自己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年轻呃,我是说,你留了满脸胡子,我看不出来啊,也不是这么说不过,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胡子?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呀”

    急窘地想要道歉解释,杜蘅却碍于口拙,只能赧红着双顿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些言不及意的话。

    “哼,要你多管闲事!”

    像是头被触怒的狮子,原绍夫非但没接受杜蘅的道歉。反而神色更为阴沉,转身就要离开。

    “啊!”她又惹他生气了吗?

    不明白自己又说了什么触怒他的话,杜蘅只能哑然地看着对方离去。

    “喂,这么晚了,你上哪?”

    看不过去的阿海,同情地替杜蘅解危。

    “去抢救我的画具。”

    冷冷抛下一句话,原绍夫在老旧的壁橱中翻翻找找,取出一盏在老早年代里才会出现的煤油灯。

    像是发泄怒气似的,他动作干净利落地取出火柴棒点燃,再缓缓盖回玻璃罩,这才大力踩着步伐、头也不回地寻他的宝贝去。

    啊?画具!

    阿绍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丢下自己宝贝至极的画具不管?

    这可是多年来头一遭啊!

    回头望了望一身平凡、甚至是有些狼狈的杜蘅,阿海打量的眼光,好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脸无辜又可怜兮兮的杜蘅,只能教阿海摇头叹息。

    唉,谁教她好死不死,正巧战中那男人心中的痛处?

    拍拍杜蘅的肩算是安慰,看样子有了她的加入,未来的芜茗旅舍果真是要生气勃勃了!

    日光懒懒的秋日,杜蘅勤奋忙碌的身影穿梭在芜茗旅舍的外院内厅,努力洒扫。

    “呃小杜啊,你不用这么忙啦,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打牌?”

    嘴上叼着根烟,和花猫一起看着杜蘅忙进忙出,旅舍的正牌老板阿海终于有些良心不安了。

    “不用了,老板,你忙你的吧,我想今天把前院打扫干净。”回给对方一个愠和的微笑,杜蘅再次提着水桶往外走。

    “请到这么勤奋的员工,还真教人不习惯。”和花猫一同看着杜蘅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前门,阿海喃喃自语。

    环顾整间旅舍,自从杜蘅来了,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竟一扫多年来灰尘处处、陈年破旧的模样。

    此刻,阿海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换了幢屋子似的,四周光可鉴人的家具摆设。还真让人感到眩目!

    “耶?阿绍,要出门啦?”

    看着手提画箱,身后背着画架的原绍夫,阿海热情的打招呼。蹙着眉头望了望四周焕然一新的感觉,和门外前院里隐约可见的忙碌身影,原绍夫沉默的目光再次调向柜抬内,手中玩着扑克牌的男人。

    “压榨劳工。”他鄙视。

    “我哪有!”阿海抗议。

    “是吗?”

    他环顾旅舍,物证历历在目。

    末了,还不屑地哼了声,才缓缓离去。

    “耶?太过分了!”

    看着头也不回走出大门的男人,阿海叫嚣。

    不过,就连柜抬上的花猫,都以一双不苟同的金褐瞳眸直盯着他瞧,教他也有些心虚了。

    步出旅舍大门的原绍夫,高大的身形一踏入前院,就让原本忙碌着埋头除草的杜蘅注意到,停下手边的工作。

    “你、你要去画画了?”

    她急急忙忙地从杂草丛中站起,沾了泥土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想针对那夜的事向他道歉,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着身高仅及自己胸前的杜蘅满脸无措的模样,原绍夫沉默不语,却在眼底暗暗打量起她。

    杜蘅穿着宽大工作服的身上沾染不少泥土,正在围裙上努力拭净的双手也是如此。

    脸颊被秋阳晒得通红,连小巧的鼻尖都微微冒出汗珠,和过去他所认识养尊处优的女人,双手不沾尘事的娇贵模样相去甚远。

    “干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还来不及克制,原绍夫带着质问语气的问话就这么冲出口。

    不过,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般女孩子,不都希望穿上美美的衣裳,凡事有人代劳吗?

    为什么她却总是把自己弄成一副佣人的模样,忙进忙出的,没看见旅舍的正牌老板还有闲在那抽烟打牌,她自己就不会休息一下吗?

    “咦?什么样?”

    全然未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杜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傻傻地睁着眸,看看自己、再望望他。

    终于,当杜蘅的视线跟随他的,上下打量过自己的一身泥土草屑、再落在一旁那只用来装杂草的水桶时,她发现,原来他是关心自己的。

    “啊,这没什么啦!”

    随手拍拍自已略显脏乱的工作服,杜蘅轻笑,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甜甜的气息,教原绍夫不自觉眯紧了眸,望向那张纯净笑颜。

    “我是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房子稍微整理一下”

    想起那晚初来乍到的自己,差点没被旅舍那老旧破损的模样给吓着,杜蘅腼腆地笑笑,下定决心要为老房子洗心革面,对自己一身的尘泥不以为意。

    “算了,随便你。”看着她脸上不辞劳苦,反而还显得有些灿烂刺眼的满足笑容,原绍夫忽然恼起自己多管闲事的举动。

    包令人生气的是,对于自己反常的关心,她压根不领情,教原绍夫没好气地沉下脸,迈开大步离去。

    “呃”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再次沉下脸离去,杜蘅怔愣地不知自己究竟又是哪里惹他不快了?

    她怎么老是惹他生气呢?

    自责地垂下头,杜蘅怅然若失的模样,全落人屋内躲在窗沿旁,一人一猫偷偷窥视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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