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天下第一嫁(下)最新章节!

    天色末亮,在书楼里坐下一夜的公孙明德,回到两人居住的院落,预备取回朝服。

    院落里漆黑一片,烛火末亮,也听不见任何声息。

    鲍孙明德脸色一沉。

    毫无疑问的,龙无双已经不在屋里了。

    他面无表情,推开房门,点上烛火。

    灯火明亮,照映着华丽的花厅、卧房,也照映着红纱飘荡的绣榻。绣榻上空无一人,锦被摺得整整齐齐,未曾被动过。

    烛火的光亮,也照映着一地破碎的衣料。大量的衣料,有的灰、有的黑,全被剪得粉碎,散落了一地,旁边还扔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鲍孙明德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被剪碎的,全是他的衣服。

    气愤的龙无双,在离去之前,竟把他的衣服剪了!

    衣料虽然被剪碎,但是还能隐约看得出,灰袍的袖,以及黑色的衽边,瞧那被剪碎的分量“受害”的衣服,肯定不只一件。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尚未平息的怒火,再度涌上心头,这回来势更凶猛,宽厚的大掌紧握成拳,紧到连骨节都嘎嘎作响。

    一声鸡鸣,透过窗棂,传进屋内。

    时间不早了,他要是再不出门,今日早朝就要迟了。

    鲍孙明德眯起双眼,一步步走向衣橱,用最缓慢的动作,打开衣橱的门,心里怒火仍旺。

    那个疯女人,要是连他的朝服也剪了,他就只能穿着身上这件衣服,去赶赴早朝了

    朝服完好无缺。

    他瞬间有些错愕。

    不仅朝服安然无恙,就连其他的衣服,也都还在衣橱内,一件都没少。灰袍黑衽,一件又一件,全搁在原处,不但没少了袖子,也没少了衣摆。事实上,衣橱里的衣裳,全都没被动过,更没遭到剪刀的肆虐。

    鲍孙明德瞪着那些衣裳,半晌之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满地的破碎衣料,以及那把剪刀。

    他蹲下来,拾起几块衣料。

    灰色的衣料质地光滑,触感柔且暖,是男装所用的上好料子;至于黑色的衣料,则有着极细的绣纹,绣纹用了黑线,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看得出是刻意低调,又保留了一丝华贵。

    这些衣料全是簇新的,不论是用料或是做工,都是上好的。不难想见,这些衣裳的原貌,该是十分出色的。

    窗外,再度传来鸡鸣。

    而公孙明德却只是瞪着手中的衣料,一动也不动,久久没有起身。

    ----

    午间。

    大雪纷飞,路上行人纷纷走避。

    一匹骏马却朝着龙门客栈而来,直到门前才停下。骏马之上,正是刚离开皇宫,就疾驰而来的公孙明德。

    他翻身下马,才走到客栈门前,还没踏进去,一个黑衣大汉就身影一晃,高大的身躯挡住门口,微微摇了摇头。

    鲍孙明德早已预料到,龙无双不肯见他。他神色平静,在门前停步,并不试图闯入。

    “我没有要进去。”他对铁索说道,声音低沉,眸中的光芒锐利如剑。“我来,只是要问你话。”虽说,铁索也是嫌犯,但他总敬重这男人还是条汉子,不愿意派人拘提,反倒亲自前来。

    他看着铁索,一字一句的问:“那几桩抢案,是不是你们做的?”

    向来惜言如金的铁索,难得的开了口,直视着公孙明德的眼,只说了两个字。

    “不是。”

    鲍孙明德的脸色,稍稍一变。

    谤据多年来的经验,他深深明白,纵使龙无双的话未必可信,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一诺千金,说出口的话,绝不可能有假。

    但是,这几桩抢案,不但有了人证,描述全都符合龙无双与铁索。且每次案发时间,两人都恰巧不见踪影,这一连串的巧合,全都指向一个事实。

    而铁索却说,抢案并非他们所为。

    鲍孙明德眯眼又问:“这几日午后,你们去了哪里?”

    这回,铁索只是摇头,并未答话。

    “不能说?”他问。

    铁索点头。

    两个男人站在门前,僵持不下,一会儿之后,公孙明德明白,再不能从铁索口中问出什么线索,才点头告辞。

    “打搅了。”

    翻身上马后,他抬起头来,视线望向客栈二楼。二楼的特等席,牡丹雕花窗紧闭着,窗内空无一人,不见那窈窕的倩影。

    他收回视线,一扯缰绳,胯下骏马在雪中,撒蹄飞驰。

    四周的景物,迅速往后退去,白雪纷飞,让四周的一切,看来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策马疾驰,心中却思潮起伏,满脑子都是与抢案相关的线索。

    纵然铁索否认犯案,纵然铁索一诺千金、纵然铁索没有说谎。但是,这一切还是未能证明,抢案与龙无双无关。

    他需要证据,需要确确实实的证据,而不能听信铁索的一面之词,或是信了她昨天夜里,气极的时候,从眼里滴下的泪

    如果,她真的与抢案无关,那么,那几天里,她究竟去了哪里?

    雪愈下愈大,公孙明德回到相爷府,在府前翻身下马。门前的仆人,马上走上前去,预备替他牵住马儿。

    只是,地上积雪,比平日难走。才刚走下阶梯,那仆人就猛地一滑,砰的一声,重重的跌在雪地上,摔了个屁股开花。

    另一个仆人,连忙跑过来,牵过马的缰绳,不敢让主子久等。他连连鞠躬,赔着不是。

    “对不起,相爷,这小子的鞋旧了,在雪地里站都站不稳。”他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同伴,好气又好笑的直摇头。“唉啊,不是早就叫你换鞋了吗?”

    鲍孙明德走上阶梯,进了大门,预备回房换下朝服。他走过长廊,踏进积满雪的小径,一步步的踏过积雪。

    忽地,他陡然停下脚步。

    相爷,这小子的鞋旧了,在雪地里站都站不稳。

    他回过头,眯起双眸,看着雪地上,自个儿所留下的清晰鞋印。

    这小子的鞋旧了。

    旧了?!

    若要论旧,他穿的鞋,只怕比那仆人更旧。

    惜物爱物,是公孙家的家训。公孙家所用的衣物,都不是城内有名织坊所做,为求节俭,公孙家几代以来,都是去城外的农民中,寻找擅于制衣、制鞋的人,交由他们制作。

    而他脚上这双鞋已经穿了数年,加上他忙碌得很,鞋底的皮革,早就被磨得几近穿底。

    但,为什么他走在雪地上,却能安然无恙。甚至觉得,雪势增强后的这些日子,这双鞋比之前更好走了许多。

    鲍孙明德缓慢的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鞋。

    黑布缝的鞋面,沾了些雪水与泥渍,却不见丝毫破损,就连鞋底的皮革,也不再像之前,磨得即将穿底,反倒厚而软,结实得很。

    这鞋的手工、用料,都是他多年来穿惯的。只是,这双鞋,却不是他之前穿的那双。

    这是一双新鞋。

    大雪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他却一动也不动,只是瞪着脚下的鞋。

    正巧,夏姨走出厨房时,就见到主子站在大雪里,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连忙又回到厨房,端了一碗热呼呼的汤出来,走到主子身边。

    “相爷,天寒地冻的,您先喝碗汤,暖暖身子。我去找小厮来,替您把朝服换下来”

    话还没说完,公孙明德已经抬起头来,黑眸中闪着不寻常的光亮。

    “谁换了我的鞋?”他疾声问道。

    夏姨被这一逼问,有些吓着,吞吞吐吐的回答。

    “是是是夫人”

    “什么时候换的?”

    “过年前就换了。”夏姨见主子神色不对,她提心吊胆,却还是鼓起勇气,决定说出一切。“相爷,夫人跟我打听,问出你习惯穿的,是城外孙大婶做的鞋,才冒着风雪,亲自去请对方做的。”

    鲍孙明德的脸色变得更铁青。他竟连朝服也不换,即刻转身,再度牵出骏马,冒雪往城外而去。

    银雪压着枝头,城外也是银白一片。

    他循着记忆,找着了一间农舍,翻身下马,亲自去敲门。

    这些事情,他必须亲自确认。

    “谁啊?”木门内传来问话,过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农妇,木门推开,探出脑袋来察看。“是谁啊?大过年的就”她突然住口,眯起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表情才转为惊喜。“啊!是相爷啊!快请进、快请进。”

    孙大娘拉开门,请入公孙明德后,就东忙西忙,急着要招呼贵客。这几十年来,公孙家几代的鞋,都是她亲手做的,虽然制作的次数少,但是公孙家给的银两,让她这个寡妇生活过得轻松许多,也能将四个孩子都拉拔成人。

    对于公孙家,她始终感激不已。

    “相爷,您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她紧张的问。“难道,是新鞋不好穿吗?”

    “不,新鞋很好,很合脚。”

    孙大娘松了一口气,脸上这才再度有了笑容。“还好还好,不然我可就辜负了夫人的托付了。”

    “是她亲自过来,跟你订鞋的?”

    “是啊,夫人拿着旧鞋,要我照旧缝制三双。”提起龙无双,孙大娘笑得更开心了。“夫人不但美若天仙,还细心得很呢!她怕新鞋磨脚,那一日还特地要我把鞋底揉得软些,让相爷穿得更舒服。”

    鲍孙明德看着脚上的鞋。

    就因为她的这点细心,所以连他都没有察觉,她替他换了鞋。

    “她来的时候,是哪一天?”

    “腊月中旬来过几趟。我记得,夫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小年夜那天,她中午时过来,取了您的新鞋,就离开了。”

    小年夜那天下午,第一桩抢案就开始了。

    就算龙无双来过这里,真的替他取了新鞋。但是那一天,她也是日落后才回府,从中午到日落,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抢案就是在那时发生的。还是没有证据,证明她与抢案无关。

    孙大娘没有察觉,公孙明德表情有异,仍旧笑咪咪的,先端了一杯热茶奉上,接着才又说道:“之后,夫人就去了邻村找陈师傅,替您做新衣裳呢!”

    ----

    陈师傅一见到他,也是眉开眼笑。

    “相爷,真是稀客啊!欢迎欢迎!”他乐呵呵的笑着,还不忘往公孙明德的背后望去。“夫人今天没来吗?”

    “没有。”

    陈师傅有些失望,却还是热情的延请公孙明德进屋,屋子的门板上贴着春联,但有几处地方,看得出来是刚刚修补的。

    才刚坐下,陈师傅就迫不及待的问。

    “新衣裳穿得合身?”不等公孙明德回答,陈师傅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几件衣裳的料子,都是夫人去买来的,每一块料子都是她亲手挑的呢!”

    “夫人说,怕您穿得不惯,又怕您穿得不暖,所以光是挑料子,就耗了一番工夫,式样更是跟您以往穿的相同。”

    “夫人还吩咐,绣纹得细,得用黑线,说您不爱太过奢华。”

    “夫人又嘱咐了好几次,得做得牢靠些,在手肘部分,还得加衬一块布,免得您为国事奔波时给磨破了。”

    “夫人可有心了,前些日子啊,就过年前,跟大过年的那几天。夫人每天下午,都会到我这儿来。”

    陈师傅热切的说着,一字一句,都让他心底那难言的滋味更加苦涩。公孙明德深吸口气,沉声问道:“她每天下午都来?”

    “对!每天下午,风雪无阻呢!”陈师傅回答。“夫人就坐在那儿等着,看着我做衣裳,直到日落才回去。”

    鲍孙明德转头看去。

    角落,只有一张椅子。

    一张木头钉成的椅子。

    没有舒适的绣褥、没有温暖的狐皮椅垫,就只有一张简陋的椅子。

    陈师傅还在说着。“那时候还冷得很,我门板坏了,寒风都灌进屋子里,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没法子修,夫人却还耐着冷,接连几个下午,都坐在那儿,不时吩咐我,该怎么制作衣裳,才能让您穿得久、穿得舒适些。”

    “后来,夫人不但给了我制衣的银两,还派了木匠来,替我把坏了的门板修好,不让我这老头子冻得手脚冰冷,总算能过个舒服的年。”陈师傅说啊说,说个没完。“相爷啊,夫人不但生得美,心地也好,对您更是用心呢!”

    每一字、每一句,清清楚楚的,都传进公孙明德的耳里。

    他面无表情,仍看着那张椅子。

    那张木头钉的、简陋的椅子。

    风雪寒冻,阵阵都从门板缝中吹进破屋里,她就坐在这儿,看着师傅为他缝制衣裳,任何细节都不肯放过。

    那些日子,她回到府里时,一张脸儿总是通红。原来,那不是行抢后的兴奋,而是天寒地冻,她坐在这儿一下午,被寒风冻红的。

    鲍孙明德缓慢的起身,走到椅子旁,张开大手,握着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椅,眸光不再凌厉,反倒晦暗无光。

    好,你觉得是我做的,那就当作是我做的好了!

    她愤怒的声音,清晰回荡在他耳边。

    鲍孙明德,我恨你!

    苦涩,已然涌上喉头,他闭上了眼。

    眼前浮现的,尽是那被剪得残破的衣衫碎片。

    不需要更多证据了。

    他已犯下大错。

    ----

    大雪仍在下,像是永远都停不了。

    书房里,一灯如豆。

    鲍孙明德翻看着那几桩抢案的卷宗,试图从中找出关于那些抢匪的蛛丝马迹,已有好几个时辰。

    即便是证实了龙无双的清白,知道自己错怪她之后,公孙明德也没去龙门客栈。

    他明白那小女人的性子,知道他就算去了,她也绝对不会见他。

    那一夜,他已经伤得她太深太重了。

    知道她现在还在气头上,而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先将真正的抢匪尽快逮捕到案,还她一个清白。

    相爷府里,气氛低迷,纵使人人都知道,相爷与夫人大吵了一架,气得夫人回客栈后,就再也没回相爷府。

    但是,任谁也没有胆子去问问相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去劝劝相爷,把夫人接回府里来。

    倒是小丫鬂银花,实在不放心,端着奶奶特别熬的好汤,专程送到龙门客栈去,还在那儿伺候龙无双,直待到天黑才回来。

    她心思单纯,心里认定,夫人始终就是夫人,而她是伺候夫人的丫环,就算是相爷跟夫人吵架,她也得尽到职责,把夫人伺候好。

    不但如此,她还用了点小聪明,回府后就匆匆往书房跑去。

    “吴哥,我、我回来了。”她跑得气喘吁吁,跑到书房门前,跟吴汉报告着。“夫人今天只喝了点汤,还吃了几口清粥喔。”她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确定书房里的相爷,也能听见“最新消息”

    说完后,她对吴汉笑了一笑,然后咚咚咚的就跑走了。

    隔天,天黑之后,她又出现了。

    照例是气喘吁吁,照例是先问好,然后大声报告。

    “夫人今天没吃东西呢!我劝了她好几次,她都说吃不下,大伙儿都好担心呢。”然后,她福了一福,就拖着疲倦的脚步,歪歪倒倒的走去厨房,跟奶奶报到了。

    然后,又一天晚上。

    “夫人今天又没吃东西,连石大厨特地为她炖的汤,她都喝不下去”银花说,语气里很是担忧,还偷偷往书房里偷瞄了几眼。

    吴汉对她摇了摇头,她无声的做了个“喔”的嘴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蹑手蹑足的就离开了。

    过了一天一夜,这次,银花回来时,是满面的愁容。

    “夫人今儿个不舒服,躺着都没下床呢!”

    再一天后。

    “夫人今天只喝了几口水。”

    日复一日,银花每天日落后,总会送来龙无双的消息。

    直到某一天夜里,银花竟是哭哭啼啼,匆匆跑回相爷府的。

    “吴哥,不好了啦、不好了啦,夫人今天吐了,一直吐一直吐,吐得好厉害,连一点水都喝不下去,茵茵姐本来要去请大夫来,夫人却气得摔东西,说她不要看大夫,茵茵姐只好托人去找严家少主来,我、我、我我好担心夫人,今天只是回来拿些换洗衣服,接下来几天都要待在客栈那儿了”

    书房内的公孙明德,坐在椅上,表情与动作丝毫未变,就算耳里听着银花的哭啼声,双眼却仍是望着窗外寒梅。

    寒梅绽放,香气正浓。

    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有逐渐收紧的拳,泄漏了他的情绪。

    半晌后,公孙明德手里的笔应声而断。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天下第一嫁(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典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典心并收藏天下第一嫁(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