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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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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以为石炎官见着河诠及白云合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治愈效果,结果也只是让为非作歹窝中多了一座泪流不止的“喷泉”河诠。

    从那日大受打击后的河诠,整整哭了二天,也让东方流苏见识到石炎官口中曾提及的哭起来惊逃诏地的激烈程度。

    “河诠还好吧?”东方流苏由厨房端来清淡素菜,进到白云合夫妇的客房。

    “刚哭累,睡下了。”白云台接过菜肴“谢谢。”

    白云合将菜肴放于桌上,右手朝东方流苏比划出“咱们屋外谈,别吵醒河诠”的简单手势,她颌首,随着白云合的脚步出了屋舍。

    两人踏入积雪满满的小庭园,东方流苏便忍不住地为石炎官开口辩解:“石炎官是无心的。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他的疏离对身旁的人造成多大伤害”

    白云合一贯清然:“炎官的口不择言,我很清楚,况且他的举止并非出自于恶意,不怪他。”他笑,只不过石炎官口无遮拦的下场,苦的人却是他得独自面对河诠的痛哭。

    白云合的口吻淡得像在自语:“小师父,你认识怎样面貌的炎官?”

    “白公子的意思是?”她不解。

    “炎官曾向你提及我们阎王门从事的‘勾当’吗?”他指的是杀手一职。

    流苏轻点了螓首。

    “炎官是我们四兄弟中向来最乐观也最真性情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很直接、不矫饰,他的这点性格,河诠倒学了九成,这两父女一直以对等而公平的方式,付出亲情。如今有一方猛地抽回所有关心,另一方当然惊慌失措,倘若今天河诠与炎官的情况互换了角色,炎官的反应大抵就像河诠这样。”

    “但我听到河诠说她没有接下来的十年,能让石炎官将她重新填回记忆里,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仿佛将天人永隔似的宣言。

    “正确算起来应该不到三年。”白云合轻叹“而她话里的意思,正是小师父你所猜想的那般。”

    “但河诠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难道她”

    白云合仿佛看穿她心底的念头:“不,河诠没病,但阎王取命并非只有病痛一途,小师父应该也明白‘棺材里躺的是死人,而不是老人’这句话的道理。河诠一直很害怕,不仅只是加诸在她身上的宿命枷锁,她更害怕被遗忘。”

    “所以那天,河诠的反应才会这般激烈。”

    “如果炎官在遗憾发生之后才回复记忆,他的反应会更激烈,通常‘伤心’是独独留给在世人惟一的想念。这是往生者无法感受及抚慰的。”

    “石炎官知道河诠的情况吗?”

    白云合摇头,

    “白公子告诉我这番话的用意又是什么?”她直言问。

    白云合眺望天际的眼缓缓回到流苏脸上,她有一双识人的眼。“我绝不允许任何遗憾悬挂在河诠心上,一个遗憾对她而言够了,太够了。”他敛起浅笑的唇角看来冷似飞雪“而我,只想请小师父你再帮个忙。”

    “请说。”

    “敲醒炎官混沌的蠢脑袋。”

    真是一句玩笑话。

    她是个出家人,怎能用暴力来解决棘手之事?虽然她敲木鱼敲得驾轻就熟,但敲人头可就拿捏不准力道。万一石炎官记忆无法恢复便罢,敲出其他毛病可如何是好?

    原来是她误解了白云合的语意,他所谓的“敲醒”并非残暴的实际行动,而是夸张的修饰说法。

    即使如此,凭她之力又岂有可能敲醒石炎官那颗千年不化的顽石脑袋?

    然而,她仍是被笑得像只黄鼠狼的白云合给推进了石炎官房里。

    看来“死道友不死贫道”绝对是白云合奉行的座右铭。

    她甫踏进门就瞧见石炎官拎着湿布巾捂着鼻子冷敷,她轻手扳开布巾,在黑胡中隐约看到巴掌大小似的淤青正镶嵌在他脸部正中央。

    石炎官自从白白承受白云合一击之后,发起顽劣孩子心性的臭脾气,硬是不再见任何“陌生人”只除了东方流苏。

    “你的鼻子还在流血吗?”她走近石炎官。

    “没有,可是呼吸,会痛!”他埋怨着。

    “谁叫你要伤了河诠。”她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意思。

    “我不认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石炎官才刚说完话,便在东方流苏不谅解的眼神中缓缓低下头。

    好嘛,他承认自己不是故意要推那个称他为小吧爹的丫头,他躲在房里足不出户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害怕再见到那丫头,害怕从她眼中看到一颗颗殒灭的小小希冀。

    “你说话非得这么伤人?同样一句话,何必说得这般直接?见到每个人伤心难过,你就有无法言喻的快乐是吗?”

    “你们这群人才奇怪,每个人眼巴巴地看、看着我,盼不得我、我马上开口一个个叫出你们的名字,但你们有没有替我想过,我连自己的名字都、都是从你们口中听来的!你们急,难道我就不急!你以为面对一张张陌生又空白的脸,以及我每问一句话就痛哭失声的人,我心里就好受吗?妈的!”石炎官气得回嘴,但他说话速度很慢,慢到像是一字字咬牙道出。

    末了,还不忘以粗话总结。

    东方流苏坐在他对桌:“每个人都讨厌遗忘,无论是被动或主动。你是遗忘的一方,而我们是被遗忘的一方,很抱歉我们太过心急而忽略了你的感受。”她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我无法体会忘却了曾经出现在生命中的过客是什么滋味,但我却尝遍了被人遗忘的心酸,无论是有心或无意的遗忘,同样教人悲哀及胆怯。”

    “你”她缓缓起身,站在他举臂可及之处,摊开双手:“分明我就站在这里,却让人视若无睹地有心失忆,以及现在连我的名字都唤不出来的无意遗忘”

    石炎官怔忡,愣愣地看着她的眼,他的确不清楚小尼姑的名字也许他曾经记着、念着、叫着,但在无心之间,却将她遗落在某处紧合的黑暗记忆中。

    而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开口闭口地反复说着“我是谁谁谁你忘了我吗?”她从不这样朝他说话,只是静静地、默默地为他布菜、端葯,或询问着他的伤势是否好转,仅此而已。

    “你若希望我记住你,为何你又从不在我面前提及自己?”

    “提与不提有何差别,对你而言,那不过是崭新的名字,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笑得自嘲。

    石炎官深呼口气:“你说话真酸。别忘了,我并非自愿如此。”

    “是呀,你非自愿,所以我们就活该倒霉任你欺负。”

    “我没有欺负你们。”

    “你有。”

    “我没有。”

    “那你挪动尊脚到河诠房里去瞧瞧,她整整哭了两天,不只是因为你的失忆,更因为那天你的举动若这不算欺负,那请你教教我,你所谓的欺负又是什么呢?”她并非有意将过失揽在石炎官身上,只想激发他回想过去的原动力。

    石炎官无语抗辩,只能吹胡子瞪眼。

    良久,他才再开口:“好,就算我因为丧失记忆而无心伤、伤害了她,那你也不能将什么有心失忆的罪名挂在我、我头上。”

    “我不会乱扣罪名,‘有心失忆’并不是指你。”她低眸。她指的是那个她自小生长到大的东方府邸,那个从不曾给予她关心或注意的家

    “不然是指谁?”

    她瞅着他。

    “这对你来说应该比不上找回关于你自己的记忆来得重要吧。有空探索别人的隐私,倒不如向白公子、河诠或青魈多问些自己的过去。”

    石炎官右手一勾,环住东方流苏腰间:“我觉得探人隐私有趣多了,要不然,你每说一件关于‘有心失忆’的事,我就听众人说一回我的过去?”

    “怎么算都是有利于你,我何苦呢?”

    “那你又何必强逼我尽早恢复记忆?对你又没有益处?”他咧嘴一笑,反将她一军。

    “说得有理,是我多事了,你就自个儿慢慢窝在这里享受宁静和孤单吧,不奉陪了。”她试着拂开他的熊掌。

    他的左熊掌辅助右熊掌,钳制在她腰后:“别生气嘛,我说笑罢了。不然,我每听众人说一回过去,你再告诉我关于‘有心失忆’的事,这样行了吧?”

    换汤不换葯。东方流苏撇撇嘴,仍是妥协点头。

    “好,那你可以开始说了。”石炎官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什么?”

    “你不是要告诉我,关于我的过去吗,我等着听呀。”

    “我不认识过去的你。”她以前就告诉过他了。

    “说说你所认识的我也行。”反正只要等她稍微讲个三四句,他就能正大光明地挖她隐私了。

    她挣开他的臂弯:“我还是去请白公子和河诠来告诉你”“不,我要自己选择‘说书者’。”

    “别任性”

    “我偏要。”他一脸?怠7<钠p?br>

    她暗暗叹息着,他什么都忘了,就是忘不掉顽劣恶性。

    好吧,硬着头皮开讲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土匪不过是仍存善心的那种。我们头一回的相识是在破庙里,当时的你受了点小伤,我正巧救了你然后你直嚷着要、要报答我,并且要向我学习渡世教人的精深佛法,你、你以前最喜欢听我念佛经,还相当有悟性”天上诸神诸仙,我只是想让他回归正途,所以撒了点小谎东方流苏冒着死后下地狱割舌的危机,支支吾吾地吐露,并不断在心底忏悔。

    石炎官眯起眼:“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心虚?”

    “哪、哪有。”

    “你该不会诓我吧?”他的浓眉动了动,带着深深的探索及检视。

    对,她就是诓他!心里虽然如此想,她嘴里仍道:“当、当然不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听起来,我以前人还不坏。”

    “是呀是呀,所以请继续保持。”她双手合十。

    丧失记忆的人总是比较吃亏,石炎官无从验证她话里的真伪:“我就信你一回。现在,换你说了。”

    “我有种被设计的窝囊感。”东方流苏咕哝自语。

    “你在碎碎念啥呀?”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着该由哪段过往开始叙述”

    石炎官提供主意:“说说你为什么,出家当尼姑。”他指着她让初生的嫩毛遮蔽掉万丈光芒的小扁头。

    他还真会挑,一挑就挑到最烦琐的故事桥段。

    “这是很长很长的故事。”

    “没关系,我想听。”

    她挑了张椅子坐下,却被石炎官将她“搬”回他腿上。

    “这样很不自在。”她皱起细眉。

    “我想这么咫尺距离,看你。”他笑,而且这种亲呢的感觉很熟悉。

    东方流苏强压下心底涌起的羞涩,却阻止不了脸上泄秘的火红云霞。

    “你这张脸实在不适合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尤其瞧见他毛茸茸的黑熊脸孔,不由得破功轻笑。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蓄满黑胡。”他也一头雾水。

    “说不定你黑胡底下的五官嗯,很耐人寻味。”她露出趣然的好奇模样“要不,我找白公子及河诠来问问,兴许他们会明了你留胡子的始末噢。”她也很想知道他“弃人当熊”的心情转变为何?

    “我对我的胡子不感兴趣,我对你的光头比较好奇。”他兀自坚持。

    东方流苏仍是浅浅地笑,笑得飘忽,开始提及属于她的故事片段:“出家为尼对我而言,除了是种新奇而有趣的体验,也是种胆怯的逃避。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断去三千烦恼丝,我便能正大光明舍去红尘俗世间的种种嗔痴,便能冷眼看待我的亲人所给予的漠然和视若无睹只要我强迫自己忽略掉一切得不到的事物,我就能活得更快乐。”

    而她向来坚信的理念,却在那次的失控哭泣中瓦解溃散,更讽刺的却是始作俑者的他,竟然遗忘了所有发生过的事,以及他曾给予的短暂温柔

    遗忘她最害怕也最痛恨的一种行为,尤其是被遗忘的人,远比遗忘者来得更茫然失措、更无所适从也更清楚地知道被遗忘的每一件事、每一条细节以及每一种失望情绪。

    她凝望着石炎官:“我说完了。”

    “没头没尾的,谁听得懂呀,再多说点”他不满地嚷嚷。

    “方才你也只听我说了三四句关于你的事情,怎么就不见你抗议?你自己承诺过我只要说一回你的过去,就让你听一回我的故事,现在两者相抵,谁也不欠谁了,若你想再多听些我的故事,麻烦自个儿去找白公子和河诠多探听些关于你的记忆。”东方流苏答得天经地义。

    “小狐狸。”石炎官啐声。

    “多谢谬赞。”

    东方流苏突地举起抡握的柔荑,朝石炎官头顶一敲,换来黑熊咆哮的嚎叫。

    “你干什么!会痛耶!”

    “果然没什么效”她看着自己的拳头,还妄想着敲敲他的头便能奇迹似的帮助他回复以往的石家大熊咧“抱歉、抱歉,失手。”她摸摸他的头,给予弥补的抚触“明天开始,我让河诠为你送饭来,记得和她多聊聊,你若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烦请闭紧嘴巴就好,否则你一出口绝对没几句好话。还有你再将河诠弄哭的话,后果自己承担”

    “什么后果?”

    东方流苏的食指戳向他的鼻尖,让原本就被白云台打伤的大鼻恃来阵阵痛楚。“淤河诩还没褪,这么快就忘了教训?”

    白云合虽然平时看来温文讲理,但碰上河诠之事,只恐怕理智早早就抛诸脑后,否则石炎官鼻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石炎官也想起她所谓的教训:“那个揍我的家伙,真是我二哥?”

    “如假包换的结拜二哥,白云合。”

    他在心底默念了数回“白云合”三个字,脑袋中无法搜寻到丝毫的过往记忆,但却对这名字又不觉得陌生。

    “怎么,想起什么了吗?”她凑近石炎官正在沉思的面前。

    他抿着嘴,方才脑中一闪即逝的画面,快得令他无法捕捉:“没有。”

    “没关系,慢慢来。”

    石炎官扣着她的手腕,黑瞳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永远都没办法恢复到以前”

    “对你而言只不过就是造成二十九年的空白过往,你会有遗憾,但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遗憾是什么,然后,你可以慢慢用接下来的时间再填满二十九年以后的记忆这就是最坏的打算了。”

    “然后,我永远都无法分辨清楚,你之前心虚的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没错。”她笑得好甜,其中还挟带着一丝挑衅。

    “然后,我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我对那个叫白云合的家伙,有着莫名其妙的敬畏?”

    “对。”

    “然后,我永远也搞不懂那个小河诠嚷嚷的那番奇言怪语?”

    “嗯哼。”“还有你所谓的遗憾?”

    “以及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她补充。他曾提及要让小河诠充当夫子,教她如何哭泣,也曾提及他有个宽敞的胸襟,足以包容所有的她

    石炎官眨眨眼:“我答应过你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东方流苏坚决道“除非你自己回想起来。”

    “你在逼我?”

    东方流苏双手环胸,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将石炎官的土匪恶霸给学了二成皮毛。

    “对,就是在逼你。”

    雪霁,天际恢复苍蓝的水柔色,一如胸襟敞开的宽阔舒适。

    为非作歹窝的一干小土匪展开了清扫积雪的工作,顺便扫扫倒霉的秽气。

    “流苏姑娘。”小七小跑步地来到园子里,唤着。

    “情况还好吧?”

    “嗯,原先河诠姑娘还有些害怕四爷,直躲在二爷身后,所幸四爷很努力地挤出灿烂呃,他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容,总算化解了尴尬,现在河诠姑娘正讲述她童年与四爷一块发生的糗事呢。”小七刚在石炎官房外偷听了好一阵子,马上回来报告最新进展。

    “那就好。”她欣慰地直点头。看来石炎官的确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小七接过东方流苏手上的竹帚:“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你瞧你的手,都冻河诔僵了。”

    “谢谢你,小七。”

    “大伙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小七漾出豪气的笑,将青魈惯有的特色全版模仿“说到一家人你觉不觉得二爷长得真好看,跟四爷完全不搭轧,原先我还以为青魈口中的二爷会是只凶恶的虎狼豹狮类型的巨汉,头一眼看到二爷,我还真是傻了眼咧。”他从没看过一个男人可以将单调的白衣给穿得仙风道骨,好似他一举手一投足就会有阵阵云雾缭绕在他周围,衬托得出尘“我想世上再也找不着比他更好看的人吧?”

    “那是你太短视。”

    突来的好听男音打断小七的吹捧及脑中过度美化的画面。小七和东方流苏同时回过首,只见雷哥手上扬着两柄亮晃大刀,分别押扣在一男一女脖子上,两个肉票衣着朴素,着实看不出是啥大富大贵的肥嫩金主。

    东方流苏觑向一男一女。

    男人的脸孔角度始终维持仰高的睥睨傲视,浅蓝软巾完整包裹住他的头发,只有几绺垂落额际的银亮细丝点缀可是有人的发色是这般特异的银吗?有可能吗?

    束着妇人发髻的小娘子反应就比较正常点,虽不至于抖散四肢百骸,但她仍像寻常人被土匪绑架时的惶恐和害怕。

    方才开口的声音并非雷哥,那么应当就是眼前的男人啰,看来他的确有相当的本钱来反驳小七的话。

    “雷哥,这两位是”

    “你交代过咱们不抢钱财,咱们抢人。”

    “你的意思是这两位是医者?”东方流苏惊讶地问,眼眸中多了分希冀。

    “我和兄弟窝在草丛时,听到这两个人在谈论着治病、解毒的话题。”所以雷哥毫不考虑,直接将两人绑回寨里再说。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将刀放下。”东方流苏急忙交代,只见身为肉票的小娘子拍拍惊魂未定的胸脯“我好怕那把大刀抹断我的脖子。”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请问两位之中哪一位是大夫?”

    小娘子正欲开口,男人倒先抢得发言权:“没有,不凑巧,我们都不是。”

    “可是相公”

    男人眉一挑、唇一勾,小娘子马上红着脸蛋低头,乖乖地不说话。

    东方流苏急忙澄清:“我们并无恶意,而是寨里有兄弟受了伤,急需大夫看诊如有冒犯两位,请勿见怪。”

    “山下多的是大夫,犯得着用掳人的方式吗?”男人勾起不带笑意的唇弧。

    “就是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才出此下策嘛。”小七嘟囔:“每个看过四爷情况的大夫只会摇头晃脑”

    小娘子抬起同情的眸子,看看土匪们,又转向她面无表情的相公。

    “真庆幸我的意思是‘真遗憾’帮不上你们的忙,我们并不是你们要找的‘大夫’,所以让我们下山吧。别客气,不劳你们相送,我们夫妻俩自己走就成了。”男人挥挥衣袖。

    蓦然,一只柔荑快速地攀扯住他的袖沿,男人心底叫了声槽。

    “相公”水灵灵的眸子哀哀地望着他。

    别、别让他娘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反正咱们都上山来了,这必定是缘分,以及上天注定要咱们到这儿来救人。反正都诊过上百个人了,多一个也不嫌麻烦嘛。”

    “你不嫌,我嫌。”男人垮着一张俊脸,没料到小娘子的脸垮得比他还凄惨、还无辜。

    “你见死不救的话,我会很内疚、很内疚、很内疚的”晶亮的眼开始蒙胧,覆上一层薄薄泪光。

    是呀,他的娘子一内疚,他就头痛,一头痛就容易郁闷,一郁闷就容易内伤,算来算去都是他吃亏。

    男子抹了把脸,他可以对天下人狼心狗肺,独独见不得小娘子受委屈

    “相公”小娘子揪着袖沿的小手摇晃了二下,眼眶的泪波开始酝酿,并有翻腾的迹象。

    罢了!罢了!谁叫他活该倒霉就只对小娘子动了心,这辈子注定成为她的绕指柔、注定为她做牛做马

    他缓缓地、认命地、送死地举起右手:“我是大夫,把病人交出来”

    自首无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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