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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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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敏恍恍惚惚地醒来,却因为被绑着而无法活动的双手,给吓得回了魂。

    她猛然睁开双眼,左看右看,这才发现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且她的双手跟双脚都遭到捆绑。

    最糟的恐怕还不只是这样,她衣不蔽体、衣衫凌乱,活像是刚历经什么浩劫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她记得昨晚吃了翠玉送来的饭菜后、就一直觉得犯懒、不想动,然后然后她就躺在床上休息。那么后来呢?

    懊死!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里并不是朱府,她究竟身在何处?又遭遇到什么样的事?

    就在她觉得惊疑不安之际,房门打开了

    “穆希敏?”梵辛从外面进来、只见她躺在床上瞪大了眼“你醒了?”

    一见梵辛,她陡地一震。“梵辛?”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会在梵辛这儿?

    “你该正常了吧?”他走近,怀疑地睨着她。

    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地横躺在他面前,她气了也急了。“梵辛,你这个天杀该死的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

    梵辛微顿“我对你做了什么?”说罢,他撇唇而笑,促狭而可恶“应该说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吧?”

    她一怔“你说什么?”

    “你啊”他在床沿坐下,沉眼凝视着既惊慌又傻恼的她“昨晚抱着我又搂又亲的,不晓得有多热情”

    “你你胡说!”这怎么可能?她才不是那种人!

    “我何须骗你?”他耸肩一笑,指着自己的颈子“瞧,你还在我脖子上啃了一口呢!”

    她觑见他颈子上真有印子,当下面河邡赤。她当然不相信他那番鬼话,他一定是在骗她。

    “梵辛,你下流。”她在他床上,而且还衣衫不整、被捆绑手脚,他该不是对她做了那件事?想到这儿,她几乎想跳起来咬他几口。

    “我下流?”他哼地一笑“你那个朱少爷才下流呢!是他把你搞成这样的。”

    “你少信口开河!”她明明在他房里,为什么要赖到朱安邦那儿去!

    他挑挑眉梢“信不信随你”说着,他动手为她解开束缚“要不是你热情得教我难以招架,我也不会绑着你。”

    希敏闻言,不禁火大。什么她热情得教他难以招架?简直是胡说八道!

    没等他松绑,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挣开,一拳就逼了过来“你这浑球!”

    梵辛眼捷手快地拦住她的手“你还打人?”

    “我就是打你,下流卑鄙又无耻!”她气恼得破口大骂。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你”“梵辛!”没等他说完,她已经情绪激动得打断了他“你不是正人君子!”

    他一顿,神情有点愠恼“我这样还不算是正人君子?”

    “你掳我来,还捆绑我,然后”她羞红着脸“然后还脱我衣服,你不是人!”

    梵辛一听,哈哈两声“我脱你衣服?”他欺近她,如火炬般的眼睛直盯着她“穆姑娘,是你自己宽衣解带的,要不是我绑着你,恐怕你现在已经脱得精光了。”

    “你还说!”她抬起手,又想一掌过去。

    他攫住她的手腕“告诉你,下葯的人是朱安邦,不是我。”

    “朱少爷?”她一震。

    这怎么可能?朱安邦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她好歹是穆家的人,他怎敢如此对付她?

    不,梵辛一定是诓她的。要是朱安邦下葯迷她,她又怎么会在梵辛房里?

    “如果朱少爷下葯迷昏了我,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你?”她跟他初次相见,他就亲她,后来还跑到她房里放肆无礼,像他这种人所说的话,她才不相信呢!

    “我看他脱你衣服,所以出手救了你。”他说。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道:“他脱我衣服?”不知怎地,听见朱安邦脱她衣服居然让她羞得想一死了之。

    假若脱她衣服的真是朱安邦,那她还宁可是梵辛脱了她的衣服。

    “说来,我还真不该多管闲事的。”他突然哼地一笑“反正你跟他关系匪浅,房笫间的事情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插手。”

    希敏掩上衣襟,没好气地道:“谁倒了八辈子楣跟他关系匪浅啊!”说完,她又惊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上回他到她房里放肆时,她为了自保而谎称自己是朱安邦的女人,但现在她又否认,这不是摆明着打自己嘴巴吗?

    梵辛当然没漏听她话里的任何一个字“你跟朱安邦没关系?”他盯着她,眼底有一抹庆幸。

    “呃我”她支支吾吾地。

    “上回你说”

    “谁叫你对我无礼!”她打断了他,羞红着脸“要不是你干的全是那种放肆无礼的事﹒我也不会那么说。”

    他眉心一拧“你就不怕我一听你是朱安邦的女人,反而对你下手?”

    “你不会。”她斩钉截铁地道。“我知道你不会。”

    冤有头、债有主,他为的是替那位方姑娘报仇,要动也是动朱禧的人,而她不是。

    想起他已经心有所属,不知怎地就教她觉得心里抽痛。

    “糟!”她暗忖不妙。

    莫非她对他对了情?不,不,不,不会的!

    她穆希敏想做个独当一面的女当家,而女当家是不需要男人的。

    天啊,她一定是昏头了才会这么想,一定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见她那么“相信”他的人格,他差点儿感动得涕泗纵横。

    她根本不知道他得花多少的力气,才控制得住自己不对她动手,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因为真喜欢她,才不愿那么伤害她

    “我就是知道。”她不想提,不想在他面前提起那位方姑娘。

    对他来说,那也许是个伤疤、是个痛处。再说,病的又何只是他,就连她都觉得痛啊!

    梵辛以为她坚信他的人格,这会儿更是不敢对她有半点轻薄;他怕自己单纯的爱恋在她眼里,可能会是无礼的侵犯。

    “朱安邦为什么要这么害你?”他望着她,问道:“你不是奉父命前来保经他们父子俩的吗?”

    她一怔“你你怎么知道的?”

    “现在大街上,人人都在淡论你这位女英雄的事迹”他撇唇一笑、

    “听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他?”

    她眉心一拧,义正辞严﹒“是他活该,不只仗势欺人,还视人命为粪土,我没打他算是给他面子了。”

    “他可不是那么想,”他勾起一抹微笑“在他的认知里,你已经严重伤及他的尊严及威权了。”

    “那我不管,”她哼地,一点都不视为自己有什么不对“我奉命保护他们,可没说要当他家的狗。”

    听到她这一番话﹒梵辛满心激赏。

    他没有看错人,她果然是他心里那种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的女子。

    他凝视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微顿,警觉地道:“梵辛,虽说我不屑朱家父子所为,不过如果你要杀朱老爷,我还是会跟你打的。”

    “何因?”他虬眉睇着她。

    “父命难违。”她说。

    “令尊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为何要味着良心保护朱禧这种人?”他盯着她问。

    她听出他话中有一点不谅解,甚至是轻蔑她父亲的意味“不准你那么说我爹!”她爹是个正人君子,绝不是攀附权贵的人。

    “我说错了吗?”他挑挑浓眉。

    “我爹是为了报恩才不得不答应朱老爷的。”她说。

    “报恩?”他疑惑地望着她。

    像穆家那种跑镖的人,怎么会跟朱家扯上关系呢?

    “朱家先祖有恩于穆家先祖,他要我们帮忙,我爹自是无法回拒。”

    听完,他哼地一笑,有点不能苟同“那是你家先祖跟朱家先祖的事,

    你爹是个明白事理之人,根本不该因为上一代的事,作下如此错误之决定。”

    希敏对父亲一向尊敬,压根听不得一个外人如此评判自己的父亲“你懂什么!”她气恼地瞪着他。

    “我说错了?”身在绿林的他在观念上踪武林正派的她有些出入。

    在他的认定里,穆玉峰根本不该因为上一代的恩情,而帮助朱禧这样的人,那是“愚义”

    “你还不够格批判我爹!”她非常不客气地道。

    “为什么?”他冷笑一记“因为我是绿林出身?”

    她生长在穆家那样的环境里,脑子里全是一些所谓武林正派的思想,对他这种绿林出身的人果然是有点意见。

    她眉心皱,沉默地望着他。

    她没有因为他是绿林出身而轻视他,她只是不想听到他批评她父亲。

    “我告诉你,”他也老实不客气地道“你爹根本是助纣为虐、枉称英雄。”

    希敏一听,当下又是火光。

    什么助纣为虐?她爹才不是那种人,为了这件事,她爹也是犹豫了许久、挣扎了许久。

    他凭什么这么说?他恨朱禧是他的事,为什么连她爹也一并扯进去?强抢他心上人的又不是她爹!再说,没保住自己的女人是他的疏忽,怪得了谁?

    “我不准你那么说我爹!”她气不过,一拳挥了过去。

    梵辛抓住她,重重地将她摔回床上。“你跟你爹都是蠢货!”

    “你说什么!”她霍地扑向他“你这个浑帐东西,不准你污辱我爹!”

    他攫住她的手腕,坚决地道:“我就是要那么说,就算当着穆玉峰的面,我也要那么说!”

    “你”她瞪着他,愠恼而不经思考地道:“你凭什么?像你这种靠杀人谋生的人,凭什么评判我爹!”

    梵辛当然听出她话中那不屑轻忽的语意,穆家是名门正派,是武林正道,而他他只是个出身绿林的杀人器具,这就是她想说的!

    “在你眼中,像我这种绿林杀手是比朱安邦那种浑帐还不如的?”他眼底有一道冷然的寒光,笔直地射向了她。

    她一震,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油然而生。但是她不想示弱,尤其是在他面前。

    因为不够坦白、因为要强、因为赌一口气,她说了反话,彻底的反话。“在我心里,你跟朱安邦没什么两样!”

    他猛地攫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希敏陡地,惊愕地瞪大了眼。

    “别拿我跟他相比,你知道我跟他不同!”要是他跟朱安邦是同一种人,昨晚他会要了她。

    当他强忍着欲望没占她便宜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他跟朱安邦的迥异。

    “梵辛,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她明明心里恐慌不安,明明不想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可是为了争面子,她什么都说了“不管你梵家在江湖上有多声名远播,绿林就是绿林!”

    听见她这些话,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晕她,教她不能再放肆。

    绿林又怎样?虽然他干的是杀人买卖,但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至有少没违背良心,可她穆家呢?

    说什么道义、说什么恩情,为了那种愚蠢的理由,而保护着像朱禧父子这种败类的他们算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他欺近她,幽深的黑眸定定地凝望着她不安的眼底,

    “不管我再好,出身绿林的我跟朱安邦还是没什么差别?”

    她一怔。

    她说不出口,深深的知道他跟朱安邦的不同,至少他们两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就不同。

    她在乎他,她从没有像在乎他一样地在乎过任何人。但她不说,也说不出口。因为只要她承认了他的不同,就等于承认她输了。

    他将她的沉默及挣扎当成默认,当成不屑,于是他恨恨地摔开了

    “你走!”他冷绝地道“当我多管闲事,当我不自量力!”

    觑见他眼底那抹受伤、无奈的情绪,希敏突然一阵揪心。他是认真的?他因为她所说的话而觉得懊恼难过?他在乎什么?介意什么?他心里应该有个比她还重要的女人,不是吗?

    “梵辛,”她不自觉地喊了他的名字“你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如果他心里悬念着那位方姑娘,那么他对她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想知道,她也应该知道。

    梵辛冷哼一记,绝情而冷漠地道:“你在乎什么?”他在她心里既然是不足为道的,她又何必在意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我”她碍口地说不出话来。

    “你别忘了我出身绿林,”他冷绝地打断了她,故作漠然状“像我这种男人什么女人没碰过,我逗你的话,你想能当真吗?我只是觉得新鲜、觉得新奇,你懂了没?”

    她陡地震惊而气愤地瞪着他。

    他说的都是假话?,他他只是在逗她、只是不知怎地,她突然觉得心好酸,眼眶一热,那受伤且失望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不,她不能哭,绝不能在他面前哭!她忍着眼泪,没让它掉下来。

    是她天真,是她自己因为动心而变傻了,她早该知道像他这种男人是信不得的,当他一边想着一个女人又来招惹她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他信不得。

    她好恨,她居然差点儿当真了,居然差点儿相信了他眼底的怅然失落是因为她!

    睇见她眼底的莹莹泪光,他心头一震。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哭,可她眼里的泪又是什么?

    气他批判了她父亲,还是气她总是打不过他、斗不过他?哼,总不是因为他说他只是逗她吧?

    她不在乎他,在她心里,他连个屁都不是!她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泪眼汪汪。

    “还不走?”他虬起浓眉,漠然地道。

    希敏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会走,你不用赶我。”她跳下床,倔强却又伤心地夺门而去。

    梵辛没有栏她,也没有理由拦她,虽然在那一瞬,他是真的想拉住她。但他没那么做,只是眼睁睁地任由她离开。

    他拦什么?又凭什么拦?他跟她什么都不是,而且在她眼里,他甚至只是个不配谈她父亲的邪魔歪道、是个跟朱安邦同等级的货色。

    “哼!”他低哼一记,懊恼地朝床上一躺。

    ###

    希敏从梵辛那儿离开后,立即回到了朱府。

    进门,只见府中重兵镇守,气氛凝重。

    朱家父子俩都在堂上,神情冷漠而气愤地瞪着她。

    “拿下!”朱禧突然下命。

    “朱老爷?”她一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穆希敏,你好大的胆子!”朱安邦在一旁接腔,大言不惭地指控她“你居然敢勾结乱党打伤我?”

    她陡地,气恨地瞪着他。说她勾结乱党?她还没骂他低级下流地用葯迷昏她呢!

    “你假意保护我跟我爹,而住进府中,为的就是里应外合地谋害我们父子俩。”朱安邦因怕东窗事发惹朱禧不悦,因此在朱禧面前搬弄是非说是他发现了她的诡计,而她伙同同党打伤了他。

    朱禧是个猪脑袋,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而这也是他在府中布署重兵的原因。

    此际,希敏已知道了朱安邦的诡计,这招就叫“恶人先告状”

    “朱老爷”她想向朱禧解释,但朱安邦却打断了她。

    “来人,拿下!”他一声命下,府中重兵马上集结并向她发动攻击。

    希敏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向朱禧解释,只能即刻反击。虽说她坦荡荡,自可理直气壮地束手就擒,然后再向朱禧解释。可是她不想那样,因为她什么都没做。

    手无寸铁,她只能赤手空拳地对抗手持利刃的官兵。

    事实上,这些官兵的功夫平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由于他们人数众多,而她体内又残留余毒,一打起来时实在是分外吃力。要不是她平时勤于练武,恐怕三两下就落入官兵之手。

    几番缠斗后,她体力越来越弱、形势也越来越危险紧张,一个不小心,她背上竟中了一刀。

    “唔!”她闷哼一记,警觉到自己不能再继续与官兵们缠斗,否则不用多久,她势必会落入朱家父子之手。

    那朱安邦既然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方法来陷害她,日后她若落在他手中,肯定是插翅难飞。她必须赶紧离开,不能再留下来。

    忖着,她抱着抵死一拚的念头,以她仅剩的力气及那求全的意志,负伤冲出重围

    ###

    梵辛在街上闲晃,只见到处穿梭着官兵,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小二哥,”回到客栈,他拉来负责服侍他的小二“发生了什么事?”

    “噢、是这样的”小二低声道“听说他们要抓一个女叛党。”

    “女叛党?”他怔。

    “刚才客倌您出去时,官兵来这儿盘问过,好像是说朱大人家中窝藏着个女刺客”

    不待那小二哥说完,他马上想到小二口中所说的女叛党,该不会就是穆

    希敏。只是穆希敏是怎么变成女叛党的?

    不过值得他宽心的是朱禧并没有捉到她,不然也就不会出动大批官兵到处搜查。

    可是她跑哪儿去了?该不是逃回家了吧?

    要说他压根儿不担心她,那是假的。只不过他担什么心?人家有个名门正派的爹当靠山,他算什么?在她眼里,他只是个靠杀人维生的绿林杀手。就算他盛名在外,可在穆希敏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忖着,他幽幽地回到了天字一号房去

    打开房门,眼尖的他马上发觉地上有点点血迹,而他床上的帐子还是垂放下来的。

    “穆希敏?”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虽然他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穆希敏怎么可能逃到他这儿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身为武林正道的她怎

    可能躲到他这里来?不过除了她,还有谁呢?

    忽地,他陡然一震。血?地上有血迹,难道她受了伤?

    一想到这儿,他不加思索地就关上房门,冲向床边。

    掀起帐子,他猛地一怔。

    真的是她!她就趴在他床上,而且已经昏迷过去。她背上有一道伤,衣服破了,裂缝和着血混成一团。

    这一回,他也顾不得她醒来会追着他要打要杀,因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她止血疗伤。

    他撕开她的衣服,只见那白皙光洁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不过伤口不深,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取来干净的清水,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着伤口。

    ###

    希敏在呓语中幽幽醒来,她皱了皱眉心,勉强地睁开眼睛。

    “别动”一记沉沉的男人嗓音传来。

    她抬眼,发现梵辛就坐在床边凝视着她。“梵辛?”她的记忆有一些断层,她甚至忘了是自己逃到这儿来的。

    “别动,否则会扯开伤口的。”他关怀地提醒着她。

    她神志有些恍惚,还在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自己负伤从朱府逃出来之后,就一路往城西而去。她原本是想出城,然后回威远镖局向父亲报告的。可是她并没有出城,她她没有回家,却是逃到梵辛这儿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时候,她选择投靠梵辛,而不是她父亲?她不该来投靠他的,她怎能在他面前示弱?尤其是在他说他对她根本不是认真了以后。

    “我要走”她不顾自己背上的伤就要起来。

    这一用力,她不仅疼得脸色发青,同时也发现自己上身未着丝缕。她羞得连动都不动,也忘了背上伤口的疼痛。

    “你衣服都破了,而且我要帮你上葯,所以”他知道她为何羞红着脸,于是赶紧对她解释清楚,免得她待会儿要喊打喊杀地说他是无耻之徒。

    “别说了。”她打断了他,深锁着眉。

    他望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与你无关。”她要强,尤其是在她在乎的人面前。

    在乎?她在乎他吗?就像她在乎她父亲对她的看法一样?

    “你既然跑到我这儿来,就关我的事。”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耍什么个性?

    “我可以走。”她故作冷漠。

    “走?”他睇着她“你这样子能走去哪里?”

    她闷不吭声,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啥反应、说啥话,她的心情好乱、好迷惘。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她明明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却又在负伤而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到这儿求援,她是怎么了?

    难道说在她危急、需要帮助时,他是她心里认定最值得信赖的人?

    打她出娘胎,就没依赖过任何人,她独立自主、任性刚强,她自认比任何男人都更有担当,可是

    “

    可是在他面前,她变成一个什么都做不来的小女人,打是打不过、骂不骂不嬴,就连落难的时候都是靠他伸出双手。

    她感觉得出他是个能教她依赖相信的人,只是她一向自豪不需要男人、她一向自立自强惯了,她不需要男人。

    “我想朱安邦一定是怕他的所作所为东窗事发,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先赖到你头上,对吧?”他说。

    她佩服他的机智聪明,反应过人,不过她也没坦率到开口称赞他一番。

    梵辛一笑,略带促狭地道:“这就是你跟你爹要保护的人?”

    “你就存心要调侃我!”她冷睇了一记,不服地道。

    “我没存心要调侃你,只是要你带眼识人,分清黑白。”

    她眉心一拧“你说我是非不分?”

    “难道不是?”他哼地一笑。

    “梵辛,你”她不服气,却又顶不上话“你少在那儿落井下石!”

    “我要真想落井下石,就不会收留你了。”他神情突然变得温柔。

    他还页希望自己能对她冷酷无情,偏偏当她如此无依地投靠他时,他却是铁不了心肠。

    睇见他那温柔的目光,她心头一震。“别跟我要人情,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感激你的。”

    他凝视着她,沉吟了片刻“我这么做不是想跟你要什么人情,只是”他深情地注视着她,续道:“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迎上他那深情又真诚的目光,希敏一阵心悸。

    他那眼神是真的吗?他是真的在乎她、关心她?那么一那位方姑娘呢?还有他所说的那些无情话语又算什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他冷绝着张脸对她说那些话时,她真是恨透了他,但现下他如此温柔待她时,她就能忘掉他之前的冷言冷语吗?

    她该如何看待他?又该如何看待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他衍生的感情?

    “先留在这儿养伤,朱禧正派人到处找你,而且你就算回家也不见得安全。”他说。

    “为什么?”她家不安全,难通他这儿就安全?

    他笑叹一记“你以为朱禧只抓你一个?你以为他不会找到穆家去?

    经他一提,希敏这才恍然大悟。梵辛说得没错,朱禧既然下令抓她,势必也会找上穆家去,

    那到时她岂不是把她爹娘都拖下水去?

    不行,她要赶回去通知她爹娘,她不能教她爹娘受她?邸?br>

    “我我要回去”她又想爬起来。

    “你想回去送死?”他阻止她。

    “我不能害我爹娘他们也”说着,她眼眶泛红,声线哽咽,

    他凝望着她因逞强而不肯落下的眼泪,爱怜地一叹“你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放心,我已经找人通知威远镖局了。”

    希敏一怔,有点怀疑地望着他“真的?”

    “我不会骗你。”他笑说。

    “梵辛”她心情极为复杂、矛盾,她不想倚赖任何男人,可现在她却非依靠他不可。

    他温柔的伸出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抚过“你休息,我到外头去打听一下。”

    他的手是那么的温柔、让她根本不相信他之前所说的那些无情话语都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被他牵扯到这样进退两难,六神无主的境地里来?

    “别想了,休息吧!”他说。

    “唔。”她木然地点头。

    他放心地勾起一抹笑意,旋身离开了房间。

    梵辛一离开,希敏便强忍着痛爬起来。这点伤,她捱得往

    她要离开这儿,她不能窝囊地待在这儿,她是威远镖局的唯一接班人,她不能

    像一般女孩那样柔弱地依靠男人。

    再说,梵辛心里有着一个香消玉殒的方姑娘,就算她真对他动了情、真想依赖他,也没有自信能教他将感情全放在她身上。

    他像个浪子,像个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下脚步的浪子。她有何能耐?她哪比得上一个死了的女人?

    再来,他不是说了吗?他出身绿林,碰过的女人何只千百,他他只是逗她的啊!

    她不想倚靠任何男人,尤其是她欣赏、动了情的,而对方却是另有所属,根本不能依赖的男人。

    她不能继续待在他身边,她必须远离他,不然她的心会更乱,她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蠢事来。

    打定了主意,她在梵辛的床边找到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虽然不合身,却也勉强凑合着穿上了身。

    她乔装成男人的样子,拖着疲惫且受伤的身子离开了梵辛的保护

    ###

    梵辛从外头回到了客栈,顺便也替在房里休息的希敏带点吃的。

    一进门,他没看见她,只发现她换下来的衣服。那一际,他惊觉到一件事,就是她走了。

    “这个蠢女人!”他低声咒骂一记,将手里的糕饼随意一搁就旋身而去。

    她为什么要走?刚才他出门时,他不是一直叮咛她,要她安心地在这儿养伤的吗?怎么他前脚才出去,她后脚就跟着走了?

    现在满城都在找她,而她又受了伤,这样的她还能跑哪儿去?

    他就那么不值得她依靠信赖?就因为他是绿林之子、就因为他是杀手,她就因此不屑与他为伍?

    懊死!他为什么对她这样的女人一见钟情?他为什么要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以他的个性,他根本不该管这件事的,尤其是在她屡次拒绝他的帮助之后。

    可是他不能,也放不下,就因为是她,他更无法置之不理。

    现在只有他能保护得了她,而她目前也只能依赖他,如果他就此放下不管,她穆希敏这条命是铁定不保的。

    “你要是给我死了,我就抓着你的尸骨打屁股!”他在心里暗忖着。

    ###

    希敏乔装成男子混出了城,然后拖着受伤且疲惫的身躯,一路往威远镖局的方向赶去。

    她感觉到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裂了,因为她背上湿湿黏黏地,就像是沾着什么似的。

    不管,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

    想着,她抬着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无力的脚步瞒跚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她的脑袋已经空空沉沉地

    她的眼皮好重、好重,压得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爹娘”她喃喃地唤着,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见不着了。

    身子一晃,她整个人瘫在路边的草丛中,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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