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好人」难为最新章节!

    爷爷出门好些日子了,音讯全无,这让带着两个弟弟,守着客栈的阮红豆不得不发愁。

    她既得愁爷爷的身体,又得愁债主上门来讨债,更愁的是,米缸已经见了底。

    直到这一日黄昏,客栈外头来了一个高头大马的陌生男子,那家伙是谁呀?阮红豆脑海里浮起爷爷临走前要她特别小心的叮嘱,所以她没敢轻举妄动,直到连两个弟弟都发现了那名陌生男子的存在。

    “咦?那人干嘛站在咱们客栈外头?”

    “会不会是想来投宿的?”

    “如果是,早该上前敲门了,但他看来不像是个瞎子,所以不太可能。”

    “阮?绿?豆!”阮红豆气嘟嘟的给了说出这话的二弟一记爆栗。“你的意思是,除非那人是个瞎子,才会上咱们店里投宿吗?”

    难道不是吗?!但为了不想再挨上一记,阮绿豆吐舌、缩肩,硬是将这话给强行吞下。

    “难道他是雷老虎的手下,想上门来逼债的?”红豆小弟阮黄豆担心的猜着。

    “还是邢掌柜派来想收购咱们这块地皮的呢?”阮绿豆也索性跟着猜。

    阮红豆正气凛然的拍拍小胸膛“管他是谁派来的,总之,谁都别想让咱们这祖传四代的‘富贵客栈’易主或是关门!避他想来硬的或是软的咦?那男人手上好像有块东西耶!好像是──”

    原是趴在窗枱交头接耳的三条人影同时有了动作──一窝蜂的抢着冲出屋外。

    “那是爷爷的青虎琉璃珠!”

    就在三条人影边叫边冲出的同一时间,站在客栈外头观望的男人竟像是要走了!

    怕他真的离去,红豆指挥两个弟弟一左、一右扑抱住男人的大腿;至于她自己则是双臂平举,站在男人面前,硬生生的拦下对方。

    “你怎么能走开?”红豆抬高下巴,义愤填膺的指责着对方。

    男人先低头淡瞟了一眼挂在自己腿上那两个“包袱”后,才将视线转回给红豆。“我为什么不能走?”

    “你拿着我家的青虎琉璃珠来,代表已经接受了我爷爷的托付,愿意帮忙打理这间‘富贵客栈’了,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走?”

    “富贵客栈”四字让男人懒懒的偏首,瞟了一眼该叫“破烂客栈”的老房子。“若是如此,那很简单,珠子还你便是。”边说边动作,男人企图将青虎琉璃珠塞进红豆纤小的手心。

    红豆瞪大眼,不肯接过,甚至还将一双嫩手藏到了背后。“别妄想!这珠子既然已由我爷爷托付给你,就是你的了,如果你真的想还,去找我爷爷谈!”

    红豆的话弄皱了男人一双好看的剑眉,并让齐郝任有种误踏贼船的感觉──没错,他是收下了老人的珠子;没错,他是答应了对方的托付,但那是因为老人垂死,总得让人走得安心,再加上老人当时向他托付的东西,与他眼前所见的压根不符呀!

    老人对他撒了谎,而且还是个漫天大谎!

    齐郝任是在七天前,于闵阳城内巧遇老人的──当时老人已然病入膏肓,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能做的也只是伴着老人走完人生的最后路途,并依照老人心愿,将尸首就地火化,将骨灰送回家罢了。

    他当时的伸出援手并未想要得到回报,可老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老人说会和他在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刻巧遇上,其中必有机缘巧合,不但夸赞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好人”外,又说他的目光清澈坚定、行为举止稳重,绝对是个能让人于临终时托付的大大好人。

    无视于他的推辞,老人自怀中取出琉璃珠子,说是要送给他,谢谢他代送骨灰的恩情,并且“顺道”拜托他,代为打理老人那祖传了四代的客栈。

    乍然受托,齐郝任明显的兴趣缺缺,只听那老人赶紧补充了──

    我那客栈呀!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瞎扯!齐郝任没好气的蔑瞥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瓦破屋残的两层楼老屋宇。

    像是看出了他的兴趣不高,老人喘口气后又说了──

    我那客栈呀!游客如织、熙来攘往。

    撒谎!这客栈的地点偏僻得紧,与热闹的城镇隔了好些距离,左边一畦臭荷塘,右边不远处还有个乱葬岗,除了蛙鸣、鬼号,及眼前这三个小东西,哪儿有人影?

    他记得那老人当时又还说了──

    我那客栈呀!人才荟萃、卧虎藏龙。

    人才?!人才在哪里?

    卧虎藏龙?!虎跟龙是躲到哪儿去了?该不会就是指那两个还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小男孩,以及眼前这看似义气凛然,不许他走开,有着一双漂亮得出奇的大眼睛,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同样也是个毛孩子的小家伙吧!

    那老人!齐郝任忍不住在心底怨怼,老人编谎或许是出于无奈、或许是情有可原,但难道那被老人耍赖硬托付上的就是活该、倒霉吗?

    虽说他也正有意想退出江湖,想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但那并不代表他会傻头傻脑的去认养一间破客栈,以及照顾那随客栈附赠的三枚小包袱。

    思前想后,齐郝任花了点时间,终于将思绪整理完毕,便漠然的启口。“我也想亲自还他,并且和他讨个公道,可惜你爷爷去的地方我暂时没打算去,也没兴趣去。”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爷爷他他”小脸失了血色,惨白如雪。

    “没错,你爷爷死了;而我,不过是来帮忙送骨灰的。”即使真话有些残酷,但齐郝任知道自己必须把话说清楚,免得让这些小家伙们对他心怀错误的期待。

    “我爷爷他真的真的走了吗?”红豆死命的瞠大眼,强逼自己忍住泪水,却就是管不住那如断线珍珠般的眼泪,唏哩哗啦落了一地。

    那双原是写满着固执,带着谴责意味的美丽大眼,换上了脆弱、无助的神采,像煞一只迷了途的小鹿,不知道该如何走下一步。

    齐郝任原已准备自腰囊中取出骨灰坛,把东西放下后就拍拍**走人,却蓦然的心头猛抽,莫名其妙的让那双伤心、无助的小鹿般大眼给扯住了脚步。

    情况有些不太对,齐郝任的心底响起警钟──想他既非初涉江湖,容易被人欺骗的年轻小伙子,也曾见识过比眼前情况更糟糕的人家,却不知为何,那双伤心的水眸让他就是无法狠下心,像个没事人般的翩然离开。

    赶在自己做出失去理智的决定前,齐郝任以不带感情的冷音提醒对方。“你们既然要让他拖着那样病痾的身体出门,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才是!”“爷爷是偷偷溜出门的,他留书出走,说是要赶在他咽气前,帮我们相回一个足以信赖、托付的好人。”红豆以带着泣音的微弱语调,幽幽诉说着。

    好人?!一个足以信赖、托付的好人?!

    齐郝任眼底又是讶然、又是愧然,又是深深的不以为然──名唤“郝任”可不代表他就是个“好人”!

    将一个江湖中及官场上被视为头疼人物,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盗狂”视为托孤人选?那老人果真是病得不轻,也难怪会迫不及待的驾鹤西归了。

    哼!阮老头是解脱了,潇潇洒洒的驾鹤西归;那他呢?也能同样潇洒的离开吗?

    数日之后,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齐郝任自觉最贴切的形容词应该是──如影随形!

    没错,如影随形!无论他在做什么,总能从眼角余光瞧见一个紧盯着他不放的倩影──

    在他看书时,那人影会轻手轻脚的端个竹篓,坐在离他不远处,低头拣豆荚;在他运气练功时,那人影会拎桶清水靠近,嘴里哼着小调,动手洗衣裳。

    在他到塘畔冥思时,那人会拿张白纸坐到对岸,说是想画荷花;就连他夜里上床睡觉时,那人影竟然就在廊下打地铺,直接睡在他门外。

    齐郝任原是想佯作视若无睹,让那人影自讨没趣、打退堂鼓,却没想到她还真是固执,甚至像是跟上了瘾似的,见他没开口骂人,索性一点一滴拉近距离,几乎都要成为他的影子了!

    这一日,向来惯于一个人自由自在的齐郝任终于受不了的爆发了“阮红豆!你到底是闹够了没有?”

    “人家哪有在胡闹?”被点名的纤小人儿就算是打直了腰杆,却连他的肩膀都还不到。

    可即便如此,在她那张心形小脸上的倔拗却是任谁都无法忽视不管的。

    齐郝任瞇紧俊眸,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如果不是在胡闹,你一个姑娘家对着一个男人跟前跟后的,难道不觉得羞吗?”

    没错,是该觉得羞,因为那阮红豆已是个芳龄十六的大姑娘家了。

    在答应留下来的翌晨,齐郝任才知道自己对于被托孤的对象看走了眼──那两个抱着他大腿不放的蛮小子是男孩儿没错,但那挡在他面前,以一双无助大眼害他走不掉的却是个女娃娃,一个早已及笄的十六岁女娃娃。

    而他看走眼的还有一项──在这小丫头将黑漆漆的小脸洗干净,套上女孩的衣裳后,虽然仍旧只是荆钗布裙,却已无法掩盖住她五官清丽的小家碧玉风采了。

    原来她不但是个女娃娃,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娃!

    而这也正是那老人──阮家爷爷在临出门前留书要她改易成男装,甚至弄脏脸蛋,直到他为他们姊弟三人找回能够照顾他们的人的原因了。

    如果早知道三个娃儿中有一个是女孩,他可能会重新考虑去留,倒不是他对女人存有偏见,而是他浪荡江湖惯了,对于这种擅于制造麻烦的生物向来避之唯恐不及。

    瞧!他对于女人的看法果然没有错,不过才待了几天罢了,他就已经快让这个丫头的所作所为给逼疯了。

    听齐郝任问得不客气,红豆也毫不客气的回敬过去。“羞?你也想太多了吧?我跟着你又不是因为看上你,我只是怕你开溜!”

    “哼!我与你们姊弟三人非亲非故,就算走人也没什么不对。”

    “可你”小人儿听得急了“你不是说好要留下来帮我们吗?”

    “哼!那是被你们逼得非点头不可,但如今看来,你似乎并不打算信任我,既然我们彼此心存不信任,又何必非要强绑在一起?”

    “我又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嗯~~难免有些小担心。”毕竟他们才相识几天,哪能全然的推心置腹?

    齐郝任抿抿嘴,神色写满了不屑“如果我真的决定毁约,你以为就凭你的本事,能拦得住我吗?”

    “好啦、好啦!”红豆举高双手投降“你不爱被人跟,我就不跟;你要我相信你,我就相信你!”

    可虽说是举手投降,她还是忍不住扮了个鬼脸“那你跟人家说清楚嘛!对于我们富贵客栈以及我们三个,你打算怎么做?”

    齐郝任不耐的挥挥手“我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有向人交代想法的习惯。”

    红豆奉上甜甜的笑靥“你这习惯不好,要改;你不说清楚,咱们怎么帮忙呢?”

    对于红豆甜蜜的笑容,齐郝任回以嗤之以鼻“我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忙,更不习惯和人商量。”尤其是和一个什么都不懂,就只会胡缠着让人心烦的丫头。

    “你不需要我需要!我就是要你跟我讲清楚!”偷偷跟了这么多天,红豆早已看出眼前这男人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决定加强火力,化身为小小的赖皮鬼,小手伸去摇晃他的手臂,撒娇软语。“好人好人大好人,郝任哥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你行行好,快跟人家说嘛!”

    齐郝任冻着俊颜没吭气,不许自己对这丫头有多余的反应。

    红豆却不死心,跳前跳后的在他身旁猛送笑脸,搞得他眼花撩乱不说,血液竟也因为嗅着她那独特的馨香,而莫名其妙的偾张起来。

    够了!他受不了了!虎掌伸去箝住她的纤肩,他火冒三丈的制住她的动作。“吵死人了!等我说完就给我滚出我的视线范围,别逼得我毁诺走人!”

    眼见目标达成,红豆赶紧伸手捂嘴,乖乖的点着头,晶莹的大眼里闪耀着熠熠光采。

    “首先,九岁的黄豆得上学堂。”

    红豆放下捂嘴的手,满脸的不赞同“干嘛上学堂?我教他就行了。”

    齐郝任松开虎掌,不但哼气,还斜睐着红豆“你教他?你能教他什么?”

    “多得很,我能教他识字、教他算术,教他‘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天地分上下,日月目今古’。”

    齐郝任发出蔑笑“我不同意!黄豆正值启蒙期,需要专业夫子的循循善诱,需要同龄玩伴的陪伴学习,而不是一个得忙着顾店、得担心生意,偶尔才能拨空教他的大姊。”

    红豆水眸中添进了落寞“这个道理我也懂,但咱们没没”没钱呀!

    在红豆十岁那年,双亲遭逢意外猝死,从那时起,这个家就改由爷爷在扛了。

    客栈的地点差,通常只有错过宿头,误打误撞的客人才会跑进来打尖吃饭,店中鲜有固定常客。

    听说太祖爷爷当年会选在此处开客栈,只是为了躲避仇家,反正他身边还有闲钱,所以不必在乎生意的好坏。

    但钱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到了红豆出世时,阮家早已山穷水尽,红豆的爹、娘只好外出经商,没想到两人走得太早,丢下三个幼女、稚子给老父;但幸好土地和房子是自己的,后院可以养鸡、种菜,勉强能够维撑住一家老小的衣食所需。

    却从前年底,爷爷病倒后,为了请大夫、筹药钱,不但早已将家中的积蓄用罄,还因此欠下了那放高利贷的流氓雷老虎一笔债──黄豆就是打那时起,因为缴不出束修,再也没上五里路外的镇上学堂了。

    黄豆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使再想去念书,却也知道姊姊供应不起,便从来不说;但不说并不代表没事,小黄豆常会一个人躲在树下一晌午,揑群泥人当友伴,呼朋引伴、假装热闹,看得红豆好心酸。

    齐郝任没有错过红豆水眸中的任何细微变化,怪的是,在让她缠烦了的几日后,他原该对她的忧愁感到幸灾乐祸才对,但他却偏偏不爱见到那双如小鹿般的水眸中失去神采。

    清清嗓子后,齐郝任开口,刻意让他的语气听来再寻常不过。“他的学费我会出。”

    “真的?!”红豆闻言先是快乐的跳高了,而后又觉得不妥。“可那是、那是那是你的钱耶!”

    废话!不是他的钱,难道是她的?他答应留下来,不就是代表准备当凯子了吗?齐郝任没好气的想着,冷冷的开口。“既然知道钱是我的,就别管我要怎么用!”

    “要不然这样好了,”水眸转了转,红豆咬唇做出决定“就当是我们先跟你借的吧!等客栈赚了钱后,我一定归还,但呃~~咱们先说好喔!不许打青虎琉璃珠的主意。”

    绝对不许拿它去变卖换钱,要不然,她们将来就再也见不着这只祖传宝物了。

    齐郝任没好气的白了红豆一眼“这种小钱我还有,不必动用到你家的宝贝!”

    真是见鬼了,他心头不悦的想,东西既然已经归他,他要怎么用还得经过她的同意吗?他干嘛要在意这个烦人的小东西的想法?

    想是这么想,但在瞧见眼前柔美的小脸蛋上先是松了一口气,继之如平日般地娇灿笑起时,他竟莫名的放松下来,就连心跳也莫名的快了几拍。

    可恶!齐郝任暗骂着自己,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恨透那天他没能潇洒的走人。

    对于眼前男子的情绪翻腾,心思向来不够细腻的红豆并未察觉到,只是眉开眼笑着。“爷爷的眼光果然没错,你果真是个一等一的大好人!那就让绿豆陪黄豆一块儿去念书吧!”

    十三岁的绿豆独立性强,肯定能照顾好九岁的黄豆,不让他被人欺负的。

    “阮红豆!你可以再过分一点!”齐郝任冷弹了那个想打蛇随棍上的小女人额头一记,力道虽然不大,却足以令人清醒“你当我是在开善堂吗?两个全送去念书,那店里的活谁来做?”

    红豆揉额,低低的嘟囔“店里还有我嘛!是你自己的意思,说念书很重要啊!”“那是指黄豆,绿豆都十三了,该有的基本学识已有,将来又不是想考状元,读那么多书是要做什么?我问过他了,他喜欢木匠活儿,我会让他一边在店里当跑堂,一边拨空上镇里木匠铺去学手艺,偶尔我还能教他一些防身功夫。”

    长长的一番话让红豆听得微觉泄气,不得不承认他想得比她周全太多,可就在她准备开口称许他时,他一开口就将她的谢意全盘打散。

    “其实绿豆远比你这个姊姊有本事,他的智力高、稳定性足、处事圆融,你们这间烂客栈将来若是真想振兴起来,怕是全都指望在他的身上。”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她是能接受绿豆比她有本事的说法,却绝不能接受──“谁说我们‘富贵客栈’是烂客栈的?”咬牙切齿的质问。

    他已懒得和这个嘴硬的小女人浪费口水,兀自将视线来回梭巡于店内,眼底只见那已显斑驳的墙面、已摇晃的桌脚,以及那触目可见,有了年岁的简陋摆设。

    看完后,他懒懒的作声“说它不是烂客栈的人,眼睛肯定有问题。”

    红豆马上顶了回去“我的眼睛没问题!只是它们对于我的意义早已凌驾了它外在所有的一切。”

    “只可惜对于那些会上门来花银子的客人们而言,它的外在才是决定它生死存亡的关键!”

    红豆一时语塞,好半天后才能吸一口气,重新开口“随你说,那么请问阁下对于我们这间‘烂’客栈”酸酸的加重语气“你有何打算?”

    他淡觑着她“我会让它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烂客栈的行列。”

    说话就得算话!

    既然人家已经把她想知道的事大致交代得清楚了,她实在是没理由再去当人家的跟屁虫,尤其她是女生、他是男生,如他所言,还是该有点分际。

    但八成是跟惯了,红豆常会在一不留神时,偷偷的关心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姊!你的饭在碗里。”

    让绿豆没来由的放了一记炮,红豆转头白了大弟一眼。“废话!谁的饭不在碗里?”

    “是吗?那为什么你吃饭时,眼神总会溜向碗外,偷瞧着齐大哥的背影?”

    哼!人家吃饱了、走开了,她也跟着魂飞了。

    “我哪有?”红豆赶紧将莫名其妙涨红的小脸埋进碗底,死命的扒饭。

    另一位目击证人小黄豆也赶紧帮腔“有!姊你有!人家我也看见了哟!”

    “如果真有,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想弄清楚他这几天忙出忙进的,究竟是在搞什么!”她的好奇心向来比别人多,却偏偏遇上那位闷葫芦,做什么事都不肯交代一下,真是闷死她了。

    红豆的解释才刚说完,外头猝然一阵铿锵声,并挟带着男人的粗吼──

    “阮家三颗豆!还不快点滚出来还钱?”

    糟!这粗鲁的吼声相当耳熟,是流氓雷老虎!

    姊弟三人互换眼色,一个接着一个在脸上添了愁绪,举步维艰的抬起脚,磨蹭着往外走。

    果不其然,客栈外站了一排凶神恶煞的打手,他们砸烂了屋外的晒衣架,踹破了搁在客栈前的奉茶铅桶,带头的正是阮家姊弟最怕的地痞流氓雷老虎。

    “哼!知道今天是初几了吗?你们欠老子的钱,上个月底就该还了!”

    “雷大爷!”红豆的耍赖功夫只能对好人或是君子有效,在这个霸道惯了的流氓面前,也只能当个小可怜了“我爷爷前些日子才刚过世,我们的手头还很紧,欠您的两百两银子能不能再宽限个几天?”

    “不能!”雷老虎一口否决,狰狞着凶恶的眼神“还有,是谁说两百两的?连同利息现在是八百两了。”

    绿豆气得跳高“借两百!还八百?你不如去抢吧!”

    雷老虎龇牙冷笑“那我可不管!谁教你们要跟老子借钱!”

    红豆赶紧伸手扯住大弟,深怕他会冲动误事,再堆起虚弱的笑脸尝试周旋。“雷大爷,咱们当时跟您借钱时,借条上的利钱可不是这样的算法。”

    “小丫头!”雷老虎懒懒的挥手,叫身后尖嘴猴腮的海师爷取出阮家借条。“你肯定是忽略了借条背面的但书了,上头写着,利钱将按还债时的物价波动做调整,而调整权是在贷方手上,意思就是说,老子说你该还多少就是多少!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看在小丫头你长得还不错的分上──”

    雷老虎嘿嘿yin笑,朝红豆跨近几步“所以能比别人多个选择,那就是当我雷老虎的小妾,如此一来,咱们就算是自家人,就甭再分是谁欠谁的了。”

    护姊心切的小黄豆,气嘟嘟的往姊姊身前伸臂站定“凭你这种长相,想当我姊夫?还想让我姊作妾?我呸!快别作白日梦了!”

    “小孩子不懂事,滚一边去,别妨碍大人谈正经事!”雷老虎轻松的一掌,便将小黄豆像拍球似的给拍开,再度沉声威胁。

    “这事若是闹进官府,欠钱本该还钱,谁也帮不了你们;而如果不想循官解决,私了更好,可我就怕你这两个宝贝弟弟哼哼!承受不了。”看是要蒸、煮、炒、炸,他雷老虎多的是磨人的手段。

    为了表示他可不是虚晃一招,而是真会动手,雷老虎将肥肥的短手举高,让那些打手们有的亮刀、有的抽剑,蓄势待发的鼓噪起来。

    只是那些鼓噪声浪很快就被平息,一条不知打哪飞出的灰色身影快速闪动,转眼间便让那些提刀握剑的打手们全都滚在地上呼爹喊娘、挂彩受伤。

    这是什么身手?!该不会是撞鬼了吧?雷老虎的心底猛打鼓,直到灰色身影停住,他才看清楚对方是人不是鬼。

    那是一个高大俊挺、容貌出众,神色却相当冷淡的年轻男子。

    “阁下是谁?是哪条道上的人物?”雷老虎边问边动作,戒慎恐惧的摆出自己最得意的招式──“猛虎扑羊手”来,只可惜他的扑羊手丝毫没有受到对方的青睐。

    那男子眼波未动,淡然启口。“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这间客栈和他们三个今后全归我管,有什么事全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哼!你当武功高强就能为所欲为、就能赖帐不还了吗?你的功夫厉害,我的手下打不过你,可明儿个看我怎么上官府去告死这间烂客栈和三颗豆”

    雷老虎的威胁话语还没说完,眼前便一花,手上突然多了个东西,一张平空冒出来的两百两银票,耳畔还听见那男人冰淡的嗓音──

    “是京城‘聚宝行’的银票,各大银庄都能兑现。”

    雷老虎冷笑,不屑的将银票扔在地上“区区两百两就想打发我走?门都没有!我那可是八百两的债”

    依旧是话还没说完,雷老虎再度觉得眼前一花,揉了揉眼后,惊见那男人的手上握着他向来紧缠于腰际,贴身收藏的钱库钥匙。“你你你你拿我的钥匙想做什么?”

    雷老虎说这话时,虽然仍旧扯高嗓门,但衣下的肥腿却早已抖到不行,他倒不是担心钥匙拿不回来,而是被这贼小子来去无影的身手给吓到了。

    说动就动、说拿就拿,如此比闪电还要快的身手,如果目标不是钥匙而是其它,他会不会早已遭殃了?

    那男人耸耸肩,一派的面无表情“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你玩玩。”话说完,他缓步走到雷老虎面前,一边将钥匙归还,一边威胁冷语。“劝你将借条撕掉,与阮家的帐一笔勾销,日后少干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否则当心终有一天,你的人头会和你那钥匙一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你你你你究竟是谁?”雷老虎颤声问道。

    那男人压低音量,只让雷老虎一个人听到。“区区盗狂正是在下,天下之物,无所不盗。”

    其它人都没能听见齐郝任跟雷老虎说了什么,而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见那个向来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仓皇失措的从地上拾起银票,嘱咐师爷快将阮家借条撕烂,接着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至于阮家三姊弟则是从头到尾都傻杵在原地不能动弹,觉得像是看了一场荒谬的野台戏,并且忍不住要夸赞爷爷够本事、眼神够利,竟然能为他们找到一个这么硬的靠山,想来日后也不用再受恶人之气了。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好人」难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言茵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言茵并收藏「好人」难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