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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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大蒙果真结婚了，婚宴少说不下百桌。至于大蒙为什么能够结婚，得从大蒙妈和他的表弟石凡说起。
在我们这群人里，大蒙妈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口齿伶俐，素有‘神侃’之称。您若有了掰不开镊子的事，尽管找她好了，即使想做皇帝，也成。不待你要求，她立时会拿出几套最佳方案要你执行，否则就是跟她不够贴心。尽管这些方案很难实现，但却别开生面，到底要人开心，因此找她求助的人始终络绎不绝。有人曾经这样定义：倘若同时五人跟蒙蒙妈聊天，你只有半句话的权利：与她单独在一起，你开口的概率几乎为零。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她，这人没有坏心眼子，只是情愿把上帝赋予她的才华奉献给人类。她包打听的嗜好是天生的，遇见生人就成朋友的技能传销大师的祖宗都不如；追根究源的能力更是堪比纽约时报的记者。她晓得马航飞机失联的起因，掌握每位高层的‘小三’的情报，知道拆迁公司的秘密。赵家的祖宗八辈那儿出生，在那儿创业，后代在干什么；钱家的婆婆和儿媳在暗斗，因为房产缺了媳妇的名字；孙家小两口不合，男人外面有秘，女人外面有傍腱儿；李家的事她通晓更多，瘫老头生前没人照看，死后儿女们齐来，外加身份不明的保姆，正在为遗产而奋斗
这样多的信息，得来并非易事，扣除胆大的天赋，还得创造条件。蒙蒙妈不好家务，油瓶倒了不扶，内衣半月不洗没事；读书更是心烦，好像打小就厌学。若听说哪儿有热闹，她会舍生命前往，越是警察干预的事件她越充满兴趣。游泳馆、健身房、ktv、棋牌室、茶楼是她常去的地界。另外，蒙蒙妈是‘圈里人’，这种显摆知识的团体，电视台有；四北城的大街小巷都有，胡同口、电线杆下面围成一堆，嘀嘀咕咕就是半夜。当然，蒙蒙妈不属这类，人家以吃会友，什么烤鸭店、东来顺、砂锅居、烤肉宛这样北京的名吃，说来也上档次；老姐妹儿相约，近郊远郊的都来，以吃为乐，以侃为趣，从孩子到大人，从地方到中央，从彭丽媛的服饰到老将媳妇的手包，无所不聊。总之，凡是有品味的集会，人儿多的地方她都热爱，信息自然广大。她交友严格：首先对方得有地位，其次知识必须渊博；否则概不入法眼，也包括那个与她离婚的丈夫。
您不难看出，这样的渠道，成本可是不低。蒙蒙妈不论这个，她有钱，有闲：自个退休金拿着，手里捏着三套房产在出租，到死花不净的。别看蒙蒙妈这样本事，可身上也有顽疾：儿子大蒙三十五了，死活不谈对象，找了几次工作，不到转正就把老板给‘崩了’，整天宅在家里鼓捣电脑，一米八几的大个，体重二百余斤，心脏能没病妈？面对孩子的前程，蒙蒙妈一个方案施展不开，真是——爹妈再有本事，拿自个的孩子也没辙！管不了自家的事，别人的事她到满世张喽，如今已是五对新人的‘媒人’。外甥石凡的婚事她当然要管。
再说这石凡，本是蒙蒙的表弟，相貌比蒙蒙漂亮；俩人打小长大，脾气、秉性也相投：蒙蒙不谈对象，我也不搞，标着膀子来。气的爹妈也是无奈，有时仔细想想，事情也不全怪孩子：石凡不满三岁，两口子逼着孩子吹‘萨克斯’，非要考到八级。石凡并不喜欢，到底练习到几级，从来没人敢问。后来爹妈又出资十万，送他到上海某音乐学院，到底没拿到文凭，结业在家整整闲赋八年，行为能力越发单薄，基本和表哥蒙蒙不用找齐儿。还好，总算有家出版单位录用了他，做发货，工资两千余元。石凡爸爸老石喜出望外，以为儿子途归正果，有了恋爱的资格，家里房车都有，条件不是问题，赶紧请蒙蒙妈出山。蒙蒙妈自是责无旁贷，外人的事都管，何况自家的亲外甥，满口包揽下来，还要给孩子寻个最好的姑娘。老石做梦盼着儿子成亲。
这日，cbd高档社区的游泳馆里，蒙蒙妈一身赘肉坐在泳池边侵脚，泳道内的一位姑娘被她盯上，于是开口大喊：“姑娘，你过来。”姑娘划水过来，双手把着池边“阿姨，您喊我干啥？”姑娘的美貌要蒙蒙妈惊讶，忙说：“我看你这泳游的真好，赶明教教我呗，我请你吃饭。”姑娘似乎也很豪爽，回道：“教您倒是可以。吃饭就算了吧，这多不好意思。”蒙蒙妈瞪大眼珠“吃饭算什么，难道瞧不起阿姨不成？阿姨有钱，你说是吃西餐还是中餐？”姑娘思索片刻，应道：“那好吧。”
姑娘在泳池做了几个示范，指导蒙蒙妈，言语、动作酷似顶级教练；高大的身材，丰盈的体态，更要蒙蒙妈心里喜欢，问道：“姑娘，你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呀？处对象了没？”姑娘并不害羞，答道：“我叫徐燕，河北唐山人，今年二十八，体院毕业，留在北京做京山小学的体育老师，在这个小区与人合租。我在北京没啥熟人，找对象很难。老家的爹妈总是催我成亲，烦死人了。阿姨，您就叫我燕子好了。”蒙蒙妈听到这，由衷敬佩自己的法眼，习泳的事早已九霄云外外，忙说：“我说呢，看你这伸手就不简单，原来是体育老师呀！还是在名校，多么崇高的职业！燕子，交阿姨这样的朋友你算是找对人了。阿姨老北京人，路子宽，对象的事包在阿姨身上。四北城你打听打听，哪儿有阿姨我办不成的事？这样吧，咱俩改日再练，外面找个地方坐坐，边吃边聊，你看怎样？”燕子点头同意。
走出社区大门，迎面一家烤鸭店，一处晋阳饭庄。蒙蒙妈定要烤鸭店去吃，品味相对高些。燕子推说那里宰人，还是到晋阳饭庄吃碗面吧。蒙蒙妈眼珠一转，回道：“那就听你的吧。不过这儿的饭菜实在不上档次。”两碗面如何匹配蒙蒙妈的身份？扯着嗓门点了两道小菜，一盘驴肉；自己叫壶花茶，给燕子添了两桶露露。心想：怎样也比吃烤鸭便宜。坐定，蒙蒙妈自然就是考官，一副长者的姿态，从燕子的属性、嗜好，到择偶的标准？燕子的工资、租金是多少，与人合租是不是不爽？爹妈是种地、还是拿退休金的、身子骨可好？家里还有哪些亲人、都在那儿高就？整个问了一个底儿掉。燕子好不掩饰，直来直去的性格甚合蒙蒙妈的秉性。蒙蒙妈一边品茶，一边盘算：“综合看，燕子这样的姑娘给自己做儿媳最好，可蒙蒙一提这事就翻脸，连个工作也没有。还是给石凡先说吧。”要燕子把茶水给她续上，说到：“燕子，咱娘俩是缘分。不瞒你说，阿姨手头正有个好小伙子，看你想不想谈。人是我的外甥，模样可好，一米八多的大个，眉清目秀，今年三十二岁，也读过大学，特别精通乐器，在出版社上班；就是为人老实，不好四处走动。不过，家里条件可好：房产就五处，爹妈养老金足足七八千元。你看，要是同意就把q号给我。我劝你还是见见，听阿姨的保管没错！”燕子听着颇感兴趣，蒙蒙妈这样一提，立马把q号递了过去。出得饭庄，蒙蒙妈再次表示：“这儿的面实在不够地道，要是你俩成了，到阿姨哪儿去，我请你最好的‘老北京炸酱面’。”燕子笑着感谢。俩人挥手作别。
蒙蒙妈特意打车，到石凡家跑了一趟，把消息传递给石凡爸。老石乐的合不拢嘴，又是点烟又是献茶，夸赞蒙蒙妈。蒙蒙妈自是得意，指着石凡爸的鼻子“那是！我说孩子的事包在我身上吧？咱说到做到，哪有办不成的事？死人都能说活，何况这样好的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凭有文凭，工作还体面。这事要是成了，看你怎么谢我？”说完，俩人当即令石凡把q号传给燕子。
您猜怎么着？事情还真成了。俩人相识不满一月，燕子点头过来认认门子，可把老石高兴坏了，头天在饭店定好包间，次日五时起床、穿衣，打扮自己。石凡妈随着响应。石凡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燕子是认真的，给老石送上两瓶茅台，给石凡妈献上一条围巾，还带着在北京打工的哥哥来，一心嫁给石凡的表现。她想：“石凡除了胖点，身高、相貌像个爷们，与自己特别匹配；虽不善幽默，为人却实在，绝不是花花公子型的，叫人放心；工资低不是问题，只要能上班，对她好就成；当然，石凡家的条件在北京很难找到。把自己嫁给石凡，一侧了去父母的心愿，二来也可安心去奔事业；其他的问题也许会碰到，只要俩人一心，没有过不去的坎。”石凡的想法有些纠结“燕子漂亮，可说话有股子冲劲，似乎总是在命令。这叫石凡有些嘀咕：这样漂亮的女孩，又是本科，月薪六七千元，脾气大，石凡自觉矮了半截，恐怕吼不住她，不爽；自己虽不通世故，男强女弱的家庭理念他晓得；不错，自家确实有房有车，但那毕竟不是自己挣得，到底气短。这样的女孩取回家，心里没有面子，受气包在所难免？交往一段下来，燕子的真心他知道，叮嘱和问候要他温暖，不舍。”他想：既然燕子不嫌，那就交往着看吧。
老石越看未来的儿媳越喜欢，当桌表明态度：把家里的一套大三居拿来做新房，装修方案燕子定，其余交给他办，找公司、跑材料、盯现场一概不成问题；和燕子哥哥连着干了十杯，一切满应满许。哥俩觉着老石这人极好。
石凡有对象啦！消息自然由蒙蒙妈和老石那里传出，亲友圈里无人不晓。这边蒙蒙妈吹捧自己的法力；那头老石在思考儿子的婚事，还特意给俩孩子整对儿时尚腕表带上。大伙只待随份子、喝喜酒的那天。
谁也不曾料到，‘卡迪拉克’途中也有故障。俩人恋爱仨月的一个假日，相约奥体公园去走步道，减肥。燕子英姿勃发，身着墨绿休闲，长发盘成‘马尾’翘到天上，老早在门口等候。约定过去半时，石凡才从地铁冒出头来，上下班的那身装素，表情似乎还未睡醒。燕子能没火吗？直冲石凡走来，问道：“石凡，你怎么才来？”石凡紧忙道歉：“对不起，我睡过了头。”燕子接着“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我在这里整整等了一个小时。你过来，我真得跟你好好谈谈。”把石凡拽到一个角落，继续“什么叫睡过了头？我看你就是不在意。你看你，衣服也不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俩人游公园，你不在乎形象，我还在乎呢！我问你，为你选的那身运动装为什么没有换上？昨天我还特意用手机提醒过你。你这哪像锻炼身体的样子？你知道，我这样安排完全为了你好：总是呆在家里，身体又那么重，早晚生出病来，不锻炼怎么成？你总得为我们的将来设想吧。事业需要身体，生活需要身体，孩子需要榜样，这些你都想过没有？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病怏怏的男人。再说了，锻炼身体就那么难吗？拿出一点毅力和勇气，如何人都能做到。我怎么觉得你连我教的孩子们都不如。”最后这话激醒了石凡，大声回道：“你说够了没有！我又不是成心来晚，你何必发这大的火？别拿你教育孩子说山，瞧不上我就明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没文凭，工资低，懒惰。你是对我好，可我也有尊严，整天挨你这样批评，我受不了。你还是该找谁找谁去吧。”燕子没想石凡会犯浑，把话题转向这里，忙说：“石凡，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咱俩交往这些日子，我啥时嫌弃过你？”石凡死宁“你是没嫌弃过我，可我心里别扭。总之，我配不上你，也受不了你这脾气，我们分手吧？”话说到这份，燕子没有解释必要，摘下手上的腕表，拽给石凡，愤怒着说：“石凡，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算我瞎眼，分手就分手！姑奶奶还死在你手里不成？”说完转身离去，眼泪落在地上。
石凡向老石宣布完毕，没事人儿似得回到自己房间。老石差点背过气去，待心脏复位，把石凡吼出门来，逼问详情。石凡这才把心里的纠结吐出半句。老石指着石凡“你小子就是糊涂，这样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人家燕子将就你，你到嫌人家资质高，混蛋的逻辑。有本事找个比自己低能的我看看，就是今儿结婚明儿跟你离婚，老子也情愿。你知道？老子等这一天，盼了足有十年，真是气死我了！”说完，示意石凡滚蛋，又吞了两丸‘速效救心’。要老石糟心的事还在后头。
蒙蒙妈几乎同时得到信息，燕子手机说的。一边安慰燕子，一头电话里把石凡海骂一场。蒙蒙妈毕竟与众不同，管事总得完全。撂下电话，寻思：既然石凡这样心态，为他寻个‘练摊’的女孩岂不容易？命贱！不过，燕子这样好的姑娘放走实在可惜？她打定主意，要给儿子蒙蒙撮合。尽管有了石凡和燕子的这层障碍，蒙蒙妈并不忌讳，谁说表弟不要的女孩，表哥就不能取？关键看孩子，这事需要安排。
假借自己生日，蒙蒙妈请燕子吃烤鸭，这头要蒙蒙开车过去。其实，她真实的生日，儿子从未知晓。蒙蒙妈当然把店里的特色统统喊到，满满一大桌子。三人坐定，举杯祝贺。俩孩子起初有些难堪，可架不住蒙蒙妈起头讲话，偶然也随上几句。从北京说到上海、从中国聊到美国、从南锣鼓巷侃到京东商厦。蒙蒙妈不忘给燕子布菜，边说：“燕子，多吃点，今天阿姨高兴。”却只字不提心事。今天的燕子，失去了往日的豪爽，朴素的装扮，脸色透着干净，柔声细语的表情，宛若温和的花，要蒙蒙感到惬意。蒙蒙心说：“石凡是不是看走了眼？这样好的女孩还不要，真傻。我看这人不错。”
饭毕，蒙蒙妈拎着手包，叮嘱燕子慢走，自己跨上蒙蒙的轿车，一副做婆婆的表情。路上问蒙蒙：“儿子，你觉着燕子咋样？”蒙蒙随口回答：“还行。”蒙蒙妈紧忙接着：“要不妈给你俩说说，成吗？”蒙蒙着才反应过来“这怎么成？她可是石凡过去的女朋友。”蒙蒙妈继续“女朋友怎么啦？人好，谁不能取！你要愿意，一切包在妈身上。”蒙蒙没在反驳。蒙蒙妈有了完胜的感觉，要儿子把车开得再块一点。
当晚，蒙蒙妈就把电话给燕子踩了过去：“燕子，我是阿姨，今儿吃好了吗？又在上网吧？听着，阿姨有事跟你商量。你看我家蒙蒙咋样？我想要你做我儿媳妇。实话跟你说吧，第一次见你，我就有这想法，只是蒙蒙没有正经工作，没敢提。不过，这你不用担心，阿姨每月给你们拿出万八千的不是问题。谁曾想石凡这小子不识抬举，好歹不分，让你委屈。我家蒙蒙可不一样，老实、随和，人你也见了，相貌不比石凡差哪儿去。要不你俩处处？你就听阿姨的吧。”
这边燕子听了，方知饭局用意。心想：这阿姨也真是，什么都敢提，先是把我赐给老二，这有踢给老大，把我当做什么人啦？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决不可作践自己。半夜起来琢磨，又觉得这事该做，为什么？姑奶奶要赌这口气：你石凡不是说我瞧不起你？我偏要找个不如你的，而且就要蒙蒙，让你天天看着，姑奶奶绝对不是嫌你低能。
燕子和蒙蒙果然好上，谁看着俩人都亲密。不久，燕子索性搬到蒙蒙的两居室同居，恋爱的技巧在改变，柔中带刚。蒙蒙则以顺从为乐，燕子晨练他跟着，说东他绝不西走，要吃蔬菜不敢沾肉；竟然报名到超市做理货，体重一下减少二十来斤。这叫蒙蒙妈倍感惊喜，自认碰上大运，四处标榜儿媳，越发助推了她‘神侃’的活力。
婚礼的隆重不待言表。燕子满面青光，把彩球抛向未婚女孩堆里，手把话筒高喊：那位姑娘求偶，她愿为伴郎石凡做媒。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老石百感交集，借酒多喝了几盅，半场去找大夫。大部分亲友一致称赞：这样的婚事，唯独蒙蒙妈方可运作，真乃神人。当然，私下也有不同意见，同桌的赵姐悄声嘀咕：“新娘这么标致，本科，又是名校的教师，怎能看上蒙蒙？这小子一没文凭，二无职业，心脏还不好，有什么好图？准保冲着他家房产来的，没错，一定是！”我再次惊讶——现在这社会，为啥凡事总要与钱挂钩？
昨儿，大蒙果真结婚了，婚宴少说不下百桌。至于大蒙为什么能够结婚，得从大蒙妈和他的表弟石凡说起。
在我们这群人里，大蒙妈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口齿伶俐，素有‘神侃’之称。您若有了掰不开镊子的事，尽管找她好了，即使想做皇帝，也成。不待你要求，她立时会拿出几套最佳方案要你执行，否则就是跟她不够贴心。尽管这些方案很难实现，但却别开生面，到底要人开心，因此找她求助的人始终络绎不绝。有人曾经这样定义：倘若同时五人跟蒙蒙妈聊天，你只有半句话的权利：与她单独在一起，你开口的概率几乎为零。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她，这人没有坏心眼子，只是情愿把上帝赋予她的才华奉献给人类。她包打听的嗜好是天生的，遇见生人就成朋友的技能传销大师的祖宗都不如；追根究源的能力更是堪比纽约时报的记者。她晓得马航飞机失联的起因，掌握每位高层的‘小三’的情报，知道拆迁公司的秘密。赵家的祖宗八辈那儿出生，在那儿创业，后代在干什么；钱家的婆婆和儿媳在暗斗，因为房产缺了媳妇的名字；孙家小两口不合，男人外面有秘，女人外面有傍腱儿；李家的事她通晓更多，瘫老头生前没人照看，死后儿女们齐来，外加身份不明的保姆，正在为遗产而奋斗
这样多的信息，得来并非易事，扣除胆大的天赋，还得创造条件。蒙蒙妈不好家务，油瓶倒了不扶，内衣半月不洗没事；读书更是心烦，好像打小就厌学。若听说哪儿有热闹，她会舍生命前往，越是警察干预的事件她越充满兴趣。游泳馆、健身房、ktv、棋牌室、茶楼是她常去的地界。另外，蒙蒙妈是‘圈里人’，这种显摆知识的团体，电视台有；四北城的大街小巷都有，胡同口、电线杆下面围成一堆，嘀嘀咕咕就是半夜。当然，蒙蒙妈不属这类，人家以吃会友，什么烤鸭店、东来顺、砂锅居、烤肉宛这样北京的名吃，说来也上档次；老姐妹儿相约，近郊远郊的都来，以吃为乐，以侃为趣，从孩子到大人，从地方到中央，从彭丽媛的服饰到老将媳妇的手包，无所不聊。总之，凡是有品味的集会，人儿多的地方她都热爱，信息自然广大。她交友严格：首先对方得有地位，其次知识必须渊博；否则概不入法眼，也包括那个与她离婚的丈夫。
您不难看出，这样的渠道，成本可是不低。蒙蒙妈不论这个，她有钱，有闲：自个退休金拿着，手里捏着三套房产在出租，到死花不净的。别看蒙蒙妈这样本事，可身上也有顽疾：儿子大蒙三十五了，死活不谈对象，找了几次工作，不到转正就把老板给‘崩了’，整天宅在家里鼓捣电脑，一米八几的大个，体重二百余斤，心脏能没病妈？面对孩子的前程，蒙蒙妈一个方案施展不开，真是——爹妈再有本事，拿自个的孩子也没辙！管不了自家的事，别人的事她到满世张喽，如今已是五对新人的‘媒人’。外甥石凡的婚事她当然要管。
再说这石凡，本是蒙蒙的表弟，相貌比蒙蒙漂亮；俩人打小长大，脾气、秉性也相投：蒙蒙不谈对象，我也不搞，标着膀子来。气的爹妈也是无奈，有时仔细想想，事情也不全怪孩子：石凡不满三岁，两口子逼着孩子吹‘萨克斯’，非要考到八级。石凡并不喜欢，到底练习到几级，从来没人敢问。后来爹妈又出资十万，送他到上海某音乐学院，到底没拿到文凭，结业在家整整闲赋八年，行为能力越发单薄，基本和表哥蒙蒙不用找齐儿。还好，总算有家出版单位录用了他，做发货，工资两千余元。石凡爸爸老石喜出望外，以为儿子途归正果，有了恋爱的资格，家里房车都有，条件不是问题，赶紧请蒙蒙妈出山。蒙蒙妈自是责无旁贷，外人的事都管，何况自家的亲外甥，满口包揽下来，还要给孩子寻个最好的姑娘。老石做梦盼着儿子成亲。
这日，cbd高档社区的游泳馆里，蒙蒙妈一身赘肉坐在泳池边侵脚，泳道内的一位姑娘被她盯上，于是开口大喊：“姑娘，你过来。”姑娘划水过来，双手把着池边“阿姨，您喊我干啥？”姑娘的美貌要蒙蒙妈惊讶，忙说：“我看你这泳游的真好，赶明教教我呗，我请你吃饭。”姑娘似乎也很豪爽，回道：“教您倒是可以。吃饭就算了吧，这多不好意思。”蒙蒙妈瞪大眼珠“吃饭算什么，难道瞧不起阿姨不成？阿姨有钱，你说是吃西餐还是中餐？”姑娘思索片刻，应道：“那好吧。”
姑娘在泳池做了几个示范，指导蒙蒙妈，言语、动作酷似顶级教练；高大的身材，丰盈的体态，更要蒙蒙妈心里喜欢，问道：“姑娘，你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呀？处对象了没？”姑娘并不害羞，答道：“我叫徐燕，河北唐山人，今年二十八，体院毕业，留在北京做京山小学的体育老师，在这个小区与人合租。我在北京没啥熟人，找对象很难。老家的爹妈总是催我成亲，烦死人了。阿姨，您就叫我燕子好了。”蒙蒙妈听到这，由衷敬佩自己的法眼，习泳的事早已九霄云外外，忙说：“我说呢，看你这伸手就不简单，原来是体育老师呀！还是在名校，多么崇高的职业！燕子，交阿姨这样的朋友你算是找对人了。阿姨老北京人，路子宽，对象的事包在阿姨身上。四北城你打听打听，哪儿有阿姨我办不成的事？这样吧，咱俩改日再练，外面找个地方坐坐，边吃边聊，你看怎样？”燕子点头同意。
走出社区大门，迎面一家烤鸭店，一处晋阳饭庄。蒙蒙妈定要烤鸭店去吃，品味相对高些。燕子推说那里宰人，还是到晋阳饭庄吃碗面吧。蒙蒙妈眼珠一转，回道：“那就听你的吧。不过这儿的饭菜实在不上档次。”两碗面如何匹配蒙蒙妈的身份？扯着嗓门点了两道小菜，一盘驴肉；自己叫壶花茶，给燕子添了两桶露露。心想：怎样也比吃烤鸭便宜。坐定，蒙蒙妈自然就是考官，一副长者的姿态，从燕子的属性、嗜好，到择偶的标准？燕子的工资、租金是多少，与人合租是不是不爽？爹妈是种地、还是拿退休金的、身子骨可好？家里还有哪些亲人、都在那儿高就？整个问了一个底儿掉。燕子好不掩饰，直来直去的性格甚合蒙蒙妈的秉性。蒙蒙妈一边品茶，一边盘算：“综合看，燕子这样的姑娘给自己做儿媳最好，可蒙蒙一提这事就翻脸，连个工作也没有。还是给石凡先说吧。”要燕子把茶水给她续上，说到：“燕子，咱娘俩是缘分。不瞒你说，阿姨手头正有个好小伙子，看你想不想谈。人是我的外甥，模样可好，一米八多的大个，眉清目秀，今年三十二岁，也读过大学，特别精通乐器，在出版社上班；就是为人老实，不好四处走动。不过，家里条件可好：房产就五处，爹妈养老金足足七八千元。你看，要是同意就把q号给我。我劝你还是见见，听阿姨的保管没错！”燕子听着颇感兴趣，蒙蒙妈这样一提，立马把q号递了过去。出得饭庄，蒙蒙妈再次表示：“这儿的面实在不够地道，要是你俩成了，到阿姨哪儿去，我请你最好的‘老北京炸酱面’。”燕子笑着感谢。俩人挥手作别。
蒙蒙妈特意打车，到石凡家跑了一趟，把消息传递给石凡爸。老石乐的合不拢嘴，又是点烟又是献茶，夸赞蒙蒙妈。蒙蒙妈自是得意，指着石凡爸的鼻子“那是！我说孩子的事包在我身上吧？咱说到做到，哪有办不成的事？死人都能说活，何况这样好的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凭有文凭，工作还体面。这事要是成了，看你怎么谢我？”说完，俩人当即令石凡把q号传给燕子。
您猜怎么着？事情还真成了。俩人相识不满一月，燕子点头过来认认门子，可把老石高兴坏了，头天在饭店定好包间，次日五时起床、穿衣，打扮自己。石凡妈随着响应。石凡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燕子是认真的，给老石送上两瓶茅台，给石凡妈献上一条围巾，还带着在北京打工的哥哥来，一心嫁给石凡的表现。她想：“石凡除了胖点，身高、相貌像个爷们，与自己特别匹配；虽不善幽默，为人却实在，绝不是花花公子型的，叫人放心；工资低不是问题，只要能上班，对她好就成；当然，石凡家的条件在北京很难找到。把自己嫁给石凡，一侧了去父母的心愿，二来也可安心去奔事业；其他的问题也许会碰到，只要俩人一心，没有过不去的坎。”石凡的想法有些纠结“燕子漂亮，可说话有股子冲劲，似乎总是在命令。这叫石凡有些嘀咕：这样漂亮的女孩，又是本科，月薪六七千元，脾气大，石凡自觉矮了半截，恐怕吼不住她，不爽；自己虽不通世故，男强女弱的家庭理念他晓得；不错，自家确实有房有车，但那毕竟不是自己挣得，到底气短。这样的女孩取回家，心里没有面子，受气包在所难免？交往一段下来，燕子的真心他知道，叮嘱和问候要他温暖，不舍。”他想：既然燕子不嫌，那就交往着看吧。
老石越看未来的儿媳越喜欢，当桌表明态度：把家里的一套大三居拿来做新房，装修方案燕子定，其余交给他办，找公司、跑材料、盯现场一概不成问题；和燕子哥哥连着干了十杯，一切满应满许。哥俩觉着老石这人极好。
石凡有对象啦！消息自然由蒙蒙妈和老石那里传出，亲友圈里无人不晓。这边蒙蒙妈吹捧自己的法力；那头老石在思考儿子的婚事，还特意给俩孩子整对儿时尚腕表带上。大伙只待随份子、喝喜酒的那天。
谁也不曾料到，‘卡迪拉克’途中也有故障。俩人恋爱仨月的一个假日，相约奥体公园去走步道，减肥。燕子英姿勃发，身着墨绿休闲，长发盘成‘马尾’翘到天上，老早在门口等候。约定过去半时，石凡才从地铁冒出头来，上下班的那身装素，表情似乎还未睡醒。燕子能没火吗？直冲石凡走来，问道：“石凡，你怎么才来？”石凡紧忙道歉：“对不起，我睡过了头。”燕子接着“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我在这里整整等了一个小时。你过来，我真得跟你好好谈谈。”把石凡拽到一个角落，继续“什么叫睡过了头？我看你就是不在意。你看你，衣服也不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俩人游公园，你不在乎形象，我还在乎呢！我问你，为你选的那身运动装为什么没有换上？昨天我还特意用手机提醒过你。你这哪像锻炼身体的样子？你知道，我这样安排完全为了你好：总是呆在家里，身体又那么重，早晚生出病来，不锻炼怎么成？你总得为我们的将来设想吧。事业需要身体，生活需要身体，孩子需要榜样，这些你都想过没有？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病怏怏的男人。再说了，锻炼身体就那么难吗？拿出一点毅力和勇气，如何人都能做到。我怎么觉得你连我教的孩子们都不如。”最后这话激醒了石凡，大声回道：“你说够了没有！我又不是成心来晚，你何必发这大的火？别拿你教育孩子说山，瞧不上我就明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没文凭，工资低，懒惰。你是对我好，可我也有尊严，整天挨你这样批评，我受不了。你还是该找谁找谁去吧。”燕子没想石凡会犯浑，把话题转向这里，忙说：“石凡，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咱俩交往这些日子，我啥时嫌弃过你？”石凡死宁“你是没嫌弃过我，可我心里别扭。总之，我配不上你，也受不了你这脾气，我们分手吧？”话说到这份，燕子没有解释必要，摘下手上的腕表，拽给石凡，愤怒着说：“石凡，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算我瞎眼，分手就分手！姑奶奶还死在你手里不成？”说完转身离去，眼泪落在地上。
石凡向老石宣布完毕，没事人儿似得回到自己房间。老石差点背过气去，待心脏复位，把石凡吼出门来，逼问详情。石凡这才把心里的纠结吐出半句。老石指着石凡“你小子就是糊涂，这样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人家燕子将就你，你到嫌人家资质高，混蛋的逻辑。有本事找个比自己低能的我看看，就是今儿结婚明儿跟你离婚，老子也情愿。你知道？老子等这一天，盼了足有十年，真是气死我了！”说完，示意石凡滚蛋，又吞了两丸‘速效救心’。要老石糟心的事还在后头。
蒙蒙妈几乎同时得到信息，燕子手机说的。一边安慰燕子，一头电话里把石凡海骂一场。蒙蒙妈毕竟与众不同，管事总得完全。撂下电话，寻思：既然石凡这样心态，为他寻个‘练摊’的女孩岂不容易？命贱！不过，燕子这样好的姑娘放走实在可惜？她打定主意，要给儿子蒙蒙撮合。尽管有了石凡和燕子的这层障碍，蒙蒙妈并不忌讳，谁说表弟不要的女孩，表哥就不能取？关键看孩子，这事需要安排。
假借自己生日，蒙蒙妈请燕子吃烤鸭，这头要蒙蒙开车过去。其实，她真实的生日，儿子从未知晓。蒙蒙妈当然把店里的特色统统喊到，满满一大桌子。三人坐定，举杯祝贺。俩孩子起初有些难堪，可架不住蒙蒙妈起头讲话，偶然也随上几句。从北京说到上海、从中国聊到美国、从南锣鼓巷侃到京东商厦。蒙蒙妈不忘给燕子布菜，边说：“燕子，多吃点，今天阿姨高兴。”却只字不提心事。今天的燕子，失去了往日的豪爽，朴素的装扮，脸色透着干净，柔声细语的表情，宛若温和的花，要蒙蒙感到惬意。蒙蒙心说：“石凡是不是看走了眼？这样好的女孩还不要，真傻。我看这人不错。”
饭毕，蒙蒙妈拎着手包，叮嘱燕子慢走，自己跨上蒙蒙的轿车，一副做婆婆的表情。路上问蒙蒙：“儿子，你觉着燕子咋样？”蒙蒙随口回答：“还行。”蒙蒙妈紧忙接着：“要不妈给你俩说说，成吗？”蒙蒙着才反应过来“这怎么成？她可是石凡过去的女朋友。”蒙蒙妈继续“女朋友怎么啦？人好，谁不能取！你要愿意，一切包在妈身上。”蒙蒙没在反驳。蒙蒙妈有了完胜的感觉，要儿子把车开得再块一点。
当晚，蒙蒙妈就把电话给燕子踩了过去：“燕子，我是阿姨，今儿吃好了吗？又在上网吧？听着，阿姨有事跟你商量。你看我家蒙蒙咋样？我想要你做我儿媳妇。实话跟你说吧，第一次见你，我就有这想法，只是蒙蒙没有正经工作，没敢提。不过，这你不用担心，阿姨每月给你们拿出万八千的不是问题。谁曾想石凡这小子不识抬举，好歹不分，让你委屈。我家蒙蒙可不一样，老实、随和，人你也见了，相貌不比石凡差哪儿去。要不你俩处处？你就听阿姨的吧。”
这边燕子听了，方知饭局用意。心想：这阿姨也真是，什么都敢提，先是把我赐给老二，这有踢给老大，把我当做什么人啦？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决不可作践自己。半夜起来琢磨，又觉得这事该做，为什么？姑奶奶要赌这口气：你石凡不是说我瞧不起你？我偏要找个不如你的，而且就要蒙蒙，让你天天看着，姑奶奶绝对不是嫌你低能。
燕子和蒙蒙果然好上，谁看着俩人都亲密。不久，燕子索性搬到蒙蒙的两居室同居，恋爱的技巧在改变，柔中带刚。蒙蒙则以顺从为乐，燕子晨练他跟着，说东他绝不西走，要吃蔬菜不敢沾肉；竟然报名到超市做理货，体重一下减少二十来斤。这叫蒙蒙妈倍感惊喜，自认碰上大运，四处标榜儿媳，越发助推了她‘神侃’的活力。
婚礼的隆重不待言表。燕子满面青光，把彩球抛向未婚女孩堆里，手把话筒高喊：那位姑娘求偶，她愿为伴郎石凡做媒。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老石百感交集，借酒多喝了几盅，半场去找大夫。大部分亲友一致称赞：这样的婚事，唯独蒙蒙妈方可运作，真乃神人。当然，私下也有不同意见，同桌的赵姐悄声嘀咕：“新娘这么标致，本科，又是名校的教师，怎能看上蒙蒙？这小子一没文凭，二无职业，心脏还不好，有什么好图？准保冲着他家房产来的，没错，一定是！”我再次惊讶——现在这社会，为啥凡事总要与钱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