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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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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初中生活结束于那个蝉声烦躁得催人自杀的炎热夏天,至今我还清楚记得书包在屁股上啪嗒啪嗒拍着的力度,整个校园里一片朗朗读书声而我独自逃课的惊慌和暗喜。

    我就读的学校是所省重点学校,照理说我这样的差生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那所名校,但恰好那年该校新修教师宿舍,在我们村征用了几十亩土地,就给了村里几个升学指标,作为村会计的老爹,拼死拼活加送礼去给我争取了一个名额,于是我光荣地升入了省重点中学。后来看央视知识改变命运的系列公益广告,我觉得老爹在这方面真是有先见之明,只可惜恨铁不成钢,初中毕业之后,我却没能升入那所学校的高中部“继续深造”

    我是在初三才开始注意她的,她三年来一直坐在我的前排,在此之前的两年时间,我一直未曾注意过她的存在。引起我的注意的根源是她束得很高的马尾巴,她有种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在前面把她的马尾巴晃来晃去得。一个不留神,我的课本被她的尾巴扫下去了,再个不留神,我的文具盒也被她无情地扫下去了。她总是在听到响动之后,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捡起来,满脸通红地给我道歉,见她乃是一弱女子,认错态度又极好,我一般也懒得和她计较。

    当时我整天沉迷于武侠小说之中,看得熬更宵夜两眼发直,天天上课走神,幻想某天在山洞获得武功秘籍,或遇高人指点学成某样绝世武功称霸武林。因此,我天天在课堂上神游,神游时的视线自然落在她的后颈,这样我的神态似在对某一问题做冥思苦想状,便不会引起老师的注意。久而久之,对她的后颈便有了深入的观察和了解,她的头发整整齐齐被一条皮筋紧紧系住,每天保持纹丝不乱的状态,露出的一截后颈像隔壁张婆做的嫩豆腐,左耳后有颗小黑痣,发际线周围还有圈绒绒细毛。老妈总说我每天脸都没洗干净,耳朵后面更脏得要死,要洗得她那么白,可能是件不容易的事。有天,在武侠书上看到“冰肌如雪”四个字,我觉得可以用来形容每天神游时凝视的方圆几寸。

    初三的最后一学期,生理卫生已学到了最后一章,老师却不讲,让大家自学,我突然觉得那最后一章的内容,似乎比武侠书更吸引人,武侠书不会看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而我前面的那个马尾巴也随着季节的变换,可看的“冰肌”越露越多。她似乎爱穿那种无袖裙子,趴在课桌上写作业的时候,腋下留出了一大块空档,毫无遮拦。一种本能常常让我斜着眼,心中兴奋异常,从她腋下向那好奇向往之处望去,但每次都不顺利,有件白色小背心挡住视线,关键之处只能依稀现个轮廓。

    一种新的胡思乱想取代过去的神游,我盯着那截后颈,视线往下然后再往下,层层剥笋般地想象,是种莫名的兴奋和好奇,浑然忘我的境界。终于有一天,我的行径引起了老师的注意:“易xx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竟然每天上课都在睁着眼睛睡觉!”对老师的警告我置若罔闻,每天盯着她的后颈发呆,是枯燥无聊的初三生活中的唯一乐趣。

    让我一直不能忘记那段日子,还因为另外一件事,一件至今仍感内疚的往事。那时闲得无聊,从家里带来盒火柴在教室弹着玩,左手食指把火柴头竖立在火柴皮上,右手中指一弹,小木棍带着火花就飞了出去。一天和几个男生在教室里对弹火柴,谁知道我弹的那根火柴竟不偏不倚然飞向了她的后背。在我们还没有回过神,她的头发就哧地燃了起来,霹雳啪啦作响,在这之前,我还从来不知道头发可以燃得那么快。当周围的同学帮她扑灭火的时候,我只远远看到一阵青烟,闻到一股焦味,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立即从后门跑了出去,后来听说几个女同学把哭哭啼啼的她送回家了。

    第二天,她没有来上课,来了一对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男女找老师,据说是她的父母。由于大家都拒不承认是自己干的,快毕业了老师也不想把事态扩大,罚我们几人写了检讨,那件事就不了了之。

    两天后,她来上课了。走进教室的时候她低着头,但大家都注意到她剪成了极短的发式。她静悄悄地坐到了我的前面,从那一天开始,一种从未有过的负罪感袭上心头。她的头发不会再来扫掉我课桌的东西了,那些短短的发茬一根根刺在我的心口,白皙的后颈因为烧伤搽了些褐色的药水,我的心平生第一次开始被悔恨内疚歉意等等许多东西包围。有很多次,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想去对她致歉,但总是没有勇气开口。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初中毕业了,而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每当回想起往事,马尾巴把书本扫在地上后她小心翼翼捡起的神情,剪短头发后她变得有些不合群的落寞背影,是我叛逆年少时唯一美好的记忆。很多年过去,我对她五官的记忆都不太清晰了,只有对那马尾巴和白皙后颈的背影记忆犹新,或许她现在已为人妻为人母,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又重新留起了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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