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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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没睡好,被货轮的汽笛声惊醒了两三次。隐隐约约听见夜空中有种空朦的声音,似风声又非风声,缓缓从远方飘近,又悠悠往更远的地方传过去。是什么东西在这春夜里萌动呢?搅得我的心也似有所待,平静的心池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到生机暗涌的春夜里,合着那声音的节拍,一直去往那遥遥的不知何方

    五点钟左右天色就已大亮,我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到西山去!”西山属于国家五星级风景名胜斥山所有,只是还没有开发,保持着原始风貌。因为最高峰上有个海军的雷达基地,所以修了一条通往山顶的公路,除此之外还没人为的建筑。房东大姨告诉过我,春天山上的风景可好了,一定不要忘了去看看。现在春意正浓,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我沿着盘山公路而上,松柏不改四季如一的苍翠,而那些被秋风掠夺得一丝不挂的各种杂树,则穿上了淡雅的薄绿衫,兴奋得象活泼的孩子直往上窜。刚走了没多远,就见一片开阔的缓坡如同一个大舞台,正上演着花草树木们的集体舞蹈。领舞的是两个身披婚纱的新娘,婆婆娑娑占去了中央最显要的一大块地盘,洁白的花繁茂得看不到一点枝丫。伴舞的是一大群身穿红装的活泼可爱的孩子,这种小树新发的嫩芽是如此的艳丽而热烈!还有几个娇柔多姿的姑娘飘逸地穿梭其中,满树紫茵茵的鲜花把她们打扮得缦妙而多情。担任音乐伴凑的是鸟儿们。他们远远近近地深入到观众席里,站在那些树木的枝头或浅吟低唱,或引吭高歌,或和声重唱,或应答对歌。喜鹊是鼓手,画眉吹着笙笛,点水雀弹奏古筝,布谷则在远处拉二胡。舞台的地板是淡黄色的泥土,上面有青草绣出的不对称暗纹。美不胜收的春之旋律春之舞!

    我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却发现路上溜弯的人不少,林子里人更多,或寻寻觅觅采摘野菜,或捡拾松塔回去当柴烧。松树又快结松塔了,每个小枝丫顶端都开出了嫩黄中带绿的朴实无华的花。转过一个大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手捧一束五彩野花往山下跑,脸上写着兴奋和欣喜。远处有个老头子在高声催她快走,看见我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爱恋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花对我说:“上面很多,太漂亮了,你也采点带回家吧。”我觉得她脸上的神色不象个老人,倒象是个少女。她一定是去采野花耽误了时间,才引起老头子的不满。我从幼年时开始就不从枝头采花,它们的美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许还会带进今晚的梦里。明晨当我从美梦中醒来时,知道它们还在野地里恣意开放,心里会更快乐的。

    有人藏在林中调噪子,声音在沟豁间激荡,回声久久不散,引得路上的人也跟着吼上一声,于是此起彼伏的吼声盖住了鸟儿们的音乐会。有些鸟气恼地飞走了。有人唱起电影刘三姐里的山歌来,起歌者声音宏亮,充满磁性,对歌者则甜美清脆。要是我也能尽情地喊上几声,唱上一曲,将肺里的气完全施放,浑身一定会象燕儿飞过我面前时那样轻盈。可惜我试了几次,就是光张嘴发不出声来。我还是不能完全敞开心胸,放飞自己。

    再往上走,人少了,山空了,鸟儿的鸣叫却更加婉转清脆。野花也开得越发娇艳。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居然有一汪清清春水,面积不大,明镜似地映照着岸边的绿树红花。雾漫过来了,在树木间游走。我突然也想变成一缕青烟或白雾,在林间山巅随意弥散。聚则为草木,当你在林间采野菜时,我会张开双臂把你拥抱,不会弄破你的衣衫;散则成魂灵,当你驻足观景时,我会轻轻飞过你身边,在你的不觉中亲吻你的脸庞有一天我真的做了树变了雾时,你会来这里找寻我的踪迹感受我的存在吗?

    下得山来,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得天地都亮堂堂的。回头望望刚才去过的高处,云雾中依稀可见雄壮的巨石和顽强地生长在山石缝中的苍松。我与西山约定,每天或早或晚,只要有可能,我都要去陪她呆上一阵子。

    第二天早晨起来,天上下着小雨,风阴冷而潮湿,灰濛濛的天空低沉沉象要压下来。看来只能在家呆一整天了。不料五点半后,天空突然高了起来,雨住了,风也小了。我赶紧找了件不怕雨淋的衣服穿上,到西山去赴约

    西山一改昨日的热闹,显得安静了许多。除了麻雀吵得厉害外,鸟儿们都沉默了许多。一直上到山顶,湿漉漉的路上除了穿着长长的风雨衣的我外,再没见着第二个人。在一夜的春雨滋润下,西山的绿意更浓了。花儿却退去了少许艳丽,有落英飘零嫩芽坠地。

    林中光线暗淡,寂静无声,鸟雀是不是借口下雨还在窝里睡懒觉?突然传来几声瓮声瓮气的怪叫,神秘而略带恐怖,似蛤蟆叫又比蛤蟆的叫声更低沉更粗大。我吓了一跳:林子的深处会不会有什么怪物啊?不过我这人胆大不怕死,就是有妖怪也不怕。

    继续前行,又先后听到几次那种怪叫,不过有所准备后我再不害怕了,反倒觉得因为有了这叫声而让今天的山林显得特别一些。一群喜鹊集合到一棵大树上开起了会,打破了山林的寂静。选举今年参加鹊桥会的成员为时尚早,是在布置今年的生产任务吗?它们的自我生产能力一年也就二、三个后代,动员大会再开也没有用啊!最有可能的还是象人类一样,在搞玫瑰有约一类的婚介活动。

    返身往回走,路上依然空空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我太阳穴发痛,真后悔出门时没带个帽子。松林发出隆隆的响声,让我不由想到“山洪”这个词。一阵大风把我的长衣高高扬起。真想让这风把我刮到天上,带我到想去的任何地方。山下的报时钟悠悠传了上来,使空山显得更加寂静。钟声激荡得心胸豁然开朗,我张开双臂在风中转了一圈,大声唱了起来“我张开一双翅膀,背驮着一个希望,飞过那陌生的城市,去到我向往的地方”哈哈哈我独自一个人站在西山的盘山公路上,笑出了声。这里已经能看到山脚的大门了,依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西山,今天我独自享有了你的一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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