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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出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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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像汪小慈和苏雅这样的女人,受尽了内心痛楚的煎熬,会慢慢的泯灭一些情感、一些对生活的期许。人的感情似乎都是同样多同样少的,如果几年十几年的一直在消耗,在受摧残,会自然而然的丧失很多情感上的期许。她们俩远不如陆白幸福,虽然陆白也曾多次受伤害,但陆白有个家,有个可以休憩的地方,有些可以为之奋斗努力的目标;她们也远不如李洁平幸福,李洁平毕竟把一些东西抓在手里了,退一万步说李洁平也有过美满的回忆,而她们俩甚至连回忆都没有。这个世界上,像汪小慈和苏雅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很坚强的,他们能独行于这广漠的尘世间,能在人前用灿若桃李的迷人微笑,轻易的掩盖内心深处血流不断的创伤。她们能隐忍的在情感的边缘穿行而过。汪小慈可以蔑视世俗的偏见,甚至无视道德的规范,但她的爱人未必能做到。苏雅不能无视这些,她受着多少束缚啊,甚至主动放弃爱与被爱的权利,同样留下伤痕满目的情感历程。  

    苏雅在期末考试之后就去旅行了。她在根子里,也有一颗不安于平静和一成不变的心,她也希望逃开那种欲爱不能的痛苦生活,她说她已经不爱白朗了,这不是假话,但是有过恋爱经历的人都知道,可以不爱,却不能不受痛苦。苏雅在生活和生命中是追求超脱的人,所以暑假一开始,她想都没想就去杭州看她母亲去了。这两个女人多少可以互相安慰她们同样痛楚的心。汪小慈没走,甚至都没有打算要离开歌剧团的意思,用她汪小慈的话讲:我凭什么走呀,我爱的光明正大,有什么要逃避的!但是,两周之偶,汪小慈的也被派到上次借调她的某歌剧团进修,据说是她自己强烈申请的,并且动用了某种手段,跨国苏风,直接从上边派遣过去。  

    从内心深处讲,苏雅已对爱情不抱希望,而汪小慈却怀着一颗还很孤独的心,在追寻与等待,而具体在等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正如苏雅也并不知道她的感情归宿一样。  

    然而,需要说明的是,苏雅和汪小慈这样的女人,身边永远不会缺少追求者,她们的绰约风姿永远会吸引住旁人的视线。人们是都会奇怪,象她们这样的女人,会在这个年纪上还单身,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男朋友——人们无法从她们明媚的外表下,走进她们深藏不露的心。  

    苏雅和她母亲在杭城过着平静但不平凡的生活。两个女人都推崇一种艺术化的人生,自然在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中,都能多少融入一些浪漫的氛围。

    那个时候汪小慈在上海,有一天,汪小慈打来长途电话,说哈尔滨有人找苏雅,经过一系列波折,才辗转找到汪小慈。苏雅听了也没以为然,她不太在乎找她的人——她只在乎她追寻的人——在这个意义上,她是相当成熟的:苏雅深知,作为一个女子,有十个人追求和有一白个人追求其意义是一样的,不过是她在被动的选择是被选对象多点而已,而如果她没遇到一个自己倾心的人,那么她仍然不会幸福。  

    但是苏雅在她母亲的劝说下,终于还是主动联系了一下这位满世界找他的人,她才知道,原来是当时她在上海曾那么看重她的那位张姓的指挥。那位张先生十分看重苏雅,如父如兄的对她照顾关怀,他从第一眼看见苏雅,就被她的风度所折服,他在想:苏雅是可以配得上他的弟弟的。小张先生是一位海归派,年轻时的专业是工科,后来只身去美国某大学深造,phd拿到手之后归国,因为经历与眼界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未曾有女人可以入他的眼的,于是一年年蹉跎了下来,如今早过而立之年。他哥哥第一眼看见苏雅,心里就浮上了他弟弟和苏雅般配的画面。但那个时候,他总能看见有个很有学者气的年轻人在院门外等她,他也就不便开口提及此事。后来他一直都没中断对苏雅的了解,他当然知道了关于白朗是有家庭的事情,也了解到了苏雅滴水不露的人品和口碑,他想,这个时候如果不行动,他弟弟也许会错过这样一位好姑娘。当然,小张先生和他的主意惊人的一致。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在这里。男人们把爱情看承一种严丝合缝不出差池的工程,其终点是婚姻,其目标是家庭,而男人们在选择旗子——注意,是妻子不是情人——时,更注重感官。女人则更注重感情,她们经常把爱情和婚姻混为一谈。从这一点上讲,在骨子里,女人要比男人们更加幼稚。  

    小张先生很自然的和苏雅开始了他们的交往。小张先生风度翩翩,学识渊博、为人正派、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个清白的身家、有一颗还不太缺乏浪漫情调的心,用汪小慈的话讲,他就是一钻石王老五。苏雅除了不爱他之外,对他真的无可挑剔。  

    汪小慈有一次打电话来问她:“这哥们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你俩相处的挺好?”

    “就那么回事吧。”

    汪小慈在电话那端楞了半天,然后问:“就这样发展下去?!”

    苏雅用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说:“是呀。”

    “你爱他吗?”

    苏雅笑了,她顿了顿说:“小慈,我爱他吗?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不讨厌他,仅此而已。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被我爱的。”

    汪小慈没吱声,后来又忍不住问:“他爱你吗?”

    “和其他许多人一样,爱我。”

    “那你打算怎么和他交往?”

    苏雅说:“顺其自然。”  

    女人在说顺其自然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这个“自然”会发展成什么样字,而只不过是一种托词,罢了。苏雅从骨子里并不排斥这位小张先生,但从骨子里也并不爱他,而且她苏雅非常不认可这种介绍方式,但她什么都没说,她觉得她什么都没必要讲了。她会慢慢培养起对小张先生的感情的,她想。  

    苏雅的母亲和她只对一点满意——小张先生这位学工科出身的技术精英,在感情上体现出异乎寻常的专一。苏雅曾在一次聚会上,和小张先生的哥哥,也就是那位张指挥谈及:她可以忽视一些其他方面的条件,但她的男朋友必须正派、专一,必须忠贞。张指挥颔首一笑,他多少明白了苏雅的潜台词。  

    是呀,苏雅在这个时候还能要求什么呢?她早已不做“非分之想”了。一个女人,尚且年轻,也很漂亮,也有一分体面的工作,更有一颗多情而敏感的心,她能产生出这样古怪的念头,确实让人惋惜。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和其他男人交往时都能游刃有余的原因。爱情让人迷乱,让人不知所措,而没有爱情之火的心灵,是理智而冷静的。苏雅安静的注视着小张先生是怎样对她陷入爱情、热恋的,但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也如他般产生着热情。 

    夏天结束的时候,苏雅的父亲也知道这件事了。小张先生被苏雅母亲首肯,他一直想去见苏雅的父亲,但苏雅一直没有同意,她是相当不愿意在生活中的任何方面触及他父亲的。

    秋季学期开始之后,苏雅也没有回学校,她这学期的课不减掉了。她被借调到了上海某歌剧院。当然这和苏风的努力不无关系,苏风曾和陆白系统严密的详查过这位小张先生。如果说苏雅和她母亲还是从感情上认可这位归国学子,那么苏风夫妇则是从理智上检查这位而立之年的男人。两方面都认可了他,苏雅才和他真正交往下去。苏雅绝口不提结婚。  

    白朗当然知道了这件事,白朗已经几个月没见到苏雅了,他对苏雅的内疚、怀念及精神世界中的依恋渐渐由强烈转变成深沉,最终变成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一抹遗憾。白朗深知,他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真正拥有苏雅,而同时也不能消除这分憾恨了,男人们,尤其是白朗这类男人,对得不到的女人是最为怀念的。李洁平当时没意识到,也许在将来的某天会意识到,她一生一世也无法取代苏雅在白朗心中的位置了。而这一点,白朗在苏雅转身离他而去的时,就意识到了。白朗永远无法忘怀他大学三年纪时,在团委的办公室,苏雅推门进来,弹了一首天鹅的那个场景,那时的他,风华正茂,那时的她,清纯可人;白朗也永远不会忘记多年之后,在校园的小路上,那个夜晚,苏雅转身离去,他呼唤她的声音却无法出口,那时的他是那样失意神伤,那时的她又是那样痛苦隐忍。白朗永远无法洞悉苏雅的心所承受的苦楚,但白朗多少可以去体谅苏雅多年来的坚贞了。白朗自己不承认,但他内心深处是嫉妒小张先生的——男人们的小肚鸡肠表现的永远比女人隐晦——在他的精神层面,他也只能这样理解。他没想到,苏雅在那些美丽而青春的年华中,曾怎样的钟情和深情,白朗那时并不在意。白朗单知道,苏雅终究要开始一场新的恋爱,而他自己则要回到伤痕累累的旧家中去。  

    白朗的家和苏风的家是不同的。自从汪小慈走了之后,苏风和陆白很恩爱平静的生活在一起,尽管苏风的心还不太安分,尽管陆白的痛苦还没完全平复,但家庭是完整的,爱情是坚贞的。白朗曾很渴望苏风这种家庭,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拥有。  

    李洁平又曾大吵大闹。她想找苏雅,但苏雅用高贵的不可一世的态度把她拒之门外,苏雅绝对不接待无理取闹的泼妇。后来苏雅离开了哈尔滨,她走之前,曾经让陆白用凌厉的口气转告李洁平,厉令她不要再无事生非,找她苏雅的麻烦:苏雅烦了,她烦了白朗的懦弱和李洁平的市侩。于是李洁平转而向汪小慈开火。李洁平在和白朗无法沟通的时候,就去骚扰汪小慈。李洁平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早已由一个比较安静的女子,变成一位悍妇。女人能变的这样快呀,白朗内心是相当震惊的。而男人,永远对悍妇敬而远之,男人们渴望的是柔弱的小女人,是小鸟依人的小女人。  

    汪小慈在哈尔滨,曾声言厉色的斥责过李洁平,但当她去上海后,得知苏雅已经和小张先生有了稳定的交往,而李洁平和白朗还处于冷战状态时,她曾经给苏雅打过电话,苏雅在电话那端长叹一声,说了句:“小慈,我知道你讨厌李洁平,但,请为了我的缘故,尽量劝慰她吧。”  

    “你希望他们和好?”

    “是的,请你对她和气点,让白朗和她和好的快点,顺利点。”

    “你难道还恋着白朗?”

    苏雅拿着电话的手抖快乐一下,她苦笑着说:“怎么可能还恋着他?!不过是因为我曾经爱过他,所以希望他能过的好些。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好好好。”

    李洁平再打来电话时,汪小慈就开始劝她了。后来白朗曾很奇怪李洁平在态度上的转变,当他得知汪小慈曾对李洁平好言相劝时,他在刹那间洞悉了苏雅的良苦用心。白朗有种想哭的冲动。  

    时光流逝,年复一年,他白朗和苏雅都已不是初初相识时的青春少年,爱与怨在他们年轻的生命中起到了太多的作用,好象一把锋利的斧子,一点点雕蚀他们年轻稚嫩的心,让他们慢慢老去,不复青春。青春的流逝,本来已在人的心上刻上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而伴随青年时代的逝去,爱与悲哀也无情的离去,这就更加让人神伤,让人无奈。在生活中,无论悲苦喜乐,其实都不是最令人苦痛的情绪,白朗在刹那了悟——原来,无奈是最让人难过的,欲罢不能也是爱,也还有感情,苏雅经历过的痛苦,也是一种情感体验,而此刻的白朗,他从开至终的回顾了那些生命历程之后,只能体会到最深沉的无奈,他无法改变什么,他也无力改变什么。也就是在那一刹那,白朗了悟到:他生命中属于青春、属于青年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似乎伴随着苏雅在月夜那个义无返顾的转身,白朗的青春也一去不回了。白朗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无以复加的苍凉。校园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而人已非昨,天地悠悠,春去春来,人世代谢,白朗望着那些熟悉的小路,熟悉的建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一个男人,在生命中第一次意识到他失去了两件多么宝贵的东西——爱情和青春——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多么复杂与无奈,恐怕是任何文字都无法描述的罢。白朗也觉察到一种无助,他想有个依靠,有个凭借

    白朗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散步,他怀着这样的思想,遇到了陆白和苏风。苏风是去苏雅琴房帮她处理点事情的,陆白陪伴他,用手挽着他的手臂,从绿荫如盖的路上款款行来。白朗从很远处就可以瞧见他们,但因为他一直耽于沉思,直到近前,他才认出他们夫妇。苏风对白朗礼貌的招呼了一下。陆白则站下了,她问白朗:“你还好吗最近?”白朗才反应出陆白的弦外之音,陆白是体谅他的,陆白又是聪明的,陆白没有提李洁平的名字,是给白朗留足了面子。白朗微笑着,说:“会好的。”  

    那天白朗一个人在校园里走了很久,他也曾路过苏雅的琴房,他想起在那间琴房里他们曾在精神上那么接近,那么和谐,白朗开始怀念,而一个人一旦开始怀念,也就意味着人已老矣。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白朗终于下定决心,把脚步笔直的迈向家的方向。李洁平,是他当年有选择权利时的选择,无疑,也是他现在不得不选择的一个人。他打开家门时,曾有一瞬间的犹疑,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李洁平正和汪小慈通电话。汪小慈对苏雅是讲义气的,以她的身份和性格,能这样劝慰李洁平,实属不易。在电话里,李洁平早已不敢公开非议苏雅,但她心有不甘,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汪小慈知道,或者李洁平早期可以说受点委屈,或者可以说李洁平早期可以耍耍脾气,但是两个人都闹到这步田地的时候,李洁平再这样下去,无疑是最愚蠢的抉择。汪小慈每次都用厉而不威的口气劝她,李洁平其实也未必听的进去——女人在很多时候,该怎么做她心里是有数的,她只是想有一个听众,想倾诉一下。白朗不在李洁平身边,她又觉得很郁闷,她又无法在单位和家庭里找到合适的人选吐露,苏雅她没脸打扰,只有汪小慈还算他们的朋友,还肯听她讲述,她象抓着一跟救命稻草以样,抓住了汪小慈。说也奇怪,她曾经被汪小慈如此痛斥,而今竟能把自己的委屈倒给汪小慈,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不过听多了毕竟谁都会厌倦,汪小慈在那天接了李洁平一个半小时电话后,真的很烦了。她说:“洁平,你别再闹了,白朗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要我看你想和他过的话你就少惹点事,你现在这哪象受委屈的样子?!你这样只能把他越推越远。你消停消停吧!” 

    汪小慈挂了电话的那一瞬间,白朗打开门走了进来。李洁平看见白朗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怨,她的恨,她的爱,她的委屈,集中起来,变成凌厉和严酷的语言,可本来想好的一串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白朗看见她的脸还是冷着的,非常的冷。  

    后来汪小慈曾试图把白朗和李洁平的结果告诉苏雅。那时候已经是九月了,她们俩在上海歌剧院一起排练的间歇,偶然间提起这件事。白朗这个名字,对苏雅来讲,已经很久远了,苏雅固然在内心深处多少保存了对白朗的回忆——谁都无法真正意义上忘记自己青年时代曾那样深的热爱过的一个人——但在生活中,她已经不再想到白朗了。汪小慈试图把他二人的结果告诉苏雅时,苏雅做了个优雅的手势打断了汪小慈的话,苏雅说:“小慈,这件事和我已无关,我也无意知道。”  

    汪小慈什么都没说,但她内心深处是佩服苏雅的果断的。  

    与此相同,苏雅拒绝向汪小慈提供一切有关她哥哥苏风的信息,甚至只言片语,汪小慈曾经多次向苏雅询问,并且保证她自己永远的远离苏风,但苏雅也未透露半点口风,汪小慈与苏风,真的是隔世之人了。其实这两个女人心里都明白,汪小慈对于苏风而言,早已成为过去时中的人物了,苏雅之所以三缄其口,主要是为了保护她这位朋友。

    几个星期之后,汪小慈又有了新的比较固定的男朋友,她把这个人带来给苏雅见过,苏雅发现这个人又是一种和王是、和苏风不同类型的。汪小慈说她很爱他,他也很爱她,但却还时常旁敲侧击的询问苏雅有关苏风、陆白的事情。苏雅不知道汪小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从真正意义上,忘记那个一直以来给她带去沉重的心灵创伤的中年男人苏风。  

    但是苏雅明显的觉察出,汪小慈的成熟、厚重了。这种成熟与厚重基于深深的伤痛。 

    有一天,汪小慈来找苏雅,那是苏雅将离开上海回哈尔滨的前几天,苏雅借调的时间差不多了,学校还有事情需要她去处理,而汪小慈的借调似乎还遥遥无期,于是小慈来送小雅。那天汪小慈打扮的很漂亮,她穿了一件碎花吊带长裙——苏雅是向来不穿吊带裙的,她嫌太不典雅,这种衣服却深受汪小慈的青睐——身上没有其他装饰,一双黑色高跟鞋,手里依旧提一只小手提包,米色的,很精致。汪小慈有让头发自然的垂着,头发有些凌乱,但依旧很美。苏雅去端糖果给汪小慈吃,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刹那,苏雅忽然发现,汪小慈似乎变了些,这个衣着依旧时尚前卫的年轻女人的骨子里似乎或多或少露出些什么东西,那是以前她身上所没有的,那是一种经历沧桑痛苦的女人身上才能表现出来的气质,苏雅的头脑里刹时闪过了阮玲玉、陆小曼、石评梅等女人的脸,她不由得吃了一惊。汪小慈见苏雅端着托盘的手明显的一抖,她就问:“怎么了你?魂不守摄的,见着美女也不用这么个样子呀?!”苏雅笑说:“我是滑了一下,别臭美了你。”苏雅心想,她的语调还没变,但她的神态形容,却多少露出了她无奈无助的心思。一个女人的青春与热情,确实是禁不起挥霍的呀! 

    后来汪小慈的男朋友来接她,他们走的时候,苏雅瞧着倚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汪小慈,想:她是多么的需要一个依靠的呀!但是从背后看去——即使是从背后看去——苏雅也能瞧见,汪小慈的脊背挺的异乎寻常的直,正如苏雅本人一样,她们在走路的时候,是把脊背挺的直直的、板板的,象苏雅和汪小慈这样的女人,确实渴望有个人可以依靠,但多年来她们都未曾找到,她们需要自己挺起身资面对生活——面对一个人的生活!  

    苏雅知道那个男人曾经向汪小慈求婚,但汪小慈并没同意。表面上看,汪小慈又回到了和苏风相处前玩世不恭的状态上了,然而实际上,她汪小慈是永远无法真正回到那时的那种状态了“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赫拉克利特这句话在千百年后依然是至理名言。

    苏雅想,也许她自己也无法回归从前的她了。她爱白朗多少年?从前的她是哪个她?是那个不顾一切的深爱白朗的女子?还是那个面对白朗的家庭退避三舍的女人?还是那个在大学校园中羞于向白朗倾诉的女生?抑或都不是没,是在没见白朗之前那个心无所属,会心无旁骛的弹萧邦的钢琴曲的小姑娘?!苏雅想,也许真正的她,是认识白朗之前的她吧,但是那些岁月真的是离她太遥远了,差不多是十年前了,而现在,她快要三十岁了,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时光有白朗占据她的感情世界——苏雅忽然间很想流眼泪,她觉得自己真的太苦、太累、太痛了。但是苏雅没有流眼泪,苏雅确实已经不是那个会在弹琴时边回忆边落泪的姑娘了。苏雅比从前坚强了,她只不过在想到白朗时会伤心,但她会挺直她的脊背,然后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  

    苏雅一个人站在镜子前,她默默的端详着夕阳中自己依旧美丽的容颜,她尚且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尚且漂亮,而且相当典雅端庄。她有略微高挑的双眉,看起来好象时常沉思的迷蒙样子,她的双眼非常迷人,会说话一样,此时,双眸中却流露出一种迷幻的忧郁,如轻纱笼在她的面容上。脸形瘦消,面色有点苍白。她微微的笑了,镜子里照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她身穿一件米色半袖衬衫,一条咖啡色斜裙,全身上下只带有一条珍珠项链作为饰物,苏雅是喜欢珍珠的,她喜欢珍珠形成时的漫长却坚贞过程。镜子里的苏雅,是个简洁、可人、清秀的女子。在镜子中的容颜,有点倦意,也有点稚气。她忽然间联想起康妮,康妮也曾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对镜自照。不同的是,康妮作为查泰莱夫人,她可以一丝不挂的直视她自己的内心;而她苏雅只能用得体的服饰紧紧包裹她受伤的心灵。所以康妮可以拥有属于她的情爱,而苏雅不能。对苏雅来讲,有太多的不忍、太多的规定、太多的法则。镜子中的苏雅只是平静优雅的露出微笑,罢了  

    小张先生要向苏雅求婚了,但苏雅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她只是巧妙的避开了小张先生试探性的话语。后来苏雅回到哈尔滨,小张先生曾向汪小慈抱怨他的无能,汪小慈没吱声,她后来给苏雅打电话时用了“待价而估”这样一个词,在哈尔滨的苏雅听的心惊胆战。但事后想想,剥开一切形式的外衣,对于她和汪小慈来说,这句话是对的——对于她,对于汪小慈,婚姻的意义现在已经完全离开了情感世界“待价而估”四个字真是掷地有声入木三分。  

    小张先生开始了持久战,他坚信他最终能获得苏雅的青睐——越是了解苏雅,他越是觉察到他被苏雅吸引——但他不敢造次,他深知苏雅的自尊与自爱。他唯一一点遗憾就是,在寒假开始前,苏雅都将在哈尔滨的校园中度过。他与她相隔千里,他不知道苏雅会否淡忘了他,但他是永远不会忘记苏雅的,这一点他很明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苏雅娶过门。他把着个意思告诉过苏风和陆白,苏风是认识张指挥的,和这为小张先生也有几面之缘,算是首肯了他,陆白则不冷不热。陆白从骨子里理解苏雅,陆白心里想:凭你,怎么去理解苏雅的精神世界?!  

    苏雅又重新站回讲台上了,她风度依然,在同事同学眼中,她仍旧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学者,她的课趣味横生,她的生活丰富高雅。  

    再次面对白朗时,苏雅能够作到平静如水,深藏不露,白朗被苏雅的风度折服了。苏雅对白朗也李洁平的家事缄口不提,白朗也只能和她维系一般友人的关系和距离。有一次,白朗路过苏雅的琴房,听见苏雅在弹钢琴,白朗不由得站下了,他默默的听苏雅的琴声,那琴声如行云流水,时光流逝,永不停息,白朗不知在苏雅的琴房外站了多久,他听见苏雅弹萧邦的曲子,曲调依旧忧伤,但白朗忽然感觉不到他从前可以从苏雅琴声中感觉到的东西了。那些如诗的曲调就在他耳边回响,但白朗却离她如此遥远,白朗想起来泰戈尔那那句诗,但他没敢念出来,就转身离开了。  

    苏雅从琴房的窗玻璃上看见白朗走过的身影,也只是看见。  

    苏雅的琴放一切都没改变,唯一有点变话的是,琴上那本结构式家庭治疗被她拿掉了,换了一本珍珠玫瑰。苏雅常一个人长久的练琴,她的内心回到了一种平静悠然的状态,她那段时间唯一的遗憾就是汪小慈没有在她身边。苏雅的朋友之中,她只能和汪小慈倾诉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汪小慈也是一样。  

    上海开始冷起来的时候,汪小慈终于回哈尔滨了。她仍旧和她那个男朋友保持着交往,并且明显的变漂亮了。女人在谈恋爱时若能变美,说明她是真心的爱上了。但是苏雅问她什么时候结婚时,她却闪烁其辞——苏雅想,她们俩单身的时间太长了,游离于家庭之外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婚姻变的遥不可及。徘徊在婚姻之门外的这两个女人,是寂寞时最亲密的朋友。  

    有天傍晚,汪小慈在苏雅琴房票天,两个人谈起各自男朋友和家庭,谈起未来茫然不可见的前途。  

    “小雅,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不想,你呢?”  

    “想,但我不知道嫁给谁好。”  

    “不是没分手吗?“  

    “和他没关系,是我的缘故。你也一样,我们俩,不知道是否能真的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维系住一个家的平衡,你太完美,我太苛责。”  

    “小慈,时至今日,婚姻对我们两个人来讲,都早已和爱情无关。而面对一场和爱情无关的婚姻,我们所以要做的,只是从技术上维系家庭的平衡,聪明如你我,易如反掌。重要的是,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把自己交给一个家庭。”

    “你下决心了吗?”

    “正在”

    与此同时,苏风和陆白推门进来,苏风是来给苏雅送某场音乐会的票的,他们俩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汪小慈不期而遇。陆白挽着苏风走进来时,两个人脸上都多少有点吃惊。但陆白很快平复下去了,苏风也很快平复下去了。这还是汪小慈回哈尔滨后第一次在工作时间以外和苏风相见。  

    汪小慈毕竟也是个聪明女人,她不动声色的与苏风、陆白打了招呼——汪小慈也学会了不动声色,女人是要经历多少痛楚才能做到不动声色,苏雅、陆白、汪小慈心中都有数——然后就转身去翻看苏雅的琴谱了。  

    苏雅接过票,和苏风陆白寒暄了几句。苏风就要走。苏风在心里暗暗佩服陆白的宽宏大量的心胸风度。苏雅看见他们那么和谐恩爱,心里很高兴。  

    汪小慈在他们走后长叹一声:“以前都是我拿票给你的。”

    苏雅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前的以前,都是我哥哥拿票给我的。现在不是以前,也不是以前的以前,现在就是现在。”  

    作为女人,真正能认识到“现在就是现在”的,寥寥无几  

    现在确实是现在,对于汪小慈和苏雅,她们只能生活在现在,对于陆白和苏风,对于李洁平和白朗,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像汪小慈和苏雅这样游离于家庭之门之外的女人,更容易回忆从前,憧憬未来,而忽视现在,而李洁平则太过重视当下了,以至于目光有点短,有点浅,有点把握不住她的人生和他的人生,而陆白,只有她一个人是赢家,她活在当下,却看得清过去,也看得请将来,她可以让自己不丢掉浪漫的爱情,也可以让自己不失去聪明的理智,陆白的内心并不比苏雅少受痛苦,但她坚持下来了。苏风在这个意义上,远比那位被李洁平驱逐的白朗幸运。  

    在生活的河流之中,每个家庭都会时常遭遇暗礁险滩,每个人都会时常情不自禁,这个世界已经不完全被责任约束,很多人成为情感的奴隶,人生的痛苦与欢乐,也许都来自于此吧。  

    苏雅与汪小慈,这两个女人早已不对拥有陆白那样一种婚姻抱任何幻想。一个女人,当她不抱幻想的时候,也许人们都嫩个轻易看出她们的现实与成熟,但是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个人真正读懂深藏于她们心底的苍凉与痛楚呢?!家庭、婚姻、爱情是人类永远的话题,也是这些痛苦无尽的根源。  

    苏雅在经历了生命的历练之后并没有逃避,她只不过以一种漠然的方式去面对罢了。 

    她近来常读那本叫作珍珠玫瑰的书,那是一本童话书,是一位南斯拉夫女作者写的,她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读过的:  

    大海的深处,住着一个叫珍珠玫瑰的美丽贝壳,她非常非常渴望浮出海面,看看外面的世界,为此,她在海底最深的地方忍受日复一日的寂寞,她回很伤心,在海潮的冲击中,她会让泪水无声的划落。直到有一天,她在默默流泪的时候,不小心让一颗细沙进入了她内心深处,那颗细沙呀,就一直停在她的心里了。她的心第一次感到了痛楚,是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痛楚。她的眼泪一次又一次的冲洗那颗细沙,最终融成了一颗光华夺目的珍珠。这个时候,珍珠玫瑰已经不想再去海面上了,她宁愿永远停留在大海深处,她身体里已经有这样美丽的一种光华,照耀了她寂寞的生活。但是,有一天,她却被一位渔夫打网上岸。阳光,外面世界的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渔夫粗暴的从贝壳中摘走了她的宝贝。而她也被抛到了沙滩上。一个小男孩,拣走了她,小男孩把她放在耳边,听了一夜海的声音。与此同时,城里一家珠宝店的橱窗里,有一颗大珍珠放射出奇异的光彩,人们前来围观——但谁也不清楚,橱窗中人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欲望  

    苏雅不知道她是不是就象那个名叫珍珠玫瑰的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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