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小说网 > 江湖人 > 第十八章公私难全情变仇

第十八章公私难全情变仇

推荐阅读:弃宇宙剑来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江湖人最新章节!

    李玉琪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袭上心头。

    祠外夜色里行来了金玉环,她仍是那身打扮,跟李玉琪在徐光田家最后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到了近前,金玉环望着郝殿臣道:“大哥你们先回去好了,我跟李七爷谈谈。”

    郝殿臣还没有说话,金少楼那里插了嘴:“四爷,你可别闹着玩儿。”

    金玉环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小孩儿。”

    金少楼道:“跟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金玉环道:“我的事你非管不可么?”

    金少楼一跺脚道:“行,我不管,从今后你的事我绝不过问。”大踏步先走了。

    郝殿臣倒没拦金少楼,他望着金玉环道:“早点儿回去,别耽搁太久。”

    说完了话,他带着韩君实也走了,两条魁伟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祠外那片茫茫的夜色里。

    金玉环进了祠堂,两眼望着李玉琪道:“李爷可愿跟我席地坐下谈谈?”

    李玉琪避开了那双目光,道:“令兄刚才说过,金老板跟我之间”

    金玉环截口说道:“别人不知道,李爷您该清楚,你我之间该淡的事很多。”

    李玉琪心头一震,又-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泛上心头,他没说话,头一低,盘膝坐了下去。

    金玉环是个女儿家,可是她这个女儿家不同于一般女儿家,她没嫌地上不干净,压压裙子也坐了下去。

    坐定,她望着李玉琪头一句话便道:“李爷毕竟高明。”

    李玉琪回敬了她一句:“比起金老板来还差点儿。”

    金玉环没在意,道:“我没想到李爷会看破我。”

    李玉琪道:“我也没想到红透了半边天的名角儿金老板,会是这么-位擅于隐藏自己的巾帼英雄,女中丈夫,现在想想,那天晚上戏园子里我伸手伸得多么多余。”

    “不,李爷。”金玉环道:“李爷这份情,我领受了,而且永远感激。”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那我太不敢当了。”

    金玉环看了他一眼,一双美目里所包含的令人难以言喻,她道:“我觉得李爷跟我之间生分多了。”

    李玉琪道:“那是情势造成的,还请金老板原谅。”

    金玉环突然低下了头,道:“李爷,我总觉得您我之间不该有这种生分。”

    李玉琪聪明绝顶,看看金玉环的神态,再听听金玉环的话,马上就明白了金玉环的话中之话,他心里抖了一下,没说话。

    会玉环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李爷知道我的出身了,是不是?”

    李玉琪道:“是的,金老板。”

    金玉环道:“我可以告诉李爷,我大哥是我大师伯霍的传人,我二哥是我二师伯岑的传人,我跟我哥哥则是”

    李玉琪道:“端木前辈的高足。”

    金玉环道:“是的,李爷,我还要告诉李爷,我大师伯、我二师伯跟我师父一再训示我们,驱逐满虏,还我神州,不是一两个人的力量所能做得到的,要竟全功,成大业,必须广交忠义遗民,联络有志之士,即使是曾为满虏效力的武林同道,只要他有弃暗回头之心,也一概在所欢迎,三位老人家常说,除了满虏之外,俱皆我炎黄世胄,先朝遗民,也都是朋友。”李玉琪没说话。

    金玉环却问道:“我这话李爷懂么?”

    李玉琪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懂,金老板。”

    金玉环道:“那么李爷怎么说?”

    李玉琪沉默了一下,然后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金老板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人各有志”

    金玉环浅浅一笑道:“李爷的话我明白,只是我要请教,打当初天桥戏园子起,李爷巧妙结交纳容兄妹,千方百计地往内城里钻,为的是什么?”

    李玉琪道:“金老板,世人忙碌一生,求的是什么,非名即利。”

    “好话。”金玉环道:“这么说李爷为的也是名利?”

    李玉琪道:“除了名利之外,我还为自己的前途,我空有一身所学,老在江湖上混,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您说的是。”金玉环点了点头道:“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空负一身绝学,要老在江湖上混,的确不会有太大的出息,充其量争得个武学第一,又如伺?虚名一个,到头来仍难免占地数尺,黄土一坯”

    一顿接道:“李爷要什么,我给李爷什么,李爷要名,我给李爷名,李爷要利,我给李爷十倍今日之利,李爷要前途,我照样双手奉上,我只要李爷点个头,李爷可愿意?”

    李玉琪道:“金老板这话”

    金玉环道:“我一片诚恳,剖心相向,李爷何必,又何忍?”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名与利,金老板或可让我满足,唯独这前途”

    金玉环道:“李爷这前途二字何指?”

    李玉琪道:“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金玉环道:“李爷如今如何?”

    李玉琪道:“如今我虽然在侍卫营挂个虚名,但那只是暂时的,只要我有所表现,何愁没有风云起的一天,我无意自负,可是可听说像我这种人是会长此委曲,埋没过久的?”

    金玉环道:“李爷这话我深有同感,像李爷这种奇才,是不会长此委曲,埋没过久的,只是李爷又能爬上哪一阶,充其量给李爷一名统带,一名总领班,那又如何?”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区区一名统带岂在我眼内,当年有个年羹尧”

    金玉环“哦”地一声道:“李爷是想封王封侯,衔领高爵,戴个三眼花翎?不错,凭李爷之才,那也许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据我所知,年羹尧战绩彪炳,功勋盖世”

    李玉琪道:“可是当初他也不过是一名小子”

    金玉环道:“不惜,他那勋业不是侥幸得来的,任谁打当初也得一刀一枪干起,将相本无种,男子当自强,前圣先贤何人?有为者亦若是,只是”

    话锋忽转,道:“李爷既然提起了年羹尧,我也就跟李爷谈谈年羹尧,李爷可知道年羹尧后来是怎么失势,怎么死的,落得个什么下场么?”

    李玉琪道:“他功高震主,下遭人嫉”

    金玉环摇头说道:“李爷既知年羹尧,当知这不是他失势丧命的主要原因,他失势丧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有所谓反叛之心,李爷可知道年羹尧为什么在日正中天,炙手可热之际生了反叛之心么?那是年羹尧他还没有完全忘本”

    李玉琪道:“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把名留下来了,而且他也享过荣华富贵,有过一阵权势显赫的时候。”

    金玉环道:“难道李爷求的就是那昙花一现,短暂的一刹那么?”

    李玉琪道:“我说过,他的名留下来了,后传世世代代没人不知道有位”

    金玉环淡然一笑道:“后世人人皆知年羹尧,也人人皆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李爷高智大慧,难道说比一般人还不如?像李爷这等奇才,有大智慧,怀惊世绝学,正应该为我炎黄世胄”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金老板,我记得戏词里常有这么几句,良禽择木而牺,智者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是高人”

    “的确。”金玉环微一点头道:“戏词里的确常见这几句,可是李爷,不管怎么说一个人不能忘本的,更不能卖身事仇,认贼作父。”

    李玉琪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淡然笑道:“金老板不必再说了,我只有一句话,人各有志。”

    金玉环目光一凝,道:“这么说李爷是不愿”

    李玉琪道:“我还想反过来劝劝金老板几位呢!”

    金玉环摇头说道:“我几个此身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此心只为驱逐满虏,还我神州,那是不可能的,李爷。”

    李玉琪淡谈一笑道:“金老板,这不正是人各有志么,我不勉强几位,也情知勉强不得,金老板又何必勉强我,明知不可为而为”

    金玉环脸色一整,道:“那么你我之间这李爷做什么打算?”

    李玉琪心里如刀割,脸上却一付慨然神色,道:“错由我铸成,只要金老板愿意,我”

    金玉环微一摇头,道:“我可以告诉李爷,本来我对李爷一见倾心,不克自拔,难以自持,那铸成之错我也有一半责任,只要李爷点个头,我这辈子就是李爷您的人,可是那要李爷点头,否则我不能舍弃自己的立场,立场跟李爷让我做抉择的话,我只有选择前者”

    李玉琪道:“金老板,同样地,对你,我有婚娶之心,可是要让我改变自己的志向,改变自己的心意,我只有横心咬牙,宁可愧疚一辈子说一声抱歉”

    金玉环道:“既然这样,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站了起来,道:“李爷,我一颗真心,一片诚恳,奈何李爷铁石心肠,执迷不悟,当初你我好聚,今夜你我好散,错过今夜,明天碰面,我也只有忍痛硬起心肠”

    头一低,转身出了忠烈祠。

    李玉琪没动,也没说话,他望着那无限美好的身影远去,唇边掠过一阵轻微抽搐,但旋即,他扬眉,挺胸,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金玉环回到了“住处”郝殿臣、韩君实却在灯下相谈,唯独不见她那位亲哥哥金少楼。

    金玉环进堂屋,郝殿臣坐着没动,韩君实站起来说了声:“你来了,四妹。”

    金玉环没说话,默默地坐在她那张椅子上,坐定,她抬跟望向郝殿臣,开口问道:“大哥打算怎么做?”

    郝殿臣道:“四妹跟他谈的情形”

    金玉环道:“大哥别管那么多,只告诉我打算怎么做?”

    郝殿臣道:“四妹,我明白你的心意”

    金玉环道:“大哥,我刚说过,别管那么多。”

    郝殿臣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说,我打算公私交逼,假他们之手除了他。”

    金玉环道:“大哥这何所指?”

    郝殿臣道:“尽快地杀那两个,找出九龙冠的藏处把它弄到手,只要咱们能把这二人一物弄到手,我不信他那条命还能保得住?”

    金玉环道:“那么大哥这私”

    郝殿臣垂下了目光,迟疑了一下之后才道:“四妹下了那高明的一着,有这一着已经够让那褚凤栖痛心的了。”

    金玉环脸红了一红,道:“大哥是打算把这件事透露给她?”

    郝殿臣摇头说道:“目前恐怕不大容易,不过,他自己知道,我相信他今后只有死了对褚凤栖那条心。”

    金玉环扬了扬眉道:“好,就这么办。”

    郝殿臣浓眉一耸,道:“这么说你跟他没谈成?”

    金玉环道:“他名利之心很重,满脑子荣华富贵。”

    韩君实皱眉说道:“他怎么会是这种人,看上去不像”

    金玉环道:“二哥,人不可貌相。”

    韩君实摇摇头:“可惜了。”

    郝殿臣看了看金玉环道:“四妹,你可要多考虑,你知道我的脾气,事一经决定便绝无更改,再说这件事到时也不容更改。”

    金玉环垂下了目光,道:“大哥,我只知道大局为重,公而忘私,这也是当年三位老人家的教诲。”

    “那好!”郝殿臣抬了抬手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去吧。”

    金玉环坐着没动,道:“大哥,我心里始终存着个疑问。”

    郝殿臣道:“什么,四妹?”

    金玉环道:“他怎么知道咱们这趟到这儿来的目的?”

    “对了。”韩君实一点头,一巴掌落在腿上,道:“我心里也老这么嘀咕,这件事只有咱们四个知道,连三位老人家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郝殿臣为人稳得很,他沉吟了一下,道:“以四妹看呢?”

    金玉环道:“我怀疑他是咱们这个圈儿里的人,至少他跟咱们扯得上点儿渊源。”

    “不,不,不。”韩君实大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咱们这个圈里怎么会有这种人,哪一位会教出这种徒弟来?”

    金玉环道:“那可难说,二哥,夫子门下还有那种良莠不齐的呢!”

    郝殿臣道:“四妹没听你二哥说么,这件事连三位老人家都不知道。四妹要是凭这一点怀疑他是咱们这个圈儿里的人”

    “还有,大哥,”金玉环道:“我知道凭这一点不够,而且也太以牵强,可是,大哥,当世之中一眼能看破咱们来历的不多,当世之中比三位老人家教出来的徒弟还强的更少。”

    郝殿臣两眼微睁,一点头道:“嗯,这说法倒近多了,听你这一说我心里也”

    韩君实道:“我不信咱们这个圈儿里会出这种人,杀了我我都不信。”

    郝殿臣像没听见,沉吟着说道:“四妹说得好,夫子门上都良莠不齐,的确,咱们这圈儿里的人不少,几位老人家收的徒弟一多,难免良莠不齐”

    目光一凝,望着金玉环道:“以四妹看该怎么办?”

    金玉环道:“要以我看,我认为该禀知三位老人家一声,让三位老人家知道一下,三位老人家该有主张。”

    郝殿臣点了点头,没说话。

    韩君实道:“大哥真预备这么做?”

    郝殿臣道:“二弟另有什么高见?”

    韩君实道:“那倒不是,只是眼前”

    金玉环道:“那并不冲突,咱们可以一边照计划行事,一边飞报三位老人家,反正咱们不打算留他,现在他执迷不悟,名利熏心把祖宗都忘了,留下来总是个大祸害,将来拿门规处置他也好,假他们之手除他也好,他总是个死。”韩君实没再说话。

    郝殿臣道:“这件事就照四妹的意思办,明天一早我就放一只鸽子回去,时候不早了,二弟跟四妹都歇着去吧。”韩君实站了起来。

    金玉环道:“大哥,他呢?”

    郝殿臣道:“谁?”

    金玉环道:“少楼。”

    郝殿臣道:“他比我跟你二哥早回来了一步,留了句话又出去了”

    金玉环道:“留了句话又出去了?他上哪儿去了?”

    郝殿臣道:“不知道,他没说他有事,一会儿就回来,让咱们别等他。”

    金玉环扬了眉,道:“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韩君实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三弟就是这种性子,改不过来。”

    金玉环两眼一睁道:“我找他去。”她站了起来。

    郝殿臣抬手一拦道:“你知道上哪儿去了?”

    金玉环道:“反正出不了北京城这个圈儿。”

    郝殿臣摇头说道:“我不许,四妹,万一出点差错,那只是他一个,你这一走说不定就是两个。”金玉环檀口一张,要说话。

    郝殿臣紧跟着又是一句:“四妹,大局为重,咱们来了四个,别让事办不成四个都陷在这儿。”

    金玉环脸色变了一变,突然跺了脚:“他活该,等他回来我非跟他吵一架不可。”拧身进了屋。

    郝殿臣没吭气,两眼望着堂屋外的夜色,脸上的神色有点凝重。

    一条颀长人影轻捷无比地掠进了一个广大深沉的院子里,这广大深沉的院子里到处黝黑一片,只有东边面廊下一间精舍里还亮着灯,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十分寂静。

    这颀长人影脚刚沾地,那间灯光外透的精舍里立即传出了一个清朗话声:“哪位朋友屈驾枉顾?”

    那颀长人影当即答道:“您想过有谁这么大胆。”

    精舍里那清朗话声“哦”地一声道:“是你,是嘛,别人谁敢这样进我这王府,进来吧!”

    精舍门很快地开了,灯光一泻而出,当门而立的是荣亲王玉珠,他仍是白天那身装束,院子里站的是李玉琪,他迈步走了过去。

    近前他微一欠身道:“又来吵您了。”

    荣亲王玉珠道:“那你就别来了,我又没派轿接你去。”

    笑着把李玉琪拉了进去,掩上了门,他凝目问道:“你把鲍天怎样了,怎么处置的?”

    李玉琪道:“陶然亭您去过么?”

    荣亲王玉珠道:“去过,怎么?”

    李玉琪道:“那儿有一片沼泽。”

    荣亲王玉珠眉锋一皱,招了招手道:“坐,咱爷儿俩坐下聊。”

    李玉琪坐下了,眼一扫荣亲王那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叠公文,李玉琪故意问道:“灯下夜读,您干什么这么用功?”

    荣亲王玉珠笑道:“心畹整天价唠叨我深夜不睡,怎么,你也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岂不闻展卷有益,活到老学到老。”

    李玉琪道:“您只挂个虚名,又没什么事儿,干么不白天看?”

    荣亲王玉珠笑道:“别的不说,就拿你这位不速之客来说吧,我要是早上了床,岂不被你惊断了好梦?你可知道,晚睡自有晚睡的好处,你听听,四野无声,声唯在树间,这夜色又多美,还有比这时候看书更好的时候么。”

    李玉琪笑笑说道:“您要这么说,我就不敢置辩了”

    “行了,”荣亲王玉珠笑道:“咱爷儿俩别打哈哈别闲扯了,你这么晚到我这儿来,必然有什么要紧事儿,是什么事儿,说吧?”

    李玉琪敛去了笑容,道:“我来禀知您一件事,也来证实一件事。”

    荣亲王“哦”地一声诧异地道:“你来告诉我什么事,又来证实什么事?”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请您先告诉我,您是不是经常到北诲琼华岛去。”

    荣亲王玉珠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平静,摇头说道:“厉害,不是经常,一十月也不过三五回。”

    李玉琪道:“您干什么去了?”

    荣亲王玉珠道:“你既然知道其一,还用问其二么?”

    抬手往书桌上一指,道:“那儿有一叠公文,全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你可以看看去。”

    李玉琪坐着没动,吸了一口气,道:“玉珠叔,您可得小心提防,他们要行刺,一个是您,另一个是您那位未来的东床佳婿。”

    荣亲王玉珠一怔,哦了一声,旋即笑道:“怎么说,他们要刺我?这可真叫大水冲到了龙王庙,就为我一个月三五回到北海去调教那一百个宫廷好手?”

    李玉琪摇头说道:“还有别的理由。”

    荣亲王玉珠道:“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

    李玉琪摇头说道:“没有,您大概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荣亲王玉珠一点头道:“你说着了,老神仙有我这么一个徒弟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老神仙这个徒弟又回到京里来当上了和硕亲王这件事,知道的人更少,我是不愿意让人知道,那对他们没好处,对我也没好处。”

    李玉琪道:“玉珠叔,玉琪要直说-句,我相信老神仙不会愿意让您把他的绝学传给沾个官字的任何一人?”

    荣亲王玉珠道:“信我,玉琪,我教他们的没一招是老神仙的绝学,因为宫里并不知道我是老神仙的传人。”

    李玉琪道:“真的么,玉珠叔?”

    荣亲王玉珠道:“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玉珠叔?”

    李玉琪道:“那倒不是,我也不敢,只是您明智,既然他们不知道您是老神仙的传人,他们便没理由找上您,您以为然否?”

    荣亲王玉珠呆了一呆,道:“也许在他们眼里,德家的人所学不错,在这个圈儿可以称得上高手”

    李玉琪道:“玉珠叔,这件事开始多久了?”

    荣亲王玉珠道:“还不到三个月,怎么?”

    李玉琪道:“我担心再过一个时期他们就会让您拿出老神仙的绝学来,万一我料到了,到那时候您怎么办?”

    荣亲王玉珠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个我从来没想过”

    李玉琪道:“您该防着点儿,我刚说过,他们要不知道您是老神仙的传人的话,便没理由挑上您,您知道,泰齐一身所学不俗,至于他们认为德家人在这个圈子里尤称高手一说,我不敢苟同,事实上打从当年至今,宫廷里不会要外来的好手。”

    荣亲王玉珠没说话。

    李玉琪道:“不能找个借口辞掉么?”

    荣亲王玉珠淡然一笑,摇头说道:“玉琪,坏就坏在辞不掉,甚至我不敢说个不字。”

    李玉琪心头一震:“他们以老人家为胁”

    荣亲王玉珠笑了笑,笑得十分凄凉没说话。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玉珠叔,您要知道,这样下去您事事都要听人家的,而且没个完,没个了,您不能有自己的意思。”

    荣亲王玉珠道:“玉琪,我不比你糊涂。”

    李玉琪道:“玉珠叔,这是谁的主意?”

    荣亲王玉珠道:“大贝勒泰齐的力荐。”

    李玉琪两眼一睁,道:“此人好阴,也够狠毒的。”

    荣亲王玉珠笑笑说道:“你才知道啊,玉琪。”

    李玉琪两眼之中闪过两道慑人的寒芒,没说话。

    荣亲王玉珠目光一凝,道:“玉琪,我可不许你伸手。”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玉珠叔,您打算忍到何时,又打算受到何时?”

    荣亲王玉珠淡然说道:“德家的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人不知道你该知道,再说,万事我不能不为老人家的安危着想。”

    李玉琪道:“您既然这么说,我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您请办您的公事,我告”

    “辞”字未出,他跟荣亲王玉珠两对眼里同闪寒芒,一起转眼向外,荣亲王玉珠道:

    “这又是哪-位?”

    李玉琪道:“不会有第二个玉琪的,您要是放心让玉琪待在这儿,您请从后窗出去照顾大格格去。”

    荣亲王玉珠微微一笑道:“我不放心,我把照顾心畹的差事交给你。”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没说话,闪身扑向后窗,轻捷异常从后窗穿了出去,点尘未惊。

    他出精舍后衡转眼而便到了画廊的北头,一眼瞥见一条颀长人影鹰隼一般地摸向后楼,身法之高,可以算得上罕见,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那人是谁。

    他当即淡然沉喝说道:“阁下,那儿住的是内眷,别乱闯。”

    那人一惊停身,霍然转了过来,是金少楼,他居然没有蒙面,他一见是李玉琪,当即便是一声惊喝道:“是你”李玉琪淡然-笑道:“不错,熟朋友了,是么,金老板?”他-边说话,-边迈步走了过去。

    金少楼站着没动,锐利目光逼视着李玉琪一眨不眨,暗暗说道:“我妹想到你会在这儿。”

    李玉琪道:“其实金老板应该想得到的”他离金少楼-丈停了步。

    金少楼-点头,冷笑说道:“不错,你说对了,我该想得到的,姓李的,你是来送信儿的,还是来卖命的?”

    李玉琪道:“两者都是,我总不能送个信儿就走,是不,金老板?”

    “当然。”金少楼道:“那不但无功,反而会要脑袋,那位荣亲王给了你多少奖赏?”

    李玉琪冷冷-笑道:“重重的一笔,足够一个八口之家吃喝一辈子的,珍珠玛瑙,猫儿眼,外带成叠的金叶子,金老板要不要开开眼界?”

    金少楼冷笑一声道:“不了,留着给你李爷的列祖列宗买纸烧吧。”

    李玉琪眉锋-皱,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金老板顶天立地奇男子,怎么也学起那骂街的泼妇来了,不怕有失身份么?”

    金少楼脸上一红,倏而转白,眉宇间腾起一片煞气,望之怕人,他冷笑说道:“山不转路转,咱们有缘,今后总会常碰面的,今儿晚上我来了,你也在这儿,咱们废话少说,把这儿养的护卫统统叫出来吧,咱们”

    只听一个清朗话声传了过来。

    “小伙子,你错了,我这府里没有一个护卫。”

    夜色里,精舍两扇门大开,灯光外泻,背着手,洒脱异常地缓步走出了荣亲王玉珠。

    金少楼目光一凝,冷然问道:“你是”

    荣亲王玉珠含笑说道:“小伙子,你找的是谁?”

    金少楼为之一怔,道:“你就是荣亲王?”

    李玉琪笑道:“金老板要刺荣亲王爷,如今荣亲王爷当面金老板居然不认识,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金少楼脸色一变,冷笑说道:“那最好不过,我还当他是个脑满肠肥,一脸庸俗衰相的糟老头子呢,原来是个”倏地住口不言。

    荣亲上玉珠含笑说道:“我长得还不赖,是不是,小伙子?”

    金少楼冷哼一声道:“一旦伸腿瞪眼咽了气,好赖都是一具臭皮囊。”

    荣亲王玉珠轻击一掌道:“好话,小伙子这句话发人深省,令人击节叹赏,我听这位李侍卫称呼你金老板,你大概就是那位往日红透了半边天的梨园名生角金少楼,是么?”

    这话连李玉琪都听得一怔,他记得他从没跟他这位玉珠叔提过金少楼兄妹,也没提过那个戏班子。

    金少楼冷笑一声道:“不错,我就是金少楼。”

    荣亲王玉珠道:“我是个地道的戏迷,虽然常在宫里看那些供奉的名角唱戏,可是我总觉得他们的艺术还浅,对金老板你,我是久仰,听说‘伐子都’,‘飞虎山’,‘挑滑车’,‘长坂坡’,都是你金老板的拿手绝活儿,氍毹造诣之深,当今生角之中还没人能比,可惜我一直抽不出工夫到天桥去饱饱眼福”

    金少楼冷冷说道:“今夜你总算见着我了。”

    荣亲王玉珠摇头说道:“那不同,我要看的是”

    金少楼道:“今夜我可以借你这后院唱一出你看看。”

    荣亲王玉珠笑道:“只怕金老板要来个真刀真枪全武行。”

    金少楼道:“你说着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荣亲王玉珠抬手一指李玉琪,笑着说道:“这位李侍卫最讨厌瞧武戏,今夜有他在这儿,只怕金老板这出戏唱不成。”

    金少楼冷笑一声道:“那要试试看。”

    他站着没动,却扬手一柄飞刀直攻荣亲王玉珠咽喉要害,势若奔电。

    李玉琪没防着他有这一手,可是李玉琪身手高绝,应变神速,他抬手一指向着那柄匹练一条,势若奔电的飞刀点了过去,指风过处“当”地一声那柄飞刀斜飞丈余,断成两截落在了地上,李玉琪人随指动,跨一步已到了荣亲王玉珠身前,背着荣亲王道:“王爷莫等闲视之,此辈厉害得很。”

    他这里一搭,荣亲王那里一档,道:“有你在这儿我怕什么,我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儿作壁上观,而且还能笑吟吟地,你信不信?”

    李玉琪还没说话,金少楼又然冷叱说道:“我不信!”

    闪身扑了过去,抖手五指拂向李玉琪胸口要穴,口中并喝道:“狗腿子,鹰爪孙,闪开。”

    李玉琪道:“看看你我谁闪开。”

    他不躲不闪,右掌闪电翻起,直向金少楼腕脉截去,同时左手一指向着金少楼右肋下点了过去。

    金少楼还真怕,沉腕,撤招,侧身“滑步”一气呵成,挥双手凝八成真力攻向李玉琪左半身。

    “好身手。”荣亲王玉珠站在李玉琪身后拍手笑道:“果然是真功夫,绝不同于戏台上的长靠短打,花拳绣腿,我要不喝声大彩,喉咙里痒得难受。”

    李玉琪笑道:“请王爷预备再来一声。”双掌一挺,硬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他稳立没动,金少楼却血气翻腾,脸色发白,踉跄退出好几步去。

    荣亲王玉珠当真又是一声:“好功夫,更好,要按戏台上那一套说,金老板该来个悬空跟头才对,李侍卫,我赏你个领班当当。”

    李玉琪道:“谢王爷恩典”

    话声未落,金少楼人没动,双手猛抖,两柄柳叶飞刀,月光下森芒闪烁,冷意逼人,各划半弧,一左-右射了过来。

    荣亲王玉珠叫道:“天爷,这简直媲美金钱豹的飞叉,满台飞嘛。”

    李玉琪道:“王爷,这不同凡响,虽是两柄飞刀,等于两柄飞钩,威力无伦,无人能破,当者授首。”

    荣亲王玉珠惊叫说道:“无人能破,当者授首,照这么说你我岂不是糟了?”

    李玉琪道:“王爷,我漏说了一句,我能破,碰见我,这两柄飞刀就跟纸剪成的一样,不信您看。”

    他抬双手,各曲中指,对准已然近身的两柄柳叶飞刀弹了过去,只听“当当”两响,两柄柳叶飞刀断成了四截,变成了“四柄”带着四道森冷光华直上夜空。

    李玉琪笑道:“怎么样,王爷?”

    荣亲王玉珠惊叹说道:“这简直是戏法儿嘛,金老板,你这-手不灵,可否再换一套”

    他话还没说完,金少楼一声没吭,腾身拔起,直上夜空。

    李玉琪扬声说道:“慢一点,金老板,带点儿彩回去。”

    他接住一截飞刀托腕一抛,一点寒星一闪而没,只听夜空里金少楼倏发闷哼,划破夜空飞射不见。

    荣亲王玉珠皱了眉,摇了头,道:“玉琪,你这是何必,也嫌太促狭了点儿,十天半月之内你让他怎么坐椅子。”

    李玉琪笑道:“罚他站站不挺好么”

    一语未了,他突然向着后楼方向飞快扫了一眼,回过头来欠身说道:“玉珠叔,时候不早了,我想告辞了。”

    只听后楼方向夜色里传来脆朗一声:“慢一点,玉琪。”

    荣亲王玉珠笑道:“来不及了,阁下,我不管,只要她点头,你走你的。”

    李玉琪皱了眉,后楼方向夜色里袅袅行出了大格格心畹,转眼行进,李玉琪只得强笑相迎。

    “把大格格吵醒了。”大格格心畹还没开口,荣亲王玉珠已然说道:

    “今夜月色不错,你们俩聊聊吧,这儿不是没坐的地方,也别怕她瞧不见你,你瞧不见她,我还有公事未了,不陪你们了。”

    说完了话,他背着手转身走向那灯光外泻的书房。

    李玉琪的眉锋皱深了三分。

    只听大格格心畹道:“别皱眉,玉琪,你要是想走,我不会拦你。”

    李玉琪脸上-阵苦热,大窘,强笑嗫喘说道:“那怎么会,那怎么会”

    大格格心畹道:“既然不会就陪我到亭子里坐坐去。”

    这一招远比李玉琪刚才对付金少楼所施的那几招绝学还高,还厉害。

    李玉琪招架不住没奈何,只得硬起了头皮。

    “我遵命,大格格,也乐于奉陪,其实我该说这是我的荣宠。”

    大格格心畹没理他,转身往水榭旁的朱栏碧瓦八角小亭行去,李玉琪他哪敢不乖乖地跟上去。

    小亭里坐定,人影儿斜斜拖在地上,这荣亲王府的夜色的确宁静而美。

    大格格心畹道:“玉琪,别让这亭里亭外的气氛不调和,行么?”

    李玉琪心头一震,忙道:“大格格,我怎么敢。”

    大格格心畹沉默了一下道:“玉琪,你到京里来这么久了,今儿晚上是我头一回瞻仰你的绝活身手,也是头一回从从容容的跟你说话。”

    李玉琪道:“大格格夸奖,当着玉珠叔跟您,这绝活身手四个字,我不敢当。”

    对于后者,他来个避而不谈。

    大格格心畹微微一笑,忽然问道:“告诉我,玉琪,你很怕泰齐,是么?”

    李玉琪情知这是激,他受了,道:“可以这么说,大格格,您请想,大贝勒权势显赫,操赏罚,掌生杀,内城各府邸没有不怕他的,何况我这个小小的挂名侍卫。”

    大格格心畹浅浅一笑道:“玉琪,你好不厉害,对别人能这么该多好。”这别人二字何指?

    李玉琪心里明白,他淡然说道:“那还得大格格点个头,在大格格没点头之前,我不敢。”

    大格格心畹道:“非得我点头不可么?”

    李玉琪道:“事实如此,这一点大格格该明白。”

    大格格心畹道:“我心里的仇恨不比任何人浅,你信不信?”

    李玉琪道:“大格格,我不敢不信。”

    大格格心畹道:“假如有这么一天,我要食他之肉,寝他之皮。”

    李玉琪道:“而事实上”

    大格格心畹道:“而事实上我现在跟他俪影成双,状颇亲昵,将来还要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是不是?”李玉琪没说话。

    大格格心畹道:“你替我叫屈,是不是?”

    李玉琪一点头道:“这是实情,我不愿瞒人。”

    大格格心畹眨动了一下美目道:“玉琪,告诉我,你为什么替我叫屈?”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彼此间的渊源,也许是因为彼此间这不平凡的交情。”

    大格格心畹道:“没有别的原因了么?”

    李玉琪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大格格心畹道:“是实话?”

    李玉琪道:“是的,大格格。”

    大格格心畹深深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道:“玉琪,你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女儿家,我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敢怎么说,你为什么不敢,怕什么,怕谁?”

    李玉琪心神震颤道:“我不知道大格格这话何指?”

    大格格心畹道:“玉琪,当初我所以牺牲自己,那是为了我爷爷,我爹跟我这个家,本来就是很勉强的,自你来了之后,我更懊悔,也痛苦,可是我是一个弱女子,无能为力,我想求助于你,可是你表现得畏畏缩缩,似乎吝于伸手”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大格格可以打听打听问一问,李玉琪何曾怕过什么怕过谁,我真要这么胆小,这北京城我也就不来了。”

    大格格心畹道:“那你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吝于”

    李玉琪道:“大格格,不是我吝于伸手,而是玉珠叔拉住了我的手,事实上玉珠叔不得不如此,他也得为老人家着想。”

    大格格心畹道:“这么说我只有牺牲到底一条路可走了,是不是,玉琪?”

    李玉琪道:“大格格,我不敢这么说。”

    大格恪心畹道:“你愿不愿意伸手拉我一把?”

    李玉琪道:“彼此而有这种渊源,交情也不平凡,我当然不能坐视大格格做这种重大牺牲,无如”

    大格格心畹道:“无如什么,玉琪?”

    李玉琪道:“大格格知道,老人家在他们手里,泰齐这个人得罪不得。”

    大格格心畹道:“那么,你这话不等于没说么?”

    李玉琪道:“大格格,我心里的悲痛并不下于大格格自己。”

    大格格心畹道:“这么说你是爱莫能助。”

    李玉琪暗暗一横心,一咬牙道:“是的,大格格。”

    大格格心畹脸色变了一变,缓缓说道:“我不怪你,玉琪,我只怪自己命薄,既然我注定了非走牺牲到底这条路不可,那我只有委屈自己走到底了,藉今夜你我这难得的相聚,我要把我的心意告诉你”李玉琪忙道:“大格格”

    大格格心畹凝目问道:“怎么,玉琪?”

    李玉琪道:“夜已经很深了”

    大格格心畹道:“你知道我要告诉你什么吗?”

    李玉琪道:“大格格还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大格恪心畹道:“那你为什么拦我不让我说?”

    李玉琪道:“我怎么会拦大格格,又怎么敢,我只是说”

    大格恪心畹打断了他的话道:“玉琪,你别说,听我说,对你,我陷得越来越深,又难以自持,不克自拔了,你知道么?”

    李玉琪心神震颤,沉默了一下始道:“谢谢大格格,大格格的好意也让我感激”

    大格格心畹道:“我不稀罕这些,我无意让你谢,也不需要你感激,这是我的心意,我敢说,我也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因为这并不是罪,也不是孽,你呢?玉琪,你对我怎么样,敢说么?”

    李玉琪脑中电旋,一横心,扬眉说道:“大格格,人非草本”

    大格格心畹美日一睁,异采乍现,道:“从什么时候,玉琪?”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道:“大格格一定要问,我只有告诉大格格,天桥那天晚上”

    “我也是,玉琪。”大格挤心畹人有点激动,清澈而深邃的美目中也闪漾着-点点儿泪光。

    李玉琪接着说道:“可是大格格的好意我只有心领,我自己这份心意,我只有把它永远地埋在心里,埋在那最深处。”

    “为什么,玉琪?”大格格心畹道:“因为泰齐?”

    “不是,他还不配。”李玉琪摇头说道:“因为我自己。”

    大格格心畹讶然说道:“因为你自己,玉琪,这话”

    李玉琪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瞒大格格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大格格心畹突然笑了,道:“我明白,是那位褚凤栖褚姑娘。”

    李玉琪唇边掠过一阵轻微抽搐,道:“不,大格格,不是她。”

    大格格心畹呆一呆,道:“怎么,不是她?”李玉琪没说话。

    大格格心畹道:“玉琪,你瞒我。”

    “没有,大格格。”李玉琪道:“这是实情,对自己人我从不隐瞒什么,至少我现在不会瞒大格格什么。”

    大格格心畹诧声说道:“我听说褚姑娘对你很好,你对她也不错”

    李玉琪道:“这也是实情。”

    大格格心畹道:“那为什么不是她?”

    李玉琪道:“大格格原谅,这-点我不得不做保留。”

    大格格心畹道:“那么你告诉我她是谁,这总可以吧?”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道:“说起来这个人大格格也知道,那位红透了半边天的名旦角金玉环。”

    大格格心畹失声尖叫:“是她,玉琪,怎么会是她”

    李玉琪道:“她也就是那班飞贼中的一个,端木老人家的传人!”

    大格格心畹道:“这个我知道,我听爹说过,只是,为什么会是她?”

    李玉琪倏然一笑道:“大格格,这还用问么?”

    大格格心畹凝望着他,檀口张了几张才道:“你不会移情转变,喜新厌旧吧?玉琪,你不该是那种人。”李玉琪淡然一笑,没说话。

    大格格心畹道:“玉琪,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玉琪道:“这种事似乎用不着多说。”

    大格格心畹道:“玉琪,你褚姑娘知道么?”

    李玉琪摇头说道:“她还不知道,不过她迟早总会知道的。”

    大格格心畹道:“她一定会很伤心。”

    李玉琪摇头说道:“那难说,也许她会暗自庆幸。”

    大格格心畹诧声说道:“她会暗自庆幸,为什么?”

    李玉琪道:“大格格冰雪聪明,应该用不着我多说。”

    大格格心畹一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是我不信,我绝不信你会是那种人,绝不信你会是让女儿家庆幸没嫁给你的那种人。”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也许日子久后,大格格也会庆幸。”

    “不。”大格格心畹摇头说道:“我只恨自己命薄,永远。”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大格格认识我并没有多久。”

    大格格心畹道:“可是我认识朱伯伯已经二十年了。”

    不错“碧血丹心雪衣玉龙”的衣钵传人还会错?当然不会是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人。

    李玉琪呆了一呆,一时没说上话来。

    大格格心畹接着说道:“从一件事可以看整个的一个人,你要是个在情感方面见异思迁的人,对任何事都可能见异思迁,真要这样的话,朱伯伯岂会派你到这儿来,把一桩秘密重大的使命交付给你么,当初朱伯伯根本就不会收你这个徒弟。”李玉琪仍没说活。

    大格格心畹道:“你不能不承认我说的是理吧,玉琪?”

    李玉琪道:“大格格,世上有很多事,理是一个说法,事又是一个说法。”

    大格格心畹道:“话是不错,我承认你说的是理,可是这件事不能用你这种说法,朱伯伯何许人,他绝不会看错人的,同时他的传人都要肩负重大而神圣的使命,在选择传人之当初,他岂会不十分地小心慎重,不十分地严格?那种严格的程度简直就近乎苛求,千万人之中才能选出一个。”

    大格格心畹口锋一转道:“这里头必然有蹊跷,必然有隐情,是不是,玉琪?”

    李玉琪倏然一笑,道:“大格格,不管怎么说,等眼前诸事了后,我要到端木老人家面前,双膝落地去求亲,这总是必行的事实。”

    大格格心畹道:“不管怎么说,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却狠心弃褚姑娘于不顾,辜负了她那番深情,此中有蹊跷,有隐情,这也是必然的。”

    李玉琪道:“大格格要这么想,我莫可奈何。”

    大格格心畹道:“玉琪,你不肯告诉我?”

    李玉琪道:“大格格何妨等过一段时日之后再说。”

    大格格心畹道:“过一段时日之后?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日子多一点,对一个人也可以多认识一点。”

    大格格心畹道:“不用再说了,我绝不相信你会是那种人,也绝不相信朱伯伯会看错人。”

    李玉琪道:“我得谢谢大格格对我的看重,同时我也觉得有点惭愧,大格格,夜已经很深了”

    大格格心畹道:“怎么,想走了?”

    李玉琪道:“大格格,夜太深了”

    大格格心畹道:“难得跟你聊聊,不能多坐一会儿么?”

    李玉琪缓缓说道:“大格格,事已至今,多谈何益。”

    大格格心畹脸色陡然一变,微微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你走吧。”

    李玉琪站了起来,道:“大格格,我告辞了!”

    大格格心畹颤声叫道:“玉琪”

    李玉琪转身要走,闻唤他停着没动,目光所接触到的,是大格格心畹一双泪光闪动的美目,他心头一震,连忙把目光移了开去。

    大格格心畹缓缓站了起来,道:“玉琪,我送你出去。”

    李玉琪道:“谢谢大格格,夜已良深,大格格还是回去早些歇息吧,我自己走。”

    大格格心畹凄然一笑道:“歇息早晚都没关系,我已经好几夜没好睡了。”

    李玉琪震动了一下道:“那么大格格今夜就该多歇息歇息,我告辞了。”

    长身而起,直上夜空不见。

    大格格心畹抬眼凝望,人怔在小亭里“荣亲王府”后院美景如画,夜来更有一种迷蒙的美,大格格置身于此,这荣亲王府后院显得更美,美得不带人间一丝儿烟火气。

    然而,不知怎地,它却令人有鼻酸之感。

    蓦地里一声轻轻叹道:“心畹?”

    大格格心畹倏然而醒,人没动,轻轻地叫了一声:“爹。”

    身后递来一条手绢儿:“把眼泪擦擦,别让我看着心里难受。”

    大格格心畹震动了一下,皓腕轻抬,接过手绢儿低下了头。

    “心畹。”荣亲王玉珠在她身后说道:“要单论不适合三个字,他跟泰齐没什么两样,记得我对你说过这话。”

    大格格心畹低着头道:“是的,爹,我没忘。”

    荣亲王玉珠道:“那为什么还这么傻,这么痴?”

    大格格心畹微一抬头道:“我也不知道。”

    荣亲王玉珠道:“你知道当年你姑婆”

    大格格心畹道:“她老人家当初未必不知道,那三字不适合。”

    荣亲王玉珠为之一怔,脸上随即浮上一片阴霾道:“去睡吧,心畹。”

    大格格心畹柔顺地应了一声,低着头出亭而去。

    荣亲王玉珠在小亭子里缓缓坐了下去——

本站推荐:狼与兄弟天下第九剑来神祇飞剑问道三寸人间大符篆师白袍总管仙帝归来巅峰赘婿

江湖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独孤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独孤红并收藏江湖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