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小说网 > 宠妃 > 第30章

第30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宠妃最新章节!

    顾倾城又与宋承鄞说了一会儿话,便叫他退下了,自己独自一人侧倚在床榻上,不知在想什么。宋承鄞退到外间,提起笔又将之前写过的字临摹了几十遍。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的时候,天上纷纷扬扬又飘起了大雪。

    柳红柳绿吩咐人将方才准备好的吃食呈上桌,伺候着两人用过晚膳,顾倾城便吩咐柳红将宋承鄞送回去。

    回到住所之后,宋承鄞照例又捧着书本翻看,然而这些往日里读起来通俗易懂的书文,今日看起来却好似忽然变得晦涩难懂了一般,任他如何努力也看不进去一星半点。他索性将书册扔到一旁,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走到窗边推开窗,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漫天的飞雪,任由寒风凛冽吹拂,岿然不动。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伺候的宫女进到屋子里来掌灯的时候,才发现他仍旧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走近了去看,发现他身侧的地面上有两摊水迹,想来是从窗口飘进来的雪花落到地上化开了。宫女忙走上前去将窗户拉关上,“殿下,外边正下着大雪,冷着呢,这窗户啊可不能开着。”宫女一边说着话,伸手去拉他,手碰上他身上的斗篷,简直凉得吓人。

    这可把宫女吓得不轻,赶忙不由分说的弯下腰去将他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宋承鄞来到芳华殿快两个月的时间了,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精心调养,虽然身形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不过脸上总算看起来有些肉了,肤色也变得红润,样貌瞧着竟是有几分像他的父亲。

    宫女颇有些吃力的将宋承鄞抱到了床上,赶忙伸手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随手扔到一旁,再探到他身上多少还有点温热,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还没放心多久,抬头便瞧见他脸色被冻得发白,唇色看起来有些发青,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赶忙捞过一旁的被子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扭头朝门外喊道,“阿禾,快去准备热水给殿下泡一下身子,再让人去熬一碗姜汤过来。”

    一干人等就此忙了起来,准备好热水给宋承鄞泡过身子,又喂他喝了一碗姜汤之后,他的脸色总算恢复正常了。

    直到这会儿,宋承鄞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便是叫伺候的人都下去。

    其余人先行礼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宫女伺候着他睡下,替他掖好被角之后,也退了下去。

    屋内的灯都灭了,清冷的月光透不过厚厚的窗,宋承鄞翻了个身,睡不着,便睁着眼,瞧着屋内物件隐约模糊的轮廓发呆。

    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从前的事。

    他很小的时候就记事了,且记性很好,很多事直到如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才刚刚学走路,身体摇摇晃晃的走不了两步就会摔倒,母亲在身边的时候,便会稳稳的接住他,之后再放开他让他继续走。只是母亲大多数时候都是忙碌的,不能时常陪在他身边,而那些宫女内侍是看着他摔倒,不仅不会将他扶起来,甚至还会在一旁哄笑。

    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会哭个不停,母亲听到了便会跑过来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哄着他,自己也会跟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与他说父皇的事,说他如何英明神武,几度征战从无败绩,说着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他被那些故事所吸引,便不再哭泣,有一天他终于了问出,“母亲,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父皇呢?”

    他问出那句话之后,母亲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就哭了起来,久久不曾停歇。那时的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却再也没有问过如今的问题,而父皇两个字也渐渐在他的脑中淡化,最终完全消失。

    时隔多年,他又另一个人口中得知父皇的英勇事迹,而这个人的身份同样是他的母亲,然而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的亲生母亲每每提到父皇,总是伤心不已,目光复杂得叫他无法形容。然而从顾倾城口中说出有关父皇的事,却永远是轻描淡写的态度,甚至连亡国一事,她都能说得平静淡然,以及那句等时机成熟了会告诉他一切的话,这一切都让他抑制不住的好奇,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曾经经历过什么事。

    宋承鄞一夜没睡,伺候他的人也都没睡好,就是担心他因此染了风寒,直到第二天一早去伺候他起床洗漱的时候,瞧着他脸色不大好,大家几乎都认定他这是染病了,正准备去请御医,却被他拦下了。

    “我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伺候的宫女伸手探过他的额头,温度正常,的确如他所说没什么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手脚麻溜的伺候着他洗漱之后,给他穿上厚厚的冬衣,这才去与顾倾城一道用早膳。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都堆积起来了,将屋外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宋承鄞赶过去的时候,顾倾城方才睡醒,还没起床,柳红柳绿正伺候着她梳洗。他在外间等了许久,却是没等到顾倾城出来,反而被唤了进去。

    宋承鄞进到内间,只见顾倾城仍旧坐在床上,卷着被子,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床中央摆了一张方方正正的黄花梨木桌子,上面摆满了吃食。

    “过来。”顾倾城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将宋承鄞招了过去,让他坐到床边,与他一道用早膳。待他走近后,顾倾城的视线便停在了他脸上。

    宋承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来之前在镜中敲过自己如今的样子,脸色很差,眼窝处有一片淡淡青黑,他担心顾倾城问起的时候,不知如何说道。

    然而顾倾城只是瞧了片刻,却是出乎意料的没过问,挪开视线看向满桌的吃食,伸手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点心到他碗里,淡淡道,“吃吧。”

    宋承鄞暗自松了一口气,谢过她之后,拿起筷子将那块点心夹起来喂到嘴里。

    相顾无言。直到早膳吃得差不多了,顾倾城才忽然开口说道,“我昨日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多想,那些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你如今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学好先生所教授的学识。”

    宋承鄞闻言,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而后才回道,“儿臣知道了。”心中却是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只觉得她会知道他心中所想之事再正常不过,仿佛就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之后的日子里,宋承鄞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偶尔会到芳华殿外去散散心,而陪同的人依旧是柳绿。经过上次的事,他对柳绿的看法改变了不少,虽然两人之间依旧没什么话可说的,但也没了最初的猜忌。期间他曾遇到过几次别的皇子公主,那些他从前只能偷偷在暗处仰望艳羡的人,如今见到他就远远的避开了,或许他们心中依旧对他不屑,然而却都不敢表露出来。

    时间如流水一般,倏然而逝,转眼年关便过去了。

    那时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灯高挂,一派喜庆的氛围,而芳华殿中却是一如往常,就连每个伺候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平平淡淡的,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与皇宫中其他地方一比,显得格格不入的。也就是年三十那天,才稍稍有了点不同,那晚用过晚膳之后,顾倾城吩咐永宁将所有的人都叫到了殿内,密密麻麻的占了大半的空间。

    顾倾城穿了一袭桃红色的对襟襦裙,如墨青丝用一根玉簪挽起,不着脂粉依旧倾国倾城,好些人都瞧得痴了,被旁边的人推攘着才清醒过来,一个个的羞愧低下头去,不过不知是不是由于年关的原因,倒是没见人露出害怕的表情来,顾倾城瞧见了,也不曾发落众人。

    没过一会,便有几个内侍抬着一口紧闭的大箱子进来,直将箱子抬到了众人面前。而这时候,众人脸上才显露出期待的表情来。

    宋承鄞初始的时候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直到后来才明白,那箱子中全是用一个个的锦囊分开装好的数额不一的银钱。又从柳绿口中得知,这是芳华殿多年来的惯例,每到年关,顾倾城不仅会给伺候的人赏下一笔丰厚的银钱,更是允许众人告假出宫去见家中亲人,不过仍然要留下一部分人伺候,是以大家会一早商量好,错开时间告假出宫。

    那一晚,待到所有人都领了赏钱离去之后,殿内只剩下柳红柳绿与永宁三个伺候的人。宋承鄞心中疑惑为何他们没有赏钱,不过不曾问出口。倒是柳红不知怎的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道,“我们三人伺候娘娘多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不曾缺过什么,家中亦无亲眷在世,想买什么的时候,都是直接从账上支钱,是以拿着银子也没什么用。”

    宋承鄞闻言,稍稍有些惊讶,不想这三人竟都是没有亲人的。

    顾倾城接着开口将他唤到身边,从枕下拿出一个天青色印祥云暗纹的荷包递到他手中,“这是你的。”

    宋承鄞伸手接过,却不曾立即打开,小心的收于怀中之后,谢过了顾倾城。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离开了。

    回到住所,洗漱之后摒退了所有伺候的人,他才从怀中掏出那个荷包,拿在手中看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里装了几个花生大小金裸子与银裸子,还有两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打开一看,一张是一百两的银票,一张写了两个字——长安,正是顾倾城的字迹。

    宋承鄞小心的将纸张折叠好放回去,将荷包拉紧之后,想了想,又找出平日里用的荷包,将这个荷包装了进去,于枕下放好,此后夜夜枕着入睡。

    宫中喜庆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正月底才逐渐散去。

    最近几日,宋承鄞瞧着其余的皇子都纷纷去了国子监,便又记起顾倾城之前与他说的事,而他这才刚刚想起,顾倾城便直接行动了。一早用过早膳之后,让柳红给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衫之后,就带着他走上次出宫时的路,先乘轿子,出了宫门换乘马车,往城外行去。

    马车行到大街上的时候,路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小贩的叫卖声与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夹杂在各种问候交谈的话语中,竟也显得很是和谐,仿佛本就该如此一般。

    很明显的,宫外喜庆热闹的气氛,要比宫中持续得更久。

    顾倾城瞧着宋承鄞好几次伸手想去撩开车窗帘子,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觉得有些好笑,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你若是想去,便下去瞧瞧吧。”到底还是个孩子,爱玩爱闹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宫中规矩繁重,便是年关的时候,瞧着装扮得四处喜庆,实则与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底下伺候人更是要比平时机警两分,因为在这种时候犯了错误,所受的责罚要更加严重。

    宋承鄞闻言,顿时喜不自胜,小声说了句“儿臣谢过母妃”之后,便伸手将帘子撩开一个角钻了出去。

    赶车人听到了顾倾城之前的话,瞧着宋承鄞出来,便将马车停下,柳绿也跟着出来,先下去再将宋承鄞接着,抱到了地上。

    街上人来人往,马车停放有些不便,顾倾城索性让人将车赶到最近的酒家,嘱咐过柳绿等会儿直接到此处来找人之后,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又戴上面巾,这才由柳红扶着下了马车,步入店内。店小二刚迎上来还没来得及问候,柳红便直接道,“一间上等雅间。”

    其实二人才步入店内,店小二一瞧二人穿着,就知道是不差钱的主儿,这会儿闻言,更是印证心中猜测,笑得合不拢嘴,恭敬道,“二位贵客楼上请。”说罢,先行一步在前边引路。

    顾倾城与柳绿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期间遇上两拨往下走的客人,好在楼梯够宽敞,二人只需要原地驻足稍微避让一下。几位都是男客,错身而过的时候,有两人忍不住好奇的扫了顾倾城一眼。

    晋朝民风开放,闺中女子到街上游玩是很常见的事,不过很少有人会戴着面巾,是以那两位客人才有些好奇。

    其中一人扭头去看的时候,恰好与顾倾城的视线对上,当即愣在了原地。虽然有面巾遮着瞧不见真容,然而眉目却是露在外面的,那人只觉得那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仿佛能将人魂儿给勾了去。直到顾倾城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那人依旧呆呆的立在原地。随行的人好似想说些什么,回头一看人却不在身后,举目望去便瞧见那人呆立在楼梯上,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问道,“看什么呢?”

    那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忙摆手道,“没什么,一时想起一件事。”他怎么好意思与朋友说是看一个女子的眼睛看得入了神,这要是让朋友知道了,定然会很快传进母亲耳中,母亲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忙着他的婚事,四处相看待字闺中的女子,要是知道了这事,怕是得想尽办法打听方才那女子的来历。男子这般想着,与朋友一道步出了酒家,又忍不住回头朝楼上看了几眼,心下不知怎么的竟然生出几分失落来。

    他怎么也想到,原以为只是偶遇的人,没过多久竟是又遇见了,且还是在那般情况之下。

    ——

    店小二照着柳红的要求将两人带到了临窗的雅间,柳红要了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外加几样素食点心,店小二记下之后便退了出去,很快便又将东西送了上来。

    柳红先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之后才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顾倾城手中。

    顾倾城取下了面巾放在一旁,一张素净的脸竟是比肩上顺滑柔亮的雪白狐狸皮毛还要白上几分。柳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很快就瞧见了在人群中穿行的柳绿与宋承鄞。

    因为担心被熙攘的人群冲散,柳绿始终牵着宋承鄞的手,而另一个车夫亦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两人身后。柳红从楼上瞧着他们从画糖人的摊子走到卖糖葫芦的摊子前,不知宋承鄞扭头去与柳绿说了什么,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便向小贩买了六窜糖葫芦,自己咬着一串,递了一串给柳绿,也往车夫手中塞了一串,余下的三窜让小贩给包好了,再交到车夫手中,瞧着应该是要带回来的。

    随行的两个车夫其实都是宫中的侍卫装扮的,平日里都是很严肃的人,这会儿拿着一串小孩子最喜欢的糖葫芦,瞧着颇为搞笑。

    柳红忍不住笑了出来,扭头去看顾倾城,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她一边笑着,继续关注柳绿一行人。此后他们又光顾了许多摊子,凡是买了的东西,必然是六份,最后他们的身影从视线范围内离开时,柳红瞧着车夫手中已经抱了很大一堆了。

    “关上窗吧。”顾倾城吩咐道,将手中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放回桌上,“你去让店家准备一桌菜饭,亲自瞧着厨子做好了,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柳红得了吩咐,先关了窗户,之后才出了雅间去寻店家安排吃食。

    两人都不曾注意到窗外有人仰头看向这边。

    ——

    柳绿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午膳的时间。

    店小二将方才做好的吃食呈上来之后,退出了雅间,拉上门之后,伸手擦了一把虚汗。心中猜测这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他们这聚福楼在京城开了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全程守着厨子做吃食的客人呢。他这般想着,下了楼进到厨房里,方才做菜的厨子便过来将他拉到一旁说话,问的问题,正是他方才猜想的事儿。

    两人凑到一块儿交谈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被恰好有事进来吩咐得掌柜给抓了个正着,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人心中暗道倒霉,面上却赔着笑脸,各自忙碌起来。

    楼上,顾倾城一行人用过了午膳之后,便结了账离开了。

    马车一路驶出城门,往郊外走去,直到暮色降临之后,才在沿途的驿站停下,简单用过晚膳之后,顺道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再度出发。

    这般走走停停,花费了两天三夜的时间,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赶到了目的地。

    此地名为源县,距离京城有上百里之遥,晋国境内,以一条横贯国土的恒河分开南北方,国都在北方,而源县有着整个北方最为最为闻名的两座书院——白鹿书院与盛霖书院。

    每三年一届的科举,三甲基本上都是出自于这两座书院。

    顾倾城之所以会带着宋承鄞来到这里,便是冲着这两座书院来的。她不知道宋承鄞凭着自己的本事能不能进得去其中之一,但总是要先试一试,若是不行了再想对策。

    因为到达源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行人便先行在县上的住下了,第二天一早简单用过早膳之后,才去了书院。

    先去的是离住处较近的盛霖书院。刚过完年不久,书院学子纷纷从家中返回,这一路上,他们都遇见好几拨学子了,竟然没有一个是乘坐马车或是轿子的,都是步行赶往书院,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书童。

    顾倾城见状,微微蹙眉,只觉得她果然是在宫中待得太久,散漫惯了,不曾想到宫外,特别是久负盛名的书院可能有自己的规矩,不曾早早打听好。

    这般想着,唤了车夫去向沿途遇上的学子询问缘由。隔着马车,顾倾城清楚的听见对方不屑的轻哼声,用一种颇为鄙视的语气回道,“又是一个慕名而来的商户人家,妄想通过科举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却连书院规矩都不先打听打听。”如此噼里啪啦说教了半天,才说到正题,原来书院为了不叫学子一心只读圣贤书而忽略了别的,索性定下规矩,凡是求学的学子,无论归来还是离去,都须得步行走完这段路。

    两座书院所在的地方,都得经过这一条路,是以这也成为了两座书院学子共同遵守的规矩之一。

    柳绿悄悄撩开车窗帘子去看车夫的反应,寻常人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变化,她却知道对方这是给气得不行,他是习武之人,时常觉得这些书生酸得不行。

    柳绿捂嘴偷笑,外边车夫绷着一张脸准备向书生道谢,谁知后方忽然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所过之处扬起一阵灰尘,而后毫无预兆的停在了旁边。马车停稳之后,只见一个年轻公子从车内探身出来,对着书生道,“赖光耀,你又在这里酸了?要不要少爷我载你一程啊?”

    书生赖光耀:“……”

    车夫听得这话,这才觉得解气了不少,意味深长的瞥了书生一眼,负手道谢之后,手撑着翻身跃上马车。因为知道顾倾城将方才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便也没再多嘴禀告。

    那位年轻公子讽刺完了书生,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顾倾城他们的马车,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道,“你们不是源县本地人吧,赖光耀方才是不是与你们说了书院的规矩?可别听他的,虽说的确有这么一条规矩,但凡事总有例外,可他们这些穷人啊,最是爱把这当一回事儿来看。”

    名为赖光耀的书生气得不行,一手指着年轻公子,“陆不凡,你别欺人太甚!”

    马车内,顾倾城听得这一番话,面上表情不见什么变化,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转头看向宋承鄞,后者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坐正了身子,一副任凭吩咐的样子。

    顾倾城见状,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下去吧,规矩之所以定下,总是要人遵守的。”说罢,亲手替他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宋承鄞点了点头,顺着车夫撩开的帘子一角钻了出去,又扶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年轻公子,也没与他搭话,自己往前慢慢走着。

    年轻公子在这片地界上也算得上是一霸了,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无视,被气得不行,倒是书生赖光耀见宋承鄞这般作为,便对他升起了好感,连带着对他身边的人也有了好感,立马负手朝车夫赔不是。车夫沉默着点了头,又翻身坐回马车上。

    书生赖光耀便自来熟的与宋承鄞说起了盛霖书院的种种。

    年轻公子在一旁看了,只觉得愤怒不已,放出狠话,“你想去盛霖书院是吧,本公子告诉你,别做梦了!”说罢,反身回到车内,车夫手中鞭子一甩,扬长而去。

    宋承鄞对此浑不在意,反观赖光耀,竟是面露担忧之色。这大约就是身份的差距决定彼此的顾虑。宋承鄞身为皇子,虽然与其他皇子有着差距,但也不是赖光耀一介穷苦平民能比的。

    “陆不凡是书院山长的孙子……”赖光耀担忧道。

    宋承鄞闻言,看了他一眼,冷静道,“没事,他只是山长的孙子,而不是山长。”

    赖光耀被他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担忧之色消散了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像你这样宽心些也好,实在不行,还有白鹿书院可以去,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何愁进不了书院。”

    宋承鄞点点头,两人就这般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着。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进心中。

    而顾倾城坐在马车中,慢悠悠的跟在两人身后。

    期间赖光耀颇有些好奇的扭头看了一眼,凑到宋承鄞耳边悄声问道,“这马车之中是何许人也?”

    “是我母……母亲,以及她身边伺候的两位姐姐。”他差点脱口而出“母妃”这个称呼,稍作停顿之后硬生生的改口。

    赖光耀也是个大条的人,不曾察觉到什么不对,闻言点点头,继续疑惑道,“我以前瞧见别人家少爷都是由家中父兄或是仆人陪同而来,怎么你家却是伯母亲自前来?”

    宋承鄞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父亲他近来比较忙。”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赖光耀表示理解,不再继续发问。

    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才遥遥看见盛霖书院的大门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赖光耀一扫之前的疲惫,兴致勃勃的与宋承鄞说道起来,“看见没,盛霖书院的牌匾,乃是先帝在世时亲自写下的!整个晋国仅此一份,就连白鹿书院都没有,山长可宝贝它了,每天都要亲自监督下人将之擦拭一遍,大家私底下纷纷说他对自家孩子都没这么关心!”

    宋承鄞点点头,心中却是想起了顾倾城,她最为推崇的便是先帝的字,为此特意去寻了先帝遗留下来的墨宝,让他照着临摹。

    很快走到书院大门前,远远的便看见之前遇到过的陆不凡正堵在大门前。

    赖光耀见状,忍不住又担心起来,宋承鄞却依旧一脸淡然。两人准备越过陆不凡,却见后者迈步过来,又堵在了他们面前。

    赖光耀咬牙道,“陆不凡,你这样堵在这儿是个什么意思!”

    陆不凡冷笑道,“赖光耀你滚开,本少爷今儿个就要让这小子知道为人最基本的礼貌问题,他若是不给本少爷赔礼道歉,就别想踏进盛霖书院半步!”

    赖光耀气的不行,“你……”

    陆不凡一把将他推开,一步跨到宋承鄞面前,“小子,说吧,你人不认错?”

    宋承鄞抬头看他,“我何错之有?”

    陆不凡冷笑,“行,本少爷就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他说到做到,几次阻了宋承鄞前进的道路。

    顾倾城看不下去了,吩咐车夫过去。

    车夫本是御前侍卫,就是十个陆不凡也不在话下,几步走过去,二话不说伸手拦在了陆不凡前方,像他之前为难宋承鄞一样,这一会轮到他寸步难行。

    宋承鄞顺利越过陆不凡,与赖光耀一同步入书院大门,却不想竟是被守门的人拦住了。

    “这位公子,非书院学子,还请止步!”其中一人说道,话听起来挺在理,态度却不是那么回事,傲慢的很。

    赖光耀没想到陆不凡竟是这般无耻,居然事先嘱咐过守门之人。“这……”他扭头去看宋承鄞,只见对方也蹙着眉,一脸不愉。

    陆不凡嚣张的笑声从后方传来,“小子,你家的车夫拦得住本公子,可拦不住这书院众多守卫,你还是乖乖跟本公子赔礼道歉吧!”

    宋承鄞是绝不会为这莫须有的事向人赔礼道歉的,正想转身去问顾倾城该怎么办,便见得马车帘子被撩起,顾倾城披着一袭雪白狐裘披风,戴着面巾,由柳红扶着下了马车,一步步走来。

    “走吧,去白鹿书院。”她的语气淡淡的,神色亦是如此。

    赖光耀瞧见她这番打扮,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般穿着与作态,显然不可能是伺候人的丫鬟,那就是一定是宋承鄞说过的母亲,而他之前与宋承鄞提起这人的时候还尊称了一声伯母,此刻见了,却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隔着面巾看不清真实容貌,但也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且还梳着闺中女子的发式!

    宋承鄞大约也瞧出了他的疑惑,却没有解释,朝着他摇了摇头,便转身走到顾倾城身边,又回过头来对他道,“你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去白鹿书院寻我,我名宋承。”

    宋承鄞话音才落下,便又听得另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位小兄弟是要去白鹿书院吗,与我一道同行如何?”

    众人闻声,纷纷看去,只见一名样貌英俊的少年倚在大路上停着的一辆马车旁,满面笑容。

    接着赖光耀与陆不凡的声音先后响起。

    “竟是楚兄!”

    “楚临风!”

    那边,楚临风负手,笑道,“赖兄,陆兄,好久不见了啊!”

    赖光耀笑着回礼,陆不凡咬牙切齿。

    顾倾城径直回到马车内,宋承鄞则是行至少年身旁,客气道,“烦请楚公子带路。”

    楚临风笑道,“我也只是顺路而已。”说罢,便领着宋承鄞转入了另一条路上,期间装作不经意似的回过头去看了顾倾城乘坐的马车,心中惊喜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别月余,他竟是又在此处遇上了那个女子,心中好奇她与宋承鄞的关系,却不曾冒然问出。

    白鹿书院位于半山之上,从直通盛霖书院的大门拐过弯之后的道路,就显得有些崎岖了,且最后是一条颇为险峻的山路。

    马车行到山脚下,便不能再前行了,顾倾城索性下了马车,让柳红柳绿扶着,跟在后方慢慢行走。

    楚临风一路上与宋承鄞谈及书院之中的各种规矩与趣事,却始终不提顾倾城的身份,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顾倾城在后面听着他们谈笑风生,偶尔也会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谁也不曾想到,意外会突然而至。

    这一条上坡路,再走几十步便是一个转弯处,一行人慢慢走着,忽然听得上方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得一辆马车忽然从转角处冒出来,朝着下方疾驰而来。

    随行两名侍卫只跟了一人过来,见状一边喊了一声小心,想也不想的便先伸手拉过顾倾城,往旁边不甚明显的凹陷处推去,接着再如法炮制,又拉了宋承鄞,接着是柳红柳绿,才堪堪将人都推开,马车已经行至了身前,山路太窄,之前的几人已经占了唯一的凹陷处,侍卫根本无从躲避,胳膊被马车车厢撞上,当即发出一声令人心寒的响声,他自己清楚,这是骨头断了。

    马车越过他们一行人,不受控制的直接奔下了山崖。

    侍卫心想着好在主子平安无事,然而回过头去却见得紧闭着眼睛歪倒在内,头磕在一块尖锐的岩石上,血流如注。

    饶是侍卫平日里再镇定,此刻也被吓得愣了神,而摔得七荤八素的柳红柳绿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亦是吓的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着急喊道,“主子,主子……”一边喊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搂过她的身子,查看了她的伤口,发现是头上被磕了一道口子,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快,快去带个大夫过来,快!”柳红吼道,一边小心翼翼的掏出丝巾轻轻擦拭顾倾城脸上的血迹,因为害怕,手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侍卫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应下,也顾不得隐藏身份,以一种常人所无法想象的速度奔向山下。

    宋承鄞什么忙也帮不上,呆呆的守在旁边,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片刻之后,有人自山上而来,走在最前面那瞧见这边的情况,喊道,“那边可是有人受伤了?我们这里有大夫!”

    几人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我家主子受伤了,快来人,快!”

    那个喊话的年轻人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受伤了,先行赶了过来,“让开让开,我祖父马上过来了!”一边喊着,顺便扫了一眼受伤之人,这一眼便呆住了,“怎么是你们……”他呐呐道,只是声音极小,几不可闻。

    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倾城一行人几日前在京城聚福楼的楼内有过一面之缘,与顾倾城视线对上之后看得呆了去的那位客人。

    然而更为巧合的事还在后面,待这位年轻公子口中的祖父走近后,柳红抬头一看,惊讶出声,“李太医!”

    来人正是李太医,听闻有人道出自己的身份,仔细瞧了一眼,才认出是柳红,联想到方才听到的话,对于猜想着受伤之人的身份生出了不妙的感觉,往她怀中看去,竟是真的印证了他的猜测,受伤的人真就是顾淑妃。

    再顾不得问什么,忙俯身去查看顾倾城的情况。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宠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夙夜笙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夙夜笙歌并收藏宠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