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状元拽到宝最新章节!

    司徒剑沧教阮罂短期内可学会的取巧功夫,不打根基,直接使剑舞刀掷匕首,反正她不是要去江湖争什么,而是学来保护自己。

    阳光映黄了芒草,阮罂看着师父轮番示范刀、剑术,林间刀光剑影,穿刺藏闪,落叶片片,漫天飞舞,舞在司徒剑沧周身,看得她意乱心慌。

    着白衫的司徒剑沧,一使剑,扬起了眩目的剑花。他示范,并解释:“剑法的协调性,要以身法为主。身法的动力操控于步法”

    阮罂看他步法敏捷,轻快飘洒,刚柔并济。收剑放剑俐落流畅,优美矫健。她赞叹,这美极的画面,真像在梦境里。

    “步法不稳,身法则乱,剑法则窜。”他低身,一回旋,剑气到处,芒草低头。“记住,要做到瞳催身,身催剑,剑随身。”说完,收剑,交给阮罂。“你试试。”

    阮罂握住剑,照着练一遍,才一出剑,就被制止。

    “不对。”握住她的手,指导她出剑的势子,他在她耳边交代;“记住,出剑是目的,收剑是手段。先收剑,别急着出剑,剑收的优劣,决定了出剑的好坏。必须做到收剑藏锋,出剑漏锋”她赶紧收剑,他又说:“错了,收剑时要将剑锋藏深,出剑才能出其不意,呼吸别乱。”

    阮罂悟性高,只看一遍,便记住了大略的步法。司徒剑沧指导完,叫她自己练,他就坐在一旁,摊开书看。

    阮罂练着练着,开始分心,三不五时,偷瞧他。

    “呼吸乱了。”他头也没抬。“眼睛不要乱瞄。”

    嘿,她笑。莫非师父头上长眼睛?“师父,你在看什么书?很好看吗?这么起劲?”

    司徒剑沧冷冷回她:“我最讨厌笨蛋,只有笨蛋才会边练剑边问蠢问题。”

    阮罂吓得马上收心,乖乖练剑。不敢惹他生气,他说过喔,随时会变卦不帮她的。

    不久,她就练得汗流浃背了,专心到没发现师父三不五时瞥来的目光。

    他叫阮罂别分心,自己却分了心。穿紫衫的阮罂,日光中使劲挥剑,长长黑发如绢飘散,紫色裙襬飞荡,漫过了芒草。那画面绮丽梦幻,害他心神不宁。不过,当阮罂面转向他,他便低头,装看书。不让她发现他的注目,心被这丫头扰乱。

    自从拜了司徒剑沧做师父,为了西域大计,阮曲百忍成刚,委屈求全。在娘亲面前,努力装乖,好取得信任,便宜行事。

    但凡女子们从小都要学描花刺绣、纺纱织布、裁衣缝纫等活计。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不读诗书没什么,不懂女红却不可饶恕,身为阮府的千金小姐,怎可以不会女红?将来嫁去高家,丢脸哪!这女红,每每就是阮夫人强逼女儿的功课。以前老是逃避学女红,嘿,这两年来,阮罂突飞猛进,就为着让母亲放心,不要再紧盯着她。

    瞧,瞧哪!

    阮夫人跟高夫人窝在房间的窗户前,偷望亭子里的阮罂跟高飞扬。

    “你看,阮罂刺绣的样子多美啊!”“呦,这丫头将来一定是好媳妇。”高夫人赞赏,等不及要将阮罂娶进高家。

    可不是吗?

    那坐在亭里的阮罂,如今出落得益发标致了。静静刺绣,神态矜持端庄、体现着“静专”两字。原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显得清雅卓丽。在她身旁的高飞扬,时而扬眉,时而按住胸口,时而仰头叹,想必是震惊于阮罂的刺绣神技。两位夫人满意极了,阮罂跟飞扬,绝配啊!

    “我就知道阮罂好,还上香问过祖宗,连他们都喜欢阮罂。”高夫人心花怒放,阮夫人得意洋洋。

    “不是我爱夸自己的女儿,”她拿出阮罂的作品,荷包、香包、钱囊等等,秀给高夫人看。“瞧,针脚均匀,填色准确,其精细就算称她是本城女红状元也不为过啊。”

    “是啊是啊,妹子真会教女儿啊。”

    “哈哈哈,咱看也看够了,走,喝茶去吧。”两位夫人笑咪咪地离开了。

    亭里,看她们走远了,阮罂马上扔了绣布。“走,出门了。”她急着去找师父。

    斑飞扬捡起绣布检视,批评道:“这个针脚收太紧。你要多练习,不然早晚会穿帮。”

    “那个你做好了吗?”

    “喔。”高飞扬从袖内抽出一块锦帕,上头绣着鸳鸯戏水。“拿去。”

    阮罂收下,这样,明儿个娘要是问起,她就能交差了。

    原来,方才两位夫人赞美的,那针脚均匀,填色准确,其精细就算称是本城女红状元也不为过的,是出自高飞扬的一双巧手哪!假以时日,两位夫人要是知道真相,不知还会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得意哩!

    斑飞扬常来找阮罂出去,他是阮罂上山找师父的挡箭牌;而阮罂则是高飞扬出去跟王壮虎约会的障眼法。两家伙可说是互相利用,天衣无缝,各得其利。

    每次出门,高飞扬跟王壮祸头了,阮罂就去山里找师父。到黄昏,高飞扬送阮罂回家,就这么着,大人欢快放心,孩子们高兴如意。

    看吧,为了得到喜欢的,费心思,拐大弯,去达到目的。为达目的,阮罂这厢对师父可说是永远笑盈盈地,毕竟师父是她通往梦想国土的唯一路径,师父教她好多事哩!

    今儿个,到了教阮罂赚钱的时候了。司徒剑沧告诉她,先有本钱,才能开始赚钱。只要阮罂有五百文钱,就有办法教她在五年内将五百文变成五万银,有了五万银,去西域的花费就够了。

    阮罂没有五百文钱,若跟母亲要,她会起疑。

    阮罂思量道:“我一个月零用只有五文钱,那要多久才有五百文钱?”悲哀啊,虽然是阮家千金,但是娘认定节俭是美德,只给阮罂少少的零用。

    “八年又三个多月。”司徒剑沧答道,他在宣纸上,描着新设计的兵器图腾。

    阮罂替他磨墨。“我现在十五岁,那等我有五百文钱是几岁?”

    “二十三岁又数个月。”

    阮罂眨眨眼,了解。“我二十三岁有五百文钱做本,再加上五年赚钱的时间,才会有五万银,那时我几岁?”

    “你没脑子吗?自己算。”司徒剑沧冷冷道。

    看吧,真讨厌,这就骂人。师父就这样,很刻薄,可,她还是笑咪咪地,不生气,不生气,师父是她通往梦想国土的唯一路径!每次师父惹恼她,阮罂就将这句话默念一遍。

    她伸出指头算了算。“是二十八?”

    “是。”

    “二十八岁才能去?”

    “能让你二十八岁去西域已经很快了。”说得很骄傲哩。

    “我知道更快的办法。”阮罂伸出手。“借我五百文钱。”

    “为什么要借你?”

    “徒儿有困难,基于师徒之情,师父该帮,这才是好师父。”这跟师父学的,师父很会分析道理,她也学会分析道理。不管有什么要求,都要讲得很有道理,才能说服别人认同你的道理,就算是个歪理,也要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很像回事,唬得别人一楞一楞地,顺着你的理走,误以为歪理是真理。以前阮罂很冲动,现在,她跟师父相处久了,开始会花心思去说服别人了。

    简单来说,阮罂变了,变得狡猾。这是好事,将来去西域她要是碰上问题,会冷静聪明地解决,而不是莽撞冲动地把事搞砸。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冲动,这两年来司徒剑沧硬是改掉她这个毛病。

    听完徒儿的妙论,司徒剑沧点点头。

    “讲得好。”

    “答应借我了?”

    “我问你,做徒弟的该不该听师父的话?”他头也没抬,手也没停,还画着繁复的图样。

    “该。”师父有两个脑子是不?阮罂常这么怀疑,他老是边应付她、边画这么复杂的东西。

    “师父要你别去西域,行不行?”

    “不行。”

    “那么你有没有听师父的话?”

    “没有。”

    “你不听师父的话,就不是好徒儿。你不是好徒儿,为什么我要当好师父?”

    “”阮罂看着师父,答不上。

    “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她无力反驳。

    “好,既然情势如此,你就接受二十八岁才去西域的命运。”

    命运之神,何等残酷?教阮罂无力抵抗,只得低头。

    司徒剑沧气定神闲地继续绘着图,阮罂焦头烂额地,努力想对策,怎么让师父肯借钱?

    “你喜不喜欢布?”

    “怎么?”

    “我家开布行,我拿布跟你换钱。”

    可造之材,说服不成,来谈交易了。司徒剑沧微笑,这丫头越来越聪明,是他教出来的。呵,很有成就感。

    他搁下笔,转头,笑问:“师父要布干么?”

    “布可以做衣服,我家的布,品质保证,全京城的人,一半以上都来我家买布。师父可以有很多新衣穿,多棒啊。”

    看他啜了口香茗,像在考虑了,阮罂更卖力地说:“我们阮家布行是织染署公认所有布行中,颜色染最好,供色最齐全的。红有银红、水红、猩红、绛红、绛紫。黄也细分了鹅黄、菊黄、杏黄、金黄、土黄、茶褐等六。”

    “唔。”司徒剑沧颇为肯定地点点头。

    大受鼓舞,阮罂更起劲道:“不只红黄两色,连青和蓝色也细分有蛋青、天青、翠蓝、宝蓝、赤青、藏青。绿有葫绿、豆绿、叶绿、果绿、墨绿”

    “阮罂”司徒剑沧打断她的话,问:“师父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吗?”

    阮罂怔住。“没有。”师父只穿白的。

    “这就对了。”简单几句就毁了她的“色”诱计。

    “可是,我们也有漂染的白色,你还是可以拿去做衣服,添些新衣啊。”

    “师父的衣服是不是都同个样式?”

    “是。”

    “可见得,你师父不热衷买衣服,对我来说,衣服五件就够了,为什么要花五百文去换我不需要的?再说,拿了布,还得花钱找人裁衣服,加起来就不只五百文,对不需要的,要一而再再而三花费,是不是很蠢呢?”

    他笑咪咪、笑咪咪,笑得阮罂气呼呼、气呼呼。“是不是啊?阮罂?你说是不是啊?”慢吞吞重复问,非要她承认失败。

    “是啊”马的咧咧哩!阮罂瞪师父,就像瞪个棘手的麻烦人物。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常骂粗话,有时,碰上很挫折的事,唯有骂粗话能发泄。

    司徒剑沧朝窗外望一眼。“唉,再说下去,天都黑了。别浪费时间,去练剑”

    “等一下。”

    “嗯?”

    “师父,你吃的东西简单,用的东西很少换,平时没娱乐活动,没朋友所以也不常出游,你几乎不花钱,师父,你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啊。”对个欲望极低的人,怎么谈交易嘛!

    “是啊。”她倒是观察得很仔细。

    “那我怎么跟你谈条件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阮罂没有下手之处。

    “所以交易不成功啊。”

    “钱是死物,感情是活的,你对我总有感情吧?”她动之以情。

    “我对你的感情不会超过五百文,就好像你对我的感情不会超越你想去西域的程度。”他麻木不仁。

    被狠!阮罂阴着脸,马的咧啊咧。

    司徒剑沧撇了笔,起身,取下墙上配剑“走吧,把上次那套剑法练一遍给我看。”

    “师父,你有洁癖,你很爱干净。”她还不放弃。

    “对。”

    “借我钱,我每次来就帮你打扫屋子。还有,我家库房有一种神奇葯水,可清除任何沾到布料的污渍。师父这么爱干净,衣服都白的,想不想让它永远那么白?白到发亮呢?很快就春天,到了春天山里湿气重,白衣容易变黄,有了阮家神奇葯水,衣服再也不怕变黄。啊,好棒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啊?”

    对,他心动了。她是对症下葯了。司徒剑沧打开桌上放着的铁盒,倒出里面的铜钱,数了数,看着阮罂。“师父只有四百一十五文钱。”

    嗄?傻眼,阮罂呵呵笑,眼角抽搐。原来,她这怪师父,很有本事但是很穷。唉,有总比没有好。“没关系,借我。快,教我赚到五万银。”

    “好吧,这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就拿这些当本。明天起,教你怎么投资。”

    “这我就想不通了。”阮罂纳闷。

    “哪想不通?”

    “照你说的方法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赚呢?买大房子住好吃好穿更好呢?要让自己过这种穷日子。”

    “这种日子,我觉得挺好。”阮罂不明白,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是过眼云烟。他命里已注定好,没享用这些东西的福气,所以从不追求,也没那个必要。

    “这种日子跟城里人们过的日子差远了,你大概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她家餐餐大鱼大肉,哪像师父永远清粥小菜?睡的是铺棉的床,又软又暖。哪像师父是硬木板床,被子又单薄。

    “跟师父以前的日子比,这样很好了。”

    这算好?阮罂哈哈笑。“难道师父以前很惨吗?对啊,你从没跟徒儿说你的事,你以前住哪?谁教你武功的啊?师父的爹娘呢?”

    “练剑了。”他面色一沈,撇下阮罂,走出草屋。

    阮罂忙跟出去。停在屋顶的“苍”看见他们,振翅,叫一声,飞上来,在他们身后跟着。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摇曳的芒草间。看着师父背影,阮罂觉得那背影像在生气,隐约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惹得师父不高兴。她心上忐忑,师父不高兴,她就紧张。因为,师父是她实现西域大计的唯一路径,惹阿花阿狗阿猫都行,就师父惹不得。

    阮罂追上去,跟师父走在一起。她偏着脸,讨好地,笑看着师父。“师父师父啊,你知道吗?我啊,我最喜欢师父了”够恶,但好话人人爱听嘛,除了司徒剑沧。

    “当然喜欢,因为你想去西域。”他冷冰冰回道。

    阮罂脸红,硬着头皮反驳:“不是因为你帮我去西域我才喜欢你,平时我对你很好啊,如果不喜欢怎么还会对你好?”

    “当然对我好,怕我变卦,不帮了。”

    他的话一针见血,戳得她心流血,呜呜。

    这么直接,害她无地自容,脸颊热烫。死不承认啊,阮罂昧着良心还在硬拗:“就算不去西域,徒儿还是最喜欢你。”是吗?不确定。唉,管他,说好话就对了。怎么可以让师父看穿她的心机?

    司徒剑沧却是个明白人,睐她一眼,冷笑。“别像那些大人,净说浑话。”他最痛恶的,就是这种虚伪的表情。他以前看太多了,现在,在阮罂面上也看见了,不明所以的,这次,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还生气。那心情,就好像看见喜欢的白衫弄脏了。

    司徒剑沧冷厉的口吻,刺伤阮罂。她脸色骤变,因为心虚,声音大起来。“真的,我是真心的啦!”

    “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

    “你不信?”

    不信。竟以为几句好话,就能将他安抚得服服贴贴,任她摆布?摆几个虚伪笑脸,就妄想收买他的心?未免把他想得太肤浅。

    当初,他父亲在朝当官,多少人千方百计想与司徒家交好。待父亲被奸人陷害,家道沦落,那些平日涎着脸讨好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就怕受牵连。看尽那些小人嘴脸,司徒剑沧的心肠已淬炼得如同照妖镜般,将世情看得太彻底。也许他太自作聪明,过分自以为是,但这么做不会令他快乐,质疑别人的感情,只令得他寂寞孤独。然而他再无法回到单纯的自己,他怀疑,怀疑一切,就算有谁拿真心接近,怕也已经看不出那份真心。更何况,这丫头的心机那么明显。

    不知道司徒剑沧已经动怒了,阮罂还嘻嘻哈哈回嘴:“我就是最喜欢师父,不去西域也没关系,有师父陪我就好啦!”这个谎话,够感人了吧?

    他站住,盯住她,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教阮罂呆住了。

    “别跟我虚伪,想利用师父,就明着来。别假装喜欢我,我最讨厌虚伪的小人。你记住,永远别跟我应酬,那种小聪明,会让你看起来很丑。”强硬无情的警告,让阮罂颜面尽失。她一下子,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眼泪马上涌上来,她鼻间一酸,便哭出来。

    司徒剑沧撇下她就走,将她落在后头。

    好重的话!阮罂被批得面无血色,难堪至极,又狠狠伤心。师父尖锐的,不留情面的,一下把她心中想法全挑明了,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明摆着一副在跟他虚情假意吗?

    两年来,对他好、对他笑师父眼中看见的都是这样的她?丑陋?小人?阮罂连耳根子都红透,很惭愧。

    阮罂觉得很抱歉,又觉得并不完全都是在跟师父虚情假意的。她追上师父,拿眼角瞅他。不,不全是这样的,也许有七分真的只为去西域才讨好他,但有三分是真心乐于亲近并崇拜他。

    她要讲清楚才行!阮罂心跳如鼓,很小心地,把手,伸向师父。在芒草间,这一大一小的手,交握一起。

    手被阮罂握住,司徒剑沧停步,望着她,看见一双红眼睛,泪汪汪地。

    “师父没说错,我常是这样想的我真坏”

    “没必要哭,这世上多得是为目的才维持的关系。”

    “可是跟师父在一起时,我常觉得开心。就算师父有时讲话刻薄,惹我生气,但我只气一下,真的你相信我。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比谁都重要!”

    他迈开脚步,往前行。不喜欢被打动的感觉,有一瞬,他软弱了,差点冲动地想将她搂进怀里安慰,要她别哭。他忍住,还生气,气这种无意义的感情拉扯,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但那小手,仍紧紧握住他。

    这就好像,他在牵着她的手走路。

    此刻,天空白色的,苍飞翔,遍野芒草白茫茫,像白色波浪,随风荡。阮罂觉得自己,像被淹没在这白色天地里,她微笑,心尖冒出甜。师父的手很暖,她觉得,自己变成温暖的粉红色。而白色属于师父,她很乐意,在这白蒙蒙中融化,陶醉地,晕头转向。

    第一次喔,阮罂觉得去西域没什么重要啊,那千奇百怪的大荒漠,懒得去看了。神奇的死亡之虫,通体的红身体,怪异模样,不再吸引她。剎那,她像饱满的圆。跟师父手牵手,好满足,忘了理想,忘记需要,差点连自己都忘掉。

    这浑沌甜美的感受,是什么呢?巨大,无边无垠地包围住她身心,是什么无形的东西呢?神魂颠倒,又为什么呢?

    这次她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眷恋着跟师父手牵手的滋味,她很喜欢呢,懒洋洋,很有安全感,好陶醉哩!太喜悦,于是,忘记了言语,只傻傻地缄默着,感受着,仿佛一张口,美好感觉就会烟消云散。

    两人沈默地走了一会儿。

    司徒剑沧主动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

    她怔住了,停下脚步。而他若无其事的往前走,那么无所谓地,撇开她的手,就像撇去衣上的尘埃。

    阮罂没跟上去,呆在芒草间,眼眶潮湿。

    罢才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痛。方才意识到多满足,这剎的感受就有多空洞。方才,她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东西盈满心房。这剎,那神秘的好东西陡然消失。自尊,被那个冷漠的一抽手,抽痛了。原本晕红的脸色,瞬间覆上寒霜。

    师父是谁也不需要吧,枉费她还惭愧自己利用他,担心他感觉很受伤,真傻啊!他哪会伤心呢?认识到现在,师父就那冷冰冰的表情。

    她来,他不曾笑着说欢迎;她走,也不曾目送她。她讲话时他会听,但他自己从不主动提起关于自己的事。有时一起用膳,个把时辰他可以任性沈默,令她如坐针毡,非要叽哩呱啦找话题引他说话。他这样冷血,哪懂伤心?

    泪水模糊视线,阮罂暗暗起誓,以后再不许自己有这感受,就照他说的,以后明着利用他算了,再不自取其辱,也不讲真话。打定主意,她振作精神,追上师父,她故意哼哼唱唱,好像压根儿不在意师父的冷漠已伤害到她。

    阮家布行生意越做越大,不只卖布,还开始卖美丽丝绸。渐渐地阮家布行遍地开花。这儿开一间那儿开一间,南方开三间,北方开五间,都归功于阮夫人的慧眼独具,她给阮大爷很多好主意,布行生意蒸蒸日上。还要感谢高夫人帮忙,高夫人是阮家布行长久来的大股东,高夫人还是阮夫人的好朋友。阮夫人真贤慧,为夫君鞠躬尽瘁啊,没有阮夫人,阮大爷哪有今天。

    现在,阮家帮佣的人口较之前多了一倍余,在城内的宅邸辈多了三间。十七岁的阮罂甚至添了贴身女婢,名唤勤儿的胖女孩。好棒,阮氏晋升全城首富之八。

    这天,是阮大爷从外地批货返家的日子。

    阮府上下,忙得天翻地覆。阮夫人喜孜孜地吆喝佣人把府宅打扫得晶晶亮,亮晶晶。

    “你爹不喜欢你披头散发。”阮夫人命勤儿将阮罂的发全扎齐。“你爹喜欢红色,穿红的。”阮夫人命勤儿换下小姐身上的绿衣裳。“见到你爹,要说什么?嗯?”阮夫人问女儿。

    “爹回来了,女儿见到您好开心啊,女儿跟娘都好想您”阮罂倒背如流,唱作俱佳。

    “讲得好,讲得好。”阮夫人感动得哭了。

    勤儿打嗝,差点吐了。

    阮罂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反正每次爹爹回家,都要这样讲它一讲。

    打理完女儿,换阮夫人表现,她连换三套衣裳,不停重复问以下的话

    “你看,你爹会喜欢这件衣裳吗?”

    “你猜你爹会喜欢娘梳的这个方吗?”

    “你爹会喜欢这香粉的味道吗?”

    “玉戒漂亮吗?发钗美吗?你爹看了会高兴吗?”

    问问问,问不停。爹爹爹,都是爹。瞧娘多爱爹,每次爹回来的日子,阮罂烦不胜烦。

    终于,阮大爷回来了,所有的婢儿都跑去迎接。

    而那个走在仆人前,穿红锦袍,肥嘟嘟,笑呵呵,油头粉面,穿金戴银的,就是阮罂的亲爹,常常不见的亲爹哪!

    “相公”阮夫人拉着罂罂奔上去,娇滴滴滴滴娇地,欲扑进夫君怀里。

    等一下!

    阮夫人突然打住脚步,阮罂煞不住,差点扑倒,她听见娘惊惧地问着

    “您您带朋友来啊?”

    阮罂看见爹身后,冒出个浓装艳裹,大胸纤腰丰臀的女人。

    阮大爷呵呵笑。“夫人,以后你多了个好姊妹,柳姚姚是我在洛阳的相好,我把她接来住,咱们家里大,空房多,人要更多才显得热闹是不?你不是老怪我往外跑?以后我保证常待家里,对了,你们要和平相处喔。”

    “可是”

    “姊姊好。”柳姚姚笑咪咪跟阮夫人打招呼,然后回头嚷:“快跟大娘问好。”

    什么!阮夫人倒抽口气,差点一命呜呼。这这怎么可能?这是在考验她的包容力吗?阮大爷身后,冒出三个男孩,柳姚姚好骄傲地介绍

    “大的是阮明德,今年八岁。”

    阮罂嘀咕。哼,长得尖嘴猴腮,一点都不明德。抢我爹,给我记住!

    “这是七岁的阮震天。”

    阮罂暗笑。哼,个头那么矮,一点都不震天,抢我爹,给我记住!

    “这是六岁的阮威武。”

    阮罂冷哼。马的咧咧,瘦巴巴,一点都不威武。抢我爹,通通给我记住!

    阮夫人脸上笑容僵住,指着夫君,颤声问:“这这这几个都是”

    柳姚姚揽住柳大爷的腰,偎他身旁,笑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阮夫人瞬间黯然失色,惨淡无光,变得很渺小。

    柳姚姚说:“姊姊,这三个都是我跟大爷的孩子,姊姊,以后咱就是一家人。妹子有好的就跟姊姊分享,姊姊有的就算妹子一份,我跟姊姊相亲相爱,当然,我会把姊姊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姊姊就一个女儿阮罂嘛,当然要好好疼爱啊。也希望姊姊把姚姚的三个儿子当自己的儿子疼,好吗?”

    阮夫人心痛!这騒包故意强调她只生个女儿。心寒,这騒包刻意强调她一年生一个,连生了三个男孩。呜输到惨兮兮。阮夫人头晕,往后倒,旁人赶紧上前扶住夫人。

    输人不输阵!阮罂一马当先奔上去,紧抱住爹,马上学柳姚姚,也娇滴滴地跟爹撒娇。“爹,您回来了,真回来了。女儿见到您好开心,女儿跟娘都好想您啊,女儿爱您啊爹”看吧,主动加上几句,比恶心,她会输吗?阮罂卯起来帮娘霸占住爹。

    可恨,情势对她不利。柳姚姚马上朝儿子们使个眼色,三个死小孩,一拥而上,挤开阮罂,全抱住他们的爹,予以反击。

    明德说:“我也是,我也爱爹!”

    震天说:“我更爱,我最爱爹!”

    威武说:“我最最爱,我最爱我的爹爹爹!”

    “呵呵呵,好好好,爹都爱,爹每个都爱”阮大爷右手环住两个小孩,左手环住另一个,怀里还窝着美丽的妾。只有一个揽不到,被挤出爱的圈圈的女儿;还有一个太远揽不到,让婢女扶着双腿发软,大受打击站不住的阮夫人。

    这三个死小孩得意没一会儿,忽然一个个啊啊啊地中剑、中刀、中匕首,通通倒下来,躺在血泊中。而伤得最重的是柳姚姚,她头上插了匕首,背后中了一刀,屁股还插了一把长剑。

    当然,这惨烈画面,不过是阮罂脑子里的想象。唉

    阮夫人从早上哭到中午。

    婢女送来午膳,劝着:“夫人,别哭,吃点东西吧,哭坏身体多划不来。”

    阮夫人赶婢女出去。

    阮罂坐床上,看着娘哭。

    托盘上放了膳食,香喷喷,夫人没食欲,只顾着趴在桌上哭。

    “娘,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你爹被人抢走了,我还不哭吗?还问,你还不哭啊?你忽然多了三个弟弟啊,呜呜呜呜”

    窗口,冒出三个小坏蛋,从左至右,是明德、震天、威武。他们看好戏似地趴在窗口笑。

    阮罂下床,站在窗前,双手环胸,也对他们笑。“好弟弟,有事吗?”

    明德说:“大娘在哭啊?哈哈哈。”

    “大娘大娘不要哭,哭病以后没葯医。哈哈哈”震天笑。

    “大娘大娘还在哭,哭得家里淹大水,哇哈哈”威武笑。

    阮罂也笑。“吃过午饭没?嗯?”抓了鸡腿,眼睛盯着三个臭小子,问:“要不要吃鸡腿啊?”

    他们笑。“阮罂阮罂是姊姊”又笑:“阮罂的娘很爱哭”又大笑:“阮罂的爹不爱她”又更大声笑:“阮罂的爹也不爱她娘,嘻嘻嘻。”

    阮罂也笑嘻嘻。“别顾着笑嘛,来,吃鸡腿。”

    接下来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当时,阮夫人正趴桌上痛哭,没注意到事情发生经过。阮罂笑咪咪地,那三张坏脸也笑咪咪地。他们看阮罂掰鸡腿,后来,什么都没看见就

    “哇啊”一根鸡骨头插在明德眉心。

    “唉呀”另一根鸡骨头在震天脸庞划出血痕。

    “”威武没出声,他没办法出声,因为一根鸡骨插在他嘴里,他楞住,大声咳嗽,三个死小孩吓得奔去告状。

    “吵死了!”阮夫人抬头,骂道:“都住进来了,还来示威吗?呜呜呜呜”

    “不气,都走了。”阮罂坐下,安慰娘说:“有什么好哭嘛?反正爹常常不在,有爹没爹都一样。”

    “你不懂,娘很爱爹,可是爹不爱娘,娘才伤心哪!”

    “那不要爱他嘛。”

    “怎么可能不爱?娘有血有肉哪,是人都需要爱,尤其女人,你懂吗?”

    阮罂不懂。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状元拽到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单飞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单飞雪并收藏状元拽到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