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觅天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忽而今夏2最新章节!

    严格说来是忽而今夏的结局的另一个版本,比较悲哦。看之前先准备好纸巾

    海觅天

    chapter1

    这的确是个番外。

    作词:唐生

    作曲:林贤

    演唱:丘采桦

    你说过那一夜情路或许太漫长

    仍怀念那份传说说天跟海永共靠依

    爱到了这一天走到爱恋的终结

    仍怀念你在怀里独个在深宵之中在流泪

    盼你爱人是我爱一生真心都不算太多

    是我过往太多出错求你再次想起我

    可以么

    情犹如天空跟海般呼应没办法找到终点也在寻觅

    爱你的心太易碎为何心醉下去

    但愿我知你的所爱是谁

    远看的天际是你祈求海会是我爱不出结果

    我没法接受

    李菁有些精力透支。她凌晨四点才睡,九点钟赶到药厂时,同组的diana从大门口喊到电梯间,她才茫然地回头,把她一声声的janet和自己联系起来。

    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己的英文名。

    来实习的第三天,组里的负责人helen淡淡说了句:“如果你以后做药品推广,直接面对客户,建议你选一个英文名。”

    她想起同事说,在她去复印的时候helen来找过她,一定是那时候看到了她在浏览的求职网页。心里有些忐忑,拿着实习的工资,在上班时间就想着另择高枝,还被负责人逮个正着。

    更何况,她不大喜欢helen,或者说,有些怕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年轻的中国教员们为了争取科研经费和学术地位,做起研究来都如狼似虎,苦了手下的一众研究生助手。远不如功成名就的美国教授友善。

    就应该想到,在大药厂里面也是一样的。

    在李菁眼里,helen一向严苛,不苟言笑,虽然说话不多,但语音纯正得像abc。她眼神中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实验室中的大小器皿一样,精确,冰冷。对于这样抛弃了中国女性温婉特质,甚至是自己中文名字的所谓女强人,李菁本能地抵触。

    她有些恼怒自己,为什么站在helen面前就不由自主的心虚,自己并不是正式员工,在接手具体实验内容之前,浏览一下求职网站又有何不可?似乎是一种逆反心理,她第二天就气冲冲地为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janet。

    helen倒是笑了笑,说:“不错,听起来比较像邻家女孩。”

    李菁偶然听过helen训斥同期来实习的diana,从此后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抓到。

    “今天是不是有例会?”她在电梯里问,打了个哈欠“惨了,我都没有准备好。”

    “你看起来脸色发暗,像没睡醒。”diana说“我刚才喊了你好久,开会的时候你可别这么走神,小心年年骂你。”

    自从上次挨批,她开口闭口就说helen提前进入更年期,说多了怕隔墙有耳,便简称为年年。她拉着李菁,问:“你说年年有男朋友么?我猜肯定没有,又冷又硬的,难免心理失衡。”

    李菁扯扯嘴角,她没有心情和别人八卦这些。昨天在电话里她刚刚和男友大吵一架,本来只想说说实习的辛苦,但男友安慰几句之后,就要她自己踏踏实实,不要像在学校里一样直来直去。“就好像你说和helen赌气,起个英文名字,真是幼稚。”

    “如果这点小事情都成了把柄,那她就太没有肚量了。”

    “这件事不重要,关键是你这种想法。”男友说“难免以后无事生非。”

    李菁辩解两句,二人最近常常话不投机,挂上电话后心情憋闷。男友比她早来美国,两个人在不同的城市,在经历了两次失败的转学申请后,渐渐对这样一东一西的疏离状态感到麻木,并且妥协。最初你侬我侬花好月圆的爱情,不知不觉变得像嚼过的甘蔗,甜蜜后,满嘴的渣滓。

    李菁深夜难眠,在网上看各大公司的招聘消息,并且把简历一份份发过去,直到窗外的蓝背知更鸟唤醒了第一片朝霞,才胡乱抹一把脸扑在床上。

    全然忘记了今天项目组的例会。

    虽然实习生们来了不久,但也看得出,另一组的负责人对helen颇有微词。他本身是名校博士后出站,现在和只有硕士学历的helen平起平坐,难免心有不忿,话里话外就透出颐指气使的意味来。

    面对他的刁难,helen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反驳。

    原来也是欺软怕硬,李菁撇嘴。

    博士后拿出一份合成报告,指责helen忽略了一个重要参数。李菁心中一颤,知道那份材料是自己准备的,但当时心不在焉,并不记得博士后提出的参数,在实验的原始数据中是否涉及到。她很怕helen落井下石,拿自己出来开刀。

    “janet,”果然,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这份报告是你写的,对吧?”半天没有开口的helen用圆珠笔轻轻敲了敲桌子。

    李菁点头。

    “把原始数据打包发过去,让统计师们看一下。”helen仰起头,把报告中涉及到的参数名称一一念出,又说明“你刚才提到的数值,完全可以用其他几个参数作简单的非线性拟合,这是很多统计软件都可以做的回归分析。不过或许这个我看来可以忽略的数据对你很重要,下次可以在email里提前告诉我,ok?”

    李菁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不由得佩服,作为执笔人,她都记不清报告中的内容,而helen脱口而出,相比之下,反而显得博士后少见多怪。

    他脸色青青白白,走马灯一样换了几种表情,最终铩羽,愤愤然坐下。

    因为这件事,李菁对helen的印象有所改观。有时在实验室里遇到,看见helen将长发挽成发髻,在显微镜前低头,目光专注,凝神之间有一种淡定洒脱的气度。李菁不禁想,自己是否有一天能够修炼到这样的段数,宠辱不惊。helen看见她,招手让她过来:“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有两个培养皿长霉菌了吧,我们可不是在做青霉素。”

    李菁吐吐舌头,本以为自己偷偷处理掉,重新来过,不会有人发现。

    “我一直盯着你呢。”helen似乎看穿她自作聪明的做法“并不是存心找茬,我只希望你明白,虽然你是实习生,但我当你是正式员工来要求。你是来这里积累经验,不是看热闹。”

    李菁点头,看helen离去的背影,白褂子下的身形有些单薄。她忽然有些悲哀,似乎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如果失去了男友,是否自己也需要累积这样的冰冷外壳,然后成为众人眼中孤僻冷傲的异类。

    接下来的一周,李菁的男友都没有和她联系。在实验的空档,她站在门后角落打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把手机揣在口袋里,开导自己说他也很忙,又忍不住再一次揣测是否他已经对这段感情感到厌烦,不觉红了眼眶。见helen夹着报表经过,她急忙闪到走廊边上,用应急喷淋设备冲着眼睛。

    “不小心溅到了试剂。”她对helen说。

    “已经下班了。”helen没有追问“听说你的车送修了,住在哪儿,我送你。”

    “helen,怎么样才能知道另一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坐车的时候,李菁忍不住问,又连忙解释“我是觉得,你看什么问题都很通透。”

    “很多事情,我也看不明白。最好的方法,是不要问对方那么多为什么,而是清楚,自己的承受范围。”她似乎明白李菁在问什么,却又忽然转了话题“好比开例会的时候,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的话语左右你的情绪。你的喜怒哀乐要尽可能由自己把握,如果把一切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那就太容易失望了。”

    她体贴地避开尴尬的感情话题,李菁心存感激。“谢谢。”她诚心地说“其实,你看起来不像三十岁呢。”

    “三十一。”helen微笑,面庞变得柔和“其实我也有过很压抑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会得抑郁症。”

    “你也哭过么?”李菁好奇。

    helen眨眨眼睛:“你说呢?如果有人看到,那一定是我偶尔在过敏。毕竟,你知道,试剂溅到眼睛里的概率,比过敏要小得多。”

    虽然只是弯了弯嘴角,但眼底却透出慧黠灵动的光芒来。

    李菁忍不住笑:“你来美国多久了?”

    “七八年了。”

    “你的英文真好,我还以为你至少也是本科就在这里读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中文名字。”

    helen顿了顿,好像要从很久远的角落将记忆挖掘出来。

    “何洛。”她说“单人何,洛阳的洛。”

    ====关于此处的说明====

    这个段落,是接着一的序来的,请大家彻底遗忘关于2的后半部分情节。

    如果看不懂,继续读,就知道,这个是另一版的故事发展线路

    还有,我知道很狗血,所以如果有人也想说这句话,就不用重复了,哈哈

    chapter2

    何洛把李菁送回公寓,抬手看看表,时间还来得及。她开车去超市,买了大包装的好时巧克力,还有铁筒装的棒棒糖,预备给邻居的小鬼头们。暮秋已近,又到了小孩子喜欢的万圣节,装扮起来,一时间社区里都是小一号的仙女公主巫婆海盗吸血鬼,还有四处行走的向日葵和小蜜蜂,他们挨家挨户的敲着门,高喊“trickortreat”

    邻家的老婆婆颇富童心,她说会烤鬼脸南瓜饼干,还预备了蚯蚓形状的软糖。她有时候会拉何洛一起参加教会的活动。大家喜欢这个安静的中国女子,她常常为社区里家庭烹调交流活动带来一些新鲜的东方菜式。何洛并不是教徒,但是熟读圣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读这些书,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平静。教会里的朋友不会把信仰强加给她,但是她在这里感到更加自如,好过华人社区的小圈子。一二百人,探询好奇的目光,向来是躲不开。

    她不愿意对自己的生活作任何解释,只是像一株树,要把根牢牢地扎在这片土地上。才可以生长,才可以屹立不倒。

    不是没有想过,回到中国去。然而,如何能?她已经不去想这个问题。就好像缺了一个必要条件,便永远都无法解出方程式的答案。

    虽然在国内众人眼中,近十万美金的年薪足可维持相当体面的生活。但是抛去联邦税、州税等等,还有房租水电、汽车消耗、钟点工的劳资,所剩无几。她还要储蓄房子的首期,生活并不容易。

    父母说要来美国看她,她借口工作忙没有时间陪同,一次次推掉了;又说因为换成了工作签证,再拿到绿卡前,也不适合回国。

    都是很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

    家人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偶尔旁敲侧击,让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眨眼,便不是2字当头,怎么也不能说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她想起田馨多年前游说,女人是年夜面条,过了30就不值钱。现在,都已经过了保质期。

    吃过晚饭,何洛收拾散落一地的杂志,把电视声音关小。她在浴缸里放满水,继续点昨天的半根迷迭香精油蜡烛,在沐浴的时候做一个面膜。这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闭上眼睛,昏黄的烛光中总有往事的影子在晃动。

    也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刻,她不去约束自己的情绪,让那些欢笑哭泣的画面在脑海中奔涌。

    她想起五年前的感恩节,地球那边传来了关于章远的消息,说他有了新的女朋友,美丽聪敏,是某大财团总裁的千金,家世比起郑轻音,有过之而无不及。何洛在准备南瓜派,看了李云微的email,忘记自己是否放了糖,于是又放了一量杯。甜的发腻,足可以遮挡苦涩的泪。

    那段时间她常常在梦中惊醒,似乎还是章远沿着碧草萋萋的斜坡走向长途汽车,她翻过手中的照片,河洛嘉苑四个字,在小区的门前熠熠闪光。

    他的寓所里带着她的名,此时却又换了别的女主人。或许,是不需要的,那个家境殷实的女子,必然不屑于生活在一个前女友的阴影下。

    何洛还是不愿意相信。在阴天的午后,她站在白雾茫茫的金门桥上。

    “如果地球是平的,我是不是就可以看见你?”

    在信封背面,她写下这行字。彼岸,正是凌晨四点。忍不住掏出手机,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起来,一个慵懒的女声问:“喂?”

    尾音拖得很长。

    她说“喂”没有戒备,甚至不屑于问,你是谁。

    清脆的声音在何洛心底响起,像细密的瓷器加热后猝然放进冷水里,噼噼啪啪炸裂开来。

    whenyoucometosanfrancisco。

    何洛脑海中是向着爱情飞奔的阿甘,她大步地跑起来,在栈桥边伸展双臂,虚空的怀抱,迎来海风猛烈地吹。

    想到海子的诗: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彼时,章远骑着车,她的头靠在他背上,每棵树都像跳舞。

    旧金山的十一月,繁花凋敝,年华老去。

    何洛将信封折成一只飞机,站在栈桥边,向着外海的方向用力丢去。

    在章远离开美国后,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处理和冯萧之间的纠缠,从争吵到平静地分开。却得到这样的消息。是你已经倦了么?那一次的探访,是飞蛾扑火的决绝么?

    她劝说自己勇敢面对一切。只是一段失败的感情,只是一个曾经被你放弃的人,终于放弃了你。以为自己能够坚强,却往往在想到某一个小细节时,脆弱地流泪,不断地流泪,仿佛全世界的悲伤都从自己的双眼流出来。

    那时候,何洛真的是俯身匍匐到尘埃里,她赌章远对自己有情,于是婉转地请云微转告,只要他回头,一切就会不同。隔了三五天,云微便又发来邮件,讲述那个女子是如何的手腕高超,她的家族事业如何繁茂兴盛。“你知不知道,天达公司的上层权力斗争波及到it分公司,在关键时刻章远又去了美国,等他回来的时候完全被架空。”云微写道“他一手打下的事业眼看就是一团泡沫。”

    何洛不再多看,也猜得出下文。

    “我都不敢相信,章远居然是这样的人。”李云微写“亏我当初那么支持他,真是瞎了眼睛。”

    “我不怪别人。”何洛回信“是我说,不会和他走。”

    然而,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还是选择刻意遗忘。

    何洛已经无心再问,因为一个又一个的老朋友在信中透露了有关章远新女友的消息,或闪烁其词,或口诛笔伐。她只是淡然回信,说,分手多年,与我无关。

    这就是电子邮件的好处,看不透文字背后的表情,泄露不了任何隐蔽的情绪。

    那一段时间她吃不下东西,肠胃都空了,却在每天清晨冲到洗手间,呕出淡黄的胃液来。那架抛向大海的纸飞机是圣彼得医院的化验单,记录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上网查看之间,何洛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在这个倡导基督教的国家里,某些手术是被法律禁止的。黄页电话本上没有,但是网络上确有大量合法医师的联系方式,她找了一家,远离熟悉的生活圈子。见面时,诊所负责人笑着说:“我们这里很好找吧?常常有人抗议,半夜来写标语。”

    何洛想起进门前看见油漆未干的歪斜字迹:扼杀生命的恶魔。

    这个恶魔是谁,究竟是自己,还是此时得了东风相助,重又意气风发的他。

    何洛摘下面膜,蜷了蜷膝盖,整个人缩到浴缸里,让温热的水流将自己淹没。她起身擦干面颊,顺便擦去半梦半醒之间从眼底渗透出的湿润。卧室里没有书桌和柜子,大床垫直接摊在地上,何洛坐下来,身后一只靠垫,伸长了腿,用呢毯子盖上。她连喝两杯黑咖啡,拿了枕边的法律和商业方面的教材,比照着看。现在的工作并不是很适合她,作为技术人员,必须有大块的时间放在实验室里,如果忙起来,可能一周也休不了十几个小时。何洛并不是怕辛苦,只是她的时间不允许。请过几个钟点工,又一一辞退,还是放心不下,每晚一定要回到家中,才会感到安心。

    她在附近的大学选了课,修市场营销,打算以后转行做健康顾问或者药品代理。杂务缠身,过了这几年,还没有攒够硕士学分。这些并不是最辛苦的,她总是告诉自己,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当年她从博士项目中退出,拿了opt,可以实习一年,但是到了美东后不久,就不得不中止实习。一方面心力交瘁地四处发简历,要在合法身份过期前找到可以接受她的雇主;一方面为了维持生计,在临近城市华人开的公司里做一些资料翻译的工作,因为是打黑工,老板通常把报酬压得很低。何洛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夜,尚未复原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那时已经是仲春,但夜阑时分寒气仍然从脚底一路上行。直到今天,每当天气微凉,她的膝盖都会隐隐作痛,要用呢毯子围起来才不会抽筋。

    咖啡杯从热变冷,手中晦涩的教材也换成一本绘图版童话书,丑小鸭在冬眠,灰姑娘还没有找到水晶鞋,睡美人在城堡深处等待王子的救赎。若没有光明灿烂的尾巴,大多数童话讲到半途,也是不折不扣的悲剧。

    何洛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和幸福二字还有关联。

    作者按:现在的情节发展,和第一本里面的序很搭调吧。何洛的心态和做法是不是就比较容易被理解了?得意的笑。

    又,再说一次,这个和忽而今夏续集中一些情节是矛盾的,因为不是延续忽而今夏2的故事,请大家考虑忽而今夏1的序,以及忽而今夏2的前半部分,忽略后半部分。这是故事发展的另一个分支。

    又又,多读两次是好的,窃以为前面的伏笔还不少,哈

    ===

    再再再强调一次

    大家不要看别的讨论,不要考虑忽而今夏2中提到的内容

    就拿这个故事当作单独的,和忽而今夏1相连的故事看就可以了

    chapter3

    实习的时间越久,李菁越觉得何洛是一个可亲可爱的女子。她还是老样子,用diana的话说,吹毛求疵,但对实习生们从没有一丝轻视挖苦。因为曾经看见她和善的笑容以及慧黠的目光,李菁越发相信,在她岩石一样的外表下,是温润如玉的本性。

    某天午餐的时候,diana拿了餐盘,继续抱怨何洛的不近人情,李菁忍不住反驳:“也不怪她说你,你已经是第三次把报告的格式写错了。”

    diana惊讶地看着昔日盟友:“年年给你下什么迷药了?”

    “我觉得以她的学历做到今天这个职位,实在也不容易。”李菁辩解“一定有学术上的长处。”

    “哈,你真这么想?”diana撇嘴“你看她,晚上有试验基本都不来,能推就推,谁知道她如何做到今天的职位?”她压低声音“知道么,我有一个大学师姐,曾经是年年在美国的师妹,她说年年当初在美国有一个男朋友,还和国内的前男友藕断丝连,脚踏两船。她在美国的男友也是很出类拔萃的人,受不了,就和她分手,估计她在学校没脸混下去,才从加州跑到美东来工作。”又总结道“这么不检点的女人,谁知道她今天的职位怎么来的?”

    李菁对于这样的恶意揣测感到不满,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吃你的吧,就算她得罪你了,也不用这样人身攻击啊。”

    diana疑惑地看她,自此后也不再和她一同吃饭。李菁本来也不是交游广泛的人,在实习的地方更没有几个朋友,现在连diana都疏远了,连日来憋了一肚子的心事,却不知道说给谁听。

    李菁周末去购物中心,转了小半天,买了一盒四只的月桂卷,心底仍然空虚,又去买哈根达斯的蛋筒冰激凌。走到柜台,刚刚点好,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是何洛。她和李菁寒暄了几句,点了三只冰激凌,等待制作的空档里,她看看李菁手中的点心盒子,微笑道:“平时看你吃得不多,怎么,只有上班的时候需要keepfit?”

    李菁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其实也想着控制体重,但是吃甜食的时候比较开心。”

    “哦,我也一样。”何洛颔首“对了,你最近试验做得不错,空闲的时候,不妨心平气和去解决一下其他的事情。”说这番话时,她接过三只冰激凌,半举着,虽然表情平淡,但多了三分人间烟火气。

    李菁点头,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冰激凌:“吃这么多?”

    “咳,有朋友忽然袭击。多少年不见,又窜出来。”何洛笑笑“我赶紧走了,要么就化掉了。”

    李菁目送她走到购物中心的阳光大厅,就听到一个女声高喊“洛洛,洛洛,我们在这儿”音色圆润,穿透力十足,在嘈杂的人群中脱颖而出。远望过去,是和何洛年纪相仿的女子,长发及腰,手中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打扮成佐罗,黑披风,蒙着面,手中还握着一把宝剑。何洛转身向他们走过去,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有李菁从来没见过的温暖。

    她接过男孩子手中的剑,递了一支冰激凌给他。那个女子和何洛说着什么话,还不时用肩膀去撞她,两个人咯咯地笑在一处。原来,她也是有朋友的。李菁心中感慨,她还一度想着,就算和男友分开,像何洛一样生活也不错。但今日看到她剔透的一面,又忍不住激起了自己对平淡生活的渴望,不再赌气,掏出电话来。不禁暗笑,刚刚在嘴里加了这么多的糖,怎么面对亲密的爱人,总要冷言冷语,就不肯说出些关切的甜言蜜语呢?

    何洛送走田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被附近镇上的华人教会邀请,来为唱诗班做培训。何洛再三留她住下,田馨左思右想,颇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让我说啥好呢?我是相当的想要留下来,好好审问你。自从上次你去看过我一次,就只剩下email联系。要不是今天唱诗班里有认识你的同事,我真不知道你就躲在我的眼皮底下长毛。”她贼笑“我们现在的共同话题又多了一些哟。但话说回来,我家那个小祖宗哟,闹得不行,每天我不讲故事就睡不着。现在你肯定也明白我的难处了,等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何洛送田馨下楼,回来时发现妈妈打电话过来,不禁心里一惊。多数时间,都是自己打回家去,这些年头一次父母的电话拨过来。

    “你那边怎么那么热闹?”何妈问“好多人似的。”

    “哦,几个朋友在,交流怎么烧菜呢。”

    “啊,那刚才怎么是个小孩子接电话,还奶声奶气说妈妈出去了?”

    “邻居家的孩子,还小,见着谁都叫妈妈。”

    “你看看人家的小孩子”何妈说了一半,明显语气低落,没有心情数落女儿的不求上进“哎,不说这些了。我偷偷打电话给你的,你爸住院了,不让我告诉你。”

    “爸怎么了?”何洛忙问。

    “咳,非要弄什么秋菜,往阳台上搬白菜的时候把老腰给闪了。”

    “严重么?”何洛蹙眉“现在什么菜没有啊,现吃现买么,这老头,赚那么多钱攒着干吗?”

    “还不时要养你!”何妈笑“你要为了我俩好,赶紧找一个领回来让我们看看,你爸也放心。”

    何洛又询问了一些父亲的病情,并无大碍,但心底终究还是挂念。想起田馨见到她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大叫,纸是包不住火的。的确,事到如今,也许是回家看看的时候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

    她关上电视,侧身,捉住摇摇晃晃刺过来的塑料剑,板下脸来。

    “alex,我说过什么?不要接电话,不要把电视开得这么大声。”

    “why,摸mmy?”小男孩揭开佐罗的眼罩。

    “it’sarule。”何洛拍拍他的头。

    “但阿姨也说了,我现在也是这么个大孩子了。”他拔回剑,把田馨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我喜欢她。mommy,halloween的时候我能当佐罗么?”

    何洛点点头,蹲下来,把小小的alex抱在怀里,亲亲他柔软的头发:“你乖乖的听话,圣诞节的时候,妈妈带你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他们一定也很喜欢你。”

    alex在她怀里拱了拱:“那,我们会去看爸爸么?你不是说,他也在中国?”

    何洛不知如何回答,嗯嗯呀呀了两声,说:“把田馨阿姨送你的玩具收好,准备睡觉了。”

    “不,再玩一会儿!”alex高举着塑料剑,绕着屋子跑了一圈,何洛摇摇头,热了半杯牛奶。alex跑过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问:“mommy,我们到底会不会去看爸爸?”

    如此固执,何洛抚着儿子小小的脸,无言以对。这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sorry”alex喃喃道“我让你伤心了。”

    “嗯?”

    “你一定很爱爸爸,但是他不在这里。”

    “谁告诉你的?”听见儿子像大人一样说话,何洛哑然失笑。

    “电视里嘛,那个妈妈告诉她的小孩子,她很爱他的爸爸,所以才会有他。”

    小孩子跑了一天,何洛的童话念了一半,他就倦倦地睡了过去,趴在她的膝上,微张着唇,浓密的睫毛有自然上翘的弧度。何洛把他抱起来放在身边,盖好被子,alex本能地蹭到母亲身边蜷起来,像一只小猫,小手还捉住她睡衣的一角。何洛忍不住低头,在稚嫩的脸颊上亲了亲。此刻她心中有无限的爱和柔情,只想把自己的宝宝圈在臂弯里,紧紧地,似乎下一刻就会失去。

    当初她已经和医生约好第二天手术,走出诊所,发现车上多了一张基督教团体的传单,讲述几种方法如何残酷地将未降生的天使从母体剥离。何洛做过无数小鼠试验,对那些解剖学的词汇并不陌生。这一颗在自己身体内跳动的小心脏,将要碎裂成千万片,不知所踪。何洛的心脏也纠结起来,丢掉传单,却丢不开脑海中反复出现的血肉模糊的画面。

    她做了当时看来,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最本质的原因,何洛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否认,自己对这个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怀有极其深厚的感情。哪怕是痛,也是刻骨铭心的痛。

    这个想法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叙述这几年的经历时,她尽量轻描淡写。田馨开始还咧着嘴,笑说你们居然趁大家不备,暗渡陈仓,听到后来便涕泪滂沱,连骂章远负心,又问何洛是否知道他的近况,方便她带着高中起就一直想扔到他头上的拖布,万里追杀。

    何洛摇头:“云微婚礼的时候,曾问我是不是要和他通话。那时候我大着肚子,刚辞了实习,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田馨愤然:“李云微也真是的,换了我,早和这种吃软饭的人绝交,还请他参加婚礼?”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alex的存在。”何洛淡淡地笑“这些年我想通很多,也不怨别人。或许在多数人看来,是我当初的态度太决绝,让他的承受到了极限。”

    “事到如今,你还死性不改,总想着帮别人找借口。难道还指望破镜重圆,让他给你和alex一个名分?”

    “我没想过。”何洛说的是实话,时过境迁,她不愿有任何幻想,以免将自己推到新一轮绝望的深渊里。唯一盘算的,是如何向父母摊牌。田馨的到来,加速了既定的日程。何洛知道她不会拿自己的事情八卦,但也清楚田馨口无遮拦的个性,不小心说漏了嘴,也是极其可能。

    小道消息犹如多米诺骨牌,此刻第一张还握在自己手中,不如对家人坦白从宽。

    她请了年假,加上圣诞和元旦,便能回国二十余天。alex对即将到来的长途旅行无比兴奋,跟着何洛去中国城的药店,捧起最大包装的西洋参礼盒,兴奋地高叫:“这个是我送给外公外婆的。”小孩子唇红齿白,聪明伶俐,逗得店老板哈哈大笑,给何洛打了个八折。

    alex一向讨人喜欢,何洛决定先找朋友带他去探望自己的父母,待二老对这个小宝贝爱不释手,自己再出面讲明。思前想后,李云微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在故乡已没有亲人,和何洛的父母又一向熟稔,如果冬天带了亲戚家的小孩子去玩儿,在何家借宿几日也不会显得唐突。

    她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李云微联系,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又再三叮嘱,这次行程匆促,就两个人小聚,不需要通知别人,又说:“到时让你见一个人,不要太惊讶。”

    “mr。right?”李云微笑“那我迫不及待啊。”

    何洛带了儿子去饭店,跟随服务员走过弯曲的长廊,小alex对墙上装饰的风筝极感兴趣,在服务员开门,何洛走神的一瞬间,转身跑回去,跳着去摸绢制的雨燕。

    不由得何洛不吃惊,包厢里坐着一众熟人,李云微夫妇,赵承杰,叶芝,沈列,张葳蕤。大家看见她,一齐起身,高喊:“surprise!”

    李云微解释:“大家都已经好久不见你,如果他们知道我独吞了你,肯定以后不会放过我。”

    叶芝也说:“就是就是,难道你心里只有李云微,就没有我们大家了?”

    何洛还来不及问,如何自己五年不在,这些高中大学同学依然混成一派,小alex便在身后扯她的大衣:“我喜欢那个燕子。”

    众人好奇地看过来,听alex继续说:“服务员阿姨说它能飞,真的么,mommy?”

    “mommy?!”众人一齐瞪大眼睛。

    何洛苦笑:“surprise!”

    chapter4

    服务员拿来几种饮料,问alex喝什么。“水,谢谢。”小男孩正襟危坐。

    “这里有可乐,橙汁,还有花生乳哟。”李云微指过去。

    alex用探询的目光看何洛。“好吧,今天破例,可以喝一些。”何洛摸摸他的头,又对云微解释“美国好多饮料糖分太高了,对小孩子的健康不好,一般我都不让他喝的。”

    叶芝夹了一块清蒸鱼:“小朋友多吃这个,有营养哦。”

    alex摇头:“我和鱼有仇。”

    “他喉咙被鱼刺扎过,喝了两碗醋。”何洛笑,

    把小刺一一摘出“alex,吃一点,比mommy做的好吃哟,还有,你应该对叶阿姨说什么呀?”

    “谢谢叶阿姨。”alex大大方方地笑,还冲叶芝招招手。

    赵承杰嘿嘿了两声,夹了一块三杯鸡:“小朋友,那你要叫我什么?”

    “你也是我妈妈的同学么?”alex问。

    赵承杰点头。

    “真的么?但是”alex眼珠转了转,扭头用英语对何洛说“buthelooksmucholderthanyou。”

    虽然口音纯正,但毕竟是小孩子,讲得慢,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不禁笑了出来。

    但终究不能开怀,一个问题如鲠在喉,何洛不说,众人也不知如何挑破。

    alex,你的爸爸是谁。

    一屋子人闷头吃饭,只有alex童稚的嗓音不时响起,拉着何洛问东问西。过不到一个小时,面前的小接碟就换了三四轮,实在不能在勉强肚皮。众人面面相觑。

    何洛抢着结了帐,又拉住云微:“我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说。”当务之急,是把alex的存在告诉父母,至于今日的事情将如何传得满城风雨,为某些人的生活带来轩然大波,何洛已经顾不得多想。

    既然回来,便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其他人很知趣地起身,表示过几天在和她联络。李云微拉住赵承杰:“你是男生,你怎么跑!”

    “你老公不是在这儿?”赵承杰指指常风“让他给你壮胆。”然后飞也似地逃了。

    常风拍拍妻子的手背:“我在楼下茶座等你。”

    只剩下何洛,云微,还有拿着酒家赠送的小风筝,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男孩。

    何洛把他揽在怀里:“alex,告诉阿姨,你今年几岁了。”

    “四岁半。”

    “他生下来的时候六斤不到,因为不足月。”何洛说。

    “他爸爸是我认识的人么?”

    何洛点头。

    “忘了他吧,他”李云微低头“你要相信,他也是有苦衷的,那时候他的公司”

    “我这次回来,也不是找他做什么补偿。”何洛把脸颊贴在alex额头上“这是我的宝贝,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那你怎么对alex解释的?”李云微问。

    “我说他死了。”

    “怎么可以这么讲!”李云微大骇。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免得小孩子一直追问,他在哪里。”

    “你们在说我爸爸么?”alex问“妈妈说他聪明能干,很爱妈妈和我,虽然他不在了,但是我们永远都爱他!”

    赵承杰敲门进来:“不好意思,我忘记拿大衣了。”恰好听到alex的话,瞪大眼睛看着李云微“你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告诉何洛的么!现在连小孩子都知道了。”

    李云微冲他拼命的挤着眼睛。

    alex说:“我知道啊,爸爸在天上,在星星上看着我们。”

    “什么事情不告诉我?”何洛一愣,旋即明白了前因后果,笑容僵在脸上。

    李云微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说,何洛,千万不要激动。”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疏离,并开始抽泣。

    “原来,你们都在骗我。”何洛立时想到,脸上失了血色“其实,并没有什么千金万金的,是吧?”她俯身抱起alex,推门而出。叶芝等人都站在走廊上,看见她冲出来,都吓了一跳。何洛目光如电,一个个看过去:“你们都知道的,对不对?”她快步离去,片刻后众人才缓过神来,互相埋怨:“还愣着干什么,追啊!”何洛抱着alex走不快,把他放到地上,牵着他一路小跑,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小孩子跟不上她的脚步,喘着气,喊道:“mommy,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何洛听不清。满耳似乎依然是刚才逼问下赵承杰的坦白:“alex一进门,我,我就看出来了可是,章远他,四年前胃癌”

    alex踩到冰上,滑了一跤,幸好手被何洛抓着,没有跌伤。她拂着孩子身上的雪屑,alex怯怯地问:“mommy,你冷么?你一直在发抖,要不要我把围巾给你?”

    何洛双膝一软,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跪在地上,抱住alex放声大哭。在圣诞将至的街头,每棵树上都是一串串闪亮的金色小灯,铃儿响叮当的欢快节奏从长街的一边飞到另一边。这样人潮汹涌的城市里,这样广阔的天地间,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他在星星后看着我们。

    李云微和叶芝追过来,伸手去拉何洛,她用力甩开。二人已经忍不住泪,抱住何洛,还有小小的alex,在街头哭作一团。

    似乎是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绿树繁茂,枝桠间漏出高天流云破碎的光影。他走在前面,不肯回望。何洛追得气喘吁吁,他停下来,说:“你回去吧。”

    “不!”何洛固执地摇头,从身后抱住他“这次,我要和你一起走。”

    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回去吧,alex还在等你。”

    何洛猛然一惊,阳光已经浸透窗帘,漫上墙壁。她阖上眼睛,试图找回梦境。我还没有看清楚你的脸,不要就这样结束!

    让我再看你一眼。

    因为时差的原因,alex早早就跳起来,披着宾馆的浴衣跑来跑去,衣襟长长的拖在地上。他看何洛睁开眼睛,才扑过来:“mommy,摸rning!我们下楼吃东西好不好?”

    “你早就醒了?饿不饿,怎么不喊mommy?”

    “饿了。”alex点点头“不过昨天常风叔叔说你生病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不是说,生病了就要多睡觉么?”

    叶芝打来电话,她就在酒店大堂,说:“云微那边上课,学生要期末考试,走不开。”

    何洛说:“问你也是一样的。他在哪里?我想带alex去看看。””

    叶芝发窘:“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云微通过沈列找我,说你要回来,她自己不敢去见你,拉我们壮胆。”

    何洛“哦”了一声,给alex取了煎蛋和馄饨,自己只喝了两口白粥。叶芝忧心忡忡地看她,何洛抬头笑笑:“没事儿。这些年我都是这么对alex讲的,也不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极其锋利的刀划破身体,在最初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嗖的一凉。

    她把alex交给叶芝照看,去找赵承杰。到医院时他正在巡房,何洛便去住院处等。沿途看见神色各异的患者和家属,忧伤的、平静的、狂躁的、乐天的有的病房空荡荡的,里面立着紫光灯。给何洛引路的护士解释说,这是刚刚有患者过世,正在消毒。

    赵承杰惟恐她触景伤情,连蹙眉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时候,是在你们医院么?”何洛问。

    “不是。”

    “哦,也对。你们的长项是心血管。”何洛平静地看他“我那年回国,听说他此前胃出血住过院,但是之后就稳定了,他也比较注意。不是么?”

    “是。但后来又开始上腹隐痛,消化不良,以为是胃炎复发,和以前一样,吃了一些抗溃疡和消炎的药。等开始消瘦贫血,到医院一查,就已经是晚期了。”赵承杰一边说,一边打量何洛的神色“年青人的早期诊断率极低,很多人确诊的时候,病情已经发展到第三第四期了。”

    “然后呢?”

    “确诊两周后作了手术,切除了2/3的胃。开始恢复得不错,然后半年后,发现癌细胞经淋巴组织转移。”

    “会很疼么?”她坚持,咬唇,努力不哭。

    “用了止痛药,最后是吗啡和杜冷丁。”

    何洛知道,成瘾性药物是用药的最后阶段,此时的生命就像幻觉。

    赵承杰下午还有手术,李云微到底还是找了别人带班,和常风一起来接何洛。三人去了河洛嘉苑。天冷时章远的父母会过来住一段时间,现在临近春节,他们回去和亲友团聚,把房屋交给李云微夫妇照看。

    房间维持原来的布置,桌上的天鹅像框已经褪去光泽,合照的二人隔着十年的光阴,嘲笑世事沧桑。李云微拿过素描本,是他画的效果图。何洛走到窗边,坐在驼色的厚绒圆毯上:“这里能看到西山呢,傍晚的时候落日照过来,在这里聊聊天看看书,一定很不错。”

    她抱着膝,霎一霎眼,泪水就扑簌簌落下来:“我想知道,他还说过什么。放心说吧,不要怕我受不了。除了这些,我也没有别的了。”的

    “他做手术后一段时间相对稳定,就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想可能还有转机,所以希望他能向你解释一下。可是他说没关系,如果以后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再去看你。我说,现在就告诉何洛吧,她一定会回来的。他只是笑,说那样未免太自私了。”

    何洛凄然一笑:“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他或许还能看到alex。”

    云微也红了眼眶:“谁知道呢,或许走得没有牵挂,也是好事。他本以为过上三五年,你应该有归宿了,就算知道,也不会”

    “我会去看alex的爷爷奶奶。”何洛说“他们的地址和电话变了么?”

    “没有。”李云微说“我写给你。”

    何洛摇头:“我还记得。”

    回到故乡,何洛带alex去扫墓。她把一束花放在墓前,抚着碑身:“当初你送我的第一束花是黄菊,没想到,我送你的第一束,也是黄菊。”

    忆起章远说,我记你一辈子,何洛潸然落泪。

    可是你我都不知道,一辈子,原来这么匆忙。

    章远的父母出门置办年货,路过小区前的摊床,见一个小男孩踮脚看着烟花爆竹。

    “那个小孩子真像远远小的时候。”母亲说。

    父亲拽着她:“你见到周正一点的孩子就这么说。”

    “真得很像呢!”她挣脱丈夫,走过去“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妈妈呢?”

    “在那里,正在买水果。”小男孩跑到旁边,牵起妈妈的手。

    尾声

    在返回美国的飞机上,空姐们逗着alex,都夸奖小孩子乖巧可爱,又有人说,这孩子的侧脸真是漂亮。

    何洛微微一笑:“是啊,像他爸爸。”

    何妈不久会办理赴美签证,在何洛拿到学位前照顾alex,但是两家的老人都希望,她可以回到熟悉的土地上。

    飞机再次飞过换日线,舷窗板将东半球的阳光阻断。何洛抱着alex,深深明白,无论去哪里,阳光永远都在心底。

    他已经叫了施工队开始改水管电线,充满石灰水气味的房间,白墙凿开,露出红红绿绿交错的粗缆细线。他早前用数码相机拍过屋子的原型,大幅打印在白纸上,闲暇时,用彩笔画了诸多装饰。多年不碰画笔,自己的工具已经不齐全了。但当时心情无比激动,还特意跑去文具商店买了水彩涂料,在纸上将房间效果图画出来。客厅直通露台,画一张茶几,两把藤椅,地上一块浅驼色厚绒圆毯,窗外添一轮夕阳。傍晚下班,可以翘脚读书,或背靠着背坐下来看日薄西山。每一笔添加上去,心情都更激动。

    粗糙的毛坯房,在纸上俨然生动起来,温暖素净的色泽洇染开,章远只恨不得添加一个巧笑嫣然的身影。

    然而,一眨眼,如梦如露亦如电。

    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满地凌乱的工具。

    她的笑容不见,她的声音遥远。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忽而今夏2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明前雨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明前雨后并收藏忽而今夏2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