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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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葯,是用来化去武人内力的,名叫离魂汤。

    只是化去内力,有必要取蚌这么可怕的名字?当然,因为服下这种葯,一日会发作二次,发作时,时而像被丢人寒冰中,血管暴张,千百根细针同时戳刺每吋肌肤;时而像烈火炮烙,热得腑脏皆融,魂儿去掉大半。

    这炼狱般的苦,要捱过七日方止,七日后武功尽失,多少武林豪杰受不过这痛,宁可选择自尽。

    然方扎过几百针,丢失半条命的颖儿,又怎能忍受?

    所以她想死,每次发作,她就想死,若非连刀子都握不住,她早已结束自己。

    蜷在床上,颖儿气息微弱,看着掉落在一旁的刀子,她竟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往后,是废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颖儿,开门。”宇渊敲门。

    不开,她太狼狈,缩缩身子,颖儿闭上眼,等待疼痛褪去。

    “颖儿,我说开门。”他的声音加上威胁。宇渊讨厌这样,不喜欢恐吓她、不爱逼迫她,可,他老在做同样的事。那日,带颖儿回府,她关上门,谁也不理。他知道她生气,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后,留给她时间好好想清楚。四天了,她怒气未平。

    多年练武,心血付之一炬,任谁都要气愤。上回中毒,颖儿武功不如从前,她虽绝口不提,但好几次,夜半,她偷偷提剑练招,他知道,她始终在乎。

    她的确在乎,只是宇渊不明白,她在乎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再不能陪同他出出入人,护他周全。

    宇渊再拍几下门板。他并不想废去她的内力,但不同意这么做,皇后不肯放人,这是交换条件,他要带走颖儿,就必须留下她的武功。

    “再不开,我要破门而入了。”

    半晌,她不应,宇渊破门而入。

    他走到床边,扳过她的身子,她闭眼假寐,没力气面对他。

    她瘦了,严重消瘦,两颊内凹,连嘴唇都苍白得寻不出血色,那葯那么伤身吗?

    抱歉。他在心底轻言。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们谈谈好吗?”放轻了语调,他无法不心疼。

    谈?这时候?不,地狱来回一遭,她累得凶,她想趴着、蜷着,一动不动。但他是少爷啊,少爷想谈,奴婢岂能说不?

    勉力睁眼,提气,她挣扎起身,面对她的少爷。

    她静静等待。

    谈吧,谈未过门的公主将怎么破坏他们的平衡,谈要改变,她却不甘愿改变的事实不会再回到过去了,那时,她是他的“影儿”不管有没有太阳,她都在他身后,不,当然不会,他会有另一个“影儿”

    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通,听说“她”的刺绣赛过京城名坊,也听说“她”容貌绝丽,无人能比。那么美好的“影儿”他自是专心疼爱。

    “再几日,玉宁公主就要过门。”宇渊道。

    要她说恭喜?好啊,恭喜恭喜,只是很抱歉,这喜宴,她无法参与。没有人能同时拥有两个“影儿”一如天际无法并挂两颗太阳。

    “这次是你过分了,那些宫娥并无武功,你不该用武力对付她们。”

    他努力要颖儿理解,未来她不能再这般率性度日,以往就是下人不喜欢她也无妨,有他在,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可往后,那些嬷嬷和宫娥不好应付,这回事件,让他学足经验。

    是,监禁二日,她明白自己有多“过分”

    颖儿淡淡笑着。她不想解释,也不想替自己分说。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付出代价。

    “知不知,冲动会替自己带来无穷后患,方嬷嬷是皇后的心腹,后宫多年,能挣到眼前地位,她不是简单人物。”

    没错,简单的女人不会下针,下得又猛又狠,就是她这种学过开膛剖腹、习武多年的女子,都无法练就方嬷嬷的功夫笑看别人痛苦。

    “也许往后,没了武功对你反而好,你得慢慢学会不出头、不惹事,试着用最温和的方式,与周围的人相处。”

    换言之,问题起源于她爱出头、爱惹事?

    糟糕,她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有话说?没,她怎能再出意见?“强出头”呵,这帽子太大也太沉重。

    “我答应过皇后,你不会再到衡怡阁,这几日,会有人替你把东西搬到探月楼。”

    包好,她被彻底赶出他的生活。

    说什么“不会改变”?纯属笑言。

    “至于你的葯圃,我已命人挪到探月楼”

    弄到底,葯圃仍要挪移,既是如此,她何苦枉做小人。

    截下宇渊的话,她抢先说:“往后,我绝不踏出探月楼半步。”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要你少和方嬷嬷和宫娥们照面”他要的是她的安全。

    “不会了。”

    这辈子,再不见人,她会自囚于探月楼,帮不了少爷,至少别招惹麻烦。

    “那就好。”

    宇渊看着她倔强的脸庞,轻喟。不知她还要呕上多久?也许,等玉宁公主入门,她认清事实后,自会慢慢适应吧!

    “我会命人把葯书医书送至探月楼。”

    他不让她进书房了,他隔离她,彻彻底底。她不答话,偏开脸,随便。

    “从今日起,菊花派到你屋里,由她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照顾?这字眼对她不是嘉勉奖励,而是讽刺。

    “若你有任何需要,尽管让菊花到前面去找总管。”

    他不知,她的“需要”很少,她只想被他“需要”可是

    一个要受照顾的女子,凭什么被需要?

    沉默,她始终淡漠以对。

    “你”宇渊欲言又止,手伸上她颊前;她别开脸,闪去他的亲匿。缩回手,他无奈,但愿,情况确定后,她会慢慢适应。

    “好好保重。”宇渊道。

    保重也出口?他再不出现了吧?也对,往后,他将会很忙。起身,宇渊打算离开,没想到,跨出两步时,踩到她掉落地上的刀刃。

    弯腰拾起,他既心痛又愤怒,不知该把她抱在胸膛安慰,或是威胁恐吓,给足她一个彻底警惕。

    “你拿这个做什么?!”宇渊凝着脸,下颚紧绷,青筋乍现,将匕首紧握。不是生气,他是气疯了!

    床帷内尽管幽暗,她还是看见他黝黑瞳仁里,冒着两簇火焰。

    拿匕首做什么?这话,难答。颖儿别开脸。

    “失去武功,你想自尽?”

    她真那么在乎武功?或者她只是想同他抗议,抗议他逼她散去内力?

    懊死!她怎么可以这么倔?皇后没说错,她的确桀骛不驯得让人咬牙切齿。

    狠狠扳过她的肩膀,他强迫她看自己。

    “说话啊!你拿刀子做什么?”

    “少爷不是已经猜到了?”冷冷地,她顶嘴。

    她是想死,那么多的痛楚,她不想忍、不想熬了。反正亲仇已报、反正他再不需要吔,该做的、能做的事统统完成,活不活着,已无差别。

    “你想死?你想报复我,让我后悔?”

    报复、后悔?说得严重了,纪颖何德何能,教少爷挂心。

    “说话啊,你想抗议什么?抗议皇上赐婚,抗议方嬷嬷、皇后,还是我!”

    抿唇,不吐半句言语,她牢记,自己没立场、没身分。

    “我猜对了?所以你不同我说话,你孤僻到所有人都怕你、你执意和方嬷嬷作对,你刻意惹恼皇后,让她不得不想办法惩治你?”

    什么?不得不惩治?

    原来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真有趣呢!她身上几百个针孔居然是她孤僻惹的祸;一日二回的冰火交加,是她抗议不成的结果。

    纪颖啊、纪颖,你怎么会跑去同人作对呢?你怎能忘记,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

    她想笑、想仰天大笑,她真正天大地大的蠢货!

    “你做这些有什么好处?!”他怒道。

    好处?有,失了武功,她时间多到能去学琴棋书画,试着让自己变成才女。她可以刺绣,绣出一幅幅双飞燕,以解寂寞。

    知不知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是相思再苦,她都不会“坐愁红颜老”不会“朱颜辞镜花辞树”她的一生变得很短,那苦绛珠啊,终是魂归离恨天。

    她不言语,静静相看他的忿忿不平,好似他的怒与她无关。

    他真是不懂,做这些,除开让自己吃苦外,根本徒劳无功,她那么聪明,怎能容许自己做傻事?

    他双目沉沉端视她,压下狂怒,语气冷淡:“你不想说话,行!但我要你牢牢记得,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要你死,你就给我安分活着。”说完,他拂袖离去。

    很久,很久很久她发现,幽暗的室内剩下她自己,与满室的冷清寂静。

    他说,她的命是他的

    两行清泪,静静淌下。

    方嬷嬷将靖远侯府里里外外弄得焕然一新。

    处处古董文玩陈列,苑里六色纱绫扎成的花灯闪烁,精致非凡,仙鹤、鹿、兔子也在各园子里饲养着,新植下的桂兰荷桡,种种新品开出盛艳,五彩缤纷。

    河畔石栏上,水晶玻璃风灯齐点;池间荷,荇鸟鹭诸灯,系螺蚌羽毛做成,上下争辉,真是个琉璃世界、珠宝乾坤。

    夜里,成千宾客在侯爷府里齐声庆贺,这不是普通婚礼,而是皇帝嫁女儿啊!何况玉宁公主是皇上最钟爱的女儿,怎能不盛大奢华?

    酉时一到,小厮喘吁吁跑来拍手,通知迎亲队伍到了。

    家仆们会意,各按方位站妥,梁师傅领着众宾客在大门外迎接。

    忽见一队骑马的禁卫军缓缓骑王西街门,下马,分成两行,面对面站立,立出一堵人马墙:半晌,方闻鼓号乐声,接下来的是三十来名身着粉色宫服的少女,舞着有凤来仪,缓缓进入侯府。

    紧随在后的有笙萧管乐队、凤翌龙旌、雉羽宫扇一队队走过,然后是骑着白马的新郎,以及一顶金顶大红绣凤銮舆。

    新郎新娘到,长串鞭炮开启热闹婚礼,熙来攘往的宾客,全是朝中当权的达官贵人。

    连宇渊想除去的肃亲王也到场了,这段日子,他几次攀交,一心想摸透宇渊的虚实,但城府比他更深沉的宇渊,始终让他看不出所以然。

    紧接着,傧相赞礼,拜了天地,登堂相礼,送入洞房。

    夜深,宾客散尽,宇渊进入新房,按着方嬷嬷指示,行过种种礼仪后,众人退出新房,一匆儿,热闹的屋里安静下来。

    宇渊站到窗边,仰望夜空。今日,颖儿可好?

    那日争执过后,他再没到过探月楼,菊花说,她身体渐渐恢复健康,她又开始读医书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心情也在慢慢回复当中?

    他不近床,不多看新娘一眼。

    说心底不介意,是假的。他当然明白,把颖儿的事记在公主头上,并不公平,但若不是她,颖儿不致试凄。

    “相公。”玉宁公主撤下红帕子,走近宇渊,仰头,看着她将仰赖终生的男子。

    他俊朗英挺、风流倜傥,他不凡的气度教人激赏,轻轻噙着笑,这样的男子,是天底下女子的心仪对象,她何等有幸,有郎君相伴。

    “公主。”他带着疏离,退开两步。

    只见她盛装艳服,偏着脸儿,似粉荷露垂,娇羞妩媚,极美,难怪人人都赞他好运,竞得公主青睐。宇渊不得不承认,面对这般美丽的女子,凡是男人,很难心生厌恶。

    他尚未想过如何相待,约莫就是相敬如宾、尽责认分吧。

    “别叫我公主,唤我玉儿好吗?嫁给相公后,我再不是公主了。”温柔的清脆语调,说出教人难以置信的话。

    是他错估她?

    “我听说颖儿姑娘的事了,对不起,方嬷嬷在宫里本就爱挑惹是非,嫔妃宫娥背后议论着,却拿她无可奈何,谁叫她是母后身边的红人,所有人莫不让她三分。当时母后作主,我不能有意见,我也想劝说母后,送颖儿小姐回府,可是很抱歉”

    她顿了顿,之后,臻首,带着无限羞媚,轻扯他腰间系玉。

    “往后,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了吗?”

    “是。”一番话,教他对她有了新见解,玉宁不是他想像中,骄纵矜贵的公主。

    “我有权利作主府里的人事、用度支出?”她唇边勾出笑涡。

    “是。”他没弄懂,她想做什么。

    “那么,明日我让方嬷嬷把宫娥们带回去,这里是侯府,不是皇宫内苑,不需要遵守那么多礼数,对吧?”

    她的意思是宇渊紧皱的眉头松弛。

    “我有这个权利吗?”她再问一声。

    “有。”

    这回,宇渊敞心笑开。方嬷嬷离去,颖儿的安全有了保障,他再不必担心,哪天,哪个环节没弄好,颖儿又被带到后宫监禁。

    “届时,你再替我同府里下人道歉!为方嬷嬷这段日子的作威作福,好吗?”她扬起笑脸,天真烂漫,娇憨甜美。

    “不必道歉,往后总管会配合你治家。”宇渊的手主动搭在她肩上,带着两分感激、三分动容,他确定,她是好女人。

    肩膀上的手,宽宽大大,暖人心情,她的胸脯急促起伏、滚烫

    “那就好,有人帮衬着,我就不必太担心,我从没有过治家经验呢!”她羞赧的双颊透着绋红,更添娇妍。

    宇渊明白,就是“治家难”皇后才会从宫里派出一队娘子军到侯府为她建立声势。身为公主,她愿意这般退让妥协,他还能要求什么?

    “你会做得很好。”

    “谢谢相公的信心,我可不可以留下桃红和兰儿,她们在我身边十年了,我舍不得。”

    她要当受丈夫疼爱的小妻子,不爱当高高在上的公主,那公主呵,她已经当了十几年,够久也够长了。

    “当然。”

    “相公”

    “什么事?”

    “谢谢你愿意娶我。”

    这是什么话,宇渊被她惹笑了。没人不想娶公主吧,何况她是皇上最钟爱的玉宁公王,娶了她,代表仕途昌顺,权势更上层楼,他不娶,自有俊杰男子争相攀结。

    “是我亲自挑选你当驸马的,因为我相信,那次相救,便写下我俩的缘分。”

    “公主谖什么,我不懂。”

    唉,玉宁轻叹气,就晓得他一定记不得她。

    拉起宇渊的手,她将他牵到床侧,双人并肩坐下,挨着他,她觉得好幸福,他宽厚的肩膀,为她架起一方天地。

    “别叫公主啊,唤我玉儿,玉儿、玉儿,不难叫的,试试看。”

    她央求的眼光说服了他,他顺她的意,唤了声玉儿。

    她满足笑开,启口:“相公,记不记得有一回你入宫,在桥边救下一个失足落水的太监?我就是那个小太监。”

    “你?太监?”他恍然大悟。

    “是啊、是啊,别批评我玩心重、不端庄,这些话父皇母后全叨念过了,我早听到耳朵长茧。”她俏皮道。

    几句话,他粗略了解她的性格,他感激自己娶到玉宁,也相信,她会和颖儿处得很好。

    宇渊欣赏她,从她的真性情开始。

    “我不会批评你,往后,你想玩水就玩水,只要有人在旁照应着便行,不需要去顾虑端庄与否。”

    “谢谢相公。”定定地,她凝望他,她想,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才该谢谢她,谢谢她愿意撤去“锦衣卫”

    玉儿伸出五指,怯怯地勾上他粗粗的手指。从今日起,他就是她的相公了呢,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世界。

    脸红,憨甜的笑容射入他心中,再次,他告诉自己,她是个好女人,值得更好的对待。

    “我会当个最好最好的妻子,绝不让你后悔赐婚。”

    是啊,他想,他不会后悔。

    手回握她,虽然,颖儿的容颜压在胸口,他仍然寻出理智,这个女人是他的妻,他该疼惜。

    “是我亲口答应皇上赐婚。”

    意思是,不论如何,他亲口答应的事,他绝不后悔?

    悄悄地,笑容掀开,玉儿靠上他颈间,把自己交付良人。

    这一夜,这席谈话,让他对玉宁公主有了全新看法,不愉快揭去,不好的开始因为她的诚挚,扭转局面。

    采月楼静悄悄的,和前头的热闹非凡全然不相当,所有人全聚到前头,清寂的采月楼成了侯府冷宫。

    桌前,十几道珍馁摆满桌面,只可惜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

    颖儿独倚窗前,展不开愁眉,捱不尽包漏,她满心苦水,恰似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从今尔后,她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呵,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少爷?

    她失去她的少爷了。

    最近,她总让恶梦吓醒,梦里烈火几要烧焦她的肌肤。梁柱垮下,她看见自己的家被大火一吋吋吞噬。

    醒来,少爷清亮的眼睛望她,他拉开棉被,说:“上来吧。”

    于是她离开地板上的窝被,躺入他枕间,他背对她,不说话,她也背靠他,静静汲取他的温暖。

    安全,不是说说便给得起,而他,连话都没有说,就给足了她安全感。

    少爷对她很好,是真的。

    但现在,他会把同样的“好”送给公主吧?春宵花月夜,芙蓉帐暖,新承恩泽

    油儿、醋儿、糖儿、酱儿全倒在一处,是酸,咸、苦或甜?她竟说不出那番滋味。

    她曾立下誓言,为少爷舍命,从没忘记。珍惜自己,是为了少爷需要的时相挺。可往后,再不需要了。

    她记得,钟离平常常寻到后院欺负少爷,少爷总任由他欺。鼙是演戏,她仍看不下去,她偷偷在椅子上动手脚,钟离平壹甫坐下,便摔个四脚朝天。

    少爷明知她搞鬼,却站在她这边扮无辜,他说:“堂哥抱歉,这里的东西都是劣质货,经不得折腾。”

    话没挑明说,但讽刺了他的脑满肠肥。

    她也在他的茶水里加些无伤大雅的毒葯,他喝了,了不起腹泻、起红疹,更严重些,口长疮、头流脓,臭上几天。

    钟离平壹怒气冲冲寻来,少爷温和道:“这茶叶真的太糟,就是宇渊喝了,也常闹肚子。”他暗喻了前头配给他们的茶叶太劣质。

    辈同作弄钟离平壹,让他们刻苦平淡的日子增添几许乐趣。

    但钟离平壹实在坏到教人咬牙,几度,她忍受不住,想除之后快,是少爷三番两次阻止,才压下她的冲动。

    但少爷不准她动手,却在钟离平壹下毒后,亲自将他送上绞架。钟离平壹死了,地方百姓人人称快,他替颖儿报了仇,却半句功劳也不说。

    少爷对她很好,真的真的。

    只是啊,对她很好的少爷大婚了,他们之间的共同不在,同寝的日子已然遥远。

    慢慢地,少爷与公主,夫妻情渐深渐浓,那春日宴里,绿酒一杯歌一曲,只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长相见。

    心抽痛,颖儿抚住胸口,静待疼痛过去。

    她很清楚凤凰蝎的毒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后果,虽然,她和司徒先生异口同声,说她习武,只要常修习内功,身子绝对熬得过,只是呵,她心知肚明,那病谤注定了自己早夭。

    而离魂汤,散去她所有内力,再不能运功护腑脏,颖儿明白,这样的她,来日无多。

    她已是残花,怎能怪春水急流?这世间一向是花自飘零水自流啊!

    人悲欢离合太多,恰如明月,时时阴晴圆缺,怨天怨地,不如埋怨连理分枝惊失伴,总是一场离散。

    她与少爷悲离,公主与少爷合欢,欢乐趣,离别苦,世间事,本如此。

    也好也好,但愿他们岁岁年年、日日朝朝,但愿蝶恋花、花引蝶,终生颖儿叹气,一身孤影,夜风吹来,烛光摇曳,垂泪烛,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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