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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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力乐，你想出人头地吗？”
便利商店里，苏力乐正在将商品上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他回过身来，一认出来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暗昭凡，一个天之骄子，傅氏王国的太子爷，他心里那位公主的大哥，长他一届，去年毕业的学长。
“傅学长。”苏力乐冷淡的说。
“回答我的问题。”傅昭凡也没有多热络，毕竟做这件事，不是他自己乐意的。
“没有人不想出人头地。”苏力乐转过身去继续工作。
“我可以帮你。”
“我会靠我自己。”
“但是耗时费力，事倍功半。”傅昭凡笑了笑。“下个月你就毕业了，虽然目前已经确定，你可以拿全额奖学金就读大学，不过生活费仍是个问题，尤其你还要负责照顾病弱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妹妹，对吧！”
所谓知己知彼，他可是调查清楚才来的，才不像某人只出一张嘴。
“不关你的事。”苏力乐声音平淡。
“我可以帮你。”傅昭凡再次道。
“我不需要救济。”
“我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
“那对于你现在的行为，你要如何解释？”
“投资。”傅昭凡耸耸肩。“我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因为环境而被埋没，太可惜了。”
苏力乐挑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他进入高中时曾拒绝傅昭凡请他加入学生会的邀约，之后傅昭凡就对他很有意见了。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他问。
“苏力乐，我是傅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未来傅氏总裁的位子，我一定要拿到手，我会需要一个参谋，一个能力卓著的心腹。”
“原来你是要找一只忠心的狗。”苏力乐嘲讽的笑。
“可惜了。”傅昭凡突然摇头，转身就走。
苏力乐一怔。“喂！”
暗昭凡没有停下，苏力乐丢下手中的商品追了出去。
“傅昭凡！”
暗昭凡停下，慢慢的转过身来。
“说走就走，你耍我吗？”苏力乐呼吸微微急促，如果如果他接受，踏出这一步，是不是代表他与公主的距离更接近了一步？
“是我误会了，我要找的是一个足堪大任的人，而不是一个自认是犬类的人，耽误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傅昭凡微微一鞠躬，转身就走。
“如果你找的是一只忠心的狗，那么我会告诉你你走错地方了，既然你不是，就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暗昭凡闻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笑弯了腰。
苏力乐上前，瞪著他。
直到笑到满意了傅昭凡才直起腰，揩去眼角的泪水，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苏力乐，我现在开始欣赏你了。”
苏力乐狐疑蹙眉，之前既然不欣赏他，为什么要帮他？
“苏力乐，我会安排你”苏力乐抬手打断他。“你必须先保证我母亲和两个妹妹的生活无虞。”
“那是当然，我可以让她们不管食衣住行都过得像富裕的千金小姐。”
“不用了。”苏力乐冷哼一声。“我是要你保证她们生活无虞就好，可不是要你残害她们。”
“残害”傅昭凡挑眉，这家伙还真敢讲。
“没有能力却养成奢华习惯，不是残害是什么？”苏力乐冷淡的反问。
暗昭凡觉得自己又更加欣赏他了。
“好，你说个数目，我会请律师以你的名义，每月固定把钱汇入你母亲的帐户。”傅昭凡点头。“至于你，我会安排你接受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你起步较慢，可能得多花些时间，不过我希望你能在二十六岁之前把该学的东西学成，你能办到吗？”
“七年的时间？”苏力乐双眼闪著挑战的光芒。“你太低估我了，傅昭凡。”
“别忘了你还有两年的兵役。”傅昭凡提醒他。“当然，我也可以利用关系让你免除兵役。”
“不必了，我一定会学成。”苏力乐自信的说道：“倒是你自己，到时候如果还没爬到值得我辅佐的地位就糗了。”
“你还真是个傲慢的家伙！”傅昭凡哼道。
“彼此彼此。”苏力乐也抬高下巴，睥睨的说。
“明天我会派车子来接你。”
“不，等我毕业再说。”苏力乐挥挥手，转身回到便利商店继续自己的工作。
暗昭凡站在店外，望着苏力乐瘦削高的背影，一会儿之后才走向停在路边的豪华座车，司机立即开门让他上车。
“他答应了吗？”车上，一名秀丽少女急切地问，她是傅盈琇，如果傅昭凡是傅氏王国的太子爷，那么她就是傅氏的长公主了。
“答应了。你满意了吧！”
“谢谢你，大哥，你不会后悔的。”
“我真不知道你对他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因为他够傲慢吗？”
“嘻嘻，你还介意他当初拒绝进入学生会为你效力的事吗？”
“陈年往事早就忘了。”
“你当初又为何会力邀他入主学生会呢？”
暗昭凡沉默了，不就觉得他是个人才吗！哼！
“我相信他是很有才能的人，将来必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助手。”
“你又是从哪一点看出他是个人才的？”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眼光能准到哪儿去？不就是暗恋人家，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大哥，去年学园国中部和高中部联合举办的学力测验争霸战，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傅盈琇笑问。
“要忘记还真难，你带领的队伍以压倒性的成绩获得冠军。虽然是联合举办，队员可以自由组队，不分国中部或高中部，也不分学年，不过大部分还是各个学年组成一队，结果高中部的队伍竟然输给了国一的，还真是让人吐血。”
“我那一队其中一个不是没露面吗？”
“嗯，我记得他坐在幕后。”
因为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来自名门望族，为了不引来什么麻烦，不公开露面的前例很多，所以并不奇怪，主办单位自会做好预防作弊的工作。他那时刚毕业很忙碌，所以只参与出题，倒没注意到那个幕后的人是谁。
“他就是苏力乐。”
“什么”傅昭凡一愣，不敢置信。
“那时我们少了一个队员，我是抱著碰运气的心理，来他打工的便利商店找他、邀他参加，并不期望他会答应，可是没想到他只考虑了三秒钟就答应了，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不露面也不具名。”
“他当然不能，拜托，三年级本来推他当队长，他断然拒绝说没空，大家也不是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还说如果得冠军，要把奖金一百万全部给他，他还是拒绝，连参加都不愿意，没想到竟然跑到国中部当队员！”虽然他毕业了，不过因为他是出题者之一，当然也会注意这场比赛。“你把奖金给他吗？不，也不对，我记得你是为了你一个同学有困难，爸爸拒绝帮忙，又交代我不准插手，所以才会组队的。”
“对，爸爸说我那同学的父亲爱赌，不值得同情，而且赌是个无底洞，改不过来的，帮他们等于是害他们，所以不能帮。可是我不是要帮她父亲，是要帮她。”傅盈琇叹气，回归正题。“苏力乐是义务帮忙的，他没有得到任何利益。”
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一百万对苏力乐那家伙而言可说是天文数字，为什么他宁愿放弃，却答应和妹妹组成一队？傅昭凡心里忍不住有这个疑问。
“我们这一队之所以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都是他的功劳，几乎所有题目都是他答的，大哥，那些题目含括的领域之广，以及最后一个阶段那些题目艰深的程度，你这个出题者之一想必最清楚，就连你要答对其中八成都很困难吧”
暗昭凡沉默了，因为她说的没错。
“就算不说那个学力争霸战好了，大哥是不是忘了他当初以全国榜首的成绩拿全额奖学金入学，并且能达到维持全学年第一名的条件，以领每月五千元的生活补助津贴？”
“没忘。”
“所以喽，光是他平常身兼两份工，还能维持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而且每科都是满分的情况下，你还觉得他不是一个人才吗？”
“好吧，我承认他很行，但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你要我全力栽培他，就凭这样还不够。”
“如果我看走眼了，那么大哥付出多少，到时我会加倍奉还。”
“这也只是让我没有损失，但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等他学成之后，我可以让他留在大哥身边效力五年。”
“如果他无法达到我的要求，我可不想留一个庸才在身边五年。”
“就怕到时候大哥舍不得把人还给我，所以大哥必须保证，五年之后，你一定得把他还给我。”
“苏力乐的意愿呢？”傅昭凡故意问。
暗盈琇一顿，旋即有些倔强的抬高下巴，露出了符合十五岁年龄的孩子气。
“反正大哥一定要还我就对了。”
“你又确定自己到时候能爬到需要助手的位置？”傅昭凡笑问，把苏力乐的话丢给她。
“我绝对会让自己爬到那个位置。”傅盈琇表情非常自信。
“就凭你这个常丢三落四的小迷糊？”他调侃。
“我小事迷糊，大事可不。”傅盈琇小子邬微噘，微恼地白了哥哥一眼，神情总算有些女孩儿的娇气。
“那苏力乐算是小事还是大事？”傅昭凡斜睨著妹妹。
暗盈琇小脸微微泛红。“哼！我才不告诉你。”
十二年后
暗盈琇一双修长的腿优美的交叠著，长发绾成一个简单俐落却又不失妩媚的髻，一身合身的冬季套装为她增添了能干俐落的味道，他双手轻松的交握著，放置于腿上，水灵的美眸原本低垂著，直至听闻办公桌后的人放下电话，才盈盈的抬起。
“抱歉，打搅你们用餐了。”傅盈琇声音低柔，带点微微的沙哑，有种慵懒的味道，仿佛刚睡醒般，性感且撩人。
“没关系，我刚刚让力乐先去餐厅等我。”傅昭凡浅浅一笑，他是傅氏的长孙，外人称他为傅氏太子爷，傅氏财团现任的副总裁，现年三十一岁，预计这一两年之内将会正式接下总裁之位。“我记得今天你不是要开预算审查会议，怎么会特地上来找我？”
“会议我延期了。”傅盈琇认真的望着傅昭凡，也不说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大哥，当初借你的人，该还我了。”
暗昭凡闻言轻笑，他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
“已经五年了吗？”他装傻的明知故问。
“应该说，学习七载，又为你效命五年，总共已经十二年了。”
暗昭凡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盈琇，你该不会天天数著日子等待吧？”
暗盈琇微微红了脸，撇开脸，没有回答，可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暗昭凡微笑地望着她，这个妹妹，他不得不承认她眼光独到，非常有识人的天分。
他和苏力乐虽然同年生，不过因为他是六月生，苏力乐是十一月生，所以他高了苏力乐一个学年。
苏力乐曾说，他不仅要维持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还要打工，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因此断然拒绝加入学生会。
这对于他这个天之骄子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情况，因此当初年轻气盛又骄傲的他，被拒绝之后心中对苏力乐有点不爽，就不再理会他了，甚至在学校几次活动中，苏力乐和其他学生有机会到傅氏大宅来，那时他还刻意不理他呢！
只是他没想到，在苏力乐高中毕业前一个月，盈琇会找他谈那种事。
想起她当初那可爱的模样，傅昭凡忍不住笑了。
当初盈琇或许有少女情怀，可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眼光非凡，苏力乐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他本来就知道苏力乐是个人才，要不然怎会他一入学，就破例邀他入主学生会，准备在自己升上三年级卸任的时候由他接任学生会长呢？
“大哥，你该知道我目前的境况，我需要他。”
“真可惜，我不太想放人耶！”傅昭凡惋惜的表示。
“大哥！我们当初说好的，你想反悔吗？”傅盈琇皱眉，脸色微变，当初应该白纸黑字立下契约才对！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说出真心话罢了，你放心，虽然不太想放，我还是会放的。”傅昭凡笑道：“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放人？”
“呵，这么迫不及待了？”
“大哥，你一定也清楚，祖母让我接任台中分公司总经理一职，是打算给二叔一个教训，父亲之所以同意，是打算考验我的能力，那儿好几位高阶主管都是李派的人，二叔本来以为总经理的位子是非他莫属，没想到却让我这个后生晚辈给抢走了，自从我接任之后，他就处处刁难我，为反对而反对。
“分公司成立八年了，这八年来弊病一堆，他们前后弄走了三位聘雇的专业经理人，我如果想要彻底整顿，手段绝对不会太温和，部门年度预算审查会议已经开始了，这是我将放的第一把火，身边若没有一个能力卓著、我又信任且有能力挡火的人，我怎么和他们斗？”
“别急，我只是逗你的，你的境况我怎会不知道。”傅昭凡微笑安抚。“明天我会发布人事命令，不过你得给我们几天时间，好让力乐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下星期一他就可以上任，你再忍耐几天吧！”
“好。”傅盈琇点头，从包包拿出一副晶片钥匙和一张小卡交给傅昭凡。“大哥，人事命令发布之后，麻烦你将钥匙交给他。”
“这是？”傅昭凡挑眉。
“公寓的钥匙，他在台中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址就在卡片上面，里面已经装潢布置妥当，所有用品已经备齐，他只要带自己的衣物住进去就行了。”
暗昭凡接过。“那家伙一身傲骨，大概不会接受。”
“大哥告诉他这是公司福利之一就行了。”
“身为我的特助，他很清楚公司有哪些福利。”傅昭凡轻笑。
“反正他本来就需要住的地方，他一到台中，我需要他全心投入工作中，没有时间等他安顿好，我相信这几天他也会很忙，不可能提早下去准备，对吧”
“说的也是。”傅昭凡点点头，一看清楚卡片上的地址，微微扬眉，似笑非笑的望向傅盈琇，扬了扬手上的卡片，但笑不语。
暗盈琇脸颊微红，当然理解大哥无语的调笑，朝他皱了皱鼻子。
“怎样，你有意见啊？”
“呵呵，我哪会有什么意见。”傅昭凡轻笑，欣赏著妹妹自十五岁之后便难得一见的耍赖表情。“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近水楼台’这招罢了。”
“我哪有用什么招啊！我只是考虑往后行事上的方便而已。”傅盈琇辩解。
“行事方便？”傅昭凡的笑容更加暧昧了。“请问是公事，还是私事？”
“大哥！”傅盈琇忍不住娇嗔。
“好好，不逗你，不过”傅昭凡笑了笑。“盈琇，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们‘出双入对’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他提醒她。
“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流言来了？”傅盈琇古怪地问，要说流言，大哥和苏力乐的流言还比较精彩。
“我是不在意，我也知道你不在意，我说的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你不担心若传出什么流言，会把那家伙推得离你更远吗？”
暗盈琇沉默了，眼底闪过一抹烦恼，她也不是不了解，可是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一半是私心想要和他更接近一点，但事实上确实公事上会比较方便啊！
“我会解决的，大哥不用操心。”最后她只能这样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尊重你的决定了。”
“谢谢大哥。”傅盈琇看了看表，站起身，事情谈完也该离开了。“不耽误你用餐的时间，我还要赶回台中。”
“咦？你专程上来，就只是要和我谈这件事？”傅昭凡佯装讶异的问：“这种事打通电话，或是发一封？e-mail？就行了。”
“电话和？e-mail？又不能把钥匙传给你。”
“快递的存在是有其作用的，要不然你也可以将钥匙寄放在大楼的警卫室就行了，何必专程取消重要会议亲自上来呢？”傅昭凡扬眉道。
“我不是为了上来台北才取消会议的，而是本来就打算将会议延期，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傅盈琇瞪了哥哥一眼，转身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穿上。“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盈琇。”傅昭凡叫住她。
“大哥还有事？”傅盈琇疑问。
“公事上有问题的话，尽痹篇口，别太逞强。”傅昭凡不再调侃妹妹，真心的说。
“谢谢你，大哥，不过这是我的考验，我的战场，我会自己处理。”傅盈琇微微一笑。“那些敢小看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尝尝以貌取人的苦果。”
“呵呵，对你以貌取人是他们注定惨败的主因，再加上那家伙下去帮你，根本是如虎添翼，我看我该担心的是那些李派人，还有我自己。”傅昭凡笑道。
“你？”傅盈琇蹙眉，难不成大哥以为她想和他一争长短，甚至是总裁之位？“大哥，你该知道我没有什么野心，我只是在尽一个傅家人该担负的责任而已，如果有人好心愿意将我的责任扛走，我也会很乐意放手，当然，前提是那个人是祖母会点头的人选。”
“我不是指那个，而是那些李派人在你那里吃了瘪之后，一定会闹到我这里来，到时就换我伤脑筋，不是吗？”
“嘻说的也是，大哥保重。”傅盈琇对他调皮的眨眨眼，转身离开。
“盈琇，你会让那家伙看见你真实的一面吗？”傅昭凡看着妹妹的背影，好奇的笑问。
暗盈琇笑容微微一僵，手握著门把，低垂著头。
“我从来没有打算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甚至一面对他，她就完全失了水准，如果可能，她还真希望自己有办法把无能的一面隐藏起来啊！
“希望到时候他不会吓跑。”傅昭凡调侃。
“不要说得好像我有多吓人似的。”傅盈琇回头白了大哥一眼，然后挥挥手，打开办公室的门。“啊”一个拳头迎面而来，她低呼一声，瞪著离她额头约三公分距离的手。
“抱歉。”苏力乐放下正打算敲门的手，向后退开一步，让开通道。
“没关系。”傅盈琇柔柔一笑。太好了，她还是见到他的面了，这次专程上台北总算没有白跑一趟。看着他手上提著的两个饭盒，再仰头望着他。“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用餐的时间。”
“不会。”苏力乐客气地说，视线迎上她的注视，又缓缓的垂下眼睫，微低著头，一副恭敬的样貌，不见卑屈感，反倒给人一种疏离的冷漠感觉。
暗盈琇心头暗暗一叹，他总是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条深度足以媲美马里亚纳海沟的鸿沟，每每将她释出的善意，毫不留情的沉入一万余米深处的海底。
算了，来日方长。
“再见。”她柔声道，踩著高跟鞋与他擦身而过，跨著优雅的步伐离开。
苏力乐此时才抬起眼，目送著她纤细婀娜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转角。
“人已经看不见了，力乐。”傅昭凡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抬手搭在他肩上，语带调侃的说。
苏力乐回过神来，又回复他平常淡漠的模样，冷淡的瞥了傅昭凡一眼，抬手拿掉搭在肩膀上的手臂。
“副总裁，您的午餐。”
“不是说我会去餐厅吗，为什么特地包便当回来？”傅昭凡故意问。
“因为一点半您要和联星集团的代表开会，我估计了一下时间，若不想耽误到开会的时间，只能包便当回来。”苏力乐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
“是吗？”傅昭凡笑了笑，转身走回办公室。“你带了两个便当，一起进来吃吧！”
苏力乐跟著走进办公室，来到沙发区，将便当放在茶几上。
“啊！我忘了盈琇还没吃，刚刚应该叫她留下来用完餐再回去的。”傅昭凡像是突然想到。
苏力乐正要拿出第二个便当的动作一顿，她抵达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他以为她是用完餐才来的。
“盈琇她啊，若没人盯著、提醒著，只要工作一忙，连饭都会忘记吃哪！”傅昭凡继续唱著独脚戏。“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祖母在想些什么。”
苏力乐心里一怔，淡淡的瞥了傅昭凡一眼，他的话题跳得太快了吧！
暗昭凡接收到他的眼神，笑了笑，继续道：“我不懂祖母怎么会想把盈琇放到台中分公司那群李派的豺狼虎豹里头，而且还是空降到总经理的职位，那个位子一直以来我二叔就认定非他莫属了，他费尽心思，八年来搞掉三位专业经理人，没想到我祖母最后竟然安排盈琇接任，明明已经不管事了，却又突然插手这件事，真怀疑她是不是老年痴呆，还是存心让盈琇日子难过！”一副很无奈又担心似的摇头叹气。
苏力乐垂下眼，他知道那些所谓的李派人，就是虽不同姓，可在血缘上是他们的二叔和二姑姑所安插在公司的人。
“副总裁，这个便当我送去给傅小姐。”苏力乐提著另一个便当，转身走出去。
“哎呀！走得还真急哪！”傅昭凡喃喃低语，忍不住摇头失笑。
说了一大串，就是为了不久之后的人事调动做伏笔。
盈琇啊，大哥可是已经很尽力在帮你了哪！
另一边，苏力乐脚步快速的赶往电梯，刚好看见傅盈琇跨进电梯，在电梯门即将阖上的最后刹那，他及时赶上，按住按钮，电梯门再度开启。
“苏特助？”傅盈琇有些意外，不，是非常意外，过去这几年他们见过很多次面，他总是保持著淡漠疏离的态度，从来不曾多看她一眼，也不曾和她多说一句话，总是她说什么，他才简单扼要的回应一声。“你也要下楼？”她询问站在门外的他，心脏卜通卜通的用力跳著。
“不。”苏力乐将手中的便当递给她。“这个便当是副总裁吩咐我送过来给傅小姐的，京窑餐厅的。”
京窑餐厅，是傅昭凡他们的大姑姑和大姑丈开的高级餐厅，就在傅氏总公司办公大楼附近，绝对符合傅氏成员高水准的口味。
“给我的？”傅盈琇讶异。“可是刚刚你不是只拿两个便当吗？”
“我已经用过了。”他说。
“所以，这个是给我的？”
“是的，副总裁吩咐要给你的。”
才怪！她明明听见大哥只打内线吩咐他先到餐厅等他，可没交代包便当回来。
“谢谢你。”她伸手打算接过，指尖触及他的，让她微微一颤，不由自主的又松了手，随即对自己懊恼了起来，为什么一面对他，她就变得这般手足无措，所有精明能干全都化为乌有？
苏力乐望着她，依然拿著提带等著。
一会儿，她才又伸手接过。
“谢谢。”唉！在他眼里，一定当她是个没用的千金小姐吧！
苏力乐看着她似乎显得黯然的表情，在自己意识到时，已经开口问了“傅小姐在分公司受到刁难吗？”
暗盈琇讶异的抬头望向他，他怎么知道的？
不，应该说他怎么会主动和她“攀谈”？依照过去的模式，他应该把便当交给她之后，就会恭恭敬敬的朝她一鞠躬，然后转身离开的。
“副总裁刚刚提到的。”似乎看出她的讶异，他主动解释。
“喔。”傅盈琇在心里感谢大哥的用心良苦啊！“我还应付得来。”
苏力乐眉头微蹙，她可以吗？
“苏特助认为我无法胜任吗？”傅盈琇突然说。
“不，傅小姐这几年跟在总裁身边，做出来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说的是实话，这几年傅盈琇表现得可圈可点，也因此才会被赋予重任。
他不是不信任她的能力，只是跟在总裁身边做事，和跟一群以刁难她为目的的人一起共事，是完全不同的境况。
“如果我向哥哥讨人，苏特助愿意来帮我吗？”傅盈琇问。
苏力乐望着她，一会儿才道：“我的意愿并不重要，上司怎么说，做属下的只有听命行事。”松开按著按钮的手，向后退开一步，朝她微微一点头。
两人相望，电梯的门缓缓关上。
门外的人收拢了拳头，直待门完全阖上，才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办公室去。
而门里的人则怅然地轻声一叹，心头有对自己的懊恼，她干么提起这件事啊！如果不提起，也许他们可以多聊几句。
低下头又是一声叹息，不意看见手上的便当，美眸轻眨，须臾，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甜蜜的笑容。
或许其实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困难，是吧？
她希望是。
“苏力乐，你想出人头地吗？”
便利商店里，苏力乐正在将商品上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他回过身来，一认出来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暗昭凡，一个天之骄子，傅氏王国的太子爷，他心里那位公主的大哥，长他一届，去年毕业的学长。
“傅学长。”苏力乐冷淡的说。
“回答我的问题。”傅昭凡也没有多热络，毕竟做这件事，不是他自己乐意的。
“没有人不想出人头地。”苏力乐转过身去继续工作。
“我可以帮你。”
“我会靠我自己。”
“但是耗时费力，事倍功半。”傅昭凡笑了笑。“下个月你就毕业了，虽然目前已经确定，你可以拿全额奖学金就读大学，不过生活费仍是个问题，尤其你还要负责照顾病弱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妹妹，对吧！”
所谓知己知彼，他可是调查清楚才来的，才不像某人只出一张嘴。
“不关你的事。”苏力乐声音平淡。
“我可以帮你。”傅昭凡再次道。
“我不需要救济。”
“我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
“那对于你现在的行为，你要如何解释？”
“投资。”傅昭凡耸耸肩。“我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因为环境而被埋没，太可惜了。”
苏力乐挑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他进入高中时曾拒绝傅昭凡请他加入学生会的邀约，之后傅昭凡就对他很有意见了。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他问。
“苏力乐，我是傅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未来傅氏总裁的位子，我一定要拿到手，我会需要一个参谋，一个能力卓著的心腹。”
“原来你是要找一只忠心的狗。”苏力乐嘲讽的笑。
“可惜了。”傅昭凡突然摇头，转身就走。
苏力乐一怔。“喂！”
暗昭凡没有停下，苏力乐丢下手中的商品追了出去。
“傅昭凡！”
暗昭凡停下，慢慢的转过身来。
“说走就走，你耍我吗？”苏力乐呼吸微微急促，如果如果他接受，踏出这一步，是不是代表他与公主的距离更接近了一步？
“是我误会了，我要找的是一个足堪大任的人，而不是一个自认是犬类的人，耽误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傅昭凡微微一鞠躬，转身就走。
“如果你找的是一只忠心的狗，那么我会告诉你你走错地方了，既然你不是，就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暗昭凡闻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笑弯了腰。
苏力乐上前，瞪著他。
直到笑到满意了傅昭凡才直起腰，揩去眼角的泪水，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苏力乐，我现在开始欣赏你了。”
苏力乐狐疑蹙眉，之前既然不欣赏他，为什么要帮他？
“苏力乐，我会安排你”苏力乐抬手打断他。“你必须先保证我母亲和两个妹妹的生活无虞。”
“那是当然，我可以让她们不管食衣住行都过得像富裕的千金小姐。”
“不用了。”苏力乐冷哼一声。“我是要你保证她们生活无虞就好，可不是要你残害她们。”
“残害”傅昭凡挑眉，这家伙还真敢讲。
“没有能力却养成奢华习惯，不是残害是什么？”苏力乐冷淡的反问。
暗昭凡觉得自己又更加欣赏他了。
“好，你说个数目，我会请律师以你的名义，每月固定把钱汇入你母亲的帐户。”傅昭凡点头。“至于你，我会安排你接受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你起步较慢，可能得多花些时间，不过我希望你能在二十六岁之前把该学的东西学成，你能办到吗？”
“七年的时间？”苏力乐双眼闪著挑战的光芒。“你太低估我了，傅昭凡。”
“别忘了你还有两年的兵役。”傅昭凡提醒他。“当然，我也可以利用关系让你免除兵役。”
“不必了，我一定会学成。”苏力乐自信的说道：“倒是你自己，到时候如果还没爬到值得我辅佐的地位就糗了。”
“你还真是个傲慢的家伙！”傅昭凡哼道。
“彼此彼此。”苏力乐也抬高下巴，睥睨的说。
“明天我会派车子来接你。”
“不，等我毕业再说。”苏力乐挥挥手，转身回到便利商店继续自己的工作。
暗昭凡站在店外，望着苏力乐瘦削高的背影，一会儿之后才走向停在路边的豪华座车，司机立即开门让他上车。
“他答应了吗？”车上，一名秀丽少女急切地问，她是傅盈琇，如果傅昭凡是傅氏王国的太子爷，那么她就是傅氏的长公主了。
“答应了。你满意了吧！”
“谢谢你，大哥，你不会后悔的。”
“我真不知道你对他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因为他够傲慢吗？”
“嘻嘻，你还介意他当初拒绝进入学生会为你效力的事吗？”
“陈年往事早就忘了。”
“你当初又为何会力邀他入主学生会呢？”
暗昭凡沉默了，不就觉得他是个人才吗！哼！
“我相信他是很有才能的人，将来必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助手。”
“你又是从哪一点看出他是个人才的？”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眼光能准到哪儿去？不就是暗恋人家，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大哥，去年学园国中部和高中部联合举办的学力测验争霸战，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傅盈琇笑问。
“要忘记还真难，你带领的队伍以压倒性的成绩获得冠军。虽然是联合举办，队员可以自由组队，不分国中部或高中部，也不分学年，不过大部分还是各个学年组成一队，结果高中部的队伍竟然输给了国一的，还真是让人吐血。”
“我那一队其中一个不是没露面吗？”
“嗯，我记得他坐在幕后。”
因为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来自名门望族，为了不引来什么麻烦，不公开露面的前例很多，所以并不奇怪，主办单位自会做好预防作弊的工作。他那时刚毕业很忙碌，所以只参与出题，倒没注意到那个幕后的人是谁。
“他就是苏力乐。”
“什么”傅昭凡一愣，不敢置信。
“那时我们少了一个队员，我是抱著碰运气的心理，来他打工的便利商店找他、邀他参加，并不期望他会答应，可是没想到他只考虑了三秒钟就答应了，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不露面也不具名。”
“他当然不能，拜托，三年级本来推他当队长，他断然拒绝说没空，大家也不是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还说如果得冠军，要把奖金一百万全部给他，他还是拒绝，连参加都不愿意，没想到竟然跑到国中部当队员！”虽然他毕业了，不过因为他是出题者之一，当然也会注意这场比赛。“你把奖金给他吗？不，也不对，我记得你是为了你一个同学有困难，爸爸拒绝帮忙，又交代我不准插手，所以才会组队的。”
“对，爸爸说我那同学的父亲爱赌，不值得同情，而且赌是个无底洞，改不过来的，帮他们等于是害他们，所以不能帮。可是我不是要帮她父亲，是要帮她。”傅盈琇叹气，回归正题。“苏力乐是义务帮忙的，他没有得到任何利益。”
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一百万对苏力乐那家伙而言可说是天文数字，为什么他宁愿放弃，却答应和妹妹组成一队？傅昭凡心里忍不住有这个疑问。
“我们这一队之所以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都是他的功劳，几乎所有题目都是他答的，大哥，那些题目含括的领域之广，以及最后一个阶段那些题目艰深的程度，你这个出题者之一想必最清楚，就连你要答对其中八成都很困难吧”
暗昭凡沉默了，因为她说的没错。
“就算不说那个学力争霸战好了，大哥是不是忘了他当初以全国榜首的成绩拿全额奖学金入学，并且能达到维持全学年第一名的条件，以领每月五千元的生活补助津贴？”
“没忘。”
“所以喽，光是他平常身兼两份工，还能维持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而且每科都是满分的情况下，你还觉得他不是一个人才吗？”
“好吧，我承认他很行，但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你要我全力栽培他，就凭这样还不够。”
“如果我看走眼了，那么大哥付出多少，到时我会加倍奉还。”
“这也只是让我没有损失，但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等他学成之后，我可以让他留在大哥身边效力五年。”
“如果他无法达到我的要求，我可不想留一个庸才在身边五年。”
“就怕到时候大哥舍不得把人还给我，所以大哥必须保证，五年之后，你一定得把他还给我。”
“苏力乐的意愿呢？”傅昭凡故意问。
暗盈琇一顿，旋即有些倔强的抬高下巴，露出了符合十五岁年龄的孩子气。
“反正大哥一定要还我就对了。”
“你又确定自己到时候能爬到需要助手的位置？”傅昭凡笑问，把苏力乐的话丢给她。
“我绝对会让自己爬到那个位置。”傅盈琇表情非常自信。
“就凭你这个常丢三落四的小迷糊？”他调侃。
“我小事迷糊，大事可不。”傅盈琇小子邬微噘，微恼地白了哥哥一眼，神情总算有些女孩儿的娇气。
“那苏力乐算是小事还是大事？”傅昭凡斜睨著妹妹。
暗盈琇小脸微微泛红。“哼！我才不告诉你。”
十二年后
暗盈琇一双修长的腿优美的交叠著，长发绾成一个简单俐落却又不失妩媚的髻，一身合身的冬季套装为她增添了能干俐落的味道，他双手轻松的交握著，放置于腿上，水灵的美眸原本低垂著，直至听闻办公桌后的人放下电话，才盈盈的抬起。
“抱歉，打搅你们用餐了。”傅盈琇声音低柔，带点微微的沙哑，有种慵懒的味道，仿佛刚睡醒般，性感且撩人。
“没关系，我刚刚让力乐先去餐厅等我。”傅昭凡浅浅一笑，他是傅氏的长孙，外人称他为傅氏太子爷，傅氏财团现任的副总裁，现年三十一岁，预计这一两年之内将会正式接下总裁之位。“我记得今天你不是要开预算审查会议，怎么会特地上来找我？”
“会议我延期了。”傅盈琇认真的望着傅昭凡，也不说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大哥，当初借你的人，该还我了。”
暗昭凡闻言轻笑，他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
“已经五年了吗？”他装傻的明知故问。
“应该说，学习七载，又为你效命五年，总共已经十二年了。”
暗昭凡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盈琇，你该不会天天数著日子等待吧？”
暗盈琇微微红了脸，撇开脸，没有回答，可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暗昭凡微笑地望着她，这个妹妹，他不得不承认她眼光独到，非常有识人的天分。
他和苏力乐虽然同年生，不过因为他是六月生，苏力乐是十一月生，所以他高了苏力乐一个学年。
苏力乐曾说，他不仅要维持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还要打工，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因此断然拒绝加入学生会。
这对于他这个天之骄子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情况，因此当初年轻气盛又骄傲的他，被拒绝之后心中对苏力乐有点不爽，就不再理会他了，甚至在学校几次活动中，苏力乐和其他学生有机会到傅氏大宅来，那时他还刻意不理他呢！
只是他没想到，在苏力乐高中毕业前一个月，盈琇会找他谈那种事。
想起她当初那可爱的模样，傅昭凡忍不住笑了。
当初盈琇或许有少女情怀，可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眼光非凡，苏力乐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他本来就知道苏力乐是个人才，要不然怎会他一入学，就破例邀他入主学生会，准备在自己升上三年级卸任的时候由他接任学生会长呢？
“大哥，你该知道我目前的境况，我需要他。”
“真可惜，我不太想放人耶！”傅昭凡惋惜的表示。
“大哥！我们当初说好的，你想反悔吗？”傅盈琇皱眉，脸色微变，当初应该白纸黑字立下契约才对！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说出真心话罢了，你放心，虽然不太想放，我还是会放的。”傅昭凡笑道：“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放人？”
“呵，这么迫不及待了？”
“大哥，你一定也清楚，祖母让我接任台中分公司总经理一职，是打算给二叔一个教训，父亲之所以同意，是打算考验我的能力，那儿好几位高阶主管都是李派的人，二叔本来以为总经理的位子是非他莫属，没想到却让我这个后生晚辈给抢走了，自从我接任之后，他就处处刁难我，为反对而反对。
“分公司成立八年了，这八年来弊病一堆，他们前后弄走了三位聘雇的专业经理人，我如果想要彻底整顿，手段绝对不会太温和，部门年度预算审查会议已经开始了，这是我将放的第一把火，身边若没有一个能力卓著、我又信任且有能力挡火的人，我怎么和他们斗？”
“别急，我只是逗你的，你的境况我怎会不知道。”傅昭凡微笑安抚。“明天我会发布人事命令，不过你得给我们几天时间，好让力乐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下星期一他就可以上任，你再忍耐几天吧！”
“好。”傅盈琇点头，从包包拿出一副晶片钥匙和一张小卡交给傅昭凡。“大哥，人事命令发布之后，麻烦你将钥匙交给他。”
“这是？”傅昭凡挑眉。
“公寓的钥匙，他在台中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址就在卡片上面，里面已经装潢布置妥当，所有用品已经备齐，他只要带自己的衣物住进去就行了。”
暗昭凡接过。“那家伙一身傲骨，大概不会接受。”
“大哥告诉他这是公司福利之一就行了。”
“身为我的特助，他很清楚公司有哪些福利。”傅昭凡轻笑。
“反正他本来就需要住的地方，他一到台中，我需要他全心投入工作中，没有时间等他安顿好，我相信这几天他也会很忙，不可能提早下去准备，对吧”
“说的也是。”傅昭凡点点头，一看清楚卡片上的地址，微微扬眉，似笑非笑的望向傅盈琇，扬了扬手上的卡片，但笑不语。
暗盈琇脸颊微红，当然理解大哥无语的调笑，朝他皱了皱鼻子。
“怎样，你有意见啊？”
“呵呵，我哪会有什么意见。”傅昭凡轻笑，欣赏著妹妹自十五岁之后便难得一见的耍赖表情。“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近水楼台’这招罢了。”
“我哪有用什么招啊！我只是考虑往后行事上的方便而已。”傅盈琇辩解。
“行事方便？”傅昭凡的笑容更加暧昧了。“请问是公事，还是私事？”
“大哥！”傅盈琇忍不住娇嗔。
“好好，不逗你，不过”傅昭凡笑了笑。“盈琇，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们‘出双入对’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他提醒她。
“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流言来了？”傅盈琇古怪地问，要说流言，大哥和苏力乐的流言还比较精彩。
“我是不在意，我也知道你不在意，我说的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你不担心若传出什么流言，会把那家伙推得离你更远吗？”
暗盈琇沉默了，眼底闪过一抹烦恼，她也不是不了解，可是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一半是私心想要和他更接近一点，但事实上确实公事上会比较方便啊！
“我会解决的，大哥不用操心。”最后她只能这样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尊重你的决定了。”
“谢谢大哥。”傅盈琇看了看表，站起身，事情谈完也该离开了。“不耽误你用餐的时间，我还要赶回台中。”
“咦？你专程上来，就只是要和我谈这件事？”傅昭凡佯装讶异的问：“这种事打通电话，或是发一封？e-mail？就行了。”
“电话和？e-mail？又不能把钥匙传给你。”
“快递的存在是有其作用的，要不然你也可以将钥匙寄放在大楼的警卫室就行了，何必专程取消重要会议亲自上来呢？”傅昭凡扬眉道。
“我不是为了上来台北才取消会议的，而是本来就打算将会议延期，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傅盈琇瞪了哥哥一眼，转身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穿上。“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盈琇。”傅昭凡叫住她。
“大哥还有事？”傅盈琇疑问。
“公事上有问题的话，尽痹篇口，别太逞强。”傅昭凡不再调侃妹妹，真心的说。
“谢谢你，大哥，不过这是我的考验，我的战场，我会自己处理。”傅盈琇微微一笑。“那些敢小看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尝尝以貌取人的苦果。”
“呵呵，对你以貌取人是他们注定惨败的主因，再加上那家伙下去帮你，根本是如虎添翼，我看我该担心的是那些李派人，还有我自己。”傅昭凡笑道。
“你？”傅盈琇蹙眉，难不成大哥以为她想和他一争长短，甚至是总裁之位？“大哥，你该知道我没有什么野心，我只是在尽一个傅家人该担负的责任而已，如果有人好心愿意将我的责任扛走，我也会很乐意放手，当然，前提是那个人是祖母会点头的人选。”
“我不是指那个，而是那些李派人在你那里吃了瘪之后，一定会闹到我这里来，到时就换我伤脑筋，不是吗？”
“嘻说的也是，大哥保重。”傅盈琇对他调皮的眨眨眼，转身离开。
“盈琇，你会让那家伙看见你真实的一面吗？”傅昭凡看着妹妹的背影，好奇的笑问。
暗盈琇笑容微微一僵，手握著门把，低垂著头。
“我从来没有打算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甚至一面对他，她就完全失了水准，如果可能，她还真希望自己有办法把无能的一面隐藏起来啊！
“希望到时候他不会吓跑。”傅昭凡调侃。
“不要说得好像我有多吓人似的。”傅盈琇回头白了大哥一眼，然后挥挥手，打开办公室的门。“啊”一个拳头迎面而来，她低呼一声，瞪著离她额头约三公分距离的手。
“抱歉。”苏力乐放下正打算敲门的手，向后退开一步，让开通道。
“没关系。”傅盈琇柔柔一笑。太好了，她还是见到他的面了，这次专程上台北总算没有白跑一趟。看着他手上提著的两个饭盒，再仰头望着他。“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用餐的时间。”
“不会。”苏力乐客气地说，视线迎上她的注视，又缓缓的垂下眼睫，微低著头，一副恭敬的样貌，不见卑屈感，反倒给人一种疏离的冷漠感觉。
暗盈琇心头暗暗一叹，他总是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条深度足以媲美马里亚纳海沟的鸿沟，每每将她释出的善意，毫不留情的沉入一万余米深处的海底。
算了，来日方长。
“再见。”她柔声道，踩著高跟鞋与他擦身而过，跨著优雅的步伐离开。
苏力乐此时才抬起眼，目送著她纤细婀娜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转角。
“人已经看不见了，力乐。”傅昭凡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抬手搭在他肩上，语带调侃的说。
苏力乐回过神来，又回复他平常淡漠的模样，冷淡的瞥了傅昭凡一眼，抬手拿掉搭在肩膀上的手臂。
“副总裁，您的午餐。”
“不是说我会去餐厅吗，为什么特地包便当回来？”傅昭凡故意问。
“因为一点半您要和联星集团的代表开会，我估计了一下时间，若不想耽误到开会的时间，只能包便当回来。”苏力乐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
“是吗？”傅昭凡笑了笑，转身走回办公室。“你带了两个便当，一起进来吃吧！”
苏力乐跟著走进办公室，来到沙发区，将便当放在茶几上。
“啊！我忘了盈琇还没吃，刚刚应该叫她留下来用完餐再回去的。”傅昭凡像是突然想到。
苏力乐正要拿出第二个便当的动作一顿，她抵达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他以为她是用完餐才来的。
“盈琇她啊，若没人盯著、提醒著，只要工作一忙，连饭都会忘记吃哪！”傅昭凡继续唱著独脚戏。“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祖母在想些什么。”
苏力乐心里一怔，淡淡的瞥了傅昭凡一眼，他的话题跳得太快了吧！
暗昭凡接收到他的眼神，笑了笑，继续道：“我不懂祖母怎么会想把盈琇放到台中分公司那群李派的豺狼虎豹里头，而且还是空降到总经理的职位，那个位子一直以来我二叔就认定非他莫属了，他费尽心思，八年来搞掉三位专业经理人，没想到我祖母最后竟然安排盈琇接任，明明已经不管事了，却又突然插手这件事，真怀疑她是不是老年痴呆，还是存心让盈琇日子难过！”一副很无奈又担心似的摇头叹气。
苏力乐垂下眼，他知道那些所谓的李派人，就是虽不同姓，可在血缘上是他们的二叔和二姑姑所安插在公司的人。
“副总裁，这个便当我送去给傅小姐。”苏力乐提著另一个便当，转身走出去。
“哎呀！走得还真急哪！”傅昭凡喃喃低语，忍不住摇头失笑。
说了一大串，就是为了不久之后的人事调动做伏笔。
盈琇啊，大哥可是已经很尽力在帮你了哪！
另一边，苏力乐脚步快速的赶往电梯，刚好看见傅盈琇跨进电梯，在电梯门即将阖上的最后刹那，他及时赶上，按住按钮，电梯门再度开启。
“苏特助？”傅盈琇有些意外，不，是非常意外，过去这几年他们见过很多次面，他总是保持著淡漠疏离的态度，从来不曾多看她一眼，也不曾和她多说一句话，总是她说什么，他才简单扼要的回应一声。“你也要下楼？”她询问站在门外的他，心脏卜通卜通的用力跳著。
“不。”苏力乐将手中的便当递给她。“这个便当是副总裁吩咐我送过来给傅小姐的，京窑餐厅的。”
京窑餐厅，是傅昭凡他们的大姑姑和大姑丈开的高级餐厅，就在傅氏总公司办公大楼附近，绝对符合傅氏成员高水准的口味。
“给我的？”傅盈琇讶异。“可是刚刚你不是只拿两个便当吗？”
“我已经用过了。”他说。
“所以，这个是给我的？”
“是的，副总裁吩咐要给你的。”
才怪！她明明听见大哥只打内线吩咐他先到餐厅等他，可没交代包便当回来。
“谢谢你。”她伸手打算接过，指尖触及他的，让她微微一颤，不由自主的又松了手，随即对自己懊恼了起来，为什么一面对他，她就变得这般手足无措，所有精明能干全都化为乌有？
苏力乐望着她，依然拿著提带等著。
一会儿，她才又伸手接过。
“谢谢。”唉！在他眼里，一定当她是个没用的千金小姐吧！
苏力乐看着她似乎显得黯然的表情，在自己意识到时，已经开口问了“傅小姐在分公司受到刁难吗？”
暗盈琇讶异的抬头望向他，他怎么知道的？
不，应该说他怎么会主动和她“攀谈”？依照过去的模式，他应该把便当交给她之后，就会恭恭敬敬的朝她一鞠躬，然后转身离开的。
“副总裁刚刚提到的。”似乎看出她的讶异，他主动解释。
“喔。”傅盈琇在心里感谢大哥的用心良苦啊！“我还应付得来。”
苏力乐眉头微蹙，她可以吗？
“苏特助认为我无法胜任吗？”傅盈琇突然说。
“不，傅小姐这几年跟在总裁身边，做出来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说的是实话，这几年傅盈琇表现得可圈可点，也因此才会被赋予重任。
他不是不信任她的能力，只是跟在总裁身边做事，和跟一群以刁难她为目的的人一起共事，是完全不同的境况。
“如果我向哥哥讨人，苏特助愿意来帮我吗？”傅盈琇问。
苏力乐望着她，一会儿才道：“我的意愿并不重要，上司怎么说，做属下的只有听命行事。”松开按著按钮的手，向后退开一步，朝她微微一点头。
两人相望，电梯的门缓缓关上。
门外的人收拢了拳头，直待门完全阖上，才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办公室去。
而门里的人则怅然地轻声一叹，心头有对自己的懊恼，她干么提起这件事啊！如果不提起，也许他们可以多聊几句。
低下头又是一声叹息，不意看见手上的便当，美眸轻眨，须臾，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甜蜜的笑容。
或许其实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困难，是吧？
她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