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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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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阵子都不出门了?”

    “嗯。”司马蒹葭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陪着奚德茂坐在廊下乘凉。奚德茂在躺椅上休憩,司马蒹葭坐在矮凳上,精神疲靡的脸蛋无力枕着手臂,靠在自己屈起的膝上,金丝犬呼嗤呼嗤则趴在她鞋边睡觉。

    奚德茂嗓音低哑,气虚无力地问:“在外头遇上麻烦了?”

    “没有。”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地上画来画去。

    奚德茂充满回忆地说:“我跟你爹虽然不常见面,但是情同手足,他把你托付给我,我当你就像自己的亲生子女,你也把我当成你的爹吧,有什么事别放在心里。”

    她嗯地应了一声。奚德茂暗自叹气,这孩子就像颗闷葫芦,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她会到他这儿来,必定有什幺原因。唉,只能等她自己开口了。

    两人就这么谁也没说话的,看着天边的云彩由绚烂转至被黑暗俺没“老爷,我扶你进屋去。”

    强壮的男仆撑住奚德茂行动不便的身体,司马蒹葭抱着毛毡默默跟在后面,金丝犬盹开左眼,呼嗤呼嗤喷口气,懒洋洋爬起来,摇着尾巴也进屋里去。

    男仆点好灯火,退出房。

    “你饿了没?要不要我陪你吃一点?”奚德茂半坐床榻上。他刚吃过藥的,晚饭就晚点才吃了。

    司马蒹葭摇摇头。

    “我不饿。”

    “不饿不勉强你,不过饿了就一定要吃,就算是三更半夜也别嫌麻烦,叫厨房给你做就是了。”奚德茂真心关切司马蒹葭,除了因为她是好友之女、奚家的媳妇以外,她小小蚌子、纤纤细细、苍白荏弱的模样,看了就让他自然而然心生怜惜,忍不住要叮咛一番。

    “嗯。”这样殷切的关怀,让司马蒹葭内心沉重。说还是不说?

    说了,奚伯伯肯定会担心;不说,奚伯伯不知情,无端陷入“他”设的陷阱里。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跟裕生。”奚德茂感慨起来“当初不该强逼你们成婚,你会不会怪奚伯伯?”

    “不怪你,那也是我爹的意思。”她抬头说。

    “你爹和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以为让你跟裕生成婚,我们就可以保你一辈子稳稳当当,没考虑到你跟裕生两个的意思。不过你放心,不管裕生怎么胡闹,我都不许他欺负你。”

    “我知道,他说你不会准他休了我的。”

    “休你?他敢休你!”奚德茂挺直腰杆,生气地问。

    “嗯我没答应他。”司马蒹葭困扰地回想。

    “这么说他是说了!”奚德茂气得脸色发青“不肖子!你安心待在这儿,谁也没胆赶你走!”

    “您别生气,”司马蒹葭不知该说什幺,困惑地皱眉,想了想,保证似地跟奚德茂说:“我一定不会让他休了我的。”

    奚德茂心里考虑得较实际。说实话,裕生这孩子算是听话的孩子,但,自己还在,他就动了休妻的念头,等自己走了,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这叫他怎么有脸去见老友司马业?

    不是自己不顾亲生儿子,既然裕生与蒹葭不合适,他就不再坚持不许裕生纳妾便是;可是休妻,万万不许!

    奚家能有今天,多亏好友司马业在他最困顿的时候伸出援手,借了他一笔银两,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他的日子不多了,得想个办法不负好友所托“你帮我打开那个柜子,把里头的铁盒拿过来。”奚德茂突然说。

    司马蒹葭没多想,照他吩咐做。奚德茂从胸前拉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拿出铁盒里的纸状:“你好好保管,有了这,裕生就不敢对你怎样。”

    司马蒹葭傻眼,没伸手接。这不是中午他拿出来的私盐买卖权状?

    “拿去,这给你。”奚德茂拉过司马蔡葭的手。

    怎幺办?说还是不说?

    司马蒹葭烦恼地鼓着双颊,吁出一口长气,下定了决心,她仰起脸“这个人没安好心。”

    奚德茂想了想,问:“冯爷?”

    “嗯。”她用力点一下头。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司马蒹葭低下头考虑片刻,说了部分事实:“在迄苏家有过一面之缘,我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坏人,你别被他骗了。”

    奚德茂好奇她为何会突然这样说,仔细回想午筵时冯邢琰与她之间并没什么异常,只除了冯邢琰突然将话题指向她。

    “你在京城时没听说过冯爷?”奚德茂推敲着。

    司马蒹葭摇头,心里松了口气。这她不需说谎,她从没听过他。

    奚德茂私下打听了冯邢琰的背景,知道他家世特殊,行事作风偏颇无常,端看是否有利可图,但确实是个有信用的商人,传言说只要是他涉足的生意绝对获利,废铁也能变黄金。

    “你别多虑了,冯爷这人我信得过。”

    “他真的不是好人。”司马蒹葭懊恼地看向窗外,不知该如何说服奚德茂相信他另有所图。

    她不能告诉奚伯伯他要她盗墓的事,奚伯伯知道了一定会反应过度,再也不许她出门,免得流言传开,引来麻烦。

    看来,只好找他说清楚了。

    冯邢琰不满自己异常的举动,为何她一个动作就引起自已过度的反应!

    尚未了解对手前,正面冲突是最该避免的。

    她的眼神似乎具有点燃自己情绪的效果,冯邢琰推断有这样的影响是因为他不习惯居于下风,向来都是人求他,何时轮到他求人?

    冯邢琰心火郁闷地想:哼“他们”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来补偿他。这样的想法稍稍平息他心中的烦闷,精神专注地思考对策根据送到他手上的情报,她不定时出门,想来是去盗墓;他住在奚府时,她几乎不出门,镇日待在自己屋里,奚府下人对她的看法是古怪,不多话。

    她确实古怪不多话,冯邢琰皱了眉,这点他可有实际体验;莫怪奚裕生直嚷着要娶小妾,他想到上回听到醉酒的奚裕生跟司马蒹葭说的话。

    他必须找出她的价码也就是她在乎的东西。这是个难题。本想从奚家父子下手,但今日所见,显示他们之间的关系透着不寻常。

    他斟酌思考的视线落在桌上价值一千五百两的东西,这笔帐当然也算在那群家伙头上。迄苏力克提供的情报应该不会错吧?

    只是,她已有一屋子这样的东西,还会稀罕多几个?他倒想知道答案!冯邢琰扬唇泛出不善的笑容。

    **

    整个厅院黑漆漆,连个当差的丫头都没看到。

    奚府的仆人也太没规矩,冯邢琰皱眉,心里斥道。她屋里与他那日所见相同一片凌乱,似乎完全没人整理过。

    “爷。”孪生昆仑奴之一的金宝拿出火折子问。

    冯邢琰摇手;他背手踱出屋子,在院子里等人,金宝、银宝像两具烧黑的门神左右守着含苞待放的一朵朵月下美人琼花,在月下泛出玉雕般的洁白光泽,吸引了他的注意。放眼一看,这院子里除了墙边散发独特雅致芳香的一排花外,种植的全是月下美人。

    这勾起了他的兴趣。走近一瞧,这院子里的园圃被人细心照料着,月下美人株株叶泛光泽、花苞硕大,可以想象夜半盛开时的场面。

    向来鄙弃浪费时间在所谓闲情逸致上的冯邢琰,此刻倒是颇能理解奢靡无道的隋炀帝为何会数次到扬州赏琼花。

    脚步声接近,他回头,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丫头今天厨房忙着预备筵席招待贵客,忙到现在才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还没坐下又被追来这里送饭,小丫头白儿又是叹气又是扁嘴,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幺苦命?

    辛辛苦苦送来的饭菜,每回不都是原封不动拿回去!

    她看了看未点灯的屋子,嘟哝着:“又不在。”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就这幺放着吧“她”回来自然会看见。

    “站住。”冯邢琰眯眼喊住将食盒丢在院子口就要走的偷懒丫头。

    “啊!”刺耳的尖叫声让他眉头扭曲,不耐烦说:“捂住她的嘴。”

    白儿瞧清楚了说话的是站在院子里的公子,张得大大的口刚要闭上,看到一尊巨大的黑色石像动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咿啊!有鬼”这回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想跑,无奈打颤的两腿不听使唤。

    冯邢琰让金宝退下,看一眼屋子,问:“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白儿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锁定黑石像。

    “你这丫头怎么当的?”冯邢琰说话声凉飕飕的。

    “我我不知道呀。”她委屈地说。“我只是个在厨房帮忙的丫头。”

    冯邢琰冷眼不悦一扫“这里的丫头跑哪儿去了?”

    “她们都都怕没没人愿意到这里来。”那尊黑石像是不是动了一下?她最怕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冯邢琰闻言一愣!难道奚家父子都不管,就任凭下人胡闹?

    “没你的事,你走吧。”

    司马蒹葭站在小丫头白儿后头说;白儿又是一惊,捧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定定神,征询地瞧瞧威严十足的那位公子,看他没有反对之意才敢移动。她低着头与司马蒹葭错身,然后跌跌撞撞跑了。

    她听见丫一头说的话了?

    这个疑问莫名闪过冯邢琰心中,他审视地望着司马蒹葭。

    “你”他没看错,她的眼在黑暗中奇异发光。

    冯邢琰被那双发出淡淡银光的眼瞳所惑,目不转睛地凝望她隐隐约约,她像个会透光的纸人,轻飘飘地,彷佛就要飞走。

    他为何直盯着她?司马蒹葭脸上一阵热,迥开两人交接的目光,解除了魔咒。

    冯邢琰顿时回神,因自己短暂的失态恼怒以及不知所措,掩饰地打破沉默,恶声说:“你你的丫头实在太随便!”

    “她不是我的丫头。”刚才他不是听见了?

    “你需要丫头。”冯邢琰抢白说。

    司马蒹葭古怪地看他一眼。她需不需要丫头关他什么事?

    冯邢琰自那双若隐若现着银光的瞳眸读出她的想法,脸上一阵难堪,反击道:“瞧你一身打扮邋遢不成样,屋子到处乱成一团,就是缺人整理。”

    “我没请你来。”

    她不多话,一出口就激死人,冯邢琰一时为之气结、牙关咬紧。

    司马蒹葭自顾自地往屋子走,走了几步后停住,转了方向朝冯邢琰走来,越过他,摘了几朵琼花,往屋里去。

    冯邢琰想到来此的目的,勉强忍住气,走近她在漆黑的屋里活动自如,端了个小泥炉到廊上生好火,重回屋里拿出一个装了水的陶盆搁在炉火上。

    司马蒹葭蹲踞在泥炉前,一手撑颊一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搧着炉火,心里挂意着他。

    她想着该怎样跟他谈,才能让他放弃意图?

    发觉她又神游了,冯邢琰又气又是无奈,知道自己不出声,又会被她晾在一旁视若无睹。

    “咳!”他刻意发出声响“我有东西给你。”

    过了好半天,司马蒹葭才意会他说话的对象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她迟缓地偏头看着冯邢琰伸出手,昆仑奴侍卫之一递上形式眼熟的锦盒。

    她缓缓站起来,移向冯邢琰,扶着栏杆探身他们一人高一人矮,迥廊与地面的落差恰巧使两人视线平视;司马蒹葭双眸凝视锦盒里的陶俑,冯邢琰则是被她专注的神情吸引,不平衡的发现,在她眼里,这些陶俑可比他引人、珍贵得多。

    司马蒹葭好生为难地要求自己移开视线,不知他打哪儿弄来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兽陶俑,锦盒内的陶俑好象拥有磁力,牢牢吸住她的眼睛。

    “我不要!”她猛然闭上眼嚷道,怕自己随时会改变主意。

    “你不喜欢?”

    “喜欢。”司马蒹葭老实回答,快速睁开的眼眸底透着希望问:“你卖我?”

    “不卖,只送。”

    “我不要你送的东西。”她摇头,贯彻自己的决心,过于天真地提议:“不如你退还给迄苏家的古物行,我再跟迄苏阿尔达买。”她认得锦盒上迄苏家商行的标志。

    迄苏阿尔达迄苏阿尔达?他记得进苏阿尔达是她除了奚府的人以外唯一有接触的外人。

    懊死的!他被激怒了“你宁愿花钱买也不愿意接受我的馈赠?”这对他是莫大的难容之事,也是莫大的污辱,他的脾气濒临爆发边缘。

    司马蒹葭与他眼瞪眼、相持不让。他失去理智,咬牙胁迫道:“你给我收下,要不我把它们都砸了!”

    “你”她生气地瞪他。

    冯邢琰履行威胁地举高锦盒,作势放手,司马蒹葭误以为真,扑向前阻止,冲劲过大,翻跃栏杆往冯邢琰身上跌;冯邢琰一瞬间做出连串反应,他放开手中的锦盒,护住由上扑下来的司马蒹葭。

    她的唇意外磕到他轮廓坚硬的下颚,她痛呼出声,尝到血腥味,含泪仰头,正巧他关心俯视,两人双唇接个正着。四目愕然相望,彼此的眼眸里映着对方,时间在此刻停止丝绸般清凉柔腻的触感为了证明并非错觉,他进一步含住,以适当力道啮咬。

    啊,他咬她!细长银眸迸睁,错愕地瞪着近在眼前的那双眼,半闭黑眸隐约显露沉醉神情,她猝然心颤、脉搏加快,屏住呼吸退了半寸,他如影随形、不留缝隙追上。

    这时,半路开溜到厨房饱食一顿回来的金丝犬闻到陌生气息,狂吠地冲进院子,两人乍然回神,分别弹开。

    紧接着,迄苏阿尔达跟着现身“嘿,你怎么谢我”看到冯邢琰,他愣住。

    冯邢瑛舔去唇上她的血,阴霾莫测的眼看看夜晚来访的迄苏阿尔达、看看低首无法见其表情的司马蒹葭,神色黑郁怒目而去;金丝犬呼嗤呼嗤英勇紧迫他的脚后银,一路吠出去。送客。

    “他怎会在这里?”

    迄苏阿尔达纳闷,望着远去的背影问。咦?没回答?他返身,惊然张目“你的唇怎么了?”

    司马蒹葭迅速用手掩住口,脸色泛着不寻常的红潮。迄苏阿尔达大步跨近,绕着直迥避的她打转。

    迄苏阿尔达怀疑地举起手指一指,问:“该不会跟他有关?”

    只是意外。司马蒹葭告诉自己,顺便伸手拍掉迄苏阿尔达胡乱比划的手指说:“我不小心跌倒磕伤的。”斜睨的眼神警告迄苏阿尔达别再追问。

    迄苏阿尔达识趣地摸摸鼻头,改问:“冯爷怎会在这里?”

    “他住在这儿,”

    放着自己的大宅子不住,住这里?迄苏阿尔达意外地挑眉,追着司马蒹葭问:“为什么?”

    司马蒹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你去问奚裕生,是奚裕生留他住在这儿的。”

    奥?与司马蒹葭无关,他就没兴趣问了;迄苏阿尔达耸耸肩,算了,他重提他刚进来时说的话“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我帮你把马送回来了。”

    司马蒹葭赏他一个白眼。

    “当初是谁把它偷走的?”

    “我可是留下一匹骆驼代替。”

    她可不领情-“记得把你的骆驼领回去。”

    “送你就送你了。”迄苏阿尔达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不。”

    “拜托你留下吧。”

    “不。”

    “拜托你咦?你煮什么?”

    “琼花羹。”

    “我也要吃一碗!”

    “不。”

    “这么小器。”

    “喏,前面多的是琼花,要吃多少你自已摘。”

    “我摘了,你帮我煮。”

    “不要。”

    “你什么都说不,心情不好哦?”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司马蒹葭小声的回答:“嗯,好象是。”

    “咦?谁惹你了?”

    “我不知道。”

    “哪有人不知道”

    “别烦我。”她闷闷地说。

    “好,我不问了。喂!”

    门闩落锁的喀擦一响“唉”长叹口气“你也跟我一样被锁在门外?她八成气昏头了。”

    狈儿是不会答腔的。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迄苏阿尔达朝屋里喊:“喂!我要吃了你的琼花羹了喔”

    没人理。好吧,他也就不需客气了,卷起衣袖动手奚府的另一头,今晚刚安置妥当的贵客,突然向主人告辞。

    案桌上,劲健修长的手指快速拨弄着特长的算盘;帐册一本一本迭起,冯家总管跟特地自京城送来本月帐册的二总管面面相觑,气氛透着诡异的紧绷,两人提着心等主子开口。

    丝绸涨了两成、多了五家商行分店、总营收增加三成、库房增加二十万两存银,都是些看了会让人开心的消息,但他纠拧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来。

    放下最后一本帐册,冯邢瑛抬眼,阴沉沉看着他们片刻,开口:“很好。”

    两位总管愕然,像中了定身咒二动也没动。

    “怎么,还有事?”他不豫问。

    “没有!”两人猛然出声回答。

    吱!他看什么都碍眼似地驱退他们踅回桌前,拿起算盘又放下,没有兴致计算数字,元宝银两突然失去了吸引力。

    烦躁踱到窗前,雨打芭蕉,唗、唗、唗下了一天的雨,烦!

    眼角瞄到八角柜上的锦盒,脸色一沉,眉头倒竖。该死的金宝!叫他把东西扔了还不扔!

    烦闷转为怒火,他急匆匆拉开门,提高声音:“金宝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家总管正要敲门,门却开了,他一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爷,宫宫里的信差来来了。”

    又来了!冯邢琰抚着头问:“这回又要什么了?”

    “呃,容王妃想要扬州半臂锦、百炼铜镜,德王妃”

    冯邢琰没耐性听下去。

    “全交给你办,你亲自挑选一等货,派人送上京,别忘了附上帐单,加上工资、车马运费。”

    “是。”这些都容易办“还有一封密函”冯家总管看主子脸色,马上闭嘴,打开密函替主子朗诵密因内文:“亲亲吾弟”

    罢一开始就被喝止。

    一听这做作的称呼,就知道是排行第四的楚王。

    “那些无关紧要的字句都不必念了,直接讲重点。”

    冯总管快速浏览写得密密麻麻的四大张纸,归纳重点十三字:“父王情况转危,勿让悬念变遗憾。”

    一会儿稳定,一会儿转危,那些人在搞什么鬼!冯邢琰重击桌面,握紧的拳头垂在身侧。

    “吩咐金宝、银宝,我要出门!”

    这可是因情况转危,他不得不才去见她!

    他到时,看到她撑了一把伞,蹲在花丛边,一铲一铲地挖洞“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答应完成一个老人的愿望?”

    她抬头,看到他,苍白如素绢的脸出现一抹颜色,低下头不愿睬他。

    “我不想逼你。”他上前,为他撑伞挡雨的随身昆仑奴也上前。

    她恼他:“那就走。”

    “除非你答应。”

    “不。”她音量不大,语气却坚决,放下铲子,撑伞跑进屋里。

    他大步跟在后,碰的跨进门,隐忍火气的严峻声音透着威胁:“你要我毁了奚家的一切,才肯答应?”

    她闻言,快速旋身瞪他“你不可以那样做!”

    他冷嗤一声,无需费吹灰之力即可达成。

    她看着他自信笃定的态度,心里产生犹疑,埋怨不解地瞪视着他“为什么找上我?”

    “因为你是司马业的女儿,迄苏力克推崇你。”

    原来他是从阿尔达父亲迄苏力克那儿找到她的。

    “我要的东西据说藏在隋炀帝陵墓里。”冯邢琰误以为司马蒹葭软化了“隋炀帝葬得仓卒,又为预防盗挖陵墓,整个吴公台下肉眼能辨的就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疑冢,无法一一开挖。”

    主要原因却是怕引起世人注意。要是让人知道当今皇上为了夺宝盗挖前朝帝王墓,王室颜面何存?

    “时间紧迫以及为避免消息走漏,我需要一位顶尖可靠的盗墓能手。”

    她知道隋炀帝陵在哪里,去年她曾进去玩过,里头没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找别人吧。”

    冯邢琰期待她的首肯,不料被泼了一盆冷水。

    “很好,我会让奚家父子知道是谁害他们无家可归的。”他阴恻恻地咬牙。

    “你你不讲理!”司马蒹葭气恼地跺脚,原本她还打算把位置画出来让他找别人去盗。

    “我就是非找你不可!”他不容她再三拒绝,傲强的性子全被她激出来了。

    可恶的人!她握紧小拳头,强调道:“我答应过我爹,不盗墓!”

    “我马上叫淮南节度史长孙弦,派官兵查封奚家名下所有的商号。”

    “等等!冯爷”奚裕生跌跌撞撞冲进来。“我来劝她!”

    冯邢琰身体一僵,他是她的夫婿奚裕生偷听一会儿了,他原本是要来跟司马蒹葭耍耍威风的,他爹终于答应让他纳妾了。

    幸好让他听到了,要不然他们奚家就要毁在她手上了。

    略带酒意的奚裕生在冯邢琰面前逞大丈夫的威风:“我爹待你不薄,事事都依你,连你三天两头往坟墓堆里跑都不管,你你就不肯为他做件事!”

    “你要我去盗墓?”她不解地质问:“你不是看不起盗墓的行径?”

    奚裕生脸上一阵难堪,嚷嚷道:“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盗肮脏的事!”

    司马蒹葭背过身,不想看见他们。

    奚裕生觉得颜面无光,他撩起衣袖,狠狠地说:“你真不肯?好!你这个自私的女人!”

    她完全不顾奚家,奚家也不必容她!奚裕生气冲冲走向摆满陶俑的柜子,随手抓起一个,往地上一摔,冯邢琰察觉他的意图,却来不及阻止。

    哐锵!司马蒹葭飞身转头,惊惶脸庞血色全无她看到奚裕生高举的手拿着的是父母送给她的第一个陶俑,还来不及开口,就眼睁睁看着它破碎!

    “答不答应?否则我砸了你这些肮脏的玩意儿”

    “住手!”

    看到她屈服,奚裕生得意地笑。

    司马蒹葭抿咬颤抖的唇,噙泪的眼眸控诉地看着奚裕生、冯邢琰,吸鼻气愤道:“我恨死你们了!”

    她猝然转身奔了出去“怎幺不拦住她!”冯邢琰怒骂杵着不动的金、银宝,跃身追出去不知不觉间,下了一天的稀疏雨点已转成磅礴大雨,天地间灰蒙蒙,连成水幕一片。

    她讨厌雨天!

    大哥的葬礼、小弟的葬礼都下着雨一朵一朵的黑伞像乌云罩住她的天空。

    妈妈的眼睛一直湿湿的,大人忙着安慰她。

    爸爸看着遥远的地方,头发湿湿的。

    他们没注意到她她的伞太小,雨太大。

    她的鞋子湿了,裙摆湿了,心湿了,眼睛也湿了

    她拉上窗帘,拉高棉被蒙住头,淅沥沥的雨声仍然渗透进来。

    她携住耳朵,不让湿湿的雨渗进她的心、她的眼两个礼拜了,他们什么时候会想起她?

    眼睛还是湿了

    讨厌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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