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相逢便是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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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疤脸将军岂能料到，楼下那人也曾驰骋沙场十多年，也曾披荆斩棘不言败，更曾笑傲魏都痛骂群侯，更曾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一介左中郎将的威压，哼，蚍蜉撼树。
他又岂能看到，楼下那人平静淡漠的外表之下，眼底迸裂的血丝，臂上暴起的血管，胸中翻涌的气血，无风自动的衣袍。
那一夜，墨寅怀抱刚满百天的爱子，于残帐破栏处俯身在乌锥马上踏火而出，无暇顾及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家园，眼睁睁的看着亲如兄弟的近侍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含泪听着身后娇妻不断传来快跑——快跑——的呼喊。
漫天的火光、燃灰、草屑、哀叹、嘶吼、啼哭，二十余众匈奴鞑子手持孔雀翎弩机紧追不放，墨寅怀中的长桑被染尘的空气呛得憋红了小脸。
为首那人满脸虬髯，不断吆喝频频发号施令，身穿匈奴服，却满口流利的大汉语夹杂着生硬的匈奴话。
无数的猜疑，无尽的悲凉，然而彼时的墨寅却只能抱着爱子快马加鞭逃向长草深处。
未料一支催命的孔雀翎扎入肩头，他闷哼一声含愤甩出一柄匕刃，借着长草和夜色，这柄匕刃划出一道弧线直逼虬髯的面门，虬髯躲闪不及，待到发现时，堪堪侧身避过要害，却依然被这道寒光划破了眼角和耳朵，吃痛之下重心未稳，轰然坠下马来。
莫行医确信，彼时的那张脸，便是此时的这张脸。
他参加骑射赛，只为了看到这一张脸，终于，让他等来了这一刻。
此时，大部分的参赛者都已完赛，但是成绩尚未公布，一群人聚在一处互相交流着自己的战果。楼外的羌民们看着楼梯口这幕稍显诡异的场景，不禁议论纷纷。长桑看到莫行医的举动有异于平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和日渥不商量什么，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跑向木楼。
一名北凉甲士翻身落马，瞥了莫行医一眼，手持一张靶纸神色怪异的匆匆跑上楼去。
捋平靶纸一看，刀疤脸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传那人上楼。”他命令道。
“诺！”
靶纸红心处密密麻麻的扎满了被箭头穿透的孔洞，两名副将和几名释比提前看到了结果，简直难以置信。
消息被迅速传递到了楼上每个人的耳中，惊叹声、怀疑声、议论声尽管压得很低，但也好似无数只苍蝇在席间盘旋，只有呼律释比沉默着，对不时传来的道贺，老人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哭笑不得。
直到莫行医出现在楼梯口，嘈杂的嗡嗡声才逐渐平息。刀疤脸将军早已起身等候着他，老人目露忧色的看过去，莫行医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缓步踏上楼来。
“莫折部落——莫行医，阁下也是汉人，莫非就是长桑那少年的叔叔吧。”
莫行医的技艺如此惊人，想必不是寻常人物，于是这位北凉将军一开口便用上了尊称。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身前的仇敌，莫行医的眼瞳骤紧，眼底有一抹寒意稍纵即逝。
他冷冷的答道：“正是在下。”
将军见他言辞冷淡，不由眉头微蹙，又观他神情并非倨傲，于是脸色又稍缓。
他继续热情的说道：“阁下弓马精湛，我北凉军中也难觅这等人才，不知阁下是否有意报效大汉。”
“在下志在岐黄之道，恐叫将军失望了。”
“哦？阁下如此技业，却是一名大夫，倒让我大开眼界啊，不知阁下师承何人，在何处问诊？”
“略通武艺罢了，在下得桃坪郡岚柯寺印光禅师教导，此番只是游历，未曾开馆布医。”
“原来是岚柯寺高人，失敬失敬。”
岚柯寺盛名远扬，两地虽然相隔千山万水，这将军倒也听说过盂兰盆会的典故，于是微微拱手致意。
莫行医没有避让，也没有还礼，依旧淡淡的答道：“在下一介俗家弟子，不曾挂单，将军无须如此。”
几番对话一来一去、不咸不淡。
若是放在平时倒也不觉得有何问题，只是现在一人仅是平民，站在他身前与之对话的却是一名将军，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此寒暄，不免显得有些失礼。楼上众人，任谁都能感受到莫行医言辞之间毫不掩饰的冷意。
呼律释比不知道莫行医缘何如此，只觉得他宛如一尊寒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莫说如今的莫行医，便是往日的墨寅，也是性情洒脱，为人和善。当初虽然贵为大将军北凉军统帅，却不分老幼贵贱，皆赤诚相待，何曾有过失礼之处。
此事必有蹊跷！
此时，骑射比试的成绩统计完成，赛绩一公布，楼下一片惊呼，长桑和日渥不都惊呆了，莫行医的马速已经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了，当人们得知他的靶试成绩居然是满环时，更是惊诧得瞠目结舌，久久合不拢嘴。
莫行医无可争议的一举夺魁，一名甲士将探花榜眼两人带上楼来，原本笑意盈盈的两人觉得场间气氛有些僵凝，北凉将军与那个怪物沉默无语地四目对视，不苟言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状况。
两人惴惴不安的一抱拳，安静的站在莫行医身后不敢言语。
刀疤脸将军也是很有耐心，或是城府极深，见到两人后略微一笑，朗声说道：“我有幸作为北凉军代表参与赛马节，亲睹诸位英雄的风采，真乃荣幸之至，哈哈。今日的比试十分精彩，我决定除却原本的三甲奖赏之外，再为各位英雄送上美酒一坛，望诸位的威名有如这美酒一般流芳百世！”
“此外，本将承诺的冠军加赏也绝不食言。来人，带莫魁首去清点羊。”
“诺！”甲士来到楼梯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行医躬身抱拳，说道：“谢将军赏，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原以为前番不甚愉快的言谈结束，今日之后两人便成陌路，那将军也不打算再有所计较免得失了身份。
此时莫行医却主动示弱提出请求，令他和楼上众人大感意外。
那将军突然起了兴致，和声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
莫行医闻言慢慢挺直腰背，再次平静的看向眼前之人，冷然问道：“敢请教将军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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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疤脸将军岂能料到，楼下那人也曾驰骋沙场十多年，也曾披荆斩棘不言败，更曾笑傲魏都痛骂群侯，更曾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一介左中郎将的威压，哼，蚍蜉撼树。
他又岂能看到，楼下那人平静淡漠的外表之下，眼底迸裂的血丝，臂上暴起的血管，胸中翻涌的气血，无风自动的衣袍。
那一夜，墨寅怀抱刚满百天的爱子，于残帐破栏处俯身在乌锥马上踏火而出，无暇顾及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家园，眼睁睁的看着亲如兄弟的近侍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含泪听着身后娇妻不断传来快跑——快跑——的呼喊。
漫天的火光、燃灰、草屑、哀叹、嘶吼、啼哭，二十余众匈奴鞑子手持孔雀翎弩机紧追不放，墨寅怀中的长桑被染尘的空气呛得憋红了小脸。
为首那人满脸虬髯，不断吆喝频频发号施令，身穿匈奴服，却满口流利的大汉语夹杂着生硬的匈奴话。
无数的猜疑，无尽的悲凉，然而彼时的墨寅却只能抱着爱子快马加鞭逃向长草深处。
未料一支催命的孔雀翎扎入肩头，他闷哼一声含愤甩出一柄匕刃，借着长草和夜色，这柄匕刃划出一道弧线直逼虬髯的面门，虬髯躲闪不及，待到发现时，堪堪侧身避过要害，却依然被这道寒光划破了眼角和耳朵，吃痛之下重心未稳，轰然坠下马来。
莫行医确信，彼时的那张脸，便是此时的这张脸。
他参加骑射赛，只为了看到这一张脸，终于，让他等来了这一刻。
此时，大部分的参赛者都已完赛，但是成绩尚未公布，一群人聚在一处互相交流着自己的战果。楼外的羌民们看着楼梯口这幕稍显诡异的场景，不禁议论纷纷。长桑看到莫行医的举动有异于平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和日渥不商量什么，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跑向木楼。
一名北凉甲士翻身落马，瞥了莫行医一眼，手持一张靶纸神色怪异的匆匆跑上楼去。
捋平靶纸一看，刀疤脸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传那人上楼。”他命令道。
“诺！”
靶纸红心处密密麻麻的扎满了被箭头穿透的孔洞，两名副将和几名释比提前看到了结果，简直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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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莫行医出现在楼梯口，嘈杂的嗡嗡声才逐渐平息。刀疤脸将军早已起身等候着他，老人目露忧色的看过去，莫行医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缓步踏上楼来。
“莫折部落——莫行医，阁下也是汉人，莫非就是长桑那少年的叔叔吧。”
莫行医的技艺如此惊人，想必不是寻常人物，于是这位北凉将军一开口便用上了尊称。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身前的仇敌，莫行医的眼瞳骤紧，眼底有一抹寒意稍纵即逝。
他冷冷的答道：“正是在下。”
将军见他言辞冷淡，不由眉头微蹙，又观他神情并非倨傲，于是脸色又稍缓。
他继续热情的说道：“阁下弓马精湛，我北凉军中也难觅这等人才，不知阁下是否有意报效大汉。”
“在下志在岐黄之道，恐叫将军失望了。”
“哦？阁下如此技业，却是一名大夫，倒让我大开眼界啊，不知阁下师承何人，在何处问诊？”
“略通武艺罢了，在下得桃坪郡岚柯寺印光禅师教导，此番只是游历，未曾开馆布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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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惴惴不安的一抱拳，安静的站在莫行医身后不敢言语。
刀疤脸将军也是很有耐心，或是城府极深，见到两人后略微一笑，朗声说道：“我有幸作为北凉军代表参与赛马节，亲睹诸位英雄的风采，真乃荣幸之至，哈哈。今日的比试十分精彩，我决定除却原本的三甲奖赏之外，再为各位英雄送上美酒一坛，望诸位的威名有如这美酒一般流芳百世！”
“此外，本将承诺的冠军加赏也绝不食言。来人，带莫魁首去清点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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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行医躬身抱拳，说道：“谢将军赏，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原以为前番不甚愉快的言谈结束，今日之后两人便成陌路，那将军也不打算再有所计较免得失了身份。
此时莫行医却主动示弱提出请求，令他和楼上众人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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